呼延通在马上一抱拳,向众百姓高声道:“众位父老乡亲,呼家世受皇恩,我呼延通镇守刑州也已二十余载,今日兵临城下,断不会弃父老而去。”众人听了他的话渐渐安静下来。呼延通声音依然铿锵有力:“今日能战便战,不能战,不过与城共存亡!”这几句话掷地有声,众百姓听了立时群情激愤,人群中有人大声道:“与金狗拼了!”众百姓立时呼应道:“跟他们拼了,拼了!”
程天任见如此情景,浑身血液也沸腾起来,跟着大喊道:“跟金狗拼了。”呼延通诧异的望了程天任一眼,却没有说话,又向着百姓道:“众位父老,如今生死存亡之际,还请大家齐心协力,年青力壮者上到城上协助守城,老幼父孺在家安守,不要上街。我已派人请求朝廷增援,援军不日即将到达,只要守得这一阵,即可保刑州无虞。”百姓听了更是激越,立时有一多半向城上奔去,其余人等也都四散开去。
正文 第七章 入围
众人跟着呼延通来到城墙之上。此时城门早已关闭,守城士兵个个摩拳擦掌,备好的滚木檑石堆在城垛后。众人站在城垛后向远处望去,初时看不到什么,片刻之后,只见一股烟尘由远及近,由烟尘中传来阵阵呐喊声。
行得近了,只听人喊马嘶,旌旗蔽日,番兵番将如海浪般涌来,只见潮头不见潮尾。守城兵士见了面面相觑,心中先有几分胆怯。呼延通心内委实着急,城中兵士只得五千,加上百姓不过两万,看这番兵势头,兵将不下十万。虽已向韩世忠元帅求救,但韩元帅最快也要两天以后方能赶到,两天的功夫这城可该怎么守?心中虽是着急面上却丝毫不露,反而向家人道:“取酒来,我与众位英雄且饮且看。”
过不片时,酒菜桌椅俱都摆上,呼延通与呼延娇、花英、王老虎、桃园三义坐地。呼延通故作轻松的道:“番邦人马虽众,却都是乌合之众,韩元帅大军不日便到,我等只需抵挡片刻,况有众位英雄相助,且看这番奴铩羽而归。”他声若洪钟,在城头上远远传播开去,守城兵士听了,心中立时如吃了一粒定心丹丸。
别人吃酒用杯,王老虎却是拿碗吞。他吞下一碗酒,蓦然起身,向呼延通抱拳道:“大人,王某不要一兵一卒,单人单骑,且出去会他们一会。”
呼延通尚未答话,这话却惹恼了张羡飞,他立起身喝道:“你这老儿,只管聒噪,有我兄弟在,这点番兵算得什么。呼延老官,且看我兄弟三个杀他们个人仰马翻!”刘宗备与关追羽闻言也站起来,关追羽手托长髯微觑凤目,也不说话。刘宗备向呼延通道:“呼延大人,三弟说得极是,这些番奴不劳大人动手,我兄弟三人愿先打头阵。”
呼延通心想这张羡飞性子也忒直些,别惹恼了王老虎,正要出来圆场,谁知王老虎并不生气,却擎了碗酒向张羡飞道:“张兄弟好气魄,我王老虎生平并未服人,今日就先让你兄弟杀头阵,我第二阵。”
程天任心想:一个头阵,一个二阵,这花英想是该三阵了。想着向花英望去,花英干咳一声,缓缓道:“这贼兵势大,不是逞匹夫之勇之时,咱们还要三思而行。”
张羡飞怒道:“三思个鸟,你若怕死,呆在这里好了,看老爷们出去杀一场。”
呼延通也想看看番兵究竟如何厉害,只沉声道:“三位英雄须要谨慎,能战则战,不能战且从长计议。”
三人也不搭话,各自去取兵器。呼延娇忽然道:“我与三位英雄擂鼓助威。”走到鼓边,双手运力,那战鼓之声远远传开去。
城门开处,三员战将直冲出去。为首的刘宗备一身缟素,跨下一匹雪白战马;第二骑大红战袍,火炭样战马;第三骑皂罗袍,乌稚马。远远望去,这三人三骑三种颜色比戏台上还要好看。
三人冲到金兵跟前一字排开,那金兵金将见了觉得甚是有趣,都对三人指指划划。关追羽忽然大喝一声,拍马向番阵中出去。那金兵先锋官身边有一人是降金的宋将,那宋将见了刘关张三人模样,还道神人显圣,此时关追羽拍马而来,更看得真切,这不是关二爷是谁?唬了一跳,手中兵器掉下马来。关追羽本是奔先锋官而去,觑见一将跌落了手中兵器,大喝一声,刀头一转直劈那员宋将,那宋将不提防竟被斜肩带背砍做两段。众番将见此人如此勇猛,一时瞧得呆了。关追羽砍了番将也不说话,拨转马头向城门跑来。城上众人见关追羽一刀便砍了敌将,心中都十分佩服,众兵士也都欢呼起来,呼延娇鼓声更响。
直到关追羽跑出一箭之地,金将方才醒悟,先锋官自背上取了雕弓,搭上羽箭,描准关追羽一箭射去。那箭不偏不倚正中关追羽后背,关追羽大叫一声,跌下马来。金将见射中了,手中刀一挥,众金兵发一声喊潮水般冲了过来。
城上众人先还在欢呼,忽见关追羽被射中,想下去救助已是不及,而三人又没有带一兵一卒,刘张二人见势不对,也顾不得关追羽,拨马退回城里。那金兵抢了关追羽,趁势向城上攻来,呼延通在城上亲自指挥,一阵滚木檑石落下,砸死金兵金将无数,金兵见不能胜,便鸣金收兵了。
刘张二人上得城来,张羡飞气咻咻大叫道:“呼延老官,给我们一哨人马,我和大哥去抢二哥回来。”呼延通只得安慰二人几句。
金将在城下觑了半日,已望见众人唯呼延通马首是瞻,知道这是个为首的,便又取了弓箭,隐在门旗后暗暗描着,觑个空隙,一箭向呼延通射来。金兵距城门颇远,若是普通弓箭本射不及的,怎奈这先锋官是个惯使弓箭的,那箭力道强劲,直到呼延通面前仍是力道不弱。
众人只顾看那金兵攻城,不曾想金将暗施冷箭,呼延娇惊呼一声,甩手把手中鼓棰向呼延通掷来,力道虽也不小,只是准头稍嫌不足,鼓棰擦着箭羽飞过。其它几人离呼延通甚远,一时不能赶到,眼见是救不及了。
危急之中,黑影一闪。那黑影撞在呼延通身上,呼延通身子一歪,堪堪避开那箭簇,那箭已到了黑影身前,黑影脚尖踢出,正踢在箭身上,那箭被踢得歪向一旁,怎奈箭离得太近,虽是被踢歪却仍射在黑影身上。这变故只在眨眼之间,待众人看得清楚,黑影已然中箭倒在。
王老虎第一个蹿过来,扶住那人,伸手点了他对穴道,低声道:“我已止了他的血,请大人延医救治。”众人这才看清原来救呼延通的正是被他们认做奸细的程天任。
呼延通大声道:“快把这位小兄弟抬回府中请城中最好的郎中来。”
青色维缦,雕花床塌,光滑而柔软的锦被。程天任从来没有在这样的房间里休息过,从堕入山谷中算起,他甚至已没有在床上睡过。如今仿佛尤在梦中,这一切显得遥远而又不真实。程天任缓缓起身,胳膊上隐隐还有箭伤的疼痛,但已不是那么不可奈。他披衣起身,走出房门。门前是一带石径,石径两旁是芳草鲜花。再向远处还有一座假山,那假山之上有一篷细水汩汩而下。程天任在心中问自己:这是哪里?一边沿着石径向前行去。远处忽然隐隐传来喊杀之声,这阵喊杀声使程天任记起自己为救呼延通而受了箭伤,是了,这应该是呼家的客房了吧。
正文 第七章 入围
大堂里,呼家上下却是一夜无眠。呼延通,呼延娇,王老虎,花英,刘宗备,张羡飞一干人正围在沙盘之前计议。良久,呼延通叹口气道:“今日已是第三日了,韩元帅救兵再不到,刑州城怕是不能保全!我呼家世受皇恩,城破之日,但有死而已。只是众位英雄不必在此舍命,目今尚有南门可走,请众位英雄早做打算。”
“大人,你可是把我等看轻了。”王老虎嗓音显得有些喑哑,却仍不失气魄,“我等虽草莽武夫,也是大宋子民,有道是‘国难当头,匹夫有责’,若果真城破之日,我等保着大人与他拼个鱼死网破。”
花英手摇纸扇,面上也是大义凛然之色:“王兄说得极是,若果城真破了,有我等保着大人,也未必不能冲出去。只要出去,请了朝廷救兵,这刑州城还不是指日之事。”
呼延通望了花英一眼,欲要说些什么,忽见程天任走了过来,面上一喜,向程天任大声道:“这位小兄弟,你的伤可好些了么?”
程天任不想信步来到大厅,想退出去已来不及,索性大步进来道:“我的伤没什么,只要不把我当做奸细就好。”
呼延娇听了面上一红,却不肯认错,道:“谁叫你自己不小心,现在反在这里说风凉话。”呼延通气得一瞪眼,呼延娇这才不敢再说话,却仍嘟了嘴气咻咻的望着程天任。
王老虎拍手大笑,过来挽着程天任的手臂道:“我一见兄弟就十分投缘,快告诉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程天任也觉与这位老兄很对脾气,听他兄弟相称,也是高兴的很,便把受的委屈都抛到了脑后,笑道:“大哥,我姓程,名叫程天任。”
王老虎略一沉吟,便点头道:“好,好。程天任,承天之大任,好名字。呼大人,我看程兄弟身手不凡,又胆气过人,有这位小兄弟在,大人真是如虎添翼。”
呼延通听了也自高兴,面上一喜,忽然面色转阴,缓缓道:“程少侠若是生在太平盛世,定能武场取胜,封妻荫子,只是可惜生在这乱世。”
程天任笑道:“大丈夫生在乱世,正可建功立业。倒是生在太平盛世反而可惜了。”
王老虎听了抚掌笑道:“不错,不错,深得我心。”呼延娇望着程天任眼中一亮。
众人正说着,忽听门外传来一声宏亮佛号,那佛号初闻甚远,第二声已然近在咫尺。呼延通眉头一皱,心想: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有僧人化缘,这帮家人也好不省事,好歹打发了不就是了,怎地还化到大厅里来了。正要差人去看,一个家人已跌跌倒倒的奔进屋里,气喘吁吁的向呼延通道:“老爷,门外一个化缘的和尚非要见老爷,还动手打伤了下人,小的们挡不住,要……”
话还未说完,一声佛号忽自门口响起,随着那声佛号,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门口。那个家人望了一眼,骇然道:“老爷,就是,就是他。”
众人向那人望去,见是一个喇嘛打扮的人,这个喇嘛块头甚大,挡在门口就如遮了一面墙壁,厅内立时暗淡下来。刘宗备向张羡飞使个眼色,二人跳出来挡在众人面前,刘宗备大声向喇嘛道:“你是什么人,胆敢擅闯总兵大人府地第,不要命了么?”
那喇嘛眯着眼睛瞅了瞅两人,面上是不屑之色,冷冷道:“我乃大藏法师八米巴门下,西路先行官军师灵智大喇嘛。”
程天任听他名号如此啰嗦,忍不住呵呵笑了出来。灵智喇嘛听了两眼曝睁,如铜铃般大小,射出两道精光逼视着程天任道:“你这南蛮,只管笑些什么?”
程天任强忍住笑道:“我实在不得不佩服大和尚的记性,若换了我,只怕记不住这许多名号。”
灵智只当程天任当真在夸奖他,面上不由带出喜色,见众人听了这话面上都露出笑来,才知这不是好话,登时怒容满面,踏上一步。众人早在暗中戒备,只待他出手便擒了他。灵智忽然把伸出的脚收了回去,收起面上怒容,沉声道:“你这南蛮狡猾,我也不与你计较,我今日是来见你们最大的官的。”
呼延通跨前一步,沉声道:“在下是刑州总兵呼延通,不知大师此来有何赐教?”
灵智听了面上一喜,他汉话说的夹生,一边思索,一边缓缓道:“不是我,是我家先行官要我来赐教你。先行官说了,要你这老儿早早投降,免得城破之日,这个生灵吐痰,嗯,还说了,只要你肯投降,少不了你的嗯,这个高官后肚。”
虽是两国敌手,众人听灵智把汉话说得如此夹生还是忍不住大笑起来。呼延通极力忍住笑,问他道:“我来问你,你们把擒住的我军大将如何处置了?”
程天任心想:是了,关追羽还在他们手中,这人功夫虽一般,却也是条好汉,不能不救。众人听了都止住了笑,静待灵智回答。灵智搔了搔头皮,摇了摇头道:“先行官没有让回答你的问题,无可奉告。”
刘宗备自背后掣出双股剑,剑尖直指灵智,怒道:“那么今日你就留在这里。”张羡飞扯出一把腰刀,怒吼一声,如一头猛虎般扑向灵智。灵智见张羡飞刀尖直指咽喉竟不躲不闪,直待那刀尖近在咫尺,右手闪电般穿出,双指并拢,一下夹住刀尖,手腕一转,那刀尖便“啵”的一声落在地下。张羡飞望着手中的残刀呆了一呆,忽然怒吼一声,又猱身蹿上,一刀斜劈,由灵智肩头砍去,左手却伸出二指向“期门”、“腹哀”两处点去,刘宗备同时摆双剑向灵智下盘削去。
灵智见二人来势凶猛,面上竟无一丝惧色,口中大喝道:“好狡诈的南蛮,你们以多欺少!”双腿上收,脖子下缩,全身竟似悬在空中。他身躯本十分高大,此刻缩在一起,犹如一个大肉球悬在半空,虽难看之极,却是极其奏效,堪堪避开二人合击。刘宗备见一击不中,双剑一并,合成一只巨剪向那肉球中间剪去,口中道:“我兄弟三人打一个是一起,便是千军万马也只三人。”
正文 第七章 入围
张羡飞腰刀一摆砍向灵智脚下,接上去道:“今日二哥不在,是便宜了你!”。这一招看来平常,但若非两人配合默契是绝不能为的了。因此时灵智身在半空,前力已尽,后力不继,若要避开刘宗备一击势必双脚落地,想要避开张羡飞这一击便是难上加难了。这双击之式若在开阔之地必已奏效,只可惜三人是在厅堂内,只见灵智足尖在门侧一点,身形凌空而起,自张羡飞与刘宗备之间穿过。这一招出乎两人意料,二人招式使老,情势反而逆转。只见灵智凌空一指,张羡飞立时不能动弹。
花英见灵智这一指,立时惊呼道:“须弥指!”灵智左手虚指,右手平平向刘宗备拍去。这一掌看似平淡无奇,去势也缓,偏偏刘宗备躲不过,他勉力侧了侧身,那掌正印在的左肩,刘宗备身形晃了两晃,喉头一热,“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花英声音里已是有些惊恐:“大手印!”
灵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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