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走啊!!顾大人,你们走啊!!”
罗烈的声音就像从幽鬼地狱里凄厉的传出,缠绕在腥风血雨的染尘居内,久久不肯散去。
他的样子却更加可怖,被刺绞稀烂的面部已流不出一滴血液,刀挂肉烂的身躯只能勉强站立,却还在挥舞着断臂,横扫出一个又一个半弧形的兽气斩。
犹胜剑气的兽气斩隐在风中,势不可挡的化去一道道攻势,割开一具具肉身,在呼啸呜咽的风中激起了朵朵血色浪花。
可顾天麟知道,罗烈自己也知道,枯竭的元婴和兽元力都代表,他的命不久矣……
此时的白石星不复往日宁静,四处传来的都是揪心裂肺地撕嚎,至于顾天麟等人,早已连自保都成妄想!
一个不知从何而来的巨大暗红色漩涡,竟像一张血盆大口,低矮压抑的笼罩在染尘居上空,不偏不倚。
更有无数亮白色的电芒交织游离在云端,牢牢将白石星困罩,而云,却是黑色的!
厚重的黑云层层叠叠,像一床密不透风的棉被将天空骤然掩盖,轰鸣的雷动与白石星的震颤悄然合一,声声震震的共鸣在每个人的心底。
“这是一片什么样的天!天道?人道?还是心道,你到底要给我一个什么样的磨难才肯罢休,才肯不再搅起这悍然大波!我顾天麟不是神,我不是神,我只是一个想要报答兄弟情意的小人而已,为什么还要试探我,为什么还要无尽的折磨我!!”
体无完肤的顾天麟站在罗烈身后,指天狂嚎,全然不在意那些杀袭来的劲道,他的眼儿口鼻之内灌满了血浆肉脏,已辨不出表情。
被他直指的暗红色漩涡,正居在漫天黑云正中,这本就是暗无天日的天幕,被它揭开了一个血腥的洞口,这本就是星光全无的天际,也化为了一只等待祭品的血兽……
…当顾天麟仰天长啸的那一瞬,一道粗若山岩的金色闪电化为一条猎食金蛇,从天幕之中劈空而下,吞噬了还在修复中的水月镜台!
看着化为飞灰的水月镜台,顾天麟的心痛的没有知觉,他不知还有何颜面活在这白石星,活在武小虎的面前…
原来一切早就不在他的掌控之中,原来由始至终他都只是别人棋盘上的一颗棋子,所走的每一步早在他人算计之内!
这是多么的啼笑皆非,多么的目光短浅,他一颗棋子竟然妄想展开全局,与下棋的人斗?
“顾天麟,交出落弘燕,我便留你染尘居一个遗址,让后来者也好知道此处有过一个叫染尘居的地方,也好有个地方悼念你们。如若不然,我连这白石星一起催灭,令你们全部化为沙尘!”
一声狂野的威喝与天相接,绵绵不绝地响彻在整个白石星,一遍一遍,震得白石星犹如地岩喷发,摇晃个不停!几乎立足不稳!
“龙霸,妖兽帝龙霸!哈哈哈哈,你居然躲在暗处如此之久,打的却是落弘燕的主意?”
看着弥散眼前的血雾,顾天麟苍凉大笑,毫不畏惧的指天嘲讽起妖兽帝龙霸。
“小小仙臣,不知天高地厚,我的事岂可是你能知晓!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出落弘燕的下落,否则,我必不会再手下留情!”
隐于宇宙星空的龙霸面无表情,血玛瑙般的双眼透出两道厉芒,直直射入白石星,落在了染尘居内。
他的心是无奈的,作为仙魔妖兽界最悠久的帝者,他从不曾干过这样的勾当。
直来直去才是他的性子,威胁、阴谋、偷袭他根本都不屑一顾,实力为尊才是他们妖兽遵从的规则,而且,五彩神龙的尊严更是不容侵犯!
只是时至今日,他竟然也干出背后偷袭,掳人威胁的事,自己又怎能不唏嘘不已。
他是真的想放顾天麟他们一马,她要的是落弘燕这个女人,那么他放过其他人,应该也无妨吧。
可惜龙霸的心思顾天麟不知,不过就算是知,这一刻的他也不会交出落弘燕了。
“龙霸,你真以为我顾天麟愚钝到什么都不知吗?你真的以为你背后的女人会心疼你的付出吗?哈哈哈哈,你永远只是她的一杆枪,一杆使完就扔的枪!”
顾天麟的眼眯成了月牙弯,他笑得开心极了,仿佛天地间令他最快乐的事便在眼前,是的,在眼前……
从龙霸出现的一刹那,从刑云宗的人杀入染尘居,从染尘居所有被调回的魔君、仙君、兽君集体叛变时,他和唐治就意识到,操纵这一切的人,还在幕后。
而最后,唯一还留在他们身边的,只剩下罗烈与暗影护卫八名。
顾天麟毫不犹豫的命暗影护卫保护唐治一家,落弘燕从密道离开,让他们一刻不要停留的径自奔赴翼翎星躲避,因为此刻,半月星也不见得安全几分。
本是叫罗烈也一同前去,可这个黑袍大个子死活不依,要与自己生死在一起。
想到此处,顾天麟的心里泛起一阵暖意,他的眼神不禁温柔了一分,不再那么决绝凄厉。
可是,罗烈却倒在了他的脚下……
一道撼天动地的巨雷自黑云中劈落,那炸裂的响声刺的顾天麟头晕目眩,他不顾一切的猖狂飞身,扑向了几十米宽的悍雷,却迟了一步。
这道威力胜过天劫百倍的巨雷,像是有生命一般的拐了一个弯,银晃晃地绕过了他的身体,劈在了罗烈身上。
面目焦黑的罗烈就倒在他的脚边,像一根烧焦的木炭,‘嘭’的一声,直挺挺的仰倒在他面前,摔成了两截。
那与贺玮完全相同的琉璃眼珠,直勾勾的瞧着顾天麟,骨碌骨碌,转动了两下,便如风化暗哑千年的枯骨,化作了尘埃。
顾天麟溢满鲜血的眼眶,顿时变得空洞无物,他坚硬的心也在这霎那,被锋利的刮出一道裂印。
“龙霸!!龙霸!!我要与你同归于尽!!”
疯狂的仰天嘶嚎中,他的十指痉挛成爪,高举上头顶。
那已涨至血红的脸庞,也在顷刻之间涌出了无数条黑细的麻纹。
这些跟随脉搏肌肉一起跳动的恐怖麻纹,就像是肆意蠕动的千万条缩细蜈蚣,胡乱的攀附其血肉皮肤之上,恶心之极!
顾天麟的气势,随着黑纹地遍布不断攀升,强大的劲流自他体内澎湃涌现,毫无章法的肆虐着周遭一切,似乎要将所有的一切统统摧垮!
忽然间,几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令发狂的顾天麟顷刻一僵,停止了动作。
“顾天麟,我们回来了。”
僵直的扭过头去,顾天麟看见了耸肩一笑的唐治几人,他们笑的很坦然,就连唐沁、唐吟的脸上,也是一片毅然毫无惧色。
“回来干什么!回来干什么!”
吼叫自他的牙缝中逼出,呲牙咧嘴的模样,令此时的顾天麟看起来更加狰狞恐怖。
唐治的眼神触到顾天麟面貌的一刹,整个人已如雷击贯体,蒙呆在了原地,动不得半分脚步。他身后的乾水仙、唐沁、唐吟也是惊诧不已。
特别是唐沁、唐吟两个孩子,本是坚毅赴死的神态,竟被吓得露出几分慌乱,纷纷躲进了唐治身后。
“天麟,相处时日虽不多,但你也明了,我唐治岂会是分不清事态之人。就算是要逞英雄,慷慨赴死,我也绝不会拖着自己的妻儿!”
“只是,既已是无路可走,又何必再做缩头乌龟,令死都不能瞑目……”
唐治的神情很快就复如往常,淡然的与顾天麟说起缘由,眼神中已忽略了他可怖的面孔。
顾天麟心中一明,收回了冷厉的目光,却是沉沉的问了一句:
“落弘燕,怎么样了。”
唐治轻拂了一下乾水仙扣住他一臂的纤手,笑答道:
“暗影护卫皆亡,密道已被破,你我心知肚明这龙霸要的是落弘燕,想要对付的是谁。所以,我劝说了她一番,与她分开逃离……”
顾天麟一笑接口道:“只是你们选择的路,是回来的路,想必追兵就到。”
“真是会给我添乱,连死都要和我扎堆死在一起,唐治啊!你真会给我找麻烦!”
唐治牵起乾水仙的手,扭身向后,看着那铺天盖地追袭而来的剑影,耶喽的一笑道:
“知我者,天麟是也!”
只是他狂跳的心,在亮晃刺眼的漫天飞剑下,怎么都平复不了。
谁都不想死,他更不想他深爱的妻儿死,何况是死在自己的面前……
可若是注定必死的话,他宁可背负着刀剜的心痛,与妻、与子、与女死在一起,也好过四处逃串的他们,一个个孤零零的死去。
染尘居内的一切,尽收龙霸眼底。
他没有再出手。
杀死罗烈,只是为了惩戒。
没有谁能够在他面前侮辱她,除非践踏着他的尸身而过,否则,没谁可以。
即使他发现,顾天麟体内那股蠢蠢欲动的力量强大至极,也未再出手将其扼杀在成型之前。
恐怕这就是他所谓神龙的尊严。
他玛瑙般清透的眼眸精光流闪,彪悍的身躯踏在黑云之上,静观着脚下的变化,他相信,既然密道已损,落弘燕必逃不出下面人的追击。
龙霸这种消极怠工的作为,令他不得不承认,其实他不想抓那个女人,至少不想亲手去抓。
每一次计划的成功,都象征她步入不复之境一步,用自己的手,将最珍爱的女人推入万劫深渊,这等滋味,简直比抽他的龙筋,剔他的龙骨还要痛苦万倍!
诚然,黑云之下的顾天麟、唐治等人所承受的痛苦,更加直接。
追击而来的漫天剑影,汇聚长空,有序的编织成了一张覆天剑网,笼罩在顾天麟几人头顶。
这些密密麻麻的剑影犹如黑幕下的星辰,将本就怪异无比的天幕照的通亮,莹亮闪耀的白芒不断晃动,搅得剑影之下的顾天麟心烦意乱。
杀或不杀,成为他此刻心中最大的拉锯斗争。
虽然,在众人看来,现在应该思考的是逃或不逃,战或不战的问题,而不是杀或不杀——这个他没资格去思考的问题……
脚踏飞剑御空伫立的数万众人,皆是青袍加身,衣带飘摇,发髻梳理的一丝不苟,神情漠然。
仰头观望的唐治不禁嘲弄的叹道:
“想不到刑云宗竟如此训练有素,倾巢而出的追击竟可不乱阵法阵位,实属难得!人才呀,人才!”
一旁依着他的乾水仙立即轻拧了一下他的手臂,轻叹道:
“都什么时候了,还开这种玩笑。越是训练有素我们越是毫无胜算!”
“唉……若是师兄知道我等,是死在刑云宗门下的手上,不知会做何感想……这一天,我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景死去……”
唐治听到此话,顿时无言以对。只好低头给了乾水仙一个歉歉的笑容,心底却不由自主的泛起种种酸苦:
自己本是想故作轻松,以此来缓解几人心中的压力,多少宽慰一下家人,却不料会被爱妻影响了心境,实属修为浅薄。
“若能……若能侥幸不死,定当好好修炼,使自己的妻子儿女能在此界立足,不再遭遇今日之境地!”
凡人界的天之娇子唐治,天龙王朝唯一成功渡劫的皇帝,对着遮天蔽日的死亡剑影,发下了他心中最大的誓言。
“顾天麟,唐治,乾水仙尔等,速速交出落弘燕!”
曾是慈眉善目的华松长老立在剑端,一脸肃然的大声喝叫,眉宇间,暴虐之气甚重!
“我不想杀刑云宗的人,不要逼我!”
沉寂了一瞬后,顾天麟憋出了这句话,至于唐治、乾水仙几人则是对华松的话置若罔闻。
“哈哈哈哈!可笑,可笑,睁开你们的眼睛,好好看看你们的染尘居,再仔细看看这白石星!还存有你顾大人的几个亲信?逼你?我们犯得着吗?哈哈哈哈!”
华松的得意弟子范羽,猖狂大笑道,眉宇之间尽是煞气,与过往的谦卑模样截然相反。
随即,他四周的刑云宗弟子开始高声大笑,数百名在笑递增为数千名在笑,数千名又变到数万名齐笑。
直到最后,整个天地间只剩下他们肆无忌惮的嘲笑之声时,才减缓下来。
忽然间,唐沁扯了扯唐吟的衣袖,用极细微的声音偷偷说道:“我……我不想死在他们的手中。”
她的声音,小的比蚊虫的振翅还要轻细,却依然尽收顾天麟、唐治、乾水仙、唐吟耳底。
四人反应皆是不同,唐治皱眉欲言,乾水仙心疼的落泪,唐吟一把搂住她的肩膀,咬着唇齿不吭声。
唯独顾天麟的反应最为特别,他没有扭头看唐沁,却是大声的问道:
“唐沁,是怕死吗?”
唐沁白皙的脸蛋霎时染上一抹嫣红,红通通的眼眶里蓄满泪水,紧握着拳头倔强的吼道:
“不是!不是!你小瞧人!谁说我怕死!我不怕,不怕!就算我一直是父亲母亲呵护的对象,也绝不是贪生怕死的孬种!我不会给他们丢脸的!你……你侮辱我!”
跺着脚的唐沁浑身颤抖,仿佛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她身旁的唐吟也是眉峰一挑,准备出言力争却不料顾天麟马上接口问道:
“那为什么不想死在他们手上!”
唐沁想都没想,便脱口大喊道:“就是不想!不想死在这些人手中,没有理由,没有理由!”
她的样子像极了一个娇蛮不讲理的小公主,可同为孪生子的唐吟知道,妹妹只是不想死在刑云宗人的手上。
要知道,在人界时,乾临最疼爱的便是她了。
“好!不想死,就竭尽全力与他们一战,我也一样,我也不想死在他们手上!”
顾天麟徒然一喝,之间纠结的心事在这一刻恍然解开,既然不想死在他们手上,那么杀掉他们也无可厚非,一切就这么简单!
“你们说够了没有!一句话,交还是不交落弘燕!”安静了片刻的范羽长老不耐烦的催促吼道。
“再给我们稍稍片刻商议,毕竟落弘燕是武小虎的人,我们这里站的五个人都和他有关系,要决定他女人的生死,至少要每个人都同意,这样他追责起来的时候,我们也好交代的过去,你说是吧!”
很突厥的,之前还义正言辞要拼死一战的顾天麟,竟莫名其妙的对刑云宗人好言好语,甚至话语中还隐含着讨好与接纳交出落弘燕这个提议的意思!
他的话令高高在上的刑云宗长老都楞了一会,快速的传音商议后,华松长老出言道:
“好吧,念着过去你与我刑云宗还有几分薄交,就让你们再商量十个呼吸,十个呼吸过后,再不给个答案,就别怪我们不念旧义!”
话虽如此,不过天空中此起彼伏的嘲笑声,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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