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诗,宁书生来此,似有请教。”老石这人还是不错的,除了有点重色亲友,便将宁采臣的事提了出来。那姑娘只是温婉一笑,朝宁采臣点点头。
宁采臣不通琴艺,只将那在心中响了无数次的曲调,哼了出来……
“二位俱是琴道高人,可曾听过此曲?”
ps:显然,我必须很认真地说,这段很重要……
五。天地为阵
宁采臣问得认真,那二位答得更是认真,迎着宁采臣认真的眼神,老石很认真地告诉宁采臣:“此曲不合古风,只似心中悲戚哀婉自成,若听过,当是过耳不忘……”
余下的话,宁采臣也无心去听,只略觉失落,心思也不在这小院里,朝这两位道了个谢,就想告辞。
老石拉了他的衣袖,道:“明日早朝过后,我留我家兄长在宫中叙话,你趁机出城去吧。”宁采臣只笑笑,哥们心情正郁闷呢,你那大哥如果真找上门来,不怕和他做过一场。
步出小院,小六子已在院门外候着,见着宁采臣出来,满脸堆笑,问道:“见着诗诗姑娘了?”宁采臣只看了他一眼,懒得说话。
小六子也是机灵,抬手就是朝着自己脸上一巴掌,没见这位被人赶出来了么,还这么问,这不是找抽么。这家伙抽完了自己一巴掌,也不呼疼,还是笑嘻嘻地说道:“石大爷吩咐过了,您今儿个的花销,记在他的账上便是。”
宁采臣听他对那皇帝的称呼,也是一笑,问道:“醉云轩中,都是这么称呼……那位的?”说着指了指小院,内里琴音渺渺,显然刚才有宁采臣在侧,那诗诗便不愿奏琴了。
小六子闻言,便道:“此地与那旁的不同,任你何方英豪,来此都赤条条,大爷们来这里寻开心,不愿被外边的身份羁着了,我们当然要懂事了。”这话初一听还颇有道理,但是回头想想,若是里面这位石大爷玩得不爽利了,这醉云轩只怕也……
清凉的月光洒下,淡淡梅香悠远,耳畔琴音萦绕,这一国帝王自懂得个中滋味。
只是这月光下,若果被人窥探,总不是一件美事。
不远处,黑暗的角落中,匍匐着一个猥琐的身影;行到中途,三两个端茶的侍女;及至中厅,自有醉汉,打着酒嗝从宁采臣身旁路过。若说一个两个,宁采臣还只当是旁人的好奇,或是醉云轩自身的安排,到了最后,宁采臣也是心下大奇,这青狮精在人间行走几年,怎么变得这么小家子气,惯用这人间法。
半晌也想不明白,宁采臣神魂往外一放,立于半空,就见这都城被这温柔月色一笼,另有点点灯火弥漫,或是晚归的旅人,或是临考的学子……再往高处走些,这个都城在眼,青狮精果不是个凡尘俗物。也不知这乌鸡国当年便是如此格局,还是青狮精借了那年前的大旱,将这都城重新筑过。
一砖一瓦,一草一木,皆在阵中。
暗晦不明的线条,结成一个不知名的大阵,竟是以一城为阵,这青狮精还真准备把这乌鸡国当了自己的狮子窝了。
神念动处,也不知触动了什么禁制,地上那大阵一阵波动,宁采臣把那神魂一收,随那小六子到了正厅坐下,笑道:“石大爷今儿个请客,怎么也得给几分面子,上最好的酒,要最好的姑娘,唤最好的……算了,诗诗姑娘就不烦劳了,除她之外最好的琴师。”大阵的波动竟然随他神魂来了这醉云轩外,似是有所顾忌,只在那雕梁画栋之外游走,半晌才歇。
你既不让我走,那我就留下吧,看看你又有何能?若你这太监狮子,愿意和我在这青楼一战,也尽随你!
最好的酒,入腹难醉;
最好的姑娘,连斟酒的机会都无,落落起舞;
最好的琴师,也奏不出那心中所思……
数年后,楼里的姑娘们还记得那个把银子不当银子但是就不要姑娘的书生,只有小六子知道那家伙是花别人的银子,不心疼。
二更天时,老石已经动身,早朝这种无爱的事情,将他从诗诗姑娘那里唤了起来。有了青狮精这么个得了菩萨旨意,敢在这凡间乱撒法术的主,乌鸡国这两年来,真个是四方安宁,所以每日的早朝也就成了老石在朝堂之上扯扯闲篇。
这老石也还记得昨夜应了宁采臣说要留他兄长在宫内叙话,还真是早朝刚毕,就着身边的小太监请了国师在那御花园中相见。
园中有湖,湖畔有亭,老石请那青狮精坐定,便道:“大哥,我那太子可有修道的缘分?”此处与那小院清静悠远不同,百合芍药怒放,青松紫竹满院。
青狮精看着亭外的湖水粼粼,又听那老石说话混没个头绪,便道:“小侄子乃是要继你皇位的,享了人间富贵,自然不得道中真趣。”青狮精的声音低沉,略略有些嘶哑。
老石讪讪笑过,又问些固本培元的招数,三千**,还往醉云轩中钻,便是铁打的身子也遭不住。青狮精也不知是出于怜悯还是如何,对着皇帝可算是颇尽心意,将那调和阴阳,养神壮体的法子,细细给他讲来……
这一说便是日上三竿,两人在这湖中闲坐问的用心,答得有意,也不显无趣,旁的人可是等不及了。
要说这乌鸡国老石,**虽未满三千,也是娇花处处,却只得一个儿子,便是他正宫娘娘所出。这事于那正宫娘娘而言,也是万千之喜,可是年前老石就迷上了醉云轩的小狐狸精。老石性子也是光棍,若是别家皇帝进青楼这事吧,总是遮遮掩掩的,他倒好,满天下没人不知道……
他在前头风流,皇后在后头就有些焦头烂额了,整日里宫里嫔妃一口一个姐姐,张嘴便说“皇上好久没往我那儿去了……”。年长日久的,皇后也有些怨愤在心,昨日在那龙床上枯等一夜,今日早朝过后,还不见皇上踪影。
皇后也是火气上来了,拉了太子,就往御花园过来。见那国师在旁。皇后心下一喜,也是一忧,领了太子走上前去,盈盈一拜,这厢里唤声“我夫圣上”,那边道句“国师兄长”,那太子也是懂事,跪在地上老老实实的磕了几个响头,就听话的坐在一边。
老石和这夫人说起来也算结发,知道这寻到御花园中,定有事情,便问道:“夫人来此何事?些些儿和大哥说些生民国事,便自忘了时辰,正待叫你母子二人过来用过午饭。”在外呆的多了,老石的嘴皮子却是利索。
那皇后一听这话,心理的委屈便藏不住了,眼前的夫君,身后的是亲生儿子,旁边坐的是结拜大哥,这心里一委屈,眼泪便止不住了,扑棱棱的直往下掉。
老石忙牵了夫人的手,柔声道:“怎么还哭起来了,没得让孩子看了笑话。”
皇后只不理,半晌才将眼泪止住,怨道:“妾身被人看的笑话还不多么?三千**留不住君王心,便是妾身的不是;太子年长旬日见不得父皇之面,还是妾身的不是;若不是那诗诗姑娘难得见上,只怕……只怕……”这一说起来,便没了停歇,青狮精坐了一旁,听这夫妻间的事,顿觉有些不自在。
老石面上也是精彩,有那太子在旁,这事认了也不是,反驳也没处说,只陪了个笑脸,道:“孟浪了,却怜夫人受此委屈,日后定然多将心思放在家国之事……”
皇后也知道这闹脾气得有个度,听了老石的话,轻啐了一口,道:“有大哥在,这乌鸡国中哪有劳你心神之事?你若真有心,便在大哥面前立个誓,请他做个见证,日后不再去见那诗诗姑娘。”皇后这话也不过是夫妻间调笑,哪能就此断了老石的念想。
青狮精一听这话,便将看热闹的心思收起,笑道:“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我这方外之人!”脚下云气,托了身子,便往天外而去。老石妻贤子孝,连日来慢待家人,这一刻只一心补偿些许,好生说话。直到宫里来传膳食,这才记起昨夜应了宁采臣一事,顿时连连叫苦。
却说宁采臣昨日将那老石的钱不当钱的乱花一气,这才发现,花钱这事还是花别人的钱来得爽利。一觉醒来,便是天明,宁采臣真个是神清气爽,将昨晚那点郁闷抛了脑后。他也打定心思,不想旁的,既是无有讯息,便归了五庄观,问问镇元子老大的主意,总比他这没头苍蝇一般乱闯的好。
除了醉云轩,那股被人窥视的感觉又浓烈了起来,宁采臣找了个没人的地方,便将雷云架起,往那天上飞去。他倒也没刻意去想老石昨晚的话,只按照老石的想法,这会儿青狮精应该在御花园中,脱不开身来找宁采臣的麻烦,自是刻意轻松离去。
只不知来了个打酱油的皇后,青狮精便先行离了御花园,驾云上天,就见宁采臣也是往那天上一冲。青狮精作为一个悲情人物,却在御花园中听那皇后哭泣**三千无人打理,正自郁闷,瞧了宁采臣哪还不见猎心喜,心念一动,那大阵便如一张大网将宁采臣网住。
那大阵起时,宁采臣顿觉身周空气也显凝拙,再见一人空中立定,不是那青狮精还是谁?
六。凶残的红孩儿
也不知这大阵是什么来路,宁采臣只觉身形滞涩,颇有些施展不开,青狮精却多了几分灵动。
也不知这青狮精是喜欢空手对敌,还是没有趁手的兵器,见了宁采臣也不答话,就在空中一拳砸了过来。身形灵动间,还能拳重如岳,宁采臣只将离火劲运起,被青狮精逼得连连后退。离火及体,却不如昨日那般能在顷刻间将青狮精灼伤。
宁采臣对那大阵很是无语,什么嘛,完全就是作弊器好不,不光限制对方移动速度,还加己方移动速度,居然还提升魔抗?
好在这青狮精原本是个不精身法的,哪怕在这阵中,也只能和宁采臣追个前后相接。只是明明看着青狮精很随意的一拳过来,宁采臣接上便像是一座大山压过,不得不说是很让人吐血的一件事。
如是昨晚,青狮精找上门来,宁采臣倒是很愿意打上一架,发泄一番。只是今日这位大妖怪将宁采臣截住,两人试过几招,宁采臣算是看明白了,青狮精明显将自己当沙包了,一拳接着一拳直来直去,完全没有半丝花巧,完全靠着这地利,逼着宁采臣硬拼。
眼瞧得青狮精又是一拳砸过,宁采臣突地想起昨夜神魂外放,那满城的诡异符文,离火劲往青狮精面上一涌,便要将他逼开。云头一落,宁采臣选了西城一角,民居之上,离火劲出,将那镌刻着符文屋顶焚作虚无。哪怕仅仅只缺了这屋顶的一个符文,宁采臣顿觉身周粘滞之力有了些微差异。
印证了自己想法的宁采臣没有注意到青狮精仍旧立在天上,似是被他出其不意攻向面部的一团火劲吓住,放声道:“你我也算误会一场,不若就此揭过,莫要伤了根本。”可怜见的,宁采臣说的“根本”说的是这满城符阵,若是为了和他莫名其妙的斗气,被他毁去,甚是可惜。
宁采臣也不想想,这人缺了什么,就最想念什么。青狮精被宁采臣发现破阵之法,倒也有几分歇战的意思,只是听宁采臣说“伤了根本”,那点无名怒火顿时将那些许心思惊散,厉声道:“你是哪家的出身,竟敢到这里辱我!”
这青狮精一阵发火,宁采臣才发现自己不经意间往这太监狮子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特别是这伤口……不说也罢。眼见得没了商量的余地,宁采臣也省了细说的心思,道:“我只来这城中寻人,你信便罢,若不信,便在手底下见功夫。”
不想这句话出口,那青狮精倒没有攻上,只冷笑道:“好个寻人的,第一夜便寻到醉云轩中……”青狮精昨晚窥视一晚,对这事知道的清楚,“到了醉云轩不寻个女子相陪,反倒和我那贤弟勾勾搭搭,成何体统。”
宁采臣一听这话,一口逆血差点喷了出来,这种从精神上的打击比那拳头的威力可上强多了,明明只是偶遇的好不。面色一正,这种问题必须不能含糊,宁采臣沉声道:“君子之交,清淡如水,勾搭二字,愧不敢当。”
“真个如此?”
“当然!”宁采臣回答的很笃定,那民居之内一长者得闲颐孙,只见得屋顶突地消失无踪,已是惊骇莫名,却见了青狮精凝立当空,忙跪道:“国师神威,辟邪守正!你这人如何敢与我国师相抗,还不……”后面半句肯定是说宁采臣的。
这老人年事虽高,却是中气十足,这番话一口气说下来,正是义愤填膺。只是不知为何,这老人一句话还未说完,就此晕倒地上,就好像突然得了什么重病。宁采臣也是一奇,伸手一探,却陡然发现这老人身体无碍,只是神魂有损。
想起那被自己毁去的符文,青狮精创设的大阵,莫名受损的神魂,宁采臣的面色变得有些难看。这类以生魂布阵的法术,虽未见过,但总不是什么正派的玩意。站在地上,宁采臣指了指晕倒一旁的老人,又指了指已经化作虚无的屋顶,抬头看向青狮精。
“既然看见了,那就留下来吧。”青狮精立在空中,淡淡的说道,显然这位将宁采臣看成了属性正义的大好青年。人活得久了,总会知道些旁人不知道的东西,比如说楚泽之畔的某些秘法。
宁采臣从不以正义自居,也不强求别人正义。只是青狮精布此大阵,已伤天地人和,不管宁采臣如何想,只要他知道这事,定不让他离了此地。
“乌鸡国中,人人视你如神如佛,恨不得日日焚香叩拜,才能谢你活命之恩。”宁采臣指着地上那个已经昏迷过去的年轻人,朝青狮精问道,“你对得住这满国百姓?”这老人见宁采臣与青狮精相斗,不分青红皂白,便将宁采臣看做大反派。初时或许还有几分不满,此时却只剩几分可怜了。
青狮精就在空中,将手一挥,炎炎烈日下,无尽符文闪耀,与那艳阳争辉。
“破阵之法已知,请吧!”青狮精的声音中吐出几许残酷,一个神符便与一人神魂相接,这大阵之内,神符何止万千。宁采臣想要破阵,就须将这神符斩灭……
离火焰起,无数神符涌入,转瞬化作虚无,宁采臣的脸也是渐渐变得难看了。
看着四面八方涌来涌来的神符,宁采臣陡然间一声厉喝:“好!好!好!你既不讲他们放在眼中,宁某又何必做那儿女之态?”
神魂之内,那方莫可名状的世界之中,天雷涌动,离火相随,戊土浮沉,诸天星宿剑立定虚空,不住轻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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