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是担心他很在意。”赵铁匠一脸不屑地说。
第三章 拱手相赠
说曹操曹操就到。
曹操何以会那么神?
不过是偶然被扩解成了必然。
但偶然也有偶然的长处。
没有偶然哪里会有必然。
大家正谈论王财主的时候,王财主到了。
迈着他那肥胖的身躯,眯缝着老鼠一般的眼睛,他的长相实在不怎么好看。
但他并不老。
不过三十几岁。
一个人如果能在三十几岁就有积山的财产,那这个人肯定具备幸福的条件。
可惜,有钱未必能买到幸福。
任何守财奴都是不幸的。
有的人偏偏看不清这层道理。
火虽然没有烧到王财主的家,可也把他吓得不轻。
天怒,又有几个人能够不怕?
他把这场大火归究于天怒。
他不明白的是,天为何会怒。
天怒,只会对惹怒天的人怒。
天降大火没有烧到他们家,那就不是天对他发怒。
既然不是对他发怒,他的心安然一点。
想起惹天发怒的人,他就气不顺了。
于是,他来到了火场,身上怀着和别人不同的目的。
别人的目的,是怜人救火救人。
他的目的是恼火,兴师问罪。
他带来了一脸的煞气。
赵铁匠冷冷地哼一声,心道:“看吧,我就知道让他收养个小孩没那么容易。”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
但不管怎么样,既然老村长已经提出了看法,还是要尝试一下。
由老村长来尝试。
老村长向王财主走了几步,刚要把他的想法提一提,却被王财主给打断了。
“你们这些家伙,看把老天招惹的,老天都想灭我们许家村!前些时候我说什么来的?对,让大家集资修一座祭天寺庙,你们就是不听,爹妈娘的一顿穷搪塞。现在老天怪罪起来,这就是给许家村的天谴!”王财主理直气壮地说道。
村民的面容很是难看。
他们并不想不修祭天寺庙,苦于囊中羞涩。
王财主是想让大家平摊资金,他又不多出,那祭天寺庙修建一事必然困难重重。
老村长很是恼火。
明明不是大家的错,王财主硬是要把错推到大家身上。
他已经苦口婆心地劝过王财主,让他认真考虑大家的情况。
王财主非但不收敛,还变本加厉。
是可忍,孰不可忍!
老村长静默一下,道:“王财主,你冷静一下。老天为何要怪罪我们?如果老天是仁慈的。降下天谴可不是老天仁慈的体现,你难道要说老天不仁慈?”
王财主一皱眉,转而又大声道:“老天当然是仁慈的,老天会对尊敬它的人仁慈。”
老村长长叹一口气:“如此说,尊敬老天的人也是仁慈的,对吧!那么王财主,对老天降下的婴孩,你也要拿出仁慈的一面。”他指一指赵铁匠怀中抱着的男婴,继续说道:“你应该向尊敬老天那样尊敬这个孩子。”
王财主一头迷雾,待弄清楚经过,不由火冒三丈。
“哪里来的野小子,凭什么让我抚养他。抚养一个孩子,从喂奶开始,一直到他能自立,要浪费多少钱财,我才不会做这等傻事……”他心里暗暗盘算。
只是一刻,他就毫不留情地拒绝了老村长,拒绝了众人。
老村长干笑一声:“你是那么地尊重老天,要是你不抚养这孩子,你的尊重可是变味了。”
火光映红老村长的脸,老村长的脸在夜中褶褶生辉。贫穷并不可怕,贫穷的人也能守住自己的道。
王财主狡辩道:“尊重老天,并不代表要抚养这孩子。依我看,还是你们大家来抚养好一些。天谴是老天给你们的,不是老天给我的,我这是在给你们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刚开始理直气壮的他,这时候不知怎地,说出去的话竟显得十分苍白无力。
人实在应该真实地活着。
赵铁匠哼上一声:“如果我们不想将功补过呢?”
他是个直肠子,说话很直。但说话直的人,往往会给他人以反驳的依据。
王财主顿时来了精神,道:“你们不想将功补过,就是对天不敬。那老天的天谴是应该的,你们是在承认你们得罪上天!”
找铁匠怒目横眉,深悔自己失言。
老村长摆一摆手:“罢了,许家村的人不会强迫任何人,王财主你不想抚养这小孩,我们也不强迫你。”他看明白王财主是铁心了,多说无用,扭过头去,不理他。
众人都扭过头去,不愿瞧王财主一眼。
犯众怒,无立足之地。
王财主把大家的举动看在眼里,狠狠一咽吐沫,悻悻而走。
世界上总有那么多两难的事,要人去取舍。
选择了利益,就要被孤立。
选择了仁爱,却可能贫穷。
做人难!
北风呼啸,雪停了,天却更冷。
风想把人们手上的火把吹灭,没有得逞。
老村长打一哆嗦,心中盘算:“这小孩就先由我抱走,相对来说,我家的条件比其他人家都强。”打定主意,他说道:“对不起众位了,让王财主抚养这个孩子,这提议是我的失误。既然提议是我提出的,我来承担后果。”
他把责任揽了过来。
众人沉默,心中仍对王财主愤愤。
唯有许老汉不以为然。
人不是生活在过去,也不是生活在未来,只是生活在现在。
他老伴死了,已经过去了。
即使心中再痛苦,也换不来什么。
有牺牲,就有新生。
找铁匠怀中的那个小生命,让他看到了新生的希望。
“也许,是老天把我那老伴的灵魂附在了这个婴孩身上吧!”他这么一想,高声说道:“村长,这孩子就归我吧!”
村长一愣,众人一愣。
他们有充分的理由拒绝许老汉,这些拒绝是绝对善意的拒绝。
但他们又不能拒绝,因为许老汉有了不被拒绝的理由。
“尽管我的条件不好,抚养这个婴孩,对我仍有很多益处。现在我就是一个人,要是再没个人陪我,我的日子那才真叫没法过。村长,就让这个小孩作我的孩子,是命运把我们连在了一起。”许老汉向大家解释道。
众人深觉他的话有道理。
质疑消散了。
是啊,他们太偏执了。
他们只看到了坏处,没有看到把那婴孩给许老汉抚养的好处。
即便许老汉很难将这婴孩抚养好,他们也可以伸出援助之手,如此一来,坏处就更少了。
老村长点点头:“许老汉,你以后可是会很辛苦。”
许老汉轻声一笑,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那是苦笑?不!
是欢笑?不!
那是参杂着百味的笑。
人生百味,在人的一生中都将体味。
赵铁匠轻叹一声,把那小孩交给许老汉。
许老汉伸手接了过来。
婴孩还在睡,呼吸匀称有力。
第四章 非比寻常
婴孩一身是灰,总不能让他一直这样下去。
屋子没了,人情还在。
赵铁匠果断地让许老汉到他那里去住。
许老汉并未推辞。
赵铁匠的家也是两间茅草房,与许老汉家不同的是,他家的茅草房更大,而且门口就是他的铁匠炉。
他家的三个孩子都不大,但已经能走了,围拢在他老婆身边。
赵氏并不漂亮,但有那么一股朴实劲。
家里是赵铁匠在当家,凡事都赵铁匠说了算,作为女人,她对丈夫绝对服从。
赵铁匠指一指一间茅草房,向许老汉道:“你们就睡这里,老哥,别难过,生死有命。”对许老汉的遭遇,他深感同情。
许老汉并未言语,看着怀中的婴孩,眼神坚定而有力。
赵铁匠不担心了。
担心是对不放心的人担心,一看到许老汉那坚定的眼神,他就放心了。
赵氏忙活着收拾屋子,顾不上看着她的三个孩子。
三个孩子对许老汉怀中的那个婴孩甚是好奇,他们只会对多一个玩伴而高兴。
这就是孩童的世界。
孩童的世界,艰辛与酸苦是被抛到脑后的。
他们不会想更多,只想快乐地活着。
赵氏收拾完毕,许老汉把怀中的婴孩放在了床上。
赵铁匠的那三个孩子立即走向了那个婴孩。
赵大眨一眨眼睛,道:“他好像鬼。”
赵三问道:“为什么说他像鬼?”
赵大道:“鬼嘛,是黑色的,他是黑色的,所以他像鬼。”
赵二对大哥的说法很不赞同:“鬼都是很强的,他很强吗?”
赵大反驳道:“刚出生的鬼,肯定不强,就像英雄一样,再大的英雄,刚出生的时候也称不上是英雄。这是娘说的。”一边说,他一边拿眼睛瞟赵氏,想要赵氏来给他们评理。
赵氏叹口气,把他们拉到一边,道:“你们乖,他是人,不是鬼。”
赵铁匠的三个孩子歪着头,对母亲的话好奇起来。
童言无忌!
听者未必无忌。
赵铁匠哈哈大笑:“这小孩也确实有点鬼样,是黑鬼。”他先调侃这么一句,接着,他向赵氏道:“去烧一锅水,给这孩子洗洗,当一会黑鬼行,总不能让他一直当黑鬼。”
赵氏抿嘴一笑,拉着三个孩子走了。
赵铁匠和许老汉坐下来,道:“老哥,你该给这孩子取个名,他总是要有个称呼的。”
许老汉很是为难,他根本不识字,哪里会取名字。
“随便叫吧,你想让他叫什么?”他把问题推回给了赵铁匠。
“其实,名字只是一个符号,也不代表什么。”赵铁匠道,“就拿你我来说,村里人都称呼我‘赵铁匠’,称呼你老哥为‘许老汉’,这一辈子不是也过来了嘛。这小孩没找到父母,在找到父母前,我就权且送给他一个‘火’字,他也正是生在火里。”
许老汉很是赞同,道:“火儿,可是比我们两个的名字强多了。”
“许火,暂时就是你的名字了。”赵铁匠望着床上的婴孩道。
婴孩伸了个懒腰,翻了个身。
赵铁匠以为他醒了,他却没有醒。
赵铁匠苦笑,心道:“你做人还算踏实。”
赵氏把水烧好,弄了个大木桶,把婴孩放入木桶中。
水温不冷不热,浸在水中很舒服。
婴孩很享受,嘴角露出了笑容。
水黑了,他的身子白了。
赵氏给他洗澡,洗着洗着,不由一愣。
赵铁匠一皱眉:“怎么了?”
但听赵氏道:“你们过来一下,这小孩的后背怎么……”
赵铁匠见她支支吾吾,深觉蹊跷,和许老汉一起去看那婴孩后背。
他们大吃一惊。
在婴孩的后背上,竟有一弓形纹身,而弓形纹身的中间别着个箭筒。
赵铁匠深感狐疑:“是谁在这么小的孩子身上纹身的呢?这么小的孩子,可经不起那么大的痛楚!”
这也是许老汉的疑问。
“真不知他的父母是怎么想的。”得不到答案,赵铁匠喃喃道。
许老汉从赵氏手中接过抹布,向赵氏道:“你忙了半天,已经很累了。既然是我收养的这孩子,那伺候这孩子的活计,应该交给我。”他把抹布放在水中拧一拧,给那婴孩搓背。
他的手划过那婴孩后背上的纹身。
就在这时,他的手猛地抽搐一下,就好像有一道雷电穿过他的手指。
许老汉浑身一颤,好悬没有摔倒。
赵铁匠一怔,连忙把他扶住,道:“你这又是怎么了?”
许老汉不敢再去碰触那婴孩纹身,用手指着纹身道:“他的纹身有邪气。”
赵铁匠摸不着头脑:“我说老哥,这纹身虽然古怪,但也扯不上有什么邪气啊!”
许老汉道:“不然是什么电到的我?”
赵铁匠看他不像说谎的样子,甩一甩手,也用手去碰触那婴孩的纹身。
他的手在那婴孩纹身上放了好一会,没感觉到任何异常。
他把手拿开,道:“我说老哥,你产生错觉了。”
“什么,是错觉?”许老汉半信半疑,试探着又把手放在那男孩的纹身上,果然没什么异常。
“真的是错觉?”他心中说道,“可是为什么刚刚被电的那一下如此真实。”他始终弄不明白。
婴孩感觉到了他们的猜疑,扭过头来,瞧着许老汉和赵铁匠。
他双眼清澈,黑色的瞳孔褶褶生辉。
只是,他的瞳孔深不见底,任何人都难以感悟那双瞳孔中装的是什么。
许老汉稳一稳心神,道:“可能真的是错觉,我老了,对一个纹身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呢!”他这是对赵铁匠说的,也是在安慰他自己。
赵铁匠轻呼一口气。
轻松离他们是那么的近,转而,他们的神经又紧绷了。
婴孩在水中本应是舒服的,可他的脸上突然现出了痛苦的神色。那痛苦的神色不是装的,小孩没有掩盖的心机。
茅草屋中的人又是大吃一惊。
“这孩子怎么了!”这是众人脑中共同的问号。
婴孩的脸都快扭曲了,他的身体在忍受着煎熬。
他的身体上方泛起一层黑气,而下方则泛起一层白气。黑白不相容,两种气息激烈碰撞,在他的体内激荡。
这不再是错觉。
错觉不可能是大家的。
赵铁匠伸出大手抓住那婴孩,不住摇晃,心里莫名其妙。
不管他怎么摇那婴孩,也不能减轻那婴孩一丝痛苦。
好在他体内激荡的气息不会伤到人,这是不幸中的大幸。
赵氏脸色苍白,心中泛起恐惧。
许老汉紧紧搓着手,不知所措。
生命是痛苦的。
人来到这个世界不可避免地要忍受痛苦。
生命也是非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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