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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视完城墙,刘桑回到蜻宫,来到羲和殿,见到夏萦尘姐妹二人。
天气已经开始转热,二女穿的都不太多。夏萦尘穿着一件石青sè褙衣,内里一件浅绯sè抹胸、灰sè的下裳。论起颜sè,几同于侍女丫鬟所穿的青衣,但样式却较为繁琐,抹胸上绣着金sè牡丹,褙衣上盘着一只金凤,额上勒着玉抹额,腰间系着五sè蝴蝶彩绦。
夏召舞却是一件石榴红束胸长裙,外罩宝石蓝对襟半臂,腰间结着十二穗,额上贴了花黄。又将她的彩带挂在臂上。
两人一同坐在那里。喝着清茶,再远处,从抹了红漆的窗格往外看,可以看到鬼圆圆、小婴、夏夏三人在那玩耍。黛玉、宝钗、鸾儿在边上看着。
刘桑上前。就在茶案的短边处坐着。夏萦尘温柔地为他斟了杯茶。
三人中。夏萦尘无疑坐得最雅,夏召舞却只是盘膝坐在那里,左手微撑面颊。右手握着玉杯,看了一阵,忽道:“姐,你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夏萦尘道:“是么?”
“唔,”夏召舞看着姐姐,“好像很多地方都不一样的,不再是那种冰冰冷冷的,就好像雪化掉一般……”
刘桑道:“你想不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夏召舞道:“怎么回事?”
刘桑道:“你过来,我告诉你。”
夏召舞心中好奇,虽说这样的姐姐也没有什么不好,但跟以前的姐姐实在是差别太大,就好像寒冬化作了chūn天,虽然在外人面前不苟言笑,但不管是眼神还是容颜,都温柔了许多。别人一下子或许难以注意到,但对她这个妹妹来说,感觉却是分外明显。
她将脸往姐夫凑了过去。
刘桑用一只手遮着,在她耳边小声说着什么。
美少女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虽然刘桑说得很小声,但夏萦尘何等人物?自是听得清清楚楚,额上青筋一跳,手一挥,一本书卷直接朝他飞了过去,把他砸翻在地……你居然跟我妹妹说这个?
夏召舞却也是呆了好半晌,老老实实的坐了回去,悄悄瞅了姐姐一眼……原来是这个样子吗?!
原来姐姐已经不是处女了啊……死姐夫,你真的是太坏了,我是你小姨子啊,你竟然跟我说这个?
刘桑翻身而起,见娘子没好气地瞅他一眼,于是挠着头,呵呵地笑着。这个是事实嘛,有什么说不得的?
外头鬼圆圆的声音越来越大,殿中倒是安静下来,然后便是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
刘桑告诉夏萦尘,晚上要去赴宴的事。夏萦尘方自沉吟,夏召舞已是伸手叫道:“我也去。”
夏萦尘道:“你去做什么?”
夏召舞道:“都搬到南原来了,很多地方都没去过,一个个的都不认识,自然要熟悉一下。”她本就是好动的xìng子,蜻宫虽大,但人不多,自是有点冷清,既然有热闹,她肯定是要凑的。
夏萦尘看了刘桑一眼。刘桑知道她问什么,笑道:“娘子放心好了,楚坚刻意结交,虽有图谋,但是时机没到,他也绝不敢做出什么。”
夏萦尘自然知道,以妹妹现在的本事,再加上夫君的智谋,楚坚就算想做什么,那也只是自取其辱。
不过她看夫君的这一眼,其实不是担心妹妹到了外头,别人会对她做些什么,而是担心夫君会对她做些什么……在这一方面,夫君还真是一点都不可靠。
说话间,小凰来到这里,福身道:“爷,青影妃子来到,正在外头等爷。”
见萦尘、召舞姐妹两人一下子看了过来,刘桑干咳一声,赶紧解释:“城西的韶华画廊有些新到的画,我只是跟她约好,一同去看看,讨论画道,讨论画道。”
夏萦尘慢悠悠地喝着茶。
夏召舞却是哼了一声。
两个人都不说话。
刘桑汗了一下,小声道:“我……去去就回。”将杯中的茶一口饮尽,呵笑着去了。
刘桑走后,萦尘、召舞姐妹两人相对而坐。
夏召舞嘀咕道:“他到底要勾引多少女人?”
夏萦尘轻轻地看她一眼,心念微动,忖道:“以召舞的xìng子,夫君在她耳边,都已说出‘处女’二字,近乎调戏,她竟未生气,莫非她已经知道夫君其实就是她所喜欢的‘森大哥’?”
夏召舞却也是喝着茶。悄悄看了姐姐一眼,想着:“姐姐到底知不知道姐夫就是‘暗魔’?姐夫难道连姐姐也一直瞒着?”
姐妹俩人都在想着对方到底知道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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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桑先回住处,换了套最普通的衣衫。
到了正门,青影秋郁香已是等在那里。
见到刘桑,青影秋郁香施了一礼。刘桑道:“让郁香姑娘久等了。”
青影秋郁香道:“明知道刘公子还有许多正事要做,郁香仍来打扰公子,应当由郁香道歉才是。”
刘桑笑道:“没事,我一向都不怕美人打扰。”
青影秋郁香脸儿略略一红。
刘桑叫了一辆马车,也未让近卫跟着,只是先绕了一圈。然后再往城东驶去。
一路上。两人讨论画技画道,自是不亦乐乎。
马车驶过一条长街,青影秋郁香揭开窗帘,看向外头。忽的轻叹一声。
刘桑道:“郁香姑娘叹息什么?”
青影秋郁香道:“不瞒公子。我这一次来有翼城。本以为必是乱象四起,和洲局势原本就极是混乱,公子与夏姐姐初得有翼城。只怕四处救火,忙都忙不过来,而南原必定也是灾民遍地,暴乱连连。却未想到到了这里,一切却是这般有条不紊,与我所想极是不同,也不知公子与夏姐姐是怎么做到的?”
刘桑道:“郁香姑娘可会下围棋?”
青影秋郁香道:“略懂一些。”
刘桑道:“‘略懂’到何种地步?”
青影秋郁香道:“中兖洲上,大约无人是郁香敌手。”
刘桑汗了一下……你这个叫“略懂”吗?
青影秋郁香道:“公子莫非想与郁香下棋?”
“不、不是,”刘桑呵笑道,“我只是想说,治国有时就跟下棋一般,最重要的是‘势’,水能载舟,亦能覆船,而现在的和洲,老百姓便是截舟覆舟的‘水’,谁给老百姓予希望,老百姓便也愿意给谁予机会。如果还有希望,穷苦百姓又有几个愿意揭竿起义,流血流泪?”
青影秋郁香惊讶地看向刘桑:“刘公子对穷苦百姓,似乎颇多同情,只看公子竟用‘起义’二字,自古以来,但凡上位者,一提到揭竿的百姓,不是‘暴民’便是‘乱民’,有道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百姓犯事,不论有何缘故,首先便是失了君臣大义……”
刘桑淡淡道:“何为大义?民为重,君为轻,社稷次之!王公列侯争权夺利,却让老百姓受尽压迫,这凭的什么?”
看向窗外:“老百姓最好愚弄,却也最难愚弄,其实有的时候,真的不需要做得多好,除非真到无路可走的绝路,老百姓实在是迫不得己,才会奋起反抗,到那时,这股力量将汇聚成洪流,谁也无法挡住。但是在那之前,百姓总是会先渴望救星,渴望着有一个青天大老爷,若是能够利用老百姓的这种渴望和期待,那就是得了‘民心’,民心是最容易得到的东西,却也是最难得到的东西,老百姓想要一个青天大老爷,于是我们现在开始扮演这个青天大老爷,如此而已,至于那些依旧将民心视作粪土,连扮都不肯去扮的人,纵然被打翻在地,也怨不得别人。”
青影秋郁香叹道:“只听这话,难怪刘公子能在这般短的时间内安抚住民心,‘借势而行’四字,说来简单,但要认清什么是势,如何借势,却从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刘桑道:“郁香姑娘还没有告诉我,你刚才在叹息什么?”青影秋郁香道:“郁香只是觉得,以公子之画道,若专于此技,必定能够成为绝世之画师,但公子既已涉足国事,rì后怕是再无心研究画道,让郁香有些遗憾。”
刘桑自也知道,一旦参与了政事,除非天下大定,确实很难再找出空来,而天下大定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他开玩笑地道:“若是郁香肯陪着我来,说不定我真的可以扔下一切外事,整rì里与郁香一起画山画水。”
青影秋郁香定睛看他:“虽知公子是在说笑,但公子若是真有这般打算,郁香倒是愿意天天陪着公子,或者说……我真的希望是这个样子。”
刘桑一个错愕,讶道:“若是一般人听到这话,必定会以为郁香姑娘是在表露心中情爱,但我却知道郁香真的只是想要与我画山画水,而与情爱无关。”
青影秋郁香黯然看向窗外:“或许只是因为chūn天便要过去了,心中感触也就多了,又或许……郁香真的只是寂寞了。”
刘桑看着她,只见她那俏丽的容颜,有若秋风一般忧愁,虽然知道她原本就容易伤chūn悲秋,此刻不知怎的,却也有一种奇妙的心动,竟真的很想扔下一切,带着她去游山玩水,为她开解心事。这种感觉很是奇怪,不是为了情,也不是为了yù,而是一种忽如其来的怜爱。
车内一片安静,马车却已缓缓停了下来。
探chūn的声音从外头传来:“爷,画廊到了。”
紧接着却是惜chūn的声音:“爷……忧忧小姐在这里。”
刘桑怔了一怔,揭帘而出,只见街边是一座古朴的木制大屋,屋上漆牌龙飞凤舞地写着“韶华画廊”四字。
一个盲眼的女孩,握着竹竿,静静地站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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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2章 中兖洲的太子妃
() 没有想到忧忧竟然会在这里;刘桑下了马车。
青影秋郁香也莲步而出:“这个孩子是……”
刘桑道:“她是我的养女;唤作忧忧。”
青影秋郁香暗自诧异;她知道刘桑原本就有一个养女;也就是小婴;却没有想到他竟然有两个养女;且都是十一二岁左右的女童。
而这个女孩拿着竹竿;眼中尽是白翳;分明就是个瞎子。一个眼睛根本看不见的女孩子;刘桑却不将她带在身边;这岂不是残忍得很?
她向女孩伸出手:“忧忧……”
女孩却是悄悄一移;避了开来。
她怔了一下;心想莫非这个孩子看得到?只是看她的眼睛;灰灰暗暗的;毫无光彩;显然又并非如此。看来这孩子只是有着过人的听力和感知力。
刘桑牵起女孩:“忧忧;你怎么会在这里?”
女孩露出笑容:“好一段时间没有见到爹爹;我只是来跟爹爹说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青影秋郁香觉得她的笑容有些神秘;有些扭曲;yīnyīn冷冷的样子。
甚至是让人有些害怕。
刘桑摸了摸她的头;牵着她;进入画楼。
画楼内有好几条回廊;每条回廊通往一间画室;有翼城本是名城;亦是南原经济与文化的中心;这韶华画廊在有翼城里亦颇有名气;确实是挂了许多佳作;当然;大多都是摹本;真正的名作不可能就这样挂出。
刘桑牵着忧忧;一边走着;一边与青影秋郁香讨论这协作。忧忧眼睛无法看到;就算是通过“星眼”;实际上也无法分辩真正的sè彩;对画自然是并不了解;只是安静的。任由爹爹牵着;跟在他的身边。
就这般逛了一阵;又到外头茶楼;吃了一些东西。
准备回去时;刘桑看向忧忧:“你要跟我回去么?”
忧忧清丽的脸蛋露出笑容:“我只是来见见爹爹。”又道:“晚上爹爹会去看我么?我好几天没有看到爹爹了。”
刘桑知道她说的是星界里的另一个“她”。于是点了点头。青影秋郁香却是听着奇怪。心想他们两人现在不是见了面么?为何这个孩子又要刘桑晚上去见她;还说他们好几天不曾见到?
刘桑又摸了摸忧忧的脑袋;然后才上了马车;将青影秋郁香送往使馆。
忧忧静静地立在那里。听着马车逐渐远去的轱辘声;嘴角溢着冷笑。
青影秋郁香……中兖洲的青影妃子……
刘桑将青影秋郁香送回住处;傍晚时;便带着小姨子一同赴宴。
宴上倒是请了不少宾客;楚坚毕竟是大夫。又是以为刘桑洗尘的名义举办此宴;就算是看在刘桑的面子上;许多人也不能不来。
宴中;楚坚大改作风;对刘桑巴结讨好;对夏召舞献足殷勤。以往虽是公子哥儿;但刻意做起这种事来;却也彬彬有礼;给人予好感。一场宴席下来。连夏召舞都觉得这人不错。
刘桑心想;若非如此;当年文露也不会被他追求到手。
宴中;又有许多人向刘桑轮番敬酒;刘桑却也是来者不拒。直喝得醉醺醺的。
散宴时;刘桑与楚坚勾肩搭背;仿佛已经是结交多年的好兄弟;好哥们。
楚坚笑道:“驸马若是无事。不如找个地方再喝;我知道一座楼里。这几rì来了漂亮姑娘……”
“嘘!”刘桑打个饱嗝;朝身后指了指;“我家小姨子看得紧……看得紧……”
楚坚一回头;见集羽郡主有若雌虎一般;盯着刘桑来;于是笑道:“那改rì;改rì。”
刘桑大力拍着他的肩:“没事;我把她打发回去;你说的是哪座楼?我现在就去;现在就……”
“姐夫!!!”夏召舞跑过来;拖了他衣领便走。
等他们去得远了;楚坚这才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马车;缓缓地往蜻宫驶去。
车上;夏召舞看着枕在她的双腿上;醉倒在那里的姐夫;气得想要敲他头。
这死姐夫;还好自己跟来;平rì里看他自制力蛮好的;从来不喝醉;却原来都是在自己面前装出来的?
居然还想要跟着别人上青楼;他要真的敢去;看我不揍死他。
到了蜻宫侧门;夏召舞下了马车;见姐夫走个路都是歪歪的;嘀咕道:“醉成这个样子。”转过身来:“我背你。”
刘桑居然也不客气;就这般趴她背上。
守门的玄羽女兵见大宫主醒得不省人事;还要娇小玲珑的三宫主来背他;尽皆好笑。
夏召舞却也不管她们;就这般背着姐夫;进入宫中。
蜻宫虽然极大;但此刻住的人并不太多;极是空旷。
月亮升起;星光隐现;已经到了chūn末;天气转暖;虫鸣不断。
经过一片花园;园内湖泊在月sè下摇动着粼粼的波纹;这片湖泊乃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