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咒语来得之快,连刘迦也未曾想像得到,那咒语已倾入刘迦体内。
刘迦觉得身体中隐隐约约有所异动,但那力道极其细微,若不细察,就会忽略过去。他暗道:“我此时的证量未到不动地境界,因此虽然不被他的咒语诱动,但依然能感受到积习在微弱起作用呢。”
他就此微微沉吟处,已让梅林大感不解。梅林和刚才那僧人已有过交手经验,两人的能力可说在伯仲之间。此刻既见这位穿西装的小白脸和那僧人长相如此相似,主观臆料两人修为也该差不多吧(长相一样,修为也该差不多,这算啥逻辑?)。当下毫不留情,欲一击得手,干脆将两人和大丑同时带走吧。
可偏偏那小白脸不为所动,咒语如石沉大海,不起波澜。
梅林忽然觉得耳中嗡鸣不断,身上有些酥痒,正在惊异,听得刘迦道:“你那咒语在我这儿没起作用,咒语的声形二相,没有承载体,便只好以你自己为承载体了。”
梅林一明其理,赶紧解咒。
梅林一生很少输过,哪容得如此尴尬之事发生在自己身上?他无处下台,正待发个狠,再来一次,忽见一侧那僧人不知何时已站了起来,正冷冷道:“死要面子有何益处?”
梅林乍见他说话,也不知他醒过来多久了,大惊之下暗道:“这双胞胎要是一起发力,我可吃不消!”
他心中急着找出路,忽听圈外有人叫道:“梅林老弟,只要咱们联手,不说两个小白脸,就算千万小白脸,咱们也让他趴下了!”
话音一落,一位身形飘逸的老者悠然而现,玉灵子叫道:“波旬老哥,好久不见你了啊!真是幸会啊!别来无恙吧?”
波旬身形一落,没想到第一个迎接他的人,竟是他最厌恶的玉灵子,当即转头即骂:“我呸!谁是你老哥?!别乱套近乎!”
玉灵子被他一骂,面上顿然失色,但转眼立刻明白,暗道:“哦,我知道了,他因为前时不敢和我比试无极游魂手,心中自知落了下层,那脸上无光,便羞于和我相认。哎,这老仙也真是的,我玉灵子是那么小家子气的人吗?我自然是学我菩萨兄弟,大人大量,不计较这些罗。”
念及此,他当下笑容满面,对着波旬拱手道:“波旬老兄,咱们都是修行人,该当拿得起放得下,何必为了一场切磋而耿耿于怀?老道说话不拘小节,哪壶不开提哪壶了,是老道的不对,向你陪礼道歉吧。今后老道不提那事就是了。”
波旬浑身一颤,气血渐感有些不顺,怒极反笑,对玉灵子骂道:“我算是见识过了,你还真是我的冤孽!”
说着他转头又对刘迦骂道:“瞧瞧你,瞧瞧你哪像菩萨的样?嗯?收留了一大堆稀奇古怪的人在身边,菩萨有这么做的吗?我在你们的经书上看到过,菩萨也有眷属,瞧瞧你的眷属都是些啥?”
说着他余光正好瞥见崔晓雨,又瞬间换过一副慈眉善目的面孔,对崔晓雨笑道:“崔姑娘,我可不是在骂你,你和他们不同,你不属于他们这一类的,你和我是一边的。”
李照夕一听,立刻在日记本上写道:“如果晓雨妹妹和波旬是一边的,那可真就是名副其实的崔姑娘了,催人命的姑娘,简称催姑娘。”
崔晓雨见波旬和她说话,并且把她定义为另一边的人,赶紧摇头道:“我和我哥是一边的,不然我们哪会在一起?”
波旬摇头道:“在一起就说明是一条心啦?夫妻还同床异梦呐。他们佛门还说众生一体呢,一体就一个想法啦?我看大大不见得。你虽然身在他们这里,可你的心却在我那边。”
刘迦听他胡扯,忍不住开口道:“咦,波旬,你这算啥话来的?你随便定义人家小姑娘的心在哪儿,你还有点点仙人的风度没有?”
梅林在旁听了这话,立时不屑,指着崔晓雨,对刘迦道:“她这把年纪了,也算小姑娘?你这是啥眼神啊?怕是刚才故作镇定,其实终于还是被我的咒语给弄伤了脑子,开始说胡话了吧?”
刘迦乐道:“你那小儿科的咒语,也能弄伤人?最多也就只能唬唬小孩子吧。”
那僧人一听这话,立时脸上一红,对刘迦道:“哎,这话是怎么说的?唬唬小孩子?刚才我不是中招了吗?我是小孩子吗?”
这四人正在斗嘴,一旁齐巴鲁看得着急,忍不住挠着头,对玄穹道:“玄哥,小白脸菩萨和他们几位不知修的是什么缘,好古怪啊,他们几位居然能在一起聊天吗?”
玄穹也多少有些不解,点头道:“是啊,刘迦兄弟的性格,我也捉摸不透,有时候挺严肃的,挺正经的,挺认真的,可有时候也挺那个让人不解……面对波旬和梅林这样的大魔头、大恶人,他居然有心思开玩笑聊天。人说菩萨境界深不可测,果然如此。”
小阿菜一边思量,一边道:“大概……大概在他心中,世间并没有什么魔头恶人吧,在他眼中,一切众生平等,与佛无异吧?”
玄穹闻言大震,一念正悟自己的境界为何迟迟到不了六忘中的“忘意”,乃是习惯分别一切名相,习惯分别一切善恶,包括分别境界的高下不同。他此念一起,前些日子的种种心障,豁然冰释,心中通透坦荡,了了空明。
他心生法喜,不觉握着小阿菜的双手,想道一声感激,但于此境界处,哪还有什么语言表达谢意?只是对着小阿菜连连点头。
李照夕看到这一幕,摇摇头,在日记本上写道:“玄哥用目光注视小阿菜,但没有说话,想来两人是用传音在勾通吧?这两个老家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话,不能当着大家的面说呢?一定要用这秘密交流的方式?可疑啊。”写到这里,他又开始习惯用他的猜想来替代事实,补上一句道:“咱们这群人,修了多年,高人没修出几个来,倒是同性恋越修越多了呢。再这么下去,早晚我也会修成变态写手呢。”念及此,心中竟起萧涩之意。
第三十部 心想事成 第十章 人格化的心和非人格化的心
上一回说道,那玄穹和小阿菜不明白刘迦为何见到波旬和梅林这样的魔头恶人,并不生嗔怒,也没有丝毫排斥。小阿菜大概猜到刘迦以平等心待人,使玄穹多有领悟。
但玄穹所领悟的平常心,比偶们平时口中说的“平常心”要精深与微妙得多。偶们所说的平常心,大多是相对于心情的起伏。修行者所说的平常心,更多是要抹平因人生经验、造作积累和认知理解所留下的知见痕迹。有相对,有比较,即有不平。
但这两人的话,却被波旬听到了,波旬多有不满,转头对小阿菜哂笑道:“哦,他以平常心待人,所以就能宽容我这个魔头?你这话好大气啊,一开始就把老夫定为魔头了,而他们菩萨却是因为高人海量,能容我这魔头。这么说起来,能容下我,也无非就是为了反衬这些菩萨的境界高嘛。这也太自恋了吧?”
说着他又指着刘迦的鼻子,道:“还有你,你们佛门把别人都定义为外道,就你们是正道,这算心量大吗?一个外道二字,就把咱们全排在外面了,都不是你们一边的了,这是不是取相对观呢?你们不是要中道吗?要中观吗?我既然在你们的对面,就是相对了,还中道个啥?”
一旁梅林对他的话特有感触,连连点头,双手抱在胸前,赞道:“波老大说得好,不过我从来都不屑他们所说的外道什么的,我能容他们佛门弟子,他们佛门弟子不能容我。”言下之意,我梅林的心量是最大的呢。
齐巴鲁忍不住急道:“梅林老大,你能容咱们佛门弟子吗?你一来就恶整那个…。”说着他用手指了一下那僧人。
梅林笑道:“我如果不能容你们,还会理你们?你们还能见到我?我抓你们这些秃子,说明我看得起你们嘛。就像吃东西一样,你不喜欢的食物,你会吃吗?要吃下去的,自然是你喜欢的东西嘛。”
齐巴鲁不善辩才,被梅林一席话堵住,无法继续,只是吞吞吐吐道:“这这这……咱们在你眼里,就是……一堆食物吗?”
刘迦听得好笑,摆摆手,示意齐巴鲁别争下去,他对波旬和梅林道:“任何一个修行门派,必有一套修行理论,理论必然是针对处在过程境界的人所说的,已然证果的人,理论已没用了,又何必说?既然理论是说给正在修行的人,必然是相对说法,有此法和彼法的相对不同、相对差异等等。同时对已经入了一个门派的人而言,他要学习的内容,肯定是该门派的内容,该门派当然是称为内,非该门派的当然称为外,这种内外之别,本没有褒贬之义,是你们因为想争一个谁的境界高,才有了这种岐义。况且,佛门只谈心法,心法之外,非佛门理论所说,以此之外的理论,也当然就是外道啊。总不成不是佛门所说的内容,也要佛门弟子承认吧?”
不待波旬还嘴,他又道:“佛门心法,无法用语言意识等二元相对的法子去彻底表达,只能用迎合语言意识的二元法来曲折表述,这种因角度不同而导致表达方式便不同的法子,我们称为方便法。比如站在创造的角度,心法可述为,外在世界是内在世界的映射。相由心生。在内在世界中,可以找到无尽的智慧、无尽的能量、无尽的供给,它足以满足一切需求,并等着你去开启、发扬、释放。如果我们认识到了内在世界的潜能,这些潜能就会在外在世界中成形。在这个地方,说它有内外,就是为了方便表达的一种办法。从本质上而言,这个内外世界是一体的。”
波旬奇道:“咦,怎么扯到这儿来了,你那跑题的习惯……。”
刘迦笑道:“我没跑题。你眼中的世界,你的遭遇,你的世界观,你人生中的一切,无不由那无所不能的心变现而来。换个话来说,其实是你和梅林需要特立独行的自我认同,需要这样与众不同的自证,因此才会被人列为外道或者是魔头。是你们自我的需要,演出了今天你们在器世界中的形象,这可不能怪别人啊。”
他见波旬和梅林一时无语,便乐道:“综上所述,就是我佛门《楞严经》中那句话:一迷为心,决定惑为色身之内。不知色身,外洎山河,虚空大地,咸是妙明真心中物。嘻嘻,那就是说,当你迷的时候啊,不知道这个身体,还有外面的山河虚空大地,全是那真心中的东西呢。”
那波旬和梅林是修行界的老油条,啥没见过,啥没听过,辗辗转转的修行经历,虽然对心的本质未必有刘迦所知得多,但心用多年,多少也是知晓一二。
这两人微微皱眉,似陷入沉思。
刘迦走到那僧人身前,拉着他坐下,双手互握,轻声道:“许多事,我也是直到今天才明了的,我们自相遇以来,无数次相聚,都总是未能实现当初的愿望,事过境迁,你终于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波旬和梅林以及临将臣等人,见刘迦对那僧人说话,就像是对一个老朋友一般。而且从刘迦的话中,他好像知道那僧人的一切。众人本来就对这僧人的身份颇有疑惑,一时都关注起来,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僧人见他一脸关切,心中大起暖意,问道:“我是谁?”
话音刚落,忽见眼前刘迦形象顿然消失,他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世界立刻消失。
那梅林和波旬蓦地不见了刘迦,两人面面相觑,不知他要做什么。但梅林却是心中有事之人,一见刘迦这个强人消失了,心中大喜,失声笑道:“这小白脸是个跑题王,他这一去,不是正好把大丑交给了我吗?哈哈哈。”
说着他转头对大丑道:“嘿嘿,大丑,偶们聊聊去。”
大丑闻言大惧,结巴道:“梅老大,我只是个小僵尸……。”梅林此时心中乐极,嘻嘻笑道:“谁管你是啥,你便是蛆虫,我也要带你走。”
言罢,他扬手一个响指,那清脆的声音直颤得大丑浑身瘫软。但奇怪的是大丑并没有倒下。梅林微感诧异,又来了一下。大丑依然直立不动,只是汗水如雨般落下。梅林更觉奇怪,一时间连连施咒。
这时连大丑也瞧出问题来了。他虽然浑身抖嗦,冷汗不断,可并没有其他异样。那梅林的响指打得固然清脆明亮,可那响指该具有的内涵,却是啥也没有。本来这梅林施咒能力之强,已不需任何声形相俱。打响指纯粹是帅哥习惯性地甩酷而有的动作。可此时数指齐出,不知为何却成了只有响指,而无咒诀了。
梅林不知其原因,一急之下,也不顾帅哥的形象了,双掌合握,十指变幻,百咒齐出,个个都是威猛无比大咒,可这所有咒语全都变成了有形无实的花架子。
大丑更是心慌无比,看着梅林满脸大汗,动作越来越复杂,没准儿是要拿一个绝世悍咒出来修理自己。想起刚才梅林一个响指已将自己弄得难受之极,眼前这如杂耍一般的大动作,必然让自己九死一生、生不如死。那恐惧越来越盛,双脚越来越软,最后终于信心彻无,一屁股坐到地上,对着梅林哀求道:“梅梅梅……老大,您老人家不用拿这么恐怖的咒来摆布我,我我我……我自己坐下了吧。”
波旬却是看在眼里,忍不住对梅林道:“梅老弟,你的咒语不灵了?”
梅林最恨这句“你的咒语不灵”,急得一脸涨红,青筋鼓起,转身对着波旬就是一串猛咒。波旬微微一惊,但却更加确认梅林的咒语不知何故无效了。他摆摆手,对梅林道:“梅老弟,别在那儿丢人现眼啦,你那咒语真没用啦。”
梅林纵横江湖,罕遇对手,甚至有些比他修为更加精深的人,对他是容让三分,就是因为他对咒的研究太深,对咒的应用已至化境,几乎超出任何人的想像。此时忽然间自己赖以仰仗依靠的本事没用了,心中的失落转瞬变成绝望。双眼发呆,四肢无力,缓缓坐倒在地。
大丑这才醒悟,原来自己并没中咒,只是自己吓自己罢了。心中一喜,立刻又站了起来,一边抹汗,一边对着众人笑道:“原来……我没事呐。”
众人本来想笑他过于胆小,可眼前两大魔头在侧,谁还笑得出来?
临将臣乍见梅林级别猛降,一时狂乐,暗喜道:“刚才梅林这小混蛋把老子弄得骨节寸断,呆会儿波旬老贼走了,老子也要让他尝尝骨节寸断的滋味…不不不,老子要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