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少年静静的想着酒葫芦的话,又仔细看手中的字纸,却怎么也不明白其中的意思,也不便再问,只得道了谢,收起纸条,向二人抱拳道:“援手之恩,容日再报,在下这就告辞了。”
酒葫芦灌了口酒,挥手道:“告辞,告辞吧。”程天任对这少年颇有好感,忙抱拳还礼,道:“尊兄好走,恕不远送。”
白衣少年微笑着点了点头,又特意的向呼延娇拱了拱手,带着众人向外走去。木杖翁拽着程天任的手,欢喜的道:“乖徒孙,你叫什么名字?”
呼延娇抢着道:“前辈,我大哥叫程天任。”
酒葫芦叨念着:“程天任……承天任……承天下大任……”忽然拍手笑道,“好名字,好名字,一点也没丢了我天山派的脸。”
白衣少年已走到门口,听到这话,忽然止住了脚步,转过身来,诧异的盯着程天任,上下打量了几眼。酒葫芦正与程天任说话,二人谁也没有注意,呼延娇却看得仔细,竟莫名的有些生气,大声道:“贼头贼脑的看什么?”
不语见呼延娇如此对主人,心中不忿,冷言冷语的道:“只怕有人心里巴不得被人贼头贼脑的看,只可惜没人稀罕!”
呼延娇怒道:“你再说一遍!”
不语梗着脑袋道:“莫说一遍,十遍又如何?”
白衣少年瞪了不语一眼,斥道:“无礼!”向呼延娇赔礼道,“书僮不懂规矩,小姐不要与他一般见识,都看在我的薄面上。”
他如此客气,呼延娇倒不好再说什么,狠狠瞪了不语几眼,呼呼的喘着粗气。酒葫芦与程天任也意识到发生了些事情,齐向白衣少年望来。白衣少年回身走了几步,向程天任道:“程兄尊讳可是上天下任?”
正文 第十一章 遇旧
程天任疑惑的点点头道:“正是。”
白衣少年又上下打量几眼,神色间有些兴奋,笑道:“就是你,终于找到你了。”说着疾步向程天任走来。
程天任被弄得有些糊涂,戒备的向后退了两步,疑惑的望着白衣少年。白衣少年停住脚步,自失的一笑,道:“兄弟,我是李仁孝,十二年前的事程兄弟难道忘了么?”
“李仁孝”三个字勾起了程天任的思绪,他仿佛一下子回到了二十年前,自己把百合从水中救出,遇到李仁孝,三人同归西夏的日子。当时李仁孝为了救自己,曾称与自己是结义兄弟,自己在谷中这十几年,每每想起他们兄妹二人,没想到却在这里意外相见了。世间事真的会这么巧?程天任仔细打量着李仁孝,不错,虽然过了十几年,但眉目间还是能依稀辨认出来童年时的模样。程天任心中一阵莫名的激动,一步跨到李仁孝面前,抓住他的手,笑道:“大哥,真的是你么?”
李仁孝也抓着他的手,欢喜的道:“真的是我,真的是我。”二人重逢,喜极之下,竟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互相对望着,陶醉重逢的喜悦中。旁观诸人却不解其中详情,都莫明其妙着瞅着二人。草堂之中,竟一时鸦雀无声。
还是李仁孝先回过神来,道:“兄弟,自从十几年前你突然失踪,就一直没有你的消息,这许多年,你都到哪里去了,怎么也不回来看看我和香儿?”
经他一提醒,程天任也回到现实中来,不回答他的问题,却急着问道:“大哥,香儿她还好吗?”
“什么香儿臭儿的,你们两个打什么哑谜?可把人急死了。”一只酒葫芦突然出现在二人中间,葫芦一晃,二人便被分了开来,酒葫芦已站在中间,他指着程天任道,“乖徒孙先说清楚,你怎么会认得他,又为什么叫他大哥?”
程天任知道此老最是性急,忙把十年前旧事叙述一遍。众人这才明白其中缘由,酒葫芦拍着手笑道:“好玩,好玩,有趣,有趣。你是我的乖徒孙,你是他的大哥,那么也就是我徒孙的大哥,既然是我徒孙的大哥,自然也是我的乖徒孙,一天收了两个乖徒孙,岂不是一生一大乐事。哈哈……”他高兴的手舞足蹈,众人也被他的样子逗笑了。
酒葫芦笑了一阵,忽然又向程天任道:“方才说你失踪的十几年,又是怎么回事?”
程天任沉吟了半晌,又把自己如何到了金国,如何要救徵、钦二宗的事略述了一遍,只见酒葫芦已没有先前的嘻嘻哈哈之状,脸色越来越阴沉,等说到嵬名永泰死于非命时,酒葫芦忽然神色大变,厉声大叫。这一声声震屋宇,众人只觉气血翻腾,双耳欲聋,叫声停住时,耳内犹嗡嗡作响。
酒葫芦一跃来到程天任面前,抓住他的手,厉声道:“你说,究竟是谁害了泰儿?是谁!”
程天任只觉双臂痛不可当,他心中诧异,酒葫芦一向疯疯癫癫的,天没想到对嵬名永泰的死这么在意。嵬名永泰必是酒葫芦的徒弟无疑了,酒葫芦一直把自己错认做天山派的弟子,一定也是以为自己是嵬名永泰的徒弟了。见程天任发愣,酒葫芦怒气更炙,摇晃着程天任大声道:“你快说,究竟是谁害死了泰儿?”一阵巨痛由酒葫芦所抓之处传来,程天任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粒。呼延娇看在眼中,疼在心里,冲过来攀住酒葫芦的胳膊,大声道:“前辈,前辈,你放手!”
酒葫芦急怒攻心,振臂一甩,呼延娇便摔了出去。程天任心中大骇,想挣脱开去救呼延延娇,又哪里能够?眼见呼延娇便撞在墙上,只见白影一闪,李仁孝已挡在呼延娇前面,但呼延娇去势甚急,撞着李仁孝,二人一齐撞到了墙上。因有李仁孝挡在前面,呼延娇并无大碍,她站住脚,又向酒葫芦冲过去。李仁孝却没有这么幸运了,他脸上现出痛苦的表情,身子靠在墙壁上,呆呆的望着呼延娇的背影。三个随从忙奔过来,扶着李仁孝离开墙壁,坐到椅子上。不语声音里已带了一丝哭腔,道:“少爷,你怎么样了?”
李仁孝苦笑着道:“只是撞了一下,没什么。”不语捋起袖子,恨声骂了一句:“不知好歹的贼婆娘!”拔脚向呼延娇奔去,却被李仁孝一把扯住,缓缓的摇了摇头。
此时呼延娇已奔到酒葫芦身旁,程天任见她平安无事,略放了心,唯恐酒葫芦再伤到她,急中生智,大声道:“是幽云双鹤害了你的徒弟!”
“我非杀了这两个老杂毛!”长啸声中,喀嚓一声,酒葫芦已撞碎一扇窗子,一晃便不见了身影。
呼延娇忙过来扶着程天任,关切的道:“程大哥,他有没有伤到你?”
程天任感激的望了她一眼,轻声道:“我没事,倒是大哥为了救你也不知道伤到没有。”
呼延娇听了这才醒起方才的情景,转身来,赧然向李仁孝一笑,道:“方才真要谢谢你啦。”
李仁孝呆了一呆,忙道:“我跟天任手足一般,不需客套。对了,”他转向程天任道,“自金灭辽之后,我大夏与金虽未交好,却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且方今宋金战事正紧,金人无暇西顾。兄弟可知道那两个金人为何来到我大夏?”
程天任微一沉吟,道:“大哥有所不知,这三个金人虽来到贵国境内,却与贵国无干。他们是要寻一张图,这张图关系到大宋的江山。”
“少爷,怪不得那两人向我们讨图。”不语恍然大悟。
任得敬沉吟道:“一张何等样的图会关系到宋室江山?”
程天任摇摇头道:“这个我也不清楚,他们把张图叫做‘九鼎藏宝图’,据说得到之后就能得到大宋江山。我和呼家妹子就是为了这事才跟踪他们来到天山的。”
听到一张图能关系了大宋江山,众人眼中都是一亮,李仁孝望着任得敬道:“任先生博闻强志,必知道这‘九鼎藏宝图’的来历吧?”
任得敬蹙着眉头正在沉思,闻言缓缓摇了摇头,道:“我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正文 第十一章 遇旧
屋内一时又陷入沉默,程天任笑着打破僵局,问李仁孝:“大哥又怎么会来到这里的?”
李仁孝刚要回答,忽然隐隐传来呐喊之声,不语吸了口冷气,道:“他们来得好快。”
任得敬侧耳听了一听,冷声道:“来者在万人以上。”
程天任听他如此说,心中一惊,心想:莫不是幽云双鹤请了救兵来了,若是如此可就糟了。呼延娇也是一般想法,已掣了利剑,向门外走去。
任先生身形一纵,抢先掠出屋去,其余三个随从也都各掣兵器,向外冲去。程天任见任先生身法轻盈,反应迅速,心中暗忖,这任先生的轻功虽不及天山二老奇*shu网收集整理,却比幽云双鹤要略胜一筹了。望向李仁孝时,却见他扬了扬手,向不语道:“咱们随任先生出去看看。”又向程天任道,“他们是冲我来的,跟你们无关,兄弟你们呆在屋里,不管外面发生何事,都不要出来。”说罢转身向外行去。
程天任慨然道:“大哥当我是贪生怕死之辈么?”说着抢在李仁孝前面向外走去。
门外冰雪刺目,山风劲吹,与众人来时并无二致,不语疑道:“哪里有什么人,莫不是骗人的?”
任先生却奔到一个高处,手遮在眉上向远处张望了片刻,忽然指着远处道:“少主,果然是左将军人马!”
众人听了这话,一齐来到高处,向远处望去,只见影影绰绰有些人马向山上奔来。为首兵卒高举一面大旗,旗上绣着斗大的几个字,细看时,却是“左将军铁兀利得”。
不语见旗上的字欣喜道:“原来是左将军,少主,这下好了,有左将军在,咱们也不用怕老贼了。”
程天任心中好生疑惑,他知道李仁孝是西夏太子,怎么此刻却像亡命之徒?李仁孝似乎看透了程天任的心思,他望着山下军队若有所思的道:“自祖皇帝开国以来,我大夏已历百年,诸位先帝励精图治才有这大好基业,断不能断送我李仁孝手中。”望着程天任、与呼延娇诧异的神色,微微一笑,道:“这话说来便长了,简短说来,我大夏国内出了叛国之徒,誓要得我头颅而后快,为我这颗人头竟悬赏黄金百万、十万户侯。兄弟,你看我这颗头颅可值的如此重赏么?”
听了此话,任得敬勃然变色,双掌蓄力,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程天任。程天任见李仁孝处变不惊,心中着实钦佩,朗声道:“值,当然值。在我眼中,这些人……”他用手指点着漫山遍野的军兵,“的脑袋加起来也不如大哥的脑袋值钱。”二人相视呵呵大笑。
“这小子的脑袋竟然值这许多,不知道我老人家这颗脑袋到底值得了多少?”酒葫芦的声音自众人身后传了过来,程天任回头望着,只见酒葫芦乜斜着眼睛,愣愣的望着山下的军兵自言自语。心知他必是没有追上幽云双鹤,不由暗叫可惜。
呼延娇听了二人的话却着实有些焦急,附在程天任耳边轻声道:“大哥,咱们来的实在是不巧了。”她后边话虽未说明,程天任却已了然,他轻轻的摇了摇头,并未说话。
此时西夏兵丁已望见山上众人,大旗下一员金盔金甲大红战袍的中年武将手中令旗一摆,方才还在漫山遍野蠕蠕而动的西夏兵立时都停在原地,诺大的雪山中竟不闻一人一卒声响,程天任心中暗叹:西夏兵如此训练有素,若是大宋也有如此军兵,何愁金人不退?
那金甲武将跃众而出,向着山上诸人高声道:“山上可是大殿下么?”
不语望着李仁孝,李仁孝微微一点头,不语便向金甲武将大声道:“不错,正是太子殿下在此,来的可是左将军么?”
金甲将军回道:“末将铁兀利得奉圣上旨意,请大殿下速速还朝共商国事。”
不语听了大吃一惊,口齿忽然有些不清楚,回头向众人道:“原来,左……左将军不是来保……保驾的,他们……他们竟……。”说到这里已然说不下去。
程天任心想:这铁兀利得既是皇上派来的,自然是忠于朝廷的,难不成他们要如曹操一般挟天子以令诸侯么?刚想到这里,只见任得敬瞪了不语一眼,低声斥道:“慌什么!”踏前一步,气沉丹田,声若洪钟:“铁兀利得将军,崇宗皇帝大行未久,皇太子围猎在外,尚未登基,不知大将军奉的是哪家的圣上,又是谁的旨意?”他这声音在空旷的山间远远传去,漫山遍野间竟都是他的声音,原本十分寂静的西夏兵听了忽然响起悄悄的议论之声。
铁兀利得吃了一惊,抬头向上观望,见是任得敬,冷笑一声,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这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你本为大宋西安州通判,我大军破西安州时降我大夏,又因了你的女儿恬列重位,似你这等贰臣贼子有何面目在这里妄言国事!”他声音虽不及任得敬浑厚,却也十分响亮。西夏兵士听了一齐跟着大叫:“贰臣贼子!贰臣贼子!”一时山间都是这一个声音,这许多人一齐喊来自是比任得敬一人之力强过百倍。
任得敬听了轩眉一挑,虎目圆睁,想要发作,却又极力忍耐下来,强压着怒气,沉声道:“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昔日崇宗皇帝待我有知遇之恩,我自当披肝沥胆,以死为报。”这几话虽说的轻巧实在重逾千斤,西夏兵人数虽众,竟遮不住他的声音,这声音在众人中间穿出,悠然传向远方,西夏兵听了竟渐渐安静下来。任得敬才又接着道:“大将军祖上三世事君,皆为朝廷柱臣,大夏皇室待你铁兀家不薄,而今崇宗皇帝大行,镇西王反叛,正是国乱见忠臣之时。大将军正当发义军,清君侧,奈何反倒从贼,世人岂不要笑将军还不如我这个贰臣贼子么?”
铁兀利得闻言色变,怒道:“大胆反贼,我铁兀家世受皇恩虽万死不足报万一,二皇子已受先皇遗诏,隆登大宝。本将军今日正是受了当今圣上旨意,要接大殿下还朝共议国事。”
听了这话,李仁孝忽然眉头紧皱,自言自语道:“原来王叔已立二弟为君,不知母亲与众位兄弟可都平安。”
正文 第十一章 遇旧
铁兀利得却越说越怒,高声骂道:“我铁兀利得岂容你这贰臣污辱。”说着自小校手中取过一张宝胎弓,搭上羽箭,两臂用力,弯弓如满月,大喝一声:“你这贼子,吃我一箭!”说毕,手一张,那箭直奔任得敬而来。任得敬身形后错,避过箭锋,那支箭“哧”的一声飞过众人,没入雪中,直至箭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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