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呆呆的陆压和少昊抬至头顶上、连连抛起。“噢!”陆压在声浪中享受着小时候常“被玩”的“飞飞”,他被这突如其来、仿佛充满乾坤的谢意冲击的头脑混乱,只觉得再不用像小时玩“飞飞”的时候总是担心摔到地上,他感到身下的人浪是那么的浑厚,几万人手臂叠成的垫子是那么的可靠,仿佛永远都会对自己不离不弃,自己就像一棵青青小树和身下几万生命构成的大地永远的连接在一起。少昊也在天空中起起落落,他的感觉同陆压仿佛,只不过还多出一种新奇:“原来小时候带弟弟玩‘飞飞’是这种感觉呀……唉……小弟他真幸福呀……”
良久,激情逐渐平息的人群将运头胀脑的陆压和少昊放了下来,二人晃悠了一阵,却见人群中分出一条路,那在堤上指挥的黑脸大汉走了进来,纳头拜道:“我是大舜帝属下水官鲧,叩谢二位上神大德!”少昊陆压急忙将他扶起,少昊道:“言重了,我们不是什么上神,只是师从伏羲圣者的两名修士而已,我欠了千条人命,帮这点忙不算什么。”
鲧却正色道:“二位此番义举,救了河南千里百万人民,使他们不至于颠沛流离、家破人亡,鲧无能,险些使大堤失守,若非二位,河南已成泽国矣!二位即使享上神之号,也是当之无愧!”
“不敢不敢……”少昊和陆压急忙推辞。几人正说话间,忽见人群南边一阵骚动。几杆黄色大旗自南方远处移来。“大舜来了,大舜来了!”人群中响起一阵阵兴奋的呼声,不多时,一架黄皮马车行至近处,从中走出三个人来。
陆压认识左边那位,正是舜的大将象,中间的那位男子也可猜得出来,定是舜帝。只见舜帝头包麻巾,身着土黄色粗麻衣,足踏麻布百纳鞋,极为俭朴,他面容中满是风霜之色,额中、眼角、腮侧已然有了几道皱纹,五官却很端正,眼睛黑白分明,眼神清澈,睛如点漆,嘴唇微厚,两只大手上还长着厚厚的老茧。舜帝的左边却是一位女子,陆压观去,只觉目眩心惊,忙低首不敢再看,原来那女子姿容美貌之极,周身仿佛神光流转,于无光处隐现光霞,让观者无不自惭形秽、无法欺心复看一眼,那女子所踏之处,黄泥浊水之间竟凭空多出几番画意,白裙飘动之中,周遭仿若顿时化为仙境。
鲧见三人到此,忙迎上前去,将抗洪情形低声向舜帝说明,舜帝听说陆压二人是伏羲弟子时,眉毛突然一紧,但随即恢复正常。待鲧说完后,三人走到少昊陆压面前,舜帝一双大手一拱,躬身谢道:“二位圣者高徒救民于大难,舜深深感谢!不知二位神明的名号如何称呼?”
“不敢当‘神明’二字,大王称我二人为修士就可以了。”少昊急忙分说,“我叫少昊,他叫陆压,路遇灾害,扶危济困也是我们兄弟份内之事。”
“这正是二位可敬之处!”舜正色道:“天下有几人把扶危济困当作份内之事?二位却揽为己之责任,与某些神明决然不同,那些高高在上、视天下人为牛马猪狗之类尚自称神明,二位比之,何差之有?”少昊陆压脸色稍红,他二人何曾被人如此称赞,正不知如何解答处,只听舜续道:“这位是舍弟,又掌国之兵马,单名一个‘象’字。”随着舜的介绍,象上前躬身微笑,还向陆压轻轻点了点头,舜又指着左侧女子说道:“她是我的妻子,名唤女英,蒙人民错爱,又唤她为‘娥皇’。”那美貌女子也上前一步,微笑颔首,一笑之下,千道艳光凭空起,万载尘虑顿时消。
待众人相见完毕,舜帝问道:“请问二位修士,路过我方是云游?还是有事?若有需要,舜必鼎力襄助!”舜见陆压二人坚持,也就不再称他们为神明,改称修士。
“实不相瞒,”少昊答道:“我奉师命探访不周山,却被封了灵智、变做行尸走肉一般,误伤了贵国千余军士的性命,心中不安,乃是前来请罪的!”
“哦?有这等事?”舜异道,这时象上前来,将当时战场情况向舜详说了一遍,又解释道:“回来后,我听闻大堤河防危急,便先竭虑发明了这麻袋,以做护堤之用,一时没有向大帝禀明情况。”
舜恍然,笑道:“承蒙修士有这等善心义志,叫舜好生感动!这世间又有几人将众生性命放在心中!二位真是昆仑中的翘楚……今日二位的功德,即便是被少昊兄误伤的千余军士也会在地下称颂!况且,他们的家属具在河南,二位全其家小,这命债自然是一笔勾销!”
少昊和陆压被舜夸得很是局促不安,不过既然人王如此说,少昊也觉得心里轻松,于是上前谢道:“大王过奖了,既然大王这么说,少昊心里便好过多了,我们兄弟二人尚有师门事务要做,这就先告辞了。”说罢欲走。
舜急忙拦住,“修士且慢,恕舜冒昧,敢问可有用舜帮忙之处?”舜这边说着话,而他身后的女英却暗暗向象打了个眼色。象会意,急忙站出道:“二位是要去探不周山吧?象对不周山左近情况略有所知,而且对二位感佩有加,极想和你们交个朋友,二位如不嫌弃,就带我同去吧,多少有个照应!”
象刚说完,舜便接道:“二位别看舍弟相貌平平,可是人却极为聪慧机巧的,尤其手工极妙,常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东西来,虽然怪异,却很是得用,定可成为二位的好帮手!”
少昊和陆压被几人接连劝的张口结舌,又不好意思回绝,只得应了下来,舜帝欣喜之中,非要拉着二人回都中好作准备,二人推诿不过,只好随之而去。
七 两仪图说山河社稷 三才重探不周灵山
人王所居的都城,在大河以南千里之处,名曰河洛。河洛地处平原,四周皆是良田沃野,条条大路自城中延出,辐射向四面八方。河洛城并没有城墙,城中心是一座座北朝南的高大祭坛,坛顶有一座正大的神殿。坛下寥寥几处官署,杂处于民宅街市之间,无论人王还是官员,皆是与百姓混居、劳作在一处,但使民有所急、民有所需,从人王至官员便要号召人力,解民之所急、配民之所需,如同民之仆从一般,而民以日常食膳奉之,以钦敬之心慕之,并无唯命是从之役,也无膝行跪拜之礼。人王和官员欲使民力时,必须以己之德行召之,只有如昆仑、东海中为神称圣者,方可以神旨号令。百余年来,神令愈加频繁,或开山挖石,或垒台筑坛,而神灵予民之利愈少,中原民众崇拜神灵的虔诚之心便越来越淡泊了,而人王却德昭天下,威望日盛。
河洛城中心祭坛顶端的神殿,乃是供奉东海大神东皇太一的地方,也是人王起居的住所,此时,神殿东侧一间阴暗的偏殿中,人王舜帝正展开一幅画轴,入神的观看。那画轴以长三尺、径一寸、闪动着五色流光的圆柱形晶体为轴,以赤、黄、绿、蓝、紫五色金线织就画布,大概因为年代久远,画布上的五色条纹色彩黯淡,画布背面所绘的山川地理、渔耕游猎等场景也已经模糊不清。画布正面正显示着一幅奇妙的图景,那图景仿佛是自天空中开的一个口子,透过缥缈的云雾俯瞰着千重峰峦,与伏羲的人书相类似,平图之中乃是立体的世界,只是人书之境里栖息着万千生灵,但这幅图画中却无飞禽走兽,只有一片片的山河缭绕、丘原起伏。现在那图中的视野正急速向东方移去,越过片片青山桃林,越过一条宽广大河,向东平移数千里之后,影像罩定一座平顶大山,那山顶平如刀削,面积广阔,中线处还裂开一道深深的山缝,正是少昊曾去过的不周山,这时,图像却渐渐朦胧,最终模糊一片。
舜卷起画轴,微微叹气。轻轻的脚步声在舜耳边响起,一个轻灵飘渺的悦耳女声随之飘入耳廓,“长生,有什么发现吗?”
舜回头看处,正是女英,便说道:“这山河社稷图可透视中原万里的山川河流,可惜界限止于不周山,伏羲想从那里得到什么,无法得知啊……”
女英手中正端着一尊茶水,她将茶水递与舜,轻声道:“不周山正是当年女娲大神殒命之处,而这山河社稷图也是女娲所传之宝,想是宝物有灵,不忍睹故主离世之地。”
舜将图放到身边案上,接茶饮尽,微笑道:“好香的茶,世间只有你能够煮出如此香茶。”女英接过茶尊,神色带喜,只听舜续道:“爱妻有所不知,这段公案也是历代人王口口相传,当日女娲之死并非如传说中的疲累过度,却是另有他由……”
女英见舜言语吞吐,忙说道:“若是人王隐秘,夫君就不必说了……”
舜洒然一笑,微叹道:“无妨……前代人王敬神灵之功德,这才隐去事实,编造出假话来夸赞女娲,可如今……诸神的号令越来越乖张暴戾,民怨日深那……民以性命托我,我必不能帮助这些大神去盘剥人民,这段密辛迟早曝露,说之无妨。”
女英闻言再抑制不住好奇之心,目不转睛的盯着舜,倾听着。
舜略略想了想,低声说道:“女娲并非补天而死,实为共工所杀!”
“啊!”女英惊呼出声,急忙掩口,眼睛睁的老大。
舜沉声续道:“天从来就没有塌过,不周山也不是共工撞倒的,至于我们手中的山河社稷图,其实还只是一件未完成的作品。当年几位大神编订天、地、人三书,其中东皇太一编天书,女娲编地书,而伏羲编人书,但女娲书未编成便于不周山身死,未完成的地书被当时在场的人王颛顼拣了,众神却以为地书已毁于共工之手,只好由西王母重新编订地书,于是这半截地书就在历代人王手中秘密流传,也就是我们手中这幅山河社稷图。”
“那究竟共工是如何杀得女娲的?难道这世间还有人可以胜过大神吗?”
“也许是因为年代久远,尧王将这事告诉我时,也语焉不详,只是一件事却务必记得,大神们在找寻一件东西,他们为我们做的一切、利用我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找到这件东西,而若被大神得了这件东西,我们的世界就会被抛弃、毁灭……这次伏羲派徒弟去不周山,定有蹊跷,我让象与他们同行便是为此。”舜说完,又低头思索起来。
“长生……”女英神色中带着重重的忧虑,“你想要反抗神灵吗?那少昊和陆压我却觉得都是好人……”
“你放心,”舜轻笑道:“我自有分寸,少昊和陆压确实是很良善的人,我是真心希望象能够和他们成为朋友的……”
象的家也在河洛城中,只有三间小屋,位于祭坛东侧百余丈的地方,很不起眼。三间小屋后面,还有十丈见方的庭院,庭院中种着一些果树,粗看之下,与寻常枣树梨树也没什么差异,但在庭院地下,却是别有洞天。这庭院地下两丈左右,是一间与庭院面积相仿的地下室,而此时,少昊与陆压正在这地下室里,被一堆光怪陆离的东西深深的吸引。
陆压手捧着一个怪异的葫芦,这葫芦外观甚不起眼,与寻常葫芦并无二致,但将它拿在手中来回晃动举放时,轻如无物,但只要持着它静止不动,就会有一股巨大的吸力使它向下坠去,可一动起来,那吸力便瞬间消失。陆压大奇,调动起四维本体,能量带扫过之处,发现手中的葫芦竟是一个孔洞,通往一个苍茫的世界,葫芦只是虚形,它实为一个接口。象在陆压身边解释道:“这葫芦是一株天生灵根,居然内有天地,我是偶然得之,用真元符印将葫芦口封住,必要时可做储物用。”
陆压奇道:“储物?东西放进去倒是容易,可如何取得出来?”
象顿时有点不好意思,赧颜道:“正是有此难处,此宝便一直搁置,未曾使用,唉……不患其小,患其过大耳……”
陆压笑道:“呵呵……如此说来,这葫芦却像你了。”
象奇道:“如何便像我了?”
陆压手托葫芦,置于二人之间,答道:“大可容天纳地,却无缘于微小俗物,却不像你?”
象急忙谢道:“过奖过奖!却是不当,像我兄长倒说得过去,我可差的远了!”
二人正自说笑,却听少昊喊道:“老弟,哎……小象儿,过来过来,这是什么东西?”二人转头看去,只见少昊埋身于地室西边的角落里,手中举着一枚圆珠,周围堆满了琳琅满目的各种奇物,正自招呼他们。两人走上前去,象看了看少昊手中圆珠,说道:“哦……是这个,这枚圆珠叫做影形珠,可以在周围显出用者的影像,是一件玩物,只需将珠子握于自己面前,手心向着自己,再向珠子注入真元即可。”
少昊兴奋道:“哦?我试试。”便依言手握圆珠对正自己,象又教道:“是注入珠内的真元绕珠心自左向右旋转,即可照下自己的影像,再将真元绕珠心自右向左旋转,便可放出所照的影像了。”
“哦。”少昊依言试验,一会功夫,只见那珠身一阵发亮,从珠子里又浮出一个少昊来,只是这少昊有些透明发虚,其余须发、面目、衣衫与真少昊一般无二,正双手抱握在面前,脸上挤眉弄眼、张口呲牙,正是适才少昊自照时所为。少昊大乐,玩的兴起,又手握圆珠,将空出的一面对正陆压,叫道:“来,老弟,笑一个!”陆压很是配合,即挺胸捧腹,畅然而乐、表情欢悦。少昊喜道:“好东西!好东西!我们用这珠子将一路上所行所见照下来,回去见娘时,却不是省了一番口舌!”说完,便有些过意不去,对象陪笑道:“象兄弟,我爱此物,你予了我吧,你要啥物事?我与你换。”象忙笑道:“少昊大哥休谈交换,珠子就是你的了,这不是什么稀罕物事,放我这里也是无用……只是想把一路所见全部照下却是难了。这珠心乃是一粒石子,深山中多有出现,这种石块每逢暴雨雷电之时,便会将周遭景象照下,到下次暴雨雷电时再放出,我采得一粒这种石头,用琉璃包裹,内设法阵,可用真元代替雷电,可以照下一丈之内的景物,只是照像的时间却不长,只可记录半个时辰的影像,少昊大哥计算使用才是。”少昊大喜,也不客套,将珠子揣入怀中,复回身寻摸其他奇物去也。
陆压对象极是佩服,赞道:“象兄真是天才了,这等奇思妙想如何想来?”象忙谦道:“呵呵,过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