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仁孝越是这般,呼延娇便越要做成这件事,她眼圈一红,竟落下两滴泪来,道:“你原说答应我三件事,不知这话还作不作得准?”
李仁孝见她这副模样,心中十分不忍,但也知道这一句话便决定了百合的将来,默然半晌,不由长叹一声道:“自然做得准。”
听了这句话,呼延娇破泣为笑,道:“我这一番心肠还不是为了大夏,不是为了成就皇上一番英雄事业?倒好似我有什么私心似的。咱们也不委屈了香百合公主,陪送嫁妆必得十分的排场……”刚说到这里,就听窗外一声清脆的响声,接着金铃儿失声道:“小姐,你怎么了?”原来百合恰在窗外听到二人对话,当听到李仁孝答应呼延娇时,心中又气又急,立时昏厥过去,把煮好的一碗“冰荷莲子粥”全撒在当地。
葭州地处金与西夏之间,本是两国必争之地,但自金灭辽以来,夏归附于金,战事稍歇,双方百姓渐相交往,互通有无,日积月累,此地竟建成一个商贾云集的大榷场。
此刻将近午时,正是买卖最红火的时候,来这里的除了买家卖家之外,少不得一群以乞讨为生的化子,通衢大路的正中央便站着这样一个肮脏不堪的老太婆。过往的客商见了这乞婆都掩了鼻子,远远的绕开去。老太婆一头花白的头发垂下来遮住半个脸,眼睛便从那头发的缝隙中望出来,盯着过往的行人,不时发出嘿嘿的笑声,间或自言自语几句,但声音颇低,谁也听不清她到底在嘟囔什么。
一个肥头大耳的商人腆着凸鼓的肚子走了过来,他厌恶的瞅了一眼老太婆,也掩起鼻子,并不肯多走两步绕过去,却冲着老太婆高声叫道:“老乞婆,快滚开,弄脏了大爷的衣服把你抓进大牢去!”
老太婆向左右看了看,似乎突然明白面前这人是在跟自己说话,她退了一步,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个人,又低头想了一想,忽然嘿嘿笑道:“儿子,娘终于找到你了。”说着跨步向前伸出满是污垢的一双手向胖商人抓来。
胖商人又急又气,大声骂道:“老乞婆,我看你活得不耐烦了!”说着飞起一脚便向老太婆腿上踹来。他本想把老太婆踢个跟头,不料眼见老太婆已中着,不知怎地自己的脚却落了个空,他立时收脚不住,肥胖的身躯便如一头小山般轰然倒下。望着地面急剧向脸上撞来,胖商人吓得紧闭了双眼,不敢再看。谁知等了半晌,身子也未触地。他惊奇的睁开双眼,只见自己面皮与那坚硬的地面还有尺余的距离,悬空的硕大头颅与另外一只触地的脚倾斜成一个极夸张的角度。他愣了一愣,突然感到身上的衣服被紧紧的向后拽去,他回头一看,只见那丐婆正一只手揪住了他的后襟,带着满面的慈爱轻声道:“我的儿,你可想死娘了。”一边说着竟一边低了头凑了上来。
正文 第十八章 和亲
胖商人本就吓得失魂落魄,再被冲鼻的腥臭一熏,立时有种生不如死的感觉,他只后悔方才怎么没有一头撞到地上,哪怕撞晕过去,也强似受这等煎熬!危急关头,胖商人急中生智,手指着远处尖声叫道:“你儿子来了!”
老太婆听了,蓦然转过头去,顺着胖商人手指方向一看,只见尘头大起,几匹骏马如飞而来。她又惊又喜,松开抓住胖商人的手,抬腿便向来人迎去。胖商人如今倒遂了愿,一头撞在地上,虽没有立时晕过去,却撞得鼻青脸肿满天金花。他此刻再也顾不得其它,手脚并用的爬起身来,在围观众人轰笑声中狼狈而去。
远处那几匹骏马不一时已来到近前,因此处人烟集凑,马上诸人不得不勒住了马,缓辔而行。老太婆扎着手迎着为首的那个络腮胡须的汉子走去,旁边的随从立时举起马鞭,作势欲打,高声叱道:“哪里来的婆子,快闪到一旁!”
老太婆满眼只有那络腮胡子,并不看随从们一眼,嘻嘻笑着道:“我的儿,娘终于找到你了,你知道么?娘找你找得好苦啊!”
络腮胡须刚要发怒,旁边的随从已大声喝道:“瞎了你的狗眼,这位是咱们大金国天使乌带大将军,不跪下迎接倒在这里满嘴胡吣,敢是活得不耐烦了么?”
那婆子歪着脑袋望着乌带,喃喃道:“你是大金国天使乌带?原来你是大金国天使乌带,呵呵……我儿子作了大金国天使乌带了,呵呵……”她拍着手呵呵大笑,这副形状,倒似几岁玩童一般。随从还要发怒,乌带却皱了眉道:“赶路要紧,一个疯婆子,理她作甚?”说罢便要鞭马过去。
就在此时,原本围观的诸人忽然起了一阵骚乱,一个卖菜的和一个挑担的货郎不知为甚扭打起来。二人嘴里互相喝骂,推推搡搡的却挡住了乌带的去路。乌带因这趟差使办得顺利,一心急着回去交差,不愿横生枝节,便带过马头,想从二人身边绕过去。谁知马刚到二人一侧,货郎突然伸手一推,那卖菜的立时收不住脚,倒退几步,向乌带战马撞来。乌带刚要出言喝斥,忽见那卖菜的脚尖一点,身子已平地而起。乌带吃了一惊,抬头看时,炎炎烈日下却见一道寒光裹着一道杀气向自己头上卷来。他手下的随从见状不妙,纷纷去抽随身兵刃,却不料那货郎突然双手一扬,十数道乌光脱手而出,那些随从十有八九倒先着了暗器。
乌带虽武功不高,却是久经沙场,见情形不对,左脚甩蹬,身子就势已靠在战马左侧。这一来不但避过迎头一击,也躲过货郎的暗算。卖菜的一击不中,已落在马背上,第二刀扬手挥出。却不料货郎的几件暗器却正中了乌带的战马,那马负痛,长嘶一声,翻开四蹄飞奔起来。马上那人险些栽倒,他一个趔趄,忙一手抓定了马鬃,稳住身子。另一只手却又挥刀向乌带砍来。乌带哪肯轻易就范,他马上功夫极好,身子一缩,已到马腹之下,右脚再用力一勾,竟由另一边翻起,伸手去抓那人脚踝。那人显见并不惯于马上营生,一边顾着在马背上的平稳,一边还要防着乌带的攻击,倒有些手忙脚乱,但他武功远胜于乌带,虽一时处于下风,乌带却也难以伤他。
货郎的暗器都淬有巨毒,马儿方才吃痛,放蹄狂奔,但其速越急,毒发越快。奔行二里远近路程,忽然前蹄一软,倒了下去。因马速过急,却在空中翻了个跟头,这才轰然一声摔在地上。早在马失前蹄的前一刻,乌带已凌空一翻,借势在地上滚了几滚,并未伤着分毫。就在他站起身来的一刻,忽然项上一凉,一把钢刀已横在颈间。此刻,那个货郎已追了上来,他晃着手中的一根判官笔指着乌带道:“倒差点让这小子逃了!”
乌带看也不看二人,却转头望着那匹口吐白沫的战马,凄然道:“乌稚儿,你我征战沙场数载,不料没死在战场上,却死在屑小手中。不过,你我同行,路上倒也不甚寂寞。”
使钢刀的汉子道:“你这人倒有些意思,若是别处碰到了,我倒要请你喝一碗酒。”
乌带缓缓转过头,傲然瞪了他一眼,道:“我向来只跟朋友与真正的对手喝酒,你——不配!”
“他奶奶的!煮熟的鸭子嘴倒硬,信不信我一刀就结果了你的性命!”
“你就杀了老子,也是这话!只是老子不想死得不明不白,你告诉我,究竟是谁派你们来的,也让我作个明白鬼!”乌带冷眼盯着那人道。
使刀那人道:“是个汉子,倒很对俺的脾气,只可惜俺也不知道是谁想要你的命,这个糊涂鬼你是做定了。”
手持判官笔的汉子催促道:“四哥,跟他啰嗦什么,大哥这会该等急了。”
乌带不禁叹了口气,自语道:“我乌带征战十数载,没想到未横尸沙场,却要横死在这里!”
“兄弟,对不住了。”使刀的汉子手腕用力,鬼头刀向乌带脖子上抹去。谁知推了两推,那刀却纹丝未动。他吃了一惊,细看时,只见刀头上搭了一根乌黑的拐杖,他顺着拐杖望去,见那疯婆子一手抓着拐杖,冲着自己笑嘻嘻的道:“我也要跟你们耍子。”
使刀汉子大怒,用力抽那刀,却怎么也夺不回来。他不禁运起内力,想要以内力震开老太婆,孰料内力由刀上传过去后,却似泥牛入海,消失的无声无息。使判官笔的汉子见势不妙,大喝一声:“少在这里装疯卖傻!”判官笔便挟着风声向老太婆后背扫来。
老太婆对背后的攻击犹如未闻,依旧笑嘻嘻的瞅着使刀的汉子,直待笔锋将及后背时,方才身形一矮,手中拐杖轻轻一带,使刀的汉子便觉那柄刀似被粘住一般,身不由已的迎向判官笔。两件兵器相撞,发出一声极其清脆的响声,二人功力相若,都是全力出招,被对方一撞,都不由连退几步方才站稳。那老太婆见二人狼狈的情状,却拍着手笑道:“有趣,有趣。儿子,你看有趣么?”此时这里再没有旁人,这话自然是向乌带说的。乌带不禁皱了眉头,心中着实不解,若说这婆子是真疯,武功又当真不弱;若说装疯卖傻,看情形又不像。不知是个什么来历,为何认定了自己是她儿子?他虽一时猜不透老太婆的来历,但眼前形势却看得清清楚楚,他有心借这老太婆之手除了这两人,便沉声道:“这两个人可恶的很,差一点要了我的性命。”
正文 第十八章 和亲
老太婆翻着怪眼道:“谁敢要我孩儿的性命!娘给你出气!”说罢飞身一纵,手中拐杖兜头向使判官笔的汉子砸去。那汉子早就在防备,见老太婆跃在空中,袍袖一抖,便有十数道乌光激射而出。老太婆身在半空,并不躲避,只伸出鹰爪般的手伸手一抄,那乌光便尽数没了踪影。老太婆怪叫一声道:“这东西不好玩,还你!”扬手一掷,那十数道乌光竟向使判官笔的汉子飞去。那汉子大吃一惊,不敢就接,抡起判官笔舞动如风,遮在身前,只听叮叮之声不绝于耳,暗器便向四周飞去。他只道暗器已被自己尽数打落,便收起判官笔护在胸前,却不料有一颗铁蒺藜却飞行甚缓,就在他判官笔刚刚收起的一刹那,正飞至身前,一下嵌入他的左腿。这暗器上都淬有巨毒,汉子只觉腿上一麻,脸色巨变,忙伸手去怀里摸出解药来。
使刀那汉子趁老太婆不备,举刀分心便刺。乌带见老太婆只顾瞅着使判官笔的汉子傻笑,忙高声叫道:“有人偷袭!”他这话刚喊出,那刀已到老太婆后背,却见老太婆身子一转,刀刚刚好擦着她的身子掠过,使刀的汉子刚要变招,不防老太婆用杖头在刀背上轻轻一带,立时收脚不住,挺刀向使判官笔的汉子冲去。
使判官笔的汉子刚要吞下解药,一眼瞅见钢刀向自己刺来,顾不得那解药,忙转身相避。他气急败坏的道:“四哥,你怎么只管冲我来!”说着又要吞解药,谁知使刀的汉子刚刚住脚,老太婆的拐杖又到,这次在他腰间轻轻一拨,他竟转了身,钢刀径直向使判官笔的汉子咽喉刺去。他一边挺刀猛刺,一边高声叫道:“六弟小心!”使判官笔的汉子迫不得己,只好先闪身躲避。
使刀的汉子便如提线木偶一般,在老太婆的拐杖指挥下没命价向使判官笔的汉子胡砍乱剁,使判官笔的汉子解药在手,却偏偏吃不得,只感到左腿渐渐麻木,行动越来越缓慢,更可怕的是那毒性渐渐上升,浑身似都奇痒起来。这毒药是汉子自己所制,他深知毒性发作起来的难耐,心中不由恐惧万分,冷汗顺着脸颊直淌下来。他几乎已带了哭腔道:“四哥,难道你非要了我的命么?”
看自己兄弟被自己逼得如此难受,使刀的汉子心中大是不忍,但苦于此刻身不由已,他本是个烈性汉子,此时又愧又急,竟生出一个赴死的念头,身子前冲的时节,竟横刀向自己项上抹去。
老太婆见状摇头道:“你这人实在无趣的紧。”说罢拐杖一挥,那把刀竟飞了出去。她回过头来望了一眼,却不见了乌带,不由急叫道:“儿子,你到哪里去了!”说罢飞身而去,只留下气喘吁吁的使刀汉子与满面黑紫的使判官笔的汉子。
乌带趁老太婆耍弄两个汉子的当儿,偷偷溜走了。行了一程,正遇见赶上来的两个随从,三人合到一处,不敢耽搁,向金都方向急行。第二天晌午时分,三人走得又饥又渴,见前面有个茶棚,便下马进了棚略作休憩。乌带刚喝了一口凉茶,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远处,脸色骇然,竟忘了咽下那茶。两个随从顺着乌带的目光望去,见那个邋遢婆子疯疯火火的赶进棚子来,就在对面桌子坐了,只管对着乌带嘿嘿傻笑。
茶棚老板厌恶的挥着手道:“我这里只卖茶,没剩菜剩饭施舍你。”
那老太婆不理他,只指着乌带道:“我儿子。”
老板虽然不信,却也不敢大意,堆着笑向乌带道:“大爷,你们相识?”
乌带虽对这老太婆极是讨厌,却知她武功高绝,不能轻易惹得。便点了点头,道:“认识,给她来碗茶,算在我的帐上。”
老板半信半疑的倒了茶,递给老太婆,老太婆也不客气,接过来咕咚咕咚喝了,仍指着乌带道:“我儿子。”
趁老板给她续茶的时节,乌带向两个随从使了个眼色,三人偷偷溜出茶棚,刚打算要走,那婆子却眼尖,已跟了出来,叫道:“儿子,娘在这儿呢。”乌带不敢答话,快马加鞭,如飞而去。
三人接连走了四日,但无论他们走得快慢,那老太婆总若即若离的跟着。三人打尖,老太婆也跟着进客栈,三人喝茶,老太婆也跟着进茶棚。乌带虽猜不透此人来历,却一时不敢相惹。到了第四日,乌带实在忍无可忍,他在路边带住马,等着那老太婆。
老太婆走到跟前,嘻嘻笑着道:“儿子真乖,知道心疼娘了。”
乌带皱着眉道:“你这人好没道理,怎地只管追着我叫儿子!”
老太婆奇道:“你不是我儿子么?”
乌带想起自己这趟差使,急中生智,道:“你儿子如今正在那儿娶媳妇,你怎么还在这里找他!”
老太婆茫然道:“他在哪里娶亲?”
乌带指相反的方向:“你儿子就在那里娶亲,难道你不知道么?”
老太婆喃喃道:“原来我儿子在娶亲,他在娶亲……”
乌带在一旁道:“你再不去可就赶不上喝儿子的喜酒啦。”
老太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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