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如此,那又如何?”平静之中,夹杂了些冰冷意味的熟悉声音,字不远处传来,“这些灵气并不属于她目前所在的世界,也不能将之输送过去,否则一个世界失衡,必将导致周边诸多世界出故障。
倘若你想以此种不可能之事来偷换概念,施展离间之计,我只能说,你的手段较之以前,却是次了许多。”曲宁萱轻轻抬起头,就见一人缓缓从大殿门口走进来,好似引领着数不尽的光芒,给这片冰冷的空间中,带来了些许的暖意。
他的容貌、气质与风华,都与王座上的神祗不分轩轾,给人的感觉也同样偏向冷淡,让人觉得高高在上,不好接近。可至少,他望着曲宁萱的时候,到底还是在看一个“人”而不是一件没有生命的死物。
他是……那位白衣的……
“看样子,对我的深恶痛绝,已经根深蒂固地种植在你的心里,就连来此见我,宁可换掉你最喜欢的白色,也不肯与我的服饰重样。”云倦初扫了自己宿命的对手一眼,略带玩味地说,“即便如此,察觉到我将她带过来之后,依旧赶来见你最痛恨的人,果然,那个人的转世,就是不同凡响。”
痛恨……难道这位神祗,便是送了三个穿越者到那个世界,从而搅乱了整个世界命盘的……
曲宁萱抬起头,望着站在她身畔的明夕玦,果然,他今天穿得,并非前几次相遇时的白色衣裳,而是一袭金色的长袍。
这般炫目的颜色,穿在他的身上,丝毫不显俗气,唯有身为皇者的骄傲自尊,还有……一丝寥落的意味……
“他一向擅长以言语来动摇并玩弄人心,所以,无论他说什么,你都当没听见就好。”明夕玦理都不理云倦初,径直望向曲宁萱,向她伸出右手,轻声问,“能起来吗?”
在他问这句话的时候,曲宁萱周身的压力,突然消失无踪。
知道这是对方在庇护着自己,曲宁萱轻轻点头,拉着明夕玦的手站起来。
云倦初饶有兴趣地望着他们的互动,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露出一丝玩味之色。
做完这一切后,明夕玦才望着云倦初,冷冷道:“我已护住那个世界,让它不受你的干扰,却未曾想到,你竟&偷窥一个姑娘家,难道你不觉得,自己又无耻了很多么?”
“对于我来说,任何生灵强加在自己身上的道德与良知,都是没有意义的。”对于宿敌的指责,云倦初不紧不慢,声音缓慢,却能牢牢抓住所有人的心脏,“在我面前,任何生灵的识海都相当于直接敞开,毫不设防的状态。略扫一眼,就能知道这个魂魄从诞生到如今的所有事情——无论是他们记住的,忘记的,公开的,还是私密的,都不例外。我放出一缕神识,一直关注着她,又或是将她带来的时候,顺便看上几眼,都是一样的。再说了,若非你恪守君子之道,不肯时不时看看故人景况,怎能被我抓住漏洞,带这个小姑娘来呢?”
说到这里,云倦初微微一笑,反问道:“到底是放一缕神识监督好呢,还是抓过来时顺便看看好?”
对于这位大BOSS如此程度的精神攻击,明夕玦依旧无法习惯,他刚想说什么,云倦初又懒懒地补上一句:“何况,你别忘了,作为世界之源中诞生,阴阳绝对平衡的存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是没有性别的。”
说到这里,他右手撑着太阳穴,轻轻地,竟带了一丝诱惑地笑了起来:“或者说,你更能接受我的女性形态?”
曲宁萱默默地往明夕玦身后缩了一点,这才敢用略带怜悯的目光看着明夕玦,在心中为他掬了一把同情泪。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神不要脸,那就连天道也无法阻止他了……面对没有廉耻,没有节操,没有下限强大的敌人,您……真能扛得住么?
似乎没察觉到某人越发低沉的气压,云倦初自言自语地道:“似乎你面对女性的时候,往往会心慈手软,看样子,我以女性形态出现,倒是一个挺好的主意?”
这个……曲宁萱抬头,望着明夕玦,后者轻轻扫了她一眼,平静道:“我们走吧!”
“咦?哦,好!”曲宁萱回过神来,连忙点头,却猝不及防见到云倦初的神情,胆战心惊的同时,弱弱地问,“我们……不……”
“没事,他一个人变男变女变人妖。玩得非常开心,不需要我们在这里打扰。”明夕玦不以为意道,“不离开这里的话,你不是被他逼疯,就是被他变疯。”
看起来,您已经非常习惯了……么?
察觉到曲宁萱偷偷打量的目光,明夕玦沉默片刻,大概是联系到云倦初方才的表现,以及一直以来的节操,他难得郑重地解释道:“我是与他相处得最久,却唯一一个没有变疯……不对,文人应该说疯狂过一段时间,却很快被拉回来的存在。”
所以,千万别误会我和那货一样,如果真混到那种地步,那可就太惨了一点。
别说是变成女人,就算是变成人妖,到了决战的时候,也往死里打,绝不留情!
“拉回来……”
“被责任感、道德与良知逼疯,也被这些东西拉回来,真是讽刺,对不对?”,明夕玦自嘲地笑了笑,却见曲宁萱的神色有一丝停滞,好似在聆听谁的话语一般。
猜到发生了什么的明夕玦停下脚步,右手略动,霎时间,原本伫立在源世界的辉煌宫殿,瞬间消失不见。
【小姑娘,你们那个世界的死局,不是没有解法的。】【解救世界困局的方法,就在你被封印的记忆之中,属于创世之初,至情圣物素凝优鼎的,一部分记忆。】【我很期待着,你的选择。】
曲宁萱望着明夕玦,迟疑地说:“他说……”
“他从不骗人,顶多避重就轻罢了。”发现曲宁萱出现在了源世界的时候,明夕玦就知道此事瞒不住,便淡淡道,“待会和你解释。”
曲宁萱轻轻点头,下意识向后望去,只见方才还彻底消失不见的宫殿,又伫立在世界之巅。
王座之上的云倦初摇了摇手中突兀出现的酒杯,轻笑道:“不过对小姑娘说了几句真话,竟将我的宫殿都毁去了……这般力量与掌控程度,比起前段时间,又强了不少。”
“‘虚无’之力,果真是世界最为强大,也最为神奇的一种力量,只可惜……”说到这里,他唇角上扬起一个完美的,却带着极致讽刺与兴味的弧度,“只可惜,作为掌控世间最强大攻击力量的存在,却一心想要守护整个世界,不愿与我提前决战。”
看样子,程度还是不够啊!
怎样才能将你逼上绝路,完成这一场,前所未有的盛大之局呢?
云倦初换了个姿势,把玩着一枚棋子,神情愉悦至极,却能令见到他这个表情的任何人,将来无论面临怎样寒冷的场景,都不会有丝毫寒冷的感觉。
没有什么,会比见到云倦初这位亿万世界的主宰,更令人胆战心惊,恨不得将这段记忆彻底擦除。
棋子在指尖化为虚无,云倦初却轻轻地笑了起来。
纵然不过是尘埃蝼蚁一样的存在,偶然也会有存在的必要,生灵在绝望之时的挣扎与选择,那如流星一般短暂却绽放的光华,无趣如同自己,心湖亦曾有过些微的动容。
正如他所说,无论何时何地,生灵,尤其是人类的挣扎与不服输,总能令世间增色不少。
第两百六十五章 清浊之序
“我的记忆,真……”明夕玦停下脚步之后,曲宁萱望着他,有些犹豫地问,“真有解决之法,还与我有关么?”
明夕玦轻轻颌首,毫不遮掩地回答道:“不错,所以在为你收拢魂魄的时候,我顺带着封印了你识海之内,素凝优鼎天生便应知道的一些事情与能力。”
曲宁萱闻言,沉默许久,才小声地说:“以您的本事,应该早就知道,慕祈他……”
“自是知道,但他不会伤害你,我自不需要解开你的封印。”明夕玦丝毫不觉得两者有什么冲突,很是自然地回答道。
“可……”曲宁萱抬起头,神情有些激动,“难道,您也认为,生命的质重于量,无辜的凡人就该白白牺牲么?难道,就因为弱小,强者就能任意决定剥夺他们生存的权力……”
曲宁萱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她看见了明夕玦的眼神。
在这通透又平静的眼神之下,她感觉,自己方才的激动与质问,都是那般可笑。
“生命的质与量……你们那个世界真正的问题,并不出在这个地方。”明夕玦的目光移向远方,缓缓道,“而是出在太初创建的体制之上。”
“遍数诸多仙灵妖魔存在的世界,大都是人类自成一界,仙灵妖魔则独立开辟出一个空间,两者相安无事,亦不会互相影响,出现什么清气少仙人弱,浊气增魔族多的问题。纵然人界所在的世界,被他们自己弄得毁灭,仙魔的世界也不会出什么问题。““真正的仙魔妖佛,对人类都不会有多大的好感,纵然接近,也大多是为了这一族的气运。因为在他们眼中,人类这个种族,多自私自利,喜内斗内耗,浮躁难安,急功近利……人类之中,不是没有心怀天下,大智大勇之辈,以及自我牺牲之举。但这些,也只是历史长河之中星星点点的光辉,真要算起来,万中之一也无”
“魔族营运而生,天性本恶;妖族蒙昧无知,弱肉强食;鬼族虽遍布阴死二气,却到底顺应天命,天命消耗的清气与制造的浊气大抵平衡,纵不平衡也在天道允许的范围,如此,倒也罢了。人类天性本善,但成长之后……总之,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人类数量的增多,他们消耗的清气与生产的浊气越发不均衡。若说时间短,倒也无事,若时间长了,无论多么强大的生灵,都经不起此等巨额的消耗,会被活生生拖死。”
说到这里,明夕玦望着曲宁萱,淡淡道:“你穿越之前的世界,不是一直在纠结殷商或者更早的上古,到底是茹毛饮血的蛮荒时代,还是正如传说中所写,神仙遍地走,金仙到处有么?很简单,封神之战时,四境八荒再一次被大裂,满天神佛将一小块区域划给人类,将其余的大陆与土地以强大空间结界以及特殊炼制之法炼化,铸成地仙界,隔开了与人类之间的距离,这,便是真相。”
听着他缓缓阐述世界与天道的本质,曲宁萱只觉豁然开朗,随即,却又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茫。
原来,竟是这样……
魔天性本恶,妖生来好杀,鬼是六道轮回正常的存在,本就是浊气的凝聚于化身。天道对他们没报以多少期望,自然不会给予他们清气,而是让他们亲近浊气。加之浊气又分为什么魔气血气鬼气死气,正是他们提升修为的关键,谁也不会傻到释放出来,自然不会让天道失序。可仙、灵、人三族,都被天道归到了“正”的一方,天性本善,或多或少都得到了一些清气,偏偏人类……想让人类个个心境行事如仙人一般,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天道赐予人类的清气,绝大部分都变为浊气。
人类修为弱,寿命短,确实不假,却架不住人口基数大,长久以往,天地秩序怎能不失衡?
想到这里,曲宁萱突然觉得很悲哀。
慕祈口口声声说恨不得人类灭亡,她还以为是他太过偏激,将错误全都归到人类身上,毕竟若论浊气,魔族才占大头不是吗?谁能想到,原来竟是这样……
“倘若真爱着所有的生灵,就不应该自以为是地为他们选择并规划好道路,而是应该让他们自己来选。太初的行为,是在拿其余五界,尤其是仙界,来替人类买单。”说罢,明夕玦自嘲一笑,无奈道,“但这也怪我,贸然将你放入这个世界,云倦初才会刻意诱导太初,让他走入错误的道路。”
“我……”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明夕玦打断曲宁萱未尽之词,缓缓道,“你想说的无非是三千凡间界生灵太多,又完全不清楚这些事情。世界重组,就等于是剥夺了他们的性命,对他们来说不公平,对么?”
曲宁萱用力点头:“不错,纵然清浊之气失衡,大半是人类……是人类的缘故,可这并非一朝一夕之功,也并非他们有意,而是环境的影响。纵然每个人都需要为自己的选择与作为负责,但……”话说到一半,她却突然沉默了。
仙侠的世界,并非以一世来判定开端结束,功过是非,而是以一个魂魄的诞生到消亡来总体计算。这样的话,除却刚刚新生的灵魂之外,谁都谈不上真正的无辜。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与作为负责……这句话,慕祈上仙可以毫不犹豫地将之还给她,驳得她哑口无言。
到了这一步,曲宁萱终于明白,慕祈上仙为何毫不顾惜三千凡间界亿万生灵的性命,执意要进行世界重组,将人界单独划开,再也不管对方的死活。因为,若论起因果,三千凡间界的生灵,几乎全都是天道失衡的侩子手慕祈上仙完全不觉得人类之中,有多少无辜的存在,所以他对人类的灭亡,他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反倒是对其余五界弱小存在的死去,他还会内疚自责一二。
至于不知者无罪……就算人类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他们会改吗?对他们来说,只需今生过得欢快,顺应社会规则,让自己过得好就行,连转世都不是真正的我,还管千百万年之后的事情?再说了,反正买单的又不是他们,而是仙人,不是吗?
“看你的样子,应该明白了吧?纵在我眼里,慕祈的选择亦没有错,他才是一心一意,为了仙界付出,若真有第二条路,他也不会走得如此极端。”明夕玦见曲宁萱有些失魂落魄,不由微笑道,“不过,纵知天道恒昌,生死有命,又有那么多存在,依旧放不开,看不破,太初是,我亦然。素凝优鼎,乃是太初最为钟爱,以精血养育的兰花,若想得两全之法,关键还得落到太初神裔之上。”
听见明夕玦这样说,曲宁萱突然明白了,他为什么会封印自己的记忆。
他曾经说过,他不愿看着故人彻底消逝,才将他们送到别的世界,希望他们与天地同寿。而他的敌人,也就是王座之上,那个令人胆战心惊的存在,为了让他痛苦,将他逼疯,取得最后的胜利,便不择手段,想毁灭他珍视的事物。
如果按照这样的理由推断的话,那么,对方刻意将她叫过来,告诉她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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