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计叫‘生米煮成熟饭’,乃男人诱骗女孩的惯招,虽说非常龌龊,非常下流,但是形势所迫,主人也顾不得许多。”
桃夭夭给她说的头晕脑胀,明知纯属诬陷,一时间竟无从反驳。等听到那句“生米煮成熟饭”,想起那天受了李凤歧撩拨,自己忘情的丑态,越发无言以对。小雪在门外又惊又急,盼着桃夭夭严辞驳斥,申明对自己的感情是真诚的,可他却偏偏一声不吭,好象大有默认的意味。小雪由急转怒,渐感耳鼻滚烫,七窍里似要冒出火焰。
红袖一拍巴掌,笑道:“这倒让我想到了《西厢记》的情节——莺莺本是和表哥订了亲的,却私下与张生相恋。两人偷情有了夫妻之事。老夫人得知后无计可施,只得退掉旧婚约,把莺莺嫁给张生当老婆。哈哈,主人退婚的妙计,却是源于这个典故呀,你古为今用,是想作张生呢,还是扮莺莺?反正红娘我是当定了。”
桃夭夭气极反笑,道:“东拉西扯喋喋不休,你今天吃错药了?这般无聊。”
红袖道:“最可怜的是灵儿姑娘,被退了婚的女孩子,名声大损,一辈子甭想再嫁人了!女子无夫身无主,孤苦飘零如浮萍,一辈子何以安身?我瞧只有给你当情妇,或可乞求点慰藉。换了小雪性强气傲,一定不肯屈居卑位。所以主人啊,你如意算盘打的很精,先娶小雪为正室,再纳灵儿作二奶,一箭双雕,大小通吃,艳福滔滔,享之不竭。”
桃夭夭拿她没辙,心想你爱胡说八道,我也信口开河,大家乱七八糟鬼扯个痛快,笑道:“我的盘算何止于此?娶小雪纳灵儿,还要收你作陪房丫头。三个美人儿轮班服侍,我这艳福嘛,那才叫做滔滔不绝。。。。。。”
只听“砰”的一震,有人挥掌狠拍船壁。桃夭夭脸色微变,疾步跨出舱门,就看小雪站在门边,船板上破了一个洞。她怒极拍穿木板,刺屑也扎进了软嫩的指端。但手痛远不及心痛,她不看手指,只望着桃夭夭发怔。
桃夭夭道:“小。。。。。小雪,你几时来的?你,你没听见什么罢?”
小雪道:“师哥,你和龙百灵退婚也罢,相好也罢,请别拿我当幌子。”掉头大步走开,吸气咬唇,死命克制泪水,大声道:“我是剑仙弟子,只想炼剑修道,没事莫来招惹我!”
桃夭夭道:“错了,全错了,师妹你听我解释,解释。。。。。”事已至此,一团乱麻,满身是嘴也休想解释的清。他双腿犹如灌了醋,软绵绵沉甸甸,欲追小雪而不能。转脸望向房内,红袖捂着肚子,嘻嘻哈哈笑弯了腰。桃夭夭一转念,怒道:“红袖,是你,是你故意使坏!”
红袖擦抹眼角,道:“嗳哟哟,笑死本丫头了。咳咳,三个美人轮班服侍,艳福滔滔不绝,这可是你亲口说的。”
桃夭夭拳头捏的噼啪响,咬牙道:“小红你个扫把星,喜欢笑是吧?好,我把你嘴巴扯歪,教你笑个够!”纵步进屋,伸手捉她手臂。红袖早就瞅准了逃路,身形腾起,从窗口“嗖”的穿出,惊呼:“救命啊,主人失了老婆,拿丫头撒气啊!精彩大戏呀!大伙儿快瞧热闹啊!”桃夭夭喝道:“哪里逃!”念决驾起剑光,跃入空中尾随紧追。他俩前后飞行,碧海上方烟纵光横,煞是好看。
各船之间人众纷集,水手们,兵丁们,磨刀擦枪架起铜炮,忙着准备进攻普善岛的器械。眼望两人追逐,众人均自莞尔,一个老兵感叹:“年轻就是好啊,女娃男娃嬉闹玩乐。人活一世,草生一秋,日子就该这么过。”旁边有个百花教徒,满眼羡慕的道:“峨嵋仙师满天飞,若学得他们三分本事,下世变牛马我都情愿。”
桃夭夭所炼的玄门正法,威力随用随强,起初身法滞拙,稍顷剑光大盛,腾挪飞转,轻盈似燕子点水,敏捷如灵猫扑蝶。红袖几次险被捉到,骇异间贴着海面疾掠,霍地蜷身缩肩,钻入前方大船的尾舱。
那间舱室清静整洁,正为龙百灵所居,她凌晨时恢复了神志,由人搀扶到此歇息,这会儿用早膳,倚着床头喝一盅乳扇玫瑰茶。红袖循着她的体香逃来,尚未辨出人影,先扯着嗓子乱嚷:“救命哪!灵儿少奶奶救救我,主人发qing了,强逼我作小老婆。。。。。。”一溜烟窜入床底,从那头钻出,手扶床沿冒起半个脑袋,望着门口呼哧喘息。床边两个侍女先是吃惊,眼看红袖情状狼狈,捂住嘴吃吃偷笑。
第八回 恩仇如山隔鸳鸯5
龙百灵将碧玉茶盅放进茶盘,笑道:“我吃好了,多谢姐姐们照料。”侍女颔首回礼,端着器具退出小舱。桃夭夭抢步而入,大喊:“扫把星藏哪去了?快给我出来领打!快出来。。。。。。”发觉是龙百灵的卧舱,念她正须静养,压低了嗓门东张西望。
百灵却已颊生绯霞,昨夜之事如梦似幻,记得他好象给自己换过衣衫,羞惭惭的道:“相公,你找什么呢?”
红袖道:“少奶奶救我,主人他要对我施暴!”
桃夭夭沉声道:“小红你自个儿出来领罚,我下手或许轻些,不然。。。。。。”
龙百灵瞧两人的光景,已明就里,笑道:“大清早的,呕气伤神,依我相公就饶了她罢。”桃夭夭道:“饶她?哼,哪能轻饶,你可知她干了些什么?”欲待细诉,但涉及婚约等事,不愿多提,只道:“反正卑劣的很,你不知道也罢。”
百灵笑道:“红袖随口编造几句戏言,东野小雪听了暴怒,由此猜疑疏远相公。龃龉小错而已,谈不上卑劣。”桃夭夭大惊:“你,你怎么知道?”红袖紧紧闭住口唇,也被“少奶奶”的判语惊呆,寻思方才少奶奶并不在场啊,怎知我编排主人?言出确凿,竟似亲眼见到一般。
龙百灵道:“昨晚酒宴中,我给写了字作临别赠礼,相公竟未领会。”
桃夭夭道:“写字。。。。。。你写了个兑字,那不是祝吉的斗方么?”
百灵道:“确有此意,但兑属六十四卦,相公跟楚先生学过易理,何不从‘十翼’上去想?”
桃夭夭凝神思索,沉吟道:“易经么?兑卦喜庆啊,亨利贞,主喜吉生消延续。”忽记起易传“说卦”,里面一段有关“兑”的解释,那文字写道“兑为少女,为口舌,为毁拆”。反复默念几遍,桃夭夭变了脸色。
龙百灵道:“对喽,‘兑’为少女口舌。红袖舌如利枪,专喜挑拨造谣,毁事拆台。东野小雪脑子又蠢,听信谬言不辨真假,必定乱发脾气。相公想与她姻缘和美,须要谨防丫鬟红袖的那张利嘴。唉,我好意提醒,相公熟视无睹。”
桃夭夭眼都直了,道:“又拿字谜耍我呢!绕那么大个圈子干嘛?你直接告诉我。。。。。。”暗想当时大庭广众,她女儿家论人姻缘,指点长短利害,怎好直言讲明?自己这么问,也是蠢的可以。
红袖又喜又佩,道:“少奶奶算无遗策,言出必中!婢子佩服的五体投地!少奶奶你尽可宽怀,小红绝对站在你这边!我这张利嘴为你所用,但有指派,管教对手嘴底丧魂!”
桃夭夭喝道:“你再敢乱说,我把你红石戒指扔进大海!”龙百灵笑道:“相公何苦生气?小红姐虽然顽皮,但她点头知尾的挺机灵,留在身边或可解闷,总比那粗野愚钝的女子强些。”红袖点头不迭,道:“少奶奶此言极是。”
桃夭夭道:“哼,你两个早串通好了,故意设计来消遣我。”担忧小雪误会太深,很难补救嫌隙,但就算补救了又如何?红袖有灵儿撑腰,伶牙俐齿煽风点火,今后的麻烦还少的了?越想越窝火,转念之际,都怪龙百灵不该上山,千差万错因她而起,两步跨到面前,鼻子冲着鼻子,牙缝里挤出字句:“灵儿你听仔细了,我非常非常的讨厌你。小时候抹鼻涕,长大了抹眼泪,其实你样子很丑,半点都不讨人喜欢。”红袖肚中大乐,暗道“主人终于被气傻了,居然会说灵儿丑!哈哈,如果灵儿能评个‘丑’字,那天下女人不都丑成了母夜叉,包括小雪师妹,哈哈。”
龙百灵打个哈欠,笑道:“海枯石烂,永远在一起,相公慢慢讨厌我罢。”望向门外碧蓝晴空,欣然道:“天气真好啊,日头暖暖的,我也好多了。。。。。。”扶着床沿站起,忽然“砰通”巨响,船身颤晃,她往前一俯。桃夭夭伸手扶住,道:“起猛了头晕!你快躺下罢。”
话音未落,“砰砰砰”轰响震天,舱房窗棱“咯咯”乱抖。桃夭夭连忙出舱观望,只见海面烟团升腾,甲胄闪亮,一队队白傣兵士头缠布帕,腰悬缅刀,站立于战船两侧。舰首大炮除了炮衣,点燃火药接连空放。场景敞阔壮观,桃夭夭胸臆大畅,赞道:“好威风,好气势!”
左边劲风呼啸,一头飞兽展翅低翔,金鞍轿里坐了五人。一名驭兽弟子指挥,三个侍卫持矛警戒,中间是百花教主。他身披黄金软铠,得意洋洋的呼喊:“开仗啦,桃兄弟,今儿直捣金轮教的巢穴,你来不来?”
桃夭夭大叫:“要来,要来,教主的坐骑雄健,可否搭我同乘?”召罗岩呵呵笑道:“峨嵋剑仙需要坐骑么?你御剑飞得快,我们现在上边候着!”飞兽拍扇双翼,转瞬升入云霄。
桃夭夭高抬右腿,便欲念诀跨出船沿,手腕忽被人拉住,扭头一瞧,龙百灵秀眉含忧,道:“相公别去。”
上次桃夭夭营救民女,桃夭夭前脚刚离峨嵋山,龙百灵已然牵肠挂肚,其后见他受伤,更是痛悔莫及,如今大战将至,怎能让他再去冒险?挨近身畔,劝道:“金轮教徒都被困住了,此战我方必胜。兵法云‘善战者非能战于天’,收拾残敌是小事,相公留守压阵,可比上阵冲锋更要紧。”
红袖道:“留下罢,留下的好,去了也是累赘。”百灵使个眼色,道:“小红姐!”红袖忙改口道:“对对对,我是说,主人英勇神武,只爱征伐强敌,不屑追杀穷寇。眼下灵儿正须主人照护,充当护花使者嘛,才是英雄的本份。”
桃夭夭好生犹豫,只觉百灵娇躯绵软,似乎无力站稳。他经历前几次的苦战,信心暴涨,书生气大减,除恶只欲争先。但若离弃虚弱的灵儿,终下不了狠心,权衡再三,斗志渐衰,暗叹“早知甩不掉她,不如当初留在武陵,还可早晚侍奉娘亲。”苦笑着扶她往船舱走。猛然间啸音震荡耳膜,如惊涛,似滚雷,传自舰队中军方位。
一条战船破浪而出,两旁舰只渐次让道。许大安蹲在那船的桅杆前端,挥拳捶胸仰天长啸,活象受激发狂的雄猩猩。阳光灿烂,给那丑陋的形体染上金辉,却透着一种奇异的威严。四方波浪翻涌,神兽纷纷浮起,伸长脖颈咆哮相应,南召兵士拔刀出鞘,发出“嗬嗬”吼声。刹那间人奋兽怒,九霄摇撼,大战的气息弥散开来。
第九回 重登九霄扫虎穴1
桃夭夭感受这等气势,周身血脉贲张,哪还忍的住?兴冲冲登上船首楼台,手搭凉篷举目四顾。忽见兰世芳飞翔于浪峰波谷间,胯下骑的竟是地包天,不由暗奇“小天那样怕水,临战时也变得神气活现。”定睛细观,哑然失笑。原来地包天戴了两个眼罩,看不见大海,方可翱翔自如。黄梦龙驾着一只白鹤,从附近徐徐飞过,叫道:“破魔在即,桃师弟意欲何为?”兰世芳拉扯项圈,命地包天靠近船楼,也问:“桃师弟同来作战么?”
与此同时,拉船的神兽尽已浮现,巨躯充塞船间,连成一大片“陆地”。驭兽弟子解开缰辔,放置大型鞍座。兵士们列队走过踏板,站到神兽宽大的背脊上,将腰间细链系于鞍环中,固定身位整装待发。桃夭夭暗思“大家按部就班,各都得了指令。独独没人给我交派任务,嘿嘿,我这天龙神将的人选,大概只配留在后方陪女孩子。”心里老大没趣,拱手道:“小弟站脚助威,恭候各位凯旋。”
黄梦龙道:“那也好,桃师弟修为浅薄,阵法中本无你的位置。”袍袖拂展,白鹤引吭清鸣,驮着他直飞入云端。
龙百灵走近身后,道:“相公若思战心切,可与兰师姐同往。”桃夭夭道:“你身子虚,我陪你待着罢。”阑珊意兴,尽显于眉宇之中。龙百灵宁愿自己受委屈,也不愿他有半点愁闷,朝船外喊道:“兰师姐,请你协助使得么?”待兰世芳点头,又转向红袖。没等她嘱咐,红袖抢着道:“灵儿少奶奶放心,由我盯着主人,他休想沾花惹草。”抖身化为烟雾,钻入红石戒指。桃夭夭道:“别多事了,我去了白搭,顶多揣着手瞧热闹。”
正在这时,一团青影滚荡,流星般穿越各船。却是黄幽传布号令,高呼:“船只撤离,后退三舍。”水手闻讯升帆转舵,迅速驶向较平静的海域。刹时黄幽掠过近处,瞥见桃夭夭挨着龙百灵,冷笑道:“剑仙门好差劲,新收弟子临阵退缩,李凤歧师兄畏战逃避,叫一个东野小雪孤身出战,哼,阴盛阳衰,颜面何存?”他遁天术神速无匹,话音飘绕原地,身影倏忽飘远,天上只剩淡淡一个黑点。
桃夭夭闻言一震,胸中火烧,如余烬里泼了瓢热油。那两句话意含双关,讥讽桃夭夭临阵怯战,小雪势单力薄,捎带还损了李凤歧的威名。桃夭夭对自身荣辱看的极淡,却不容朋友的尊严丝毫受损,喝道:“剑仙男弟子在此!”跳出船楼,驾起剑光直追。怎奈法力有限,上升几十丈后真气难续,直挺挺的往下坠落。兰世芳策骑飞至后方,一把抓住他的背心,振臂往上猛抛。桃夭夭耳畔生风,隐约听见龙百灵在下边呼喊“用定阳针!”
兰世芳臂力奇大,这一抛足有半里高,余势消尽又将下坠。桃夭夭记起百灵所嘱,口念“定”字诀使出定阳针,牢牢站定云中。兰世芳赶来抓住后背,再行发力抛掷。桃夭夭收起定阳针,乘势又升高百余丈。如此两厢配合,或抛或停,渐至九天云外。
峨嵋弟子并列悬停高空,眼望桃夭夭姿态奇特,忽而屁股朝前,忽而仰头挺肚,忽而连翻跟头,活象是被人抛甩的大沙包。众人摇头,均想峨嵋道法飘逸灵变,何曾有这种笨拙式样?黄幽道:“桃师弟剑术新颖,令人喷饭。”
欧阳孤萍盘膝坐在“行云符”上,道:“谁领他来的?本事低微,自保都困难,帮不上忙倒添拖累。”
兰世芳飞到近处,答道:“剿灭金轮教是一件大功德,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