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黑暗之泪
创世神太初的第二滴眼泪?
曲宁萱秀眉微蹙,脑中飞快想着仙界关于父神的一切古老传说,并迅速找到了最关键的那一条——相传,创世神太初在创世之时,就已看到了整个世界的未来,并流下了一滴欢喜的泪水。
这滴眼泪是身体化为万物的创世神太初唯一留下的东西,也是光明、守护与清灵的化身,被仙界三大上仙的疏陵上仙拥有。手持此宝,诸邪辟易,魔气难侵,就算连连使用最强大的仙术,都不会有任何脱力之感。纵以魔皇凉歌之能,对上手持创世神太初光明之泪的疏陵上仙,也只能饮恨而归,绝无获胜的可能。这是六界但凡地位高一点,消息灵通一点的存在,都知道的事情,也是妖魔二界若真想入侵仙界,除去太初结界外,必须面临的第二重阻碍。
六界还隐隐流传着另一个故事,那就是上面一个故事其实是不完整的,事实上,创世神太初欢喜自己创造世界光明美好的一面的同时,又哀恸于世界黑暗的一面,恨不得一切罪恶悉数毁灭。为此,他流下了第二滴眼泪与光明之泪完全相反,司掌黑暗、毁灭与一切罪恶,所到之处,浊气恒生,罪恶不断的黑暗之泪。
疏陵上仙的强大来源于本身,光明之泪不过是个辅助物品,可有的人却不这么想。他们总是酸溜溜地说,若没有光明之泪疏陵上仙也算不得什么,所以心心念念想找寻黑暗之泪,仿佛一得到那件东西,就能横扫六界君临天下。可这么多年来,关于黑暗之泪的血案倒是发生过很多,最后却都证实是无稽之谈。虽说大隐隐于市,黑暗之泪在魔界的概率很大,可魔界高层在魔界中挖地三尺了不知多久,最后只能无奈地自嘲说太初一点都不眷顾魔族,就连这种最适合魔族的东西,都不肯给他们留下。
久而久之,黑暗之泪的事情就成了一个传说,大家听听笑笑就算了,谁也不会把它当真,谁料今天,妖界高层花大工夫入侵仙界,就是为了找到黑暗之泪?这也太……
“他们根据什么推断出这件事并且这么肯定的?”理清楚仅有的线索之后,曲宁萱颇为奇怪地问,“难道就因为仙界有个罚罪之地,又能诞生出魔子?”
想到这里,她又补上一句:“莫非,他们认为父神的第二滴眼泪在罚罪之地?这……这也太荒谬了吧?”
“我不知道,我们只问出了这么多妖界的那几个探子太能抗了!”锦容被这段时间一连串发生的事情差点逼疯,能够总领全局的慕祈上仙又不在,所以她急急地看向曲宁萱,病急乱投医地问,“兰泠,你能不能去试一试?你能律令碧染,说不定也能律令他们,问出真相。”
听见锦容这样说,曲宁萱下意识就想拒绝,说出来的话却一如既往地委婉:“可是上回我至清之气消耗过多,就连前不久律令碧染之时,都有点勉强,更别说强制……再说了,我的能力,对上妖界的探子还不一定有效,毕竟魔族是我们的敌人,可妖族……”
关于这一点,锦容丝毫不感意外,毕竟上次曲宁萱用了律令之后苍白的脸色以及当时大家的鸡飞狗跳,锦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可锦容一心为天界,十分害怕妖族在父神庆典之时搞出什么名堂来,听曲宁萱这样说,还以为她是真的没力气,便急急道:“没关系,我的镜越、恒阳他们两个去说,他们一定会将至清之气提供给你的。还有静儿,我已经问了她,她愿意将自己多年来修炼的至清之气全都给你,虽然没有太大用处,却也聊胜于无了。”
曲宁萱见锦容满脸焦急之色,眼中写江对仙界未来的担忧,不由沉默下来。
知晓兰泠仙子的能力触犯天道后,曲宁萱的第一想法就是将这项能力彻底封存起来,不去用它。有替身娃娃,或许不会死去是一回事,拿自己的小命去开玩笑又是另一回事,蝼蚁尚且偷生,难道不容许她多为自己打算一时半刻?可听见锦容这么说,曲宁萱心中却升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宿命的不可逆性,就在于此,罢了罢了,她又抗争什么呢?反正,兰泠注定要魂飞魄散地死去,早死晚死又有什么关系呢?说不定离开之后,她会发现,这只是一场梦,她还能做回修真界的“沈玉璇”过着只是个小人物,却不用日日猜忌提防,对任何人都不敢报以善意的日子,也能拥有更多的朋友。
想到这里,心灰意冷的曲宁萱轻轻点头,对锦容说:“好。”
锦容这段时间被折磨得焦头烂额,就没发现曲宁萱的不正常,倒是一旁静静坐着的素媛仙子觉得曲宁萱不大对劲,便款款走过来,温言询问:“兰泠仙子,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素媛仙子乃是原初圣殿的一朵迦叶白莲化形,温柔婉约,安静无争,极喜针凿女红,与锦容仙子完全是走极端的存在。她深居简出,却在仙界拥有极高的人气,无论男女都极喜欢与她相处,只要在她身边,就能觉得心境无比平和,不会有多少杂念,仿佛空气都清新了很多。
迦叶白莲是莲花中的皇者,与兰花中最珍贵的至清圣物“素凝优鼎”有颇多异曲同工之妙,是以曲宁萱与素媛仙子也非常合得来。两人相处时间不是很多,就连见面也只有那么寥寥几次,却好似相交多年的老友一般投契,在闲聊之时不经意记下对方喜好,你送我一本书,我送你一件衣服,维持着淡如水的君子之交。
曲宁萱见素媛仙子出言询问,心知自己方才的失落被她看出,为避免大家担心,她便轻轻摇了摇头,尽量以平静的口吻说:“不过是忧心仙界安危,一时陷入深思,倒让素媛担心了。”
倘若慕祈上仙在此,定能发现曲宁萱说了谎话,可素媛仙子与曲宁萱虽然投契,却到底没见过太多面。所以无论素媛仙子心中多么疑惑,却都找不到更好的解释,最后,轻轻颔首,关切道:“倘若发生什么事情,定要与我说一声,素媛虽不才,倾听却是一定能做到的。”
“这是当然。”曲宁萱尽量让自己的微笑不那么生硬,又将话题扯到了素媛新研究的花样身上,像没事人一样聊了大半天,这才将素媛给糊弄过去。
听说了曲宁萱的特殊能力,又得知自己得将至清之气输入曲宁萱体内,大大咧咧的恒阳顿时羡慕不已:“兰泠,真没想到你拥有这样强大的能力,我也好想要啊!”
想要,这等催命的阎罗,你也敢要?
曲宁萱看着恒阳仙君赤诚的眸子,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镜越仙君却露出一丝忧色,心中隐隐有不妙之感。
天道的制衡与手段,曲宁萱前世的小说中写都写烂了,所以她第一时间就能想到,可旁人却不然。对这个世界的人来说,敬畏天道已经刻入了他们灵魂中,他们做梦也没想到,太强也会被世界法则清除。
加上衡天者对法则的领悟,堪称十三真内中最低者,甚至连横多太乙玄仙中的精锐也比不过,所以镜越思来想去,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加上事关仙界安危,时间又所剩不多,他也只得点头同意。
曲宁萱坐于聚灵阵中,以极快的速度吸纳阵中提供的至清之气,可她却惊讶地发现,纵然是至清之气,也由于主人的不同,性质有着微妙的区别。
恒阳仙君的至清之气带有炽热之感,镜越仙君的至清之气却完全相反,给人一种冷冰冰的感觉,这让曲宁萱在吸纳之时有些束手束脚。
可眼下时间紧急,她也来不及将之一一转化成自己的,幸好兰静的至清之气与兰泠出自同源,也带着一股生命的活力,吸纳起来效果极好,竟能有翻倍的恐怕效果,才让曲宁萱的修为将另两股灵力强行镇压起来。
这是很伤身体的做法,可事出紧急,曲宁萱不得不这样做。
仙界,颂泉山脉底,暗牢之中。
“律令真言。”曲宁萱以一次加大仙术的强度,强行压下遭受严重反噬,几欲呕出的鲜血,努力用平淡却带着威严的语气询问:“尔等到底如何前来仙界,一个细节都不要遗漏。”
灰衣人用仇恨的眼神望着曲宁萱,却无法控制自己的嘴巴,只听见自己的声音机械地说:“佳琪鸟之王牺牲自己,让我们手持他的内丹,被结界保护……”
他的意志力极为强大,实力也很优秀,说到这里,就顿了下来,露出极端痛苦之色,再也不肯吐出一个字。
面对同僚焦急的目光,曲宁萱在心中苦笑了一下,心想再来几次,我真装不下去啦!可是,即使清楚越是这样做,自己越是危险,她却再次加大仙术的强度:“然后呢?”
第一百六十五章 越界之罚
对几位妖界潜入者的审讯,足足进行了三天三夜,在此期间,镜越仙君与恒阳仙君足足给曲宁萱补充了十二次至清之气,才得以让审讯完成下去。
从犯人们的口中,众位真仙大概拼凑出了事实真相——妖界多有天生异种,能力非凡,其中有鹿型异妖名为凝麝,无法修行任何妖术,体弱无比,却能以折寿的代价,做出最最准确的占卜。
凝麝一族臣服于妖皇,被他不知以何等方法圈养,原本天定的千载岁数竟渐渐增长,终于出了一个寿命能勉强到万年的凝麝鹿。妖皇让对方以全部性命为代价,占卜出对抗疏陵上仙的法子,只得“仙界……创世神第二滴……泪……”等寥寥几字,这位独一无二的凝麝鹿就消失于天地间,想要再详细占卜到对方在何处,却是不可能了。但光凭这一句话,妖皇就已经动了心思,所以他与魔皇凉歌合作,托言道自己觊觎仙界肥沃土地与充沛灵气,是以共同研究太初结界的破解之法,以及如何瞒过太初结界,将族人送进来的方法。
“妖魔二界,素来面和心不合。”锦容性子张扬外放,颇有凝聚力,又是个实打实的行动派。慕祈上仙不在之时,十三真仙也隐隐以她为首,只见她面沉似水,字里行间冷意无限,“魔皇掩盖下魔种之事,妖皇也瞒下了能直接送人进来的法子。幸好佳琪鸟难以诞育与长成,想成就真正的王级也千难万难,想再有这种机会,少不得到千万年后。”听见锦容这样说,众仙便讨论开了,从怎样加固罚罪之地的警戒,怎样预防佳琪鸟的特殊能力,怎样处理这些俘虏,等等等等。曲宁萱见状,便默不作声地退到比较远的地方,轻轻扯了扯恒阳仙君的衣袖,以极小地声音对他说:“恒阳,我身体有点不舒服,想要回去。”恒阳仙君素来大大咧咧,遇事不会往深处想,见曲宁萱神色有些苍白,精神也很是疲惫,也就理所当然地认为她累了,忙不迭道:“我送你回去吧!”
曲宁萱轻轻点了点头,恒阳仙君就跑去与镜越仙君说了一声,镜越仙君闻言,往这边看了看,见曲宁萱有些疲倦地倚在柱子上,想到她平日深居简出,甚少审问犯人,以为她看不惯这等场面,便点了点头。
反正接下来是商量应对之策,本来就没他们衡天者什么事,不过出于礼貌,镜越仙君还是决定留下来,待会和大家说一声,也省得现在打断正讨论得兴高采烈的众仙。他有些不放心,便警告道:“恒阳,送兰泠回去可以,却千万别乱说话。”“行行行,你总是逮着机会就损我。”虽然知道自己说话经常不经过大脑,刺伤别人,可听见好友直接讲出来,恒阳仙君还是蛮郁闷的,他不想听镜越仙君进一步的说教,就急急地溜到曲宁萱身边,逃离接下来的长篇大论。
曲宁萱见他这幅模样,不由抿唇笑道:“怎么?又惹到镜越了?”
恒阳仙君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地说:“没事,我们走吧。”他们两个通过传送阵离开,一路上,曲宁萱都没说话,恒阳谨记镜越的教训,也就不发一言,唯有送她到了织云殿,寒暄几句后,恒阳就告辞了。
一感知他出了结界,曲宁萱再也支撑不住,她用颤抖的手缓缓取出一块帕子,用力捂住嘴唇。喉头的腥甜终于不用被咽下,霎时间,纯白的手帕,以及握着手帕的右手,都被呕出的鲜血染红,还有些血珠顺着指缝滑落,滴到她纯白的衣裳上,就好似雪地中的红梅般娇艳,却带着不详的凄清意味。
青色的火焰将帕子烧毁,却又让曲宁萱呕出一口鲜血,浑身经脉有如绞痛,头也好似要裂开。
竟已到了这种程度,连最普通,几乎不耗什么力量的火焰,都能让自己的反噬加重……
正当曲宁萱露出自嘲微笑的时候,身子却突然一震,霎时间,她体内的力气被全部抽空,竟生生从椅子上滑到了地上。不仅如此,这个无法控制身体的动作,也让她浑身上下有如万蚁噬心一般,痛不欲生。
她想要站起来,浑身却使不上力气,她尝试着轻轻挪动手指,却好似被无数跟针扎在身上一般,令人痛不欲生。
织云殿素来简朴空旷,就连正殿的地板,都不是洁白无瑕的美玉,而是冰凉无比的石板。平日穿着鞋子,踩在上头还不觉得,今日躺在地上,却让人觉得寒气沁到了心里。
这就是,天道的惩罚……么?
曲宁萱想笑,却发现自己连笑的力气都没有,她想哭,却发现自己已无泪可流。
唯有这种时候,曲宁萱才发现,命运对衡天者有多么残酷——永远孤单一人,纵有朋友,也不可能长久陪伴于你。就算,就算死在这里,也没有人会知道……没有任何人……
想到这里,曲宁萱突然觉得很累,她想要闭上眼睛,好好睡上一觉,却又不敢。因为她害怕,自己这样一睡,就无法醒来了。
为了对抗连绵不绝的睡意,她尽力挪动手指,宁愿体会那惨烈的痛,也不愿让自己睡着。不仅如此,她还开始努力回想前世优美的诗词,在心中默默地,一遍又一遍的背诵,让自己心境放空,却始终无法抵抗从心底升起的冰凉。
寒冷、疼痛、绝望,这三样东西伴随着一直躺在地上的她,让她几欲发狂。
明明,明明父神庆典已经结束,三大上仙已经回来,可是,织云殿却一直无人造访。呵呵,是呀,他们忙着管理妖界间谍之事,忙着处理罚罪之地的结界,忙着……总之,他们有很多事情要做。再说了,审问之时,谁都站在一边,根本就不需要喊她来作为衡天者,她早该习惯寂寞,不是吗?
可我不是兰泠,我不是真正的兰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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