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眼可见地,整条大河飞快地缩小着,从数百丈宽,到数丈狭窄,好像在短短的时间进入了枯水期,从大河变成了小小的溪流。
“扑通~”
就在张凡的眼皮底下,一条大鱼跃出水面,堪堪要落下的时候,大河飞快地褪去,它无力地落入了裸露出来的河床,现在的滩涂中。
初始之时,还在奋力地挣扎着,想要蹦回家园,然而这份努力在片刻间,就成了虚妄。
眨眼间,滩涂上最后的河水蒸发,泥泞成了干燥,继而龟裂,最后所有的泥土化作齑粉散开。
同时崩溃散落的,还有早成了鱼粉,骨肉尽销的鱼儿。
这一幕,在这方天地的所有地方,都在不停地上演着,张凡这一路行来,所见无数,早就麻木了。
“难道这是……”
在眼前的大河彻底干枯的同时,张凡忽然间心有所感,抬头望向空中。
不知在何时,那轮红彤彤的太阳愈发地压下来,在眼中百倍放大,就好像在短短时间内就下落了无数,堪堪要从空中坠落下来一般。
心中方一念动,张凡的元神中“轰”的一下,似有压不住的火山爆发了出来。
金乌展翅,三足虚立,横绝天地!
在张凡的头上,三足金乌法相恍若撕裂了空间,以真身降临天地,恣意地挥洒着无边的光热。
恍惚间,张凡似乎看到,那陪伴了他数百年的金乌法相,与那轮红日重叠,仿佛一体两面的存在。
“真的是……”
张凡一字一顿地道:“十日横空,重演天地!”
神话中,金乌起落,为日升降,有十日横空,炙烤天地,将一切生机湮灭,再回一片混沌。
带来无限光明与生机的太阳,在这一刻化身无边的恐怖,灭尽天地间的一切生灵。
这一路所见的一切,那越来越低的太阳,愈发的炽热……一切的一切,都与神话中的那一幕何等的相似。
也不知是张凡的自语声交感天地,抑或是金乌法相的出现刺激了什么,当空红日豁然颤动了一下,紧接着东方天际大放光明,与大日争辉。
张凡蓦然回首,耳中顿问龙吟大泽之声,熟悉的龙吟声中少去了惟我独尊的霸气,反而有一种低眉顺眼,为主人张目的卑下。
霎时间,九道火红龙形划破东方天际,其后一轮新生的红日,在九龙战车的拖拽下,以君临天下的威势,升到了最高处。
两轮红日,并驾齐驱!
天地之间,湮灭一切生机的酷热,陡然倍增!
“哈哈哈,真的是十日横空,不想竟能真正见得这一幕。”
张凡先是一怔,继而朗声大笑,声震天地。
他心中明白,出现在眼前的这一幕,绝对不是完全的真实,却也不可能是神通演化,更多的是记忆的重现。
也不知是那汤谷深处扶桑树的记忆,还是这方天地本身的经历,在这一刻,呈现出来,曝露于他的面前。
与此同时,张凡对叔通临别之言的含义,多少也有了一些猜测。
想及此,他将笑声一敛,也不顾地面上龟裂的、崩溃的大地如何的炽热似烙印,就这么直接坐下,也不盘膝,只是随意地做着望向空中。
时间,在这一刻也失去了意义。
三、四、五……
天上大日的树目,渐渐从两个,一直到九个!
九为数之极,亦为阳之极,到了九日同辉的境地,好像这方天地也到了承受的极限,无边广大不住地崩溃,似乎走到了尽头一般。
同样地,九个太阳横空的景况,也持续了很久很久,明明东方天际早就是一片光明,好像孕育着什么到极限一般,第十个太阳却久久不能出现。
在张凡略带紧张的注视下,东方天际的变化,一点一滴,都不曾逃过他的眼睛。
那通天彻地的金光,那遍洒四野八荒的火焰,好像有了生命一般,不住地流转着,凝聚着,成了一个形状。
“这……”
张凡豁然而起,脚下本就趋于崩溃的大地彻底成了齑粉,深深地陷落了下去。
他不管不顾,只是紧紧地凝视着,不肯放过分毫。
那金光与火焰凝聚出来的,赫然是一棵天地巨木的形状——扶桑树!
“这就是扶桑树!”
“金乌所栖,为日升处!”
这,也就是张凡此来的目的,他化神之后最合适的凭依之物,足以使他纵横天下的火属至高灵物扶桑树。
随着时间的流逝,扶桑树的形状渐渐清晰了起来,每一树枝、每一片叶子,都清清楚楚,好像就在眼前。
明明隔着无数的距离,却尽是虚妄;明明通体火焰燃烧,还是掩不住零星半点的轮廓。
不提那在扶桑树顶部盘旋不去的九条火龙,也不提三足立于枝梢,就待展翅高飞的金乌,单单这异状,就足以让任何见到它的人侧目。
蓦然间,一声乌啼,响彻天地,九日呼应,万丈光辉,将整个天地,渲染成了太阳星上的颜色,恍若被真正挪移到了太阳上一般。
第十轮大日,在乌啼声中挣脱一切束缚,无遮无挡地出现在所有人的眼中。
真正的,十日横空!
十日之威,百倍于此前九日之时,好像在齐聚的时候,构成了一个天地间最玄妙的阵法,偌大天地,顿成熔炉。
“呃~”
张凡闷哼一声,倒退了一步,余力不衰,又连退了两步,这才勉强站稳了脚步,脸上一抹嫣红,口角隐现血迹。
十日当空之威,何等的恐怖,即便是久修大日真法,以太阳金焰败尽高手的张凡,也有点抵挡不住了。
“恐怖,无边的恐怖!”
“要是继续下去,或许用不了太长的时间,即便是我,也会身死道消,成为这天地间的一点尘埃。”
张凡的神色,终于变成凝重与骇然,也明白了神算子、叔通等来过一次的人,为何会那般的郑重法。
环视了一眼这个已经变成了太阳星般的天地,张凡的目光,最终还是落到了那株扶桑树上。
这仿佛天柱一般,支撑东方天宇,无论何处望去,皆是占满了整个视野的巨木,好像在传递着什么一般,明明没有一点风气,却始终在微微晃动着。
“走到那里,就是终点!”
“走到那里,就能离开!”
“走到那里,便是结束!”
……
此刻,所有进入天门秘境的强者们,心中都有一个念头闪过,就是走到扶桑树下,进入汤谷之中,占据那里得到秘藏挣脱出去,无非如此。
张凡的眼中,如同有万千世界在演化,亿万星辰在流转,说不出的玄妙在其中。
“那就走吧!”
微微一笑,张凡似乎明白了什么似的,踏步而出,也不飞行,从干涸的河床处,龟裂的大地上,迈过,直向东方。
“啊!”
“砰!”
同一时间,张凡的耳中闻得异声,眼角余光忽然见得一团火球从空中坠落下来,砸入地下。
以他的修为,可以百分百地肯定,在刹那之前,那里还空无一物,这个火球就好像是凭空出现的——恰如其此前的消失一般。
火焰固然熊熊燃烧,却瞒不过他的眼睛,那火球中分明是一个人形,而且并不陌生,正是与其一同进入此地的五大云渊之主其中一人。
在张凡来到云中界的时候,此人还算是一方霸主,顶级强者之一,可在这里,却死得冤枉透顶,怕是到了临死之前,他还憧憬着抵达终点,获得秘宝的美梦。
从头到尾,张凡连他的姓名都不曾问过,一代强者,死得全无价值。
“果然如此。”
张凡神色不动,好像这一切,全在他的意料之中般。
御空飞行,自当承受十日天威,便是他这个臻至化神境界,专修大日神通,以金乌为法相者,都不敢如此做法,遑论他人。
“砰砰砰砰~~”
沉重的脚步声,压过了火焰燃烧,成了这片死寂天地唯一的响动。
“这才是真正的大幕拉开,所有人都有可能产生交集。”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哈哈哈~~”
长笑声中,脚步声渐渐远去,张凡的背影,慢慢在东方缩成了一个小点。
第一一九二章 夺造化,斗天机(上)
万物尘埃,生灵寂灭,十日横空,重演天地。
在这天门之内,汤谷之地,十个太阳的照耀下,一切的一切,都已走到了末路。
广漠无垠的天地间,莫说江河湖海,山川平原,便是一颗完整的砂砾,都没有留存,偌大天地尽数化作了脚下一片片尘埃。
数十日前,十日天威之下,尚有龟裂的大地,苟延残喘的生灵,然而数十日过去,除却张凡他自身之外,能见得的唯一带点生之意味的,也就只有他自己的脚印了。
“哒哒~哒哒~”
远远落在身后的脚印,虽然深浅不一,略显凌乱,但至少还算清晰,可越是新近烙下的,越是潮湿模糊,好像踏在沼泽中一般。
那些脚印上,“哧哧哧”的响动不绝于耳,却是水分不断地在十日的炙烤下,化作淡淡的云烟散去。
这些水分自不是凭空而来,也不是自然生成,在十日天威之下,所有的江河湖海都已经干涸,哪里来的水?
汗水!
所有的水分,都是张凡那蛮荒野人身躯上不住流淌下来的汗水。
“扑哧扑哧~扑哧扑哧~”
张凡的神色虽然仍旧平静,眼神依然明亮,然而全身上下如同水洗,汗水仿佛关不住闸门一般,不住地奔涌而出。
他化神境界的修为,在这缘故最恐怖的灾难面前,毫不足恃。
不知过了多久,那不住延伸向东方的脚印,终于没有了下文。
张凡双手扶膝,竟是生出了天旋地转一般的感觉,再无迈出脚步的力气,就好像一身的修为、气力,都随同着汗水流出了体外一般。
他抬起头来,望向东方,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了一抹苦笑之色。
在张凡的眼中,那极致东方的扶桑树,不曾大上一分,也没有少去半点,其上的火焰更是熊熊燃烧着,好像在招呼他快点过来似的。
“我真的能走到尽头吗?”
即便是以张凡的心志之坚毅,见得这一幕,也不由得怀疑起自己来。
“我怎么觉得,这天门秘境,汤谷扶桑,压根就是一个陷阱呢?”
停顿了这片刻,多少恢复了几分气力,元神中金乌法相乌啼声声,似在催促,张凡缓缓地直起了身子,怀疑起这天门秘境,究竟有没有人能够走到尽头?
以他大日真解的化神修为,金乌法相的威能,两相结合,现在都有支撑不住的感觉了,那其他人等呢?
要是始终无人能走到尽头,怕是这数十元婴,外加他这个新晋的化神道君,怕是都要埋骨于此了。
张凡终究不是凡人,苦笑了一下,还是收拾起心情,抬头举步。
恰在此时,一个诡异的光影,犹如光幕涟漪,连绵不断。
“咦?”
张凡蓦然止步,凝神望去。
数十日的死寂绝灭,所见尽为虚无,现在出现的异状,如何能不引起他的注意。
“啊!啊啊啊!”
张凡的目光刚刚凝于斯处,声声惨叫由远及近飞速入耳,倏忽之间,犹如在耳边鬼哭狼嚎。
“砰!”的一声,涟漪光幕崩溃,一个人影好像被一座山迎面撞击了一般,一边狂吐鲜血,一边倒飞而出,直冲张凡而来。
人影飞速倒飞带起的劲风,卷起周遭天地直欲凭空燃起的风起扑面而来,张凡心中一凛,就欲出手。
他的手刚刚抬起一半,便猛地一下顿住了,心中暗呼:“是他!”
认出了是故人之后,张凡手掌连翻,改推为托,托住来人的后背一个旋转,将其平缓地放到了地上。
“救……救……救我……”
那人落在地上,见得张凡其绝望的眼中露出一抹生的渴望,声若游丝,切切哀求。
“东云渊主!”
张凡暗叹一声,正是认出了其身份,他才会将其救下。
还不等他查看东云渊主的情况,天地间炽热之气,陡然倍增,与此同时东云渊主的眼中,惊恐之中在倒映出的大片火红中迅速湮灭。
“有险?”
张凡反应何等之快,心中一凛的同时,连片刻迟疑都没有豁然转身,甚至不先去看那来袭之敌究竟是如何模样,直接一掌推出。
“轰~”
周遭无边热力汇聚于一掌间,化作一个金色的浓缩手掌印,轰在了一团已经扑到了近在咫尺位置的红影上。
这一掌看似轻易,实则是张凡以先天一气大擒拿为本,借用天地间无量的大日真力为血肉打出的至强一击,绝非易与。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在这个神秘之地,他可不敢有任何一点轻忽。
一掌击实,张凡的神色顿时大变。
“不对劲!”
汹涌澎湃的力量轰然而出,亦有击实之感,随着金色掌印,一头仿佛狮子一般的火红色野兽倒飞而出,口中犹自嘶吼,似有无边的愤怒与不甘。
“竟然没死。”
张凡深吸了一口气,挡在东云渊主身前的同时,凝神望向那只火焰狮子妖兽。
他那一掌的威能自己当然心知肚明,别说区区一只妖兽,哪怕是元婴真人也不可能轻易接下,可打在这只古怪妖兽的身上,竟是如同泥牛入海一般,除开将其震飞竟无太大的作用。
即便是没有这一幕,张凡见得这一只妖兽定然也会重视一二,毕竟在这个十日横空,生灵寂灭之时,犹自能生存下来的岂有寻常妖兽?
这一眼望去,张凡的眼中先是闪过了一抹惊异之色,继而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数十丈外,那头正对着他昂首嘶吼,想要扑上又有所顾忌的火焰狮子妖兽,周身烈焰熊熊燃烧,心脏处尤其耀眼似有金色火种孕育其中。
它的狮子头上,就在两眼之间往上三四寸的地方,一根冰冷且黑漆漆的箭矢深深地插入,余下约略近半曝露于外。
箭矢周遭,火焰熄灭,露出火焰狮子血污一片的额头。
张凡一见之下,大致便明白了这头火焰狮妖兽的根脚。
想来无非是天生的火灵妖兽,多少还带点大日威能,其余妖兽、生灵在十日横空暴晒下多是寂灭,唯有此类妖兽如鱼得水,不仅仅修为暴涨而且在这般天地元气充斥着大日之力的情况下,还能发挥出十倍于平时的威能。
换在其余的所在,其他的时候,以东云渊主在元婴真人中也属顶尖的实力,以一敌三,甚至敌十,都不见得会有大问题。
可是现在,区区一只火焰狮子,就足以稳稳当当地压下他了。
十之八九,那火焰狮子额头上的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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