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分辨既浅薄又牵强,明摆着是耍赖。众人暗叹魔头有勇无智,必被驳得体无完肤。哪知百灵却大为赞同,点头道:“是极,是极,不愧是上古战神,讲出话来入情入理。夔相失落鼓槌,只因小龙向他喷火;大师为救弟子而认输,那是他老人家宽仁大度,虚怀若谷。其实双方都受外来干扰,谁输谁赢都不公平。不如再比一场,大家凭真本事决胜。”
夔相道:“再比一场?”
百灵道:“对啊,我们几人从旁守护,既可隔绝外扰,又能充当裁判,这样比试结果就无异议了。”
夔相怪眼发亮,道:“怎样?咱们再跟他比?”
刑天道:“胜负已分,何用再比?”
百灵笑道:“奇怪哦,战神也会怯阵?你放心,不用比跳舞。各位身怀通天彻地之能,何以比赛舞蹈小技?世外神仙,当然比谁的神通更厉害!”她边说边退后,慢慢退到桃夭夭身旁,又道:“我久闻峨嵋道法奇异,其中有种叫‘定阳针’的剑术,一旦使出,施法者稳如泰山,虽江海冲击而巍然不动。我想乱尘大师若施此剑,你们两位绝对推不动他。”
上古魔神强弱各异,但都有担山架海的力量。百灵不说则已,话刚出口,正好搔到魔神的痒处。夔相大笑道:“哈哈哈,推得动他就算我们赢?那倒要试试看!”
刑天问道:“乱尘大师不还手么?”
百灵道:“大师不愿与古神为敌,故先以舞乐礼道相较。如今再比神通,也只点到为止,大师你说对么?”
乱尘轻捻胡须,点头道:“鬼丫头倒提醒了我,定阳针只具防御之功,用此剑消磨古魔的戾气,确是妥善。”
百灵道:“妥善是妥善,就怕某位高徒助师心切,跑上前来放个清风剑,明月刀什么的,那可没准儿。”
小雪冷然道:“若无师尊指示,我不会挪动半步,别以为峨嵋弟子象你那么卑鄙。”
百灵微笑不应,反手拉住桃夭夭的袖子,扯了扯暗示“待会跟我走”。桃夭夭心念微动“她又耍什么把戏?”
比试的条件都已讲明,显然对两魔有利。刑天暗想“对方只守不攻,若还推搪,那就是示弱了。”抛开兵刃,喝道:“好!我们领教乱尘大师的定阳针!”
乱尘仰面长笑,道:“算了吧,想破定阳针?哈哈,你两个还差得远,休要自取其辱。”
夔相勃然大怒,一边深深吸气,一边挥拳猛击胸膛,渐渐胸腹凸起鼓胀,仿佛蓄满的河坝即将开闸。刑天同样怒不可遏,屈膝微蹲跃跃欲试,厉声道:“那你站稳了!”
乱尘大师神态闲逸,道:“较量蛮力,何须峨嵋师尊的出手。。。。。。。”
刚说到这儿,龙百灵猛然省悟,叫道:“不可以!”
乱尘摸了摸鼻子,袍袖一挥,平地旋风乍起,将龙百灵卷入高空。桃夭夭大惊,伸手道:“灵儿。”乱尘大师拉住他的胳膊,讲出后半截话:“就让我这新收的弟子陪你们玩玩罢!你俩若把他推倒,峨嵋派甘拜下风!”
无须细察,谁都看得出。桃夭夭虽是峨嵋弟子的装束,却无半点法力。乱尘大师让他出战,轻蔑对手之意实是无以复加。两魔头对视一眼,蓦地暴跳如雷,“呜哇呜哇”狂吼,从青岩那端向桃夭夭猛冲过来。
龙百灵悬停云间,空有超凡仙术,满腹智计,此刻连手指头都挪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的干着急。她预先的设想——借斗法赌赛拖住仙魔双方,让他们动弹不得,自己与桃夭夭趁机进入金光洞。怎奈年少意满,太过自信,被乱尘大师识破计谋,反令桃夭夭陷身争端中心。
转瞬间,两魔已冲至近前。所经处碎石横飞,风卷雾腾,势道之威猛,不亚于共工撞击不周山。桃夭夭只觉脑门开缝,三魂七魄全飘走了,正要大叫“我的亲妈呀”,忽觉乱尘手掌轻拍头顶,一股热气自百会穴灌入,刹时穿透四肢百骸。
尚未明白怎么回事,两魔头各自伸出巨掌,按住了他的肩头胸膛,弯腰蹬腿发力猛推。却似蜻蜓撼玉柱,不能推动半分。桃夭夭惊恐万分,只欲闪身躲避,忽然乱尘的话音传入耳中:“站住了,意守丹田,念定字诀!”
桃夭夭无暇思索,闭住眼睛狂呼:“定,定,定。。。。。。”两个魔头咬牙切齿,神力催动一波胜似一波,如同狂涛拍击海岸。大青岩“簌簌”剧烈震颤,猛然四分五裂,随即电闪雷鸣,裂缝从脚底向两边延伸,迅速横切峡谷。两侧山峰轰然崩断,从顶部分开,一点点的挪移。
然而桃夭夭纹丝未动,脚跟悬空凝住,牢牢站定那个位置。两魔的巨掌几乎将他身子遮盖,好似大海淹没一颗钉子,虽然水势浩大,却无法将钉子拔动分毫。
小雪看得发怵,随师尊飞升空中,问道:“他支撑的住么?”
乱尘道:“已将定阳针置入他体内,保管他安稳如泰山。那臭小子性子顽劣,无法无天,原该受点磨砺。你先随我回峨嵋,有些事须要赶紧料理。”
小雪暗地里担忧,但师命难违,只得跟乱尘飞离金光洞。顷刻升入云层,那条小龙收敛神威,变回原来体形,乖乖的尾随在后边。乱尘大师望向龙百灵,挥卷袖子,唤道:“你也跟我们走!”
百灵手脚麻痹,仿佛捆了绳索,身子轻若纸片,忽忽悠悠飘了过去。乱尘扣住她手腕,瞪眼道:“这个丫头太狡猾,满脑子阴谋诡计,还专门替那小子打算。倘若她乱说乱动,多半会让我上当,放那小子逃脱。哼,干脆你别讲话啦!否则叫他在那儿站个百八十年。”
龙百灵目睹魔神扑向桃夭夭,早已吓得六神无主,哪有余力思索对策?心头又急又悔,只怪自己轻视峨嵋仙人,为今之计只有顺从,千万别再惹出什么乱子。乱尘大师脸色稍和,点了点头道:“这就对了,听话才是好孩儿。。。。。。嗯,雪丫头,你黄幽师兄用乾坤镜遥观此处,恰好给咱们提供了回去的捷径。”缓慢转动臂膀,凌空划了个椭圆,前方光华四射,现出一道丈余宽的拱门。
乱尘大师带领二女小龙,大踏步穿过门洞。光芒倏然散尽,眼前天蓝地阔,人群围集,竟然就是峨嵋派的试炼场。
众弟子正围聚在乾坤镜四周,忽见乱尘等人从镜中走出,当即跪拜行礼,齐声道:“恭迎师尊回山!”
乱尘大师走到场地中间,移目环顾,四方徒众俯首待命。唯独龙百灵踮起脚尖,竭力探察镜里桃夭夭的情况。乱尘眉头微皱,喝道:“黄幽,给我把镜子收好!”
黄幽依命收起法宝,道:“师尊不是闭关么?如何从山外回来?”
乱尘道:“我若在山上,岂容你们胡闹,把个峨嵋派弄得乌烟瘴气!”
听这话头不对,黄幽不敢多言,退到旁边垂手侍立,偶然眼光扫过龙百灵绝美的脸庞,只觉魂荡神摇,盯着她又开始胡思乱想。此时乱尘大师盘膝而坐,双手伸开缓慢按落,示意弟子们也都原地坐下。
每当年终,峨嵋派举行竞德大会,最后评判弟子们辈份该升该降,职任变动时,师尊才会聚众围坐试炼场。如今乱尘刚回来便摆开这阵势,显然是有重要决定宣布。各门弟子屏息静待,诺大的场地鸦雀无声。
过了片刻,乱尘大师开言道:“天龙神将空缺,至今已有十年。峨嵋威望扫地,正道各派日渐离心。凤歧啊,你成年累月四处瞎混。。。。。”
李凤歧张开手掌放在耳边,大声道:“啊,师尊,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我,我酒喝多啦,头晕眼花耳朵失灵。我是大酒鬼,你有话跟他们交代罢!”
乱尘大师叹口气,道:“算了,早就不指望你了。”
李凤歧道:“谢谢师尊。”
乱尘大师道:“刚讲到那儿了?。。。。。。哦,对,峨嵋失势,各派衰微,为重新凝聚正道力量。这两年我假称闭关,暗中跑遍山川江海。谁曾想远忧未解,内患又生,本派竟出了忘仁丧德的败类!凌波,我离山后是你料理派中事务么?”
凌波道:“弟子眼疾不便,职任转托给了摄魂首徒。”
乱尘道:“是吗?常生子在何处,叫他来见我!”
几名摄魂弟子领命起身,撒腿奔向璇玑峰。乱尘大师双目微闭,一动不动坐着等,跟老僧入定似的。龙百灵记挂桃夭夭安危,几乎快要抓狂了,但越慌越想不出主意,呆呆傻傻的不知所措。
小雪也忍耐不住,试着问道:“师尊,金光洞。。。。。。那洞里关的民女,我们不去救她们么?”
乱尘道:“凤歧破解坛城之后,金轮教有了防范,招引古魔虚张声势,暗中将那些民女转移,关进了南海普善岛极乐堡,我们只有事后设法营救。金轮教针对的是峨嵋派,拿民女当诱饵,暂时不会伤害她们。”停了半瞬,接着道:“今日前往金光洞,只为收伏两个古魔。假借赛舞稳住它们,我元神离窍,已将洞中情形和民女下落查明。”
随后乱尘问起派中近况,有何重大事件发生。凌波应声起立,讲述桃夭夭入山求仙,他的特殊身份,以及曾和小雪共同出现于梦局等等缘由。
正谈论之际,常生子终于姗姗到场,仍是那副失魂落魄的神态。但他再怎么发昏,总还认得乱尘大师,躬身道:“师。。。。。。师尊仙体万安。”
乱尘道:“离山之前,我要你设立梦局,测选后任天龙神将,有结果了罢?”
常生子道:“有,有了,只是弟子。。。。。。弟子修炼出了偏差,脑筋糊涂,忘掉了梦局的示现。”
乱尘大师冷笑道:“糊涂?总算说到点子上了。”左手五指虚抓,常生子似被锁链拉扯,踉踉跄跄的往前扑倒。乱尘按住他的脉门,道:“哪里有毛病,我帮你矫正。”随即合目发功,头顶冒出丝丝白烟,顷刻间浓密如蒸笼。常生子长眉颤抖,牙齿咬住嘴唇,好象尽力忍耐痛楚。
那烟气缥缈,略具形影,只见烟雾内景象依稀。桃夭夭梦遇小雪,神游峨嵋仙境诸般幻象,刹那间相继呈现。众弟子明白,此乃摄魂高深法术,乱尘大师施加于常生子,正在查索他神魂所历的境界。
幻象急速变化,令人目不暇接。其中场景转换,各色人物纷至叠现,渐渐与桃夭夭无关。众弟子见状生疑,禁不住窃窃私语——
“那个人影,象是金轮教的番僧啊。”
“还有青城派的弟子,他们的服色我认识。”
“常生子师兄怎么和这些人混在一起?”
正议论间,乱尘睁眼收法,头顶烟雾登即消散。他仰天长长嘘气,满腔的喜悦之情,随呼吸倾吐:“好啊,预兆明确,天意如此,天龙神将后继有人了!”
常生子起身拂衣,施礼道:“多谢师尊施救,弟子偏差尽消,再无混乱昏蒙之感。”果然口齿清楚,眸子明亮,刚才苍白的面孔,此刻变得神采奕奕。
乱尘道:“脑筋清醒了吗?那好,你坐下。我最近有些见闻,想跟你讲讲,最好别再装傻充愣。”
常生子盘膝趺坐,道:“恭聆师尊训示。”
乱尘道:“月初我返回峨嵋,沿途历览民风世情。前天行经县城近郊,见到有个女孩儿流落街市,四处打听峨嵋派的去路,喏,就是她!”说着指了指百灵,续道:“而围观人群之中,恰好有四名峨嵋弟子。”
楚晴,黄幽等人闻言诧异,寻思卖身问路那场闹剧,师尊原来也在场。回忆周天使的叙述,确实提到过一位老者。
乱尘道:“这女娃儿容貌之美丽,不用我多说了罢?年青人爱慕美色,那是人之常情。但若心生歹意,妄图恃强欺凌弱小,那就是比妖孽更坏的人皮畜生!”
他越说越怒,呼呼的喘了半晌,方才道:“几名峨嵋弟子见女娃儿貌美,又是孤身一人,立时争相挑逗引诱,丑态当街暴露,什么仁义廉耻全扔到姥姥家啦!我实在看不过,叮嘱女娃儿谨防受骗。那几人竟然恼羞成怒,围上来拳打脚踢,对一个素不相识的老汉,象是要活活打死才罢休。嘿嘿,我索性任他们殴打,且看本派弟子德行败坏到何等程度!”
众弟子听得怒气填膺,好些人脸色涨红,拳头捏的“啪啪”微响。乱尘大师道:“你们不信么?那女娃儿可以作证。喂,丫头,你给大家讲讲如何?。”
龙百灵人在心不在,仍然魂系金光洞外那个少年,听乱尘招呼,勉强笑道:“大师您讲罢,您说什么都对,我完全赞同!”
乱尘摸了摸胡子,笑道:“小丫头足智多谋,鬼神难测,那些混蛋岂是对手?早知此节,我也不会多管闲事啦!”咳嗽两声,又板起面孔道:“当时围观人群里三层,外三层,但看他们下手凶狠,谁都不敢上前劝解。最后还是女娃儿发了话,说愿意随他们上山,这才算给我解了困。然后约好申时龙潭伐木场见面,女娃儿回客栈收拾行装,几个峨嵋弟子凑拢商议。嘿嘿,你们猜商议什么?商量待会怎样玩弄女娃儿,谁先谁后的次序,议论不决,竟还抽签赌胜。”
刚讲到此处,风雷首徒何九宫站了起来,森然道:“师尊,那几个弟子叫什么名字?”
乱尘摆了摆手,道:“莫急,莫急,精彩的还在后头呢。那时我比你还恼怒,但要叫他们死心认罪,须要当场抓个现行。于是我先去伐木场设伏,却发觉女娃儿已到了那里,照面打招呼‘乱尘大师,求您给我指条明路。’哈哈,我才明白女娃儿聪明,看穿了老汉的身份,便将上山之路给她指明,临末问她姓名,寻访峨嵋派的真实意图。嘿,鬼丫头跟我耍滑头,在石桥上刻了行字,只道‘大师猜出几条迷题,我便如实相告。’说完掉头跑进后山。”
“小丫头花样繁多,倒激起了我的兴味。于是琢磨那谜语,刚有点眉目,一个峨嵋弟子匆匆赶到——想必他们商讨有了结果,来的人便是抽签胜出者。”
楚晴等人知悉原委,暗想“来的这个人,应该就是周天使。他那番瞎话漏洞百出,果真是编造的谎言。”
只听乱尘大师讲道:“那家伙四处搜寻,也发现了那条谜语,放声狂笑抽出宝剑,在末尾刻了个‘我’字。我恼他打断思路,施法术震断石桥,让他洗个冷水澡醒醒神。岂料那弟子色心如狂,湿淋淋的从河里爬起来,马上顺着山道狂追。我尾随其后,到了鬼见愁那地方,石壁又刻有字迹,而山崖顶部的岩石刻痕清晰,料想就是第三条迷题。”
“女娃儿能将字刻到山峰高处,显然身怀异术,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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