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罗嗦起来了。
当下就是这类情形,所以那二兄弟翻了脸,一人取了一对钢鞭,一人端了两条铁锏,四条铁棒子就没头没脸地劈砸戳杵而来。虽未双拳难敌四手,凤吟非但没机会挺进,还得躲着不让那铁条子碰着那刀,这刀再解释,与那钢条铁棍碰在一起也会立马崩断。一阵凤吟就只有躲闪之形,没有还手之势。让人四条铁楞子打得满院子逃窜,情形相当狼狈。那兵器也没了招架,就将双刀藏在胸前,生怕给不小心磕碰坏了,只是步子飞快地躲闪,一时间猴形,燕形这些腾挪灵便的动作都使了出来,恨不得就要上房了。
那哥俩玩得开心,夸张点说都有点破涕为笑了,挤眉弄眼就对着凤吟砸。人家哥俩那位置站得好,无论凤吟怎么转转,始终三点一线将凤吟夹在中间。那鞭锏又长,凤吟就真得被动起来了。
也玩了这么久了,大概的东西也看到了,差不多可以了,有心收手吧,突然又感觉不如就机会展示一二。
实际若是生死当面的打法,就图一个快,一蹴而就手起刀落,也就完了,但高手打架分两种,一种就是一动之后胜负立判,一种就是逗逗引引没完没了,相互有个学习的过程。说谁谁跟谁谁打了三天三夜不分胜负,实际那个时间就不在乎胜负了,而是在乎长进。
真正重艺的传承,通常弟子在成就之前,不敢提师门,也没脸提。这是一种修养。所以有很多高手,都是给人横空出世的感觉。得了真传是真的,至于名分,那就是身外之物。孙悟空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着悟性,菩提老祖那么多的徒弟,孙悟空是个后生,却后来居上,成大成就。但即便如此,也没谈及师门。
在地方上有时间两拳师相遇,先看一步走,再看一伸手。有时间同出一门都相互不认识,但一看拳,就对上了。对不上,那挨揍活该。
风吟今天遇见同门别枝,当然也想互通有无,也就多逗引些时间,虽然不似亲师兄弟那般坦诚,却在凶险之中多了些许真实。
凤吟索性就沉下身子,走起闪展腾挪,那刀也不当刀就用,就以刀背厚实处为接力点,整个身子在四条铁锥下游窜,这就合上了自家拳法了,手起开路,根节击人。但凤吟留了个心眼,用得却并非自家的拳。
他曾在他三叔那本手记上看到一段文字,就是在关于老猫猴那段里,记做“斜开门,披身肘,窝里炮,鬼拉钻”,还简简单单画了点示意图。袁三魁虽说粗手大脚,但也是琴棋书画都能来来,当初满巷子里很多女人流行穿一种薄纱的裙子,那裙摆上通常花花绿绿绣有一些诗词,多是三魁给画的底子。
其中记了这几句,叫“穿袖披衣五寸间,撑顶折灌分六面,鹞子穿林窄身闪,领客进门鬼拉钻,为披身连环肘,含四袖四手六开门”;“一推一扯一拧把,老蚌取珠中间扒,勾搂变打阴阳式,抽身挂塌走车马,为长短补拳,含摇橹挂塌,白马翻蹄,此为德州苏青云学于沧州师有半成而自改之拳,然再油滑,俱不可失其挨膀挤靠之根基。”
又有禁忌:“与柔身缠丝可软行硬用,与长桥硬马可挨膀挤靠,均为戏耍,不如一击而破,随戏耍,遇束展裹横无用。其无用者,赖于距离与抽身换形之时机。”
就在前几天,凤吟在那马棚没事,就想过去所学,也捉摸三魁那本潦草行记,权当叙事诗词看了,就都到这段,感觉很有意思,细细回忆起来,也捉摸了好一阵。但一直也不知道这是出自什么拳,三魁没讲,只记有“急计并行之拳”。对比着太极绵拳,感觉有几分像,但却又刚猛硬朗许多。实际对当年三魁演练时的样子,凤吟都几乎忘记了,但此时突然想起来,何不网开一面,别逼得那么紧,就让出这五寸的距离,给对方一个机会,也正好捉摸一下这家技法。
很多的拳技,都是利用人体之常态,顺势加强,即便功力逐渐加深,多也是展展筋骨,强化力气,加快速度,俱不敢违背人体之本能,因而也就长进有度。而心意六合等拳则不然,用得却是人之不能,使常态之不能为而能为,这就不是同一层面了。所以练时别扭,用时对方别扭。
常态本能也分很多种侧重点,这家拳有这么几手特别的,其中此时能用得上的一为披,一为挎。那披就如同披衣,已顶为基础,就如同撑住门面,中途猛然中节一折,那身子贴住而进,手起豁挑拧抓,扯着对方胸臂皮肉用胳膊压住,引着对手挣扎反抗,接着起时一拐而进,自下而上发力,将身子藏在敌人腋下,将敌人披起,正好一肘顶在软肋,一窝必伤。其余多为此类打法,斜步窄身,坐马打正。若遇相抗时,只要将身子一拧,取个背式,以手翻抽敌人头面,后撩一腿于要害,十打九中,人即可走。若主动时,便为胯尾打法,漏手拍裆。
凤吟看中得不是这些阴险招式,而是这个不远不紧的距离,不必裹那么死,却又如门开半扇,一开即关,将敌陷入生死边缘。
想着,这就用上了。
第八十一章 一柄孤剑动四方
第八十一章一柄孤剑动四方
凤吟闹到现在,实在也是由于最近憋太久了,突然有如鱼得水之感,早忘记了周遭环境,只想着痛痛快快练上一把。
索性那兵刃都不用了,拿在手里跟拿一玉佛似的,提心吊胆的。将那刀并在一起顺着腰带一插,就别再了后腰上,然后两臂一拍一张,来吧。
实际他玩这一套是有点危险的,而且也不是老刘所提倡的。练武之人一旦退步到戏耍的状态下,不光肢体,心意上也会出现松散之态,这个跟“无心无意”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当习惯了这种“玩意儿”,那功力在不知不觉中会一落千丈。这个对其他门来说,或者感觉不太明显,还认为是好事,但是心意形意最讲究的是一把绝断劲,最忌讳拖泥带水。当断不断,裹而不实,进而不打,都是毛病。很多拳师费若干劲,反复只打某几个式子,甚至耗费半生就为去掉这些毛病,但都很难再练上那个层次。一旦自甘堕落地退下来,就不是一时半会能恢复的了。
但如果能把握住了,也不妨试上几回,别形成习惯就好。这种试最好是按原先的拳路,只是让出那么一分半寸的,够对方有个喘息就好,混混沌沌,坦坦荡荡,不下死把就可以了。无论偏向哪家拳的外形,都是遇上了使一使。但要非得用某种拳去对应,那就陷入另一种模式了,一旦适应了那个节奏跟法度,就很难自拔了,这个绝对不是危言耸听。如果非得去用某个形式去做,并得手了,要么就是水平相差太远,欺负人的打法,要么就是侥幸。而不管哪一种,一旦上了身,只会使人越玩越退步。这个道理就类似好不容易将自己拧成一股绳,然后又给玩松了,跟臭棋篓子下棋,越下越臭。其他别家不论,但绝非六合大拳师所为。
前辈有话:不要站定成势,不可专重成法,或掌或拳,望着就使,起落进退变化不穷,是用智而取胜于敌也。若用成法,即使能取胜,也是一时之侥幸耳。
遇敌要取胜,四梢俱要齐,是内外诚实如一也。此固灵根而动心者,敌将所用之法也。
若道艺之用者,则不然。心中空空洞洞,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从容中道,不时出入。拳亦无拳,意亦无意,无意之中乃为真意。心无其心,心空也,身无其身,身空也。古人云:“所谓空而不空,不空而空,是为真空。虽空乃至实至诚也。
忽然有敌来袭击,心中并非有意打他,无意无心,随意而应之。
拳谱云:“静为本体,动为作用”,即是寂然不动,感而遂通,无可无不可也。这是养灵根而静心者所用之法也。夫练拳至无拳之境,乃能与太虚同体,故用之奥妙,而不可测。然能至者鲜矣。
凤吟多少还是有点骄傲的,虽然他没达到这层水平,但也沾了点边。他仰仗的也就是这点灵通,正是欺那二兄弟铁杠子无刃,所以才埋身而进。
而且凤吟本来就擅使枪棒,对其性能上了如指掌,而且就模仿这拳,随功力偏向不同,却也是好拳。
果然凑效,却见凤吟一抄手插向常有脸面当心,常有回手救护,怎奈双手提着大铁棒子回手不便,凤吟一抄一分,就贴着常有的胳膊给把衣服抓住了,这个抓也就讲究,是用拳握抓,将衣服绞住,如果指头捏,师徒亲友间玩玩有个忍让还行;若是生人,人家本能一扯就把指头指头拉伤了。凤吟一扯一带,就让常有那小身子旋了起来,接着步子一送胳膊一折,就上了一肘带膀子,实际按六合来讲,这已经晚了,没有合上。但此时常有依然拔了根,这一靠补上去,也是一招定乾坤。
所以即便晚了,也是一瞬间的事情,这膀子一靠,凤吟步子也一碾侧开了,胳膊就横在常有胸前,就放过了这一靠,没顶没靠。这又失去一次机会,当断不断,若对方反应快,身子一旋,再不撒手就能将指头拉坏,若能捉着凤吟胳膊一拉一撅,膀子也能给卸下来。
但凤吟打法上让了,小动作没丢,身子就往常有身上一倚,拐肘顶着,胯一逼来了个挨膀挤靠,这一靠虽然没发狠劲,却也逼得常有失了重心,也就什么都用不出来了。
边上那忻州冯氏三兄弟中的老三挠羊王有点坐不住了,“这明明是一路跤架嘛?怎么不上揣啊?抽别子也行啊。”
常庆在边上提着钢鞭,却见二人贴在一起,干着急也帮不上忙。
凤吟转身就将常有披在了背上,此时若一沉劲顶出一肘,常有也就交代了,但凤吟又没这么做,一拎而起又给放下了,一换手左边又进。
就这么缩头缩脑地玩了一阵,常有是羞愧难当,因为整个过程凤吟始终是保持一只手应变,而真打的话常有肋下,心口都不知道挨了多少肘了。凤吟这么披着,将常有当作了盾牌一般,拉拉扯扯总恰到好处地避让着常庆的钢鞭。
常有算是真火了,索性丢了一条锏,这两手抓着一条锏跟凤吟又杠又勒,完全没了章法。
就在这时,两人都感觉脸面一凉,寒光一闪,凤吟“激灵灵”就打了个冷战,这一闪之下凤吟还本能做了个保护常有的动作,在闪过之时,硬将常有一把硬揽过来,往怀里一带,旋了两个大马步就出了圈外。
常有跟个孩子似的被凤吟拽起来拎了一圈,这个羞愧劲没法形容了。虽然他本来就是个孩子,但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剑客了,又踢又打的,全然不顾凤吟的好意。
这边踢腾着,那边一剑又来,凤吟咬牙切齿凝目观瞧,却是那个“活石猴姑奶奶”。边上那常庆也舞着钢鞭打过来,哥俩并在一处,怒目横眉的,手提钢鞭铁锏,活像一对门神。三个神仙并合一处就打过来了。
凤吟这捂着腰赶紧抽刀子,简直是一场闹剧,可算开了个荤。
常有感觉刚才丢了铁锏挺难堪的,还趁空回去捡。常庆这时护着常有,上一步就挥鞭劈砸。
就在此时,凤吟的刀子也掏出来了,四人打在一处。
没想到事发突然,却见那活石猴奶奶一剑看似刺凤吟,但胳膊一拐,却把身边的常庆给拐开了,这步眼拿捏得好,这一拐常庆竟然被拐了个趔趄,比刚才凤吟玩那手明显多了。
那活石猴奶奶的胳膊往外拐,但剑也往外扫,一扫又把凤吟给逼住了,进不得身子,常庆也是安全的。
然后那剑尖又往左一飘,这一飘之时身子却是斜后退一步,看都没看,将地上那锏给一脚踢开了。
这可惹火烧身了,常庆的眼瞪得更大了,常有都喊出来了:“师姐你帮谁!”
却见那活石猴的身子一退即进,一剑就刺向凤吟,凤吟举刀就挡,开始还没好意思用那梳,用前边小枝接的,却见那姑奶奶的剑一扁一翻,用剑脊就给荡过去,那剑擦着缝就朝凤吟刺去。
凤吟手往右拨,身子往左避,没等动弹那剑已一翻一扣又一刺,将退路给封住了。
凤吟赶忙两手招架,心想我这两把刀,一把四个叉,两把就八个叉,我就不信拦不住你。
但小姑奶奶那剑却似那铁鞭锏一般,一翻一正,硬是拨得凤吟两手不得劲,拿不住人家的兵刃,自己的手到有点吃力。
凤吟心理暗暗佩服,人家这个剑掌握的,简直比自己的指头还灵活,这才发现自己的腕子有点死板了。此时想用那梳去啃兵器,却也啃不住了。
一阵“叮当吱喇”的摩擦声音,凤吟就看着那剑尖在自己面前划来划去就是没办法。这不光剑好,是小姑奶奶借劲借得好,完全顺着自己的劲路走的,所以毫不费劲就照着破绽了,真是庖丁解牛,游刃有余。
而且就不知道这个小姑娘听劲怎么那么快,就能通过兵器之间这一丝相连,感觉出自己的下一步动作,提前就给自己封上了,这比刚才自己玩常有还要高明许多。
凤吟使出浑身解数,以为仰仗进退灵活的步法逼住姑娘进死角,但人家根本不费劲,将剑锋一转,一撩,就将凤吟的步子给截住了。真多亏步法灵活,若僵硬时一剑早被刺在大腿上了。
即便有了差距,但也不服气,非得弄个明白不行,心道稳住,稳住心神。再看那手,已经被划了好几条小口子了,不深不浅,刚好有个血印子。
令人汗颜的是,这姑娘不但逼得自己没了进路,而且同时还在阻挡那二位的进攻。一柄剑,将那二位揽在了圈外,而将自己又兜在了圈内。这车二真是太厉害了,不得不服,一个年轻弟子尚且如此,那当师父的更是没法说了。
就在进退之间,凤吟看出门道来了,这姑娘用得是剑,但打得规矩却是大枪扎法。
都道大枪凶猛,杆子巧,力气沉。但大枪本身马上战枪,双方都是身披重铠。大枪扎枪是含胸扎法,就是枪不送把,枪把在怀里揣着,枪扎四平。回枪出枪都是拿缩带环,这是大枪。
但就那准头来说,即便平地练得再好,大枪毕竟沉重颤抖,又在奔马之上,也不容易舞动调整。所以大枪实战与练功找劲不同,而是枪扎四点。
这姑奶奶虽然用剑,扎得却正是这四点。
凤吟心里一阵亮堂,那精神就上来了,内心一阵畅快,仿佛耳内只听得一阵唢呐之声,呜哩哇啦地嘈杂而欢快,那声势势要与天争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