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那些东面的军士还跃跃欲试,垫着脚步向崇黑虎逼来,但崇黑虎吼声一出口,一道淡蓝色,在黑暗中完全看不到的波纹急速扩散开,毫无阻挡的扫过众军士。这些士兵都是在西疆沙场上身经百战的精锐,早已不知恐惧是何物,但这波纹划过他们之后,一阵冰凉凉的麻痹感从尾骨尖儿直窜而上,瞬间后背便一片森寒,双臂似乎都僵硬了,不听使唤的手臂举起兵刃都很费力。
吼声刚过,崇黑虎已经飞跃到面前,枪尖儿晃动,一股凶煞之气像风沙一样扑面而来,这些军士已然行动不便,此时再看崇黑虎的威势,反抗的意志顿时崩溃,但他们毕竟都是老军人,并不束手待戮,而是双腿自然一软,顺势在地面滚开,给崇黑虎让出一条道路。
崇黑虎自然不愿多做耽搁,狂奔向内城东门,一路上,宫人自然躲的唯恐不及,但那些控制着要害,甚至控制着东门的军士也都纷纷避开,让出通路,这让崇黑虎觉得很奇怪,但局势不容他多想,先出去再说!
此时,内城的混乱已经扩散到朝歌城中,平民区还好,但靠近内城的达官贵人们的府前却是灯火通明、人影纷乱。闯出内城的崇黑虎没走出多远,便看到一队兵马向内城赶来,当先者一员将,银甲银枪,火光中,依稀看清来将的相貌,却不正是苏护!
崇侯虎一把扯掉头盔,向苏护迎去。苏护自然注意到这个突然扯下头盔的士兵,眼望去,却正是自己要去接应的崇黑虎!
兄弟在乱局中相会,自然大为欢喜,苏护扯出后面跟从的一匹空马,让崇黑虎骑上,一同带领兵士,由北门向城外冲去。崇黑虎原以为城中商君必然阻拦,却没想到那一队队奔走的军士像是接到过什么命令,一个个见到他们都回避开,任他们穿出朝歌城外。
出了朝歌城,队伍并不停留,由苏护指引着向东北方向奔去,奔行途中,苏护这才告诉崇黑虎这半夜的来龙去脉。
原来,自崇黑虎走后,苏护焦躁不安,无论接应与否,这事他都不能自专,便立即找到崇侯虎和苏伦说个明白。苏伦也沉吟不定,这种关系到家族安危的事情,很难决定,他核计着,看早上寿王的势头,以及比干的安排,是要杀帝乙夺权了,刚想到这里,心脏狠狠的抽动了一下!“不好!”苏伦不由得大叫一声!
苏护和崇侯虎与黑虎是兄弟连心,苏护不用说了,那崇侯虎也很喜欢二弟,这个二弟不但为人豪爽,更重要的是成天吊儿郎当,酗酒无度,不会对他继承家主造成威胁,还是一大助力。一听苏伦失声叫“不好”,二人顿时窜了起来,急声问怎么回事。
苏伦紧紧的皱着眉头又推演了一遍,这才说道:“若是黑虎没去内城抢夺月姬,我们崇家只怕还有飞黄腾达的机会呢……,唉……,可是黑虎还是去了,依着他的性子,不闹出事才怪,那么……帝乙被弑的罪名便名正言顺的落在他的头上,若他没去,比干或许会找一宫人做替死鬼,却难伏众口,黑虎啊……,正正好好的送给人家一个借口啊……”
“那却如何是好?”崇侯虎急问道。
苏护的脑筋要比崇侯虎快一些,已然猜到,看了眼愁眉紧锁的父亲,沉声说道:“父亲,没有什么办法了,我们接应黑虎哥杀出城吧!反正我们在沧浪郡根深蒂固,未必就怕了朝歌!”
崇侯虎一听这话,眼睛却亮了起来,他虽然才能不长,却是个很有野心的人。也不说话,却缓缓点头,深表赞同。
苏伦看这两个小辈跃跃欲试的,不由得又长叹一声,但这声叹息结束后,苏伦噌地站了起来,背脊一挺,一股伟岸无畏的气势猛然散发!一双老眼闪烁有神,他呵呵一笑,平静说道:“我苏伦也是拼杀了半辈子的人,既然他们逼崇家到这一步,咱们也不能坐以待毙不是?我们再等等动静,此处离内城不远,若有动静应当可以听见,内城有动静后,立即杀回四方驿馆,汇合子弟兵后,侯虎,你和老夫带二十骑冲出朝歌,护儿,你带剩下的人去接应黑虎,出城之后到朝歌东北长陵镇汇合,同回沧浪!”
后来,事情发展的倒是很“顺利”,天黑后不久,内城中便传出喊叫声,接着纷乱的马蹄声也响起来。崇家在东华驿馆中的十几人杀破驿馆大门,直冲回四方驿,汇合那百余名骑士后,便兵分两路。苏护也极其幸运的撞见崇黑虎,带他出来。
这次崇家带到朝歌的都是精骑好马,一行人速度甚快,苏护把前后说清楚后,已经可以远远的望见长陵镇的影子,众人更是加速奔去。
中卷 荆棘满途
10晨光里生死厘定 雪峰顶恩怨难量(1)
崇黑虎离开后,内城的喧闹再次静寂下来,承天殿前面就是金德殿,乃是商君朝会群臣的地方,而寿王、比干、费仲尤浑四人正在这殿中,月姬已经送到后面的寝宫中安歇了。
寿王已经坐在正中的王位上,面带得色,同天伯比干坐在寿王左手边,费仲尤浑则侍立在右手边。诸人面前,却站着丢盔卸甲的张山、洪锦。原来这二人袭击武成王府不成,被人家打了回来,武成王已经调集禁军入城,向王城集中。
寿王初闻这消息时,真是怒发冲冠,当时就要提剑杀了二将,好在这二人吓得忙说出一个对寿王来说极好的消息,再加上比干的阻拦,这才得了性命。这好消息就是,张山、洪锦二将兵败逃回的途中,经过萁王府和微王府,顺道把寿王的两个兄弟——萁子和微子——杀了!
寿王从前似乎只对强过他的人有热情,这也还好,但自从昨晚见过月姬后,就好像这一点热情都被剥夺了,看人都是冷冷的、无情的目光,甚至有些残忍、贪婪。他灵魂中的一切人性的东西似乎都被月姬占有了,留给他自己的只有兽性的一面。
当听说萁子、微子的死讯后,寿王的情绪缓和下来,没人能和他争王位了,至于什么兄弟感情……从前好像有过,但都变的朦朦胧胧的,仔细想起来,似乎又没有任何值得回忆的东西——死了就死了吧……这时,比干咳嗽一声,寿王回过神来,只听比干说道:“王上,如今成汤王室只有王上一人有即位之权,那闻黄两家虽然跋扈,但却都是忠于成汤之人,那也不必担心,王上可宣昭他们率百官进来,微臣自有答对。”
其实寿王早已不担心了,他虽然粗鲁,但也不傻,朝歌的禁军虽然归黄家指挥,但却是最忠于王室的,黄飞虎若是令他们攻打内城,这些朝歌子弟打死都不会做。而那些外镇军队,才真是不受控制的力量。听得比干建议,寿王点点头,“宣!”
近一万禁军在内城外围屯扎,召集百官上殿的钟声在午夜的朝歌城中回荡,午夜临朝,这是极为少见的事,朝歌城里的大臣们这一辈子也就碰上这么一回。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百官陆续会齐,在黄飞虎、闻仲的带领下,鱼贯自南门进入内城,上到金德殿。
待百官站定,比干立即朗声说道:“后土不幸,横出逆臣!北侯崇氏逆臣黑虎,矫旨用兵在前,又不服朝廷公议,杀戮天牢守卫,夜闯宫禁,丧心弑君!致王上驾崩!其家臣苏伦、苏护,其兄崇侯虎,助其为虐,纵兵烧掠朝歌,害萁王、微王于后!俱逃出朝歌,反叛大商!其心之毒之恶,神人共弃!然,国不可一日无君!王上三子,今只寿王殿下幸存,依大商惯例,当奉寿王殿下为新君,诸臣可有异议?”
一番话讲完,殿中一片寂静,过得片刻,宗室商容、太师杜元铣、大臣梅伯、杨任等纷纷站出,表示附议,这几人一带头,其他臣子觉得这事其实没什么好商量的,均表示赞同。黄飞虎、闻仲等无奈,只有这唯一的选择,也只好默认。
比干自然早已预见此结果,微微一笑,又上前说道:“既然如此,老臣忝以宗室之首的身份,请寿王殿下即位!”
此言一落,在群臣进殿之前躲到王位之后的寿王,施施然走了出来,大摇大摆的登上王位,坐于其上。寿王刚刚坐稳,老臣商容又站出来,颤巍巍的说道:“老臣商容,身居宗正之位,掌宗谱,今王上登基,依宗谱,当进‘帝辛’之号,请王上赐准!”
寿王……,应该叫帝辛了,帝辛微笑满脸,进了尊号之后,自己就是名正言顺的商君了,哪有不准之理,当下赐准,接着,开金口、吐玉言,把早和比干商量好的第一道旨意颁出。
“横出逆臣,国之大不幸也,却幸得各位忠勇爱卿扶持,保我成汤天下渡过难关,今依例封赏,进黄飞虎为镇国王,与其世袭武成王之号,合称‘镇国武成王’,加王叔比干为‘同天王’,任正相之职,加张山、洪锦、胡升、丘引为天佑圣将军,加费仲尤浑为亚相。”
帝辛说完,群臣上前谢恩。礼毕,同天王比干出班奏道:“王上,今崇逆逃窜,北侯反叛,当发兵征伐,为先君报仇,为帝国雪耻!臣保举太师闻仲,发禁军二十万,征伐沧浪郡!”
闻仲一愣,还来不及说什么,帝辛却已经开了金口:“准奏!闻太师去准备一下吧,三日后发兵,武成王速将禁军兵符交割给太师!”
黄飞虎不乐意了,出班奏道:“王上,征伐不臣乃是我等武将职事,何用老太师出马?臣愿提兵十万,征伐沧浪!”
帝辛没说话,一旁的比干说道:“武成王不必性急,武成王忠勇之心可嘉,只是现在朝歌乱局初平,真是离不开武成王镇守,讨逆之责虽大,但镇国之责更重,此次变乱,乃外镇引起,如今朝歌之中,尚有外镇邓九公,而且保不准那东侯、南侯不会闻讯而来,借勤王之名……,那时没有武成王在京中镇守,谁人抵挡?闻太师稳重多智,配以骁勇之将,再请得几位鹿台的国师,平定崇逆易如反掌,而武成王镇守朝歌,四方诸侯也不敢妄动,请王上三思!”
还三思什么?帝辛趁着黄飞虎一时无言以对之际,立马接言道:“同天王叔说的有理!就由武成王镇守朝歌,闻太师领军出征,此事就此决定了!众卿还有何事?……天色已晚,若无大事,琐碎朝政便和同天王叔商量着办吧,退朝!”
众臣跪礼毕,在森严的禁卫夹道中,鱼贯走出内城。
清晨的阳光洒遍大地,昨夜朝歌的喧嚣并没有给扩散到其他的地方,朝歌西门外二十里处,关柳小镇还如往常一样的宁静。
关柳镇姜家西园厢房内,姜尚打着哈欠穿好衣袍,就着床边铜盆里的水擦了两把脸,抖抖手,推门走出屋外。
天气格外的好,夏季清晨的花草清香沁润了整个庭院,姜尚满足的深深呼吸一口,手搭凉棚看下初起的朝阳,点点头,这时,耳边阵阵的破风声更加清晰起来。向左看去,武吉正在院子的一侧舞着一杆长枪,虎虎生风,甚有章法,王祥、车夫刘二坐在一旁的大石上兴致勃勃的观看。
很快一趟枪练完,姜尚噼里啪啦的鼓起掌来,笑道:“妙!妙!想不到我们武吉还是一代将才!”说笑着,向那几人走了过去。
武吉笑笑,对姜尚的奉承不置可否,也找了一块大石头坐下,把腰间掖着的棉布抽出来擦汗。姜尚自然不在意,他早已经习惯了,走过去找块干净地方坐下,笑眯眯的看着这三个年轻人。
三人和姜尚相处数日,对他的品性大体也有所了解,一看这老鬼笑眯眯的样子,就知道他又在算计什么了。其中最爱说话的王祥开口问道:“老贤达,朝歌城里现在应该尘埃落定了吧?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我们三人可是从小长在伯府,算的上是亚相的心腹,虽然前儿说送给您,实际上不过权宜之计……”
说到这,王祥顿一顿,语气中带上一丝笑意,接着说道:“您老想必是明白的,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其实如果没有您,我们也会被派出来,找一个老道的人,做您做过的事情……嘿,谁让您自己撞上门来呢?与其说把我们送给你打下手,还不如说是监视您老,呵呵,我实话实说,您老别生气!对了,武吉,临走前相爷交代我们什么来着?
姜尚闻言一愣,而武吉嗖的跳到姜尚的身后,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匕首,抵在姜尚的喉咙上,用他那独特的憨憨的声音说道:“事成之后,送老先生先走一步!”说完,手上加劲,匕首尖儿已经刺破姜尚颈部的皮肤,就要顺着脖子划开。
“同天伯有难了!”姜尚只吓得浑身抽抽、手脚麻痹,不顾一切的先吐出了这六个字。
“慢!”王祥叫道,匕首立即静止不动,王祥笑笑,说道:“恩,反正你也逃不了,哼,你是不是办事的时候弄了什么猫腻?说!”
中卷 荆棘满途
10晨光里生死厘定 雪峰顶恩怨难量(2)
“呼……”姜尚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这时,一股腥臊气飘入众人的鼻孔,王祥眼尖,看见姜尚腿间的裤子上湿了一片,立即鄙夷的皱起了眉头。那姜尚却像看不见王祥的表情,轻松自然的一撩衣摆,盖住了那块湿迹,脸上更无任何羞愧表情。
武吉的匕首离开姜尚的脖子,抵在姜尚后心处,姜尚撩起衣袖,擦擦额角,布满皱纹的老脸却浮起一层颇为自得的笑容,只听他悠然说道:“王祥啊,老夫今年已经有……八十二岁了,嗯……还有你们两个,你们长这么大了,见过我这么大岁数的人吗?”
三仆对视一眼,王祥笑道:“嗯……倒还真是没见过,不过,姜老贤达,您活多大岁数,和同天伯又有何相干?”
姜尚此时已经完全平静,又问道:“没见过……嘿,那你们肯定更没见过像我这样东西钻营,招摇撞骗,却还是安安稳稳活了七十多年的人吧?”
王祥开始有些不耐烦了,冷笑说道:“是!没见过又怎样?我还没见过七、八十岁还吓得尿裤子的人呢!对了,你一会儿说八十二,一会儿说七十多,你耍小爷儿吗?!”
姜尚这时还没忘了手捋白须,他脸色如常,什么“尿裤子”之类的言辞有如秋风过耳,半点波澜也无,王祥对姜尚这涵养真是十分佩服!这老头子居然已经修炼到八风不动的地步了!听着辱骂的话就像聊天打招呼一样,难以想象他当年是怎样的被唾弃才炼成如今的心境修为!
姜尚似乎胸有成竹,摇头笑道:“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我能活到这个岁数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