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为灵- 第63部分

“匾来！”等了会儿雪唐还没出来，远远地又有铿锵的声音响起。

一个圆溜溜的东西趁着夜色咕噜咕噜滚过来，不过黝黑的发亮，最后飞上了雪狮府的墙头，与忘忧恰好一左一右而立。

“石族石中玉，精心打磨七十二天，以此匾贺雪大哥府邸新成！”这个黑胖小子站在了墙头，扛着一大匾，中气十足地吆喝着。

底下又是一片静默，众贵族几乎看得麻木了。

竟然是石帝钦点的石中盘，十大灵王中运气最好的物域小子。

月帝神龙见首不见尾，百万年来都不见得理一回政事，剩下的二位星帝便有了完全的话语权，辅安定的相思制定国策，而石帝却不着调的很，算命比武打秋风卖萌，他老人家尽做些奇奇怪怪的事。

也可以说，石帝老人家从不管政务。或许相思帝君也不喜欢，但职责所在，不得不担些俗务。

可是石帝有逆鳞。

他本体乃天外陨石，不老不朽，可能昔年灵智开启艰难了点，故而对物品化形的格外关照。

昔年帝都兴起“书僮画侍”，谁家不以驱使书画化形的下人为荣，后被回帝都的石帝无意看到，一怒之下吵架灭族杀了不知多少人，将这些书画小童全部赶到了物域，定下规则“实物化形永不为奴”的铁律。

物域如此丰饶，跟他暗中的关照是分不开的。否则，这么一堆先天驽钝又能生出丝绸黄金的憨货，早就被其他域吞并得渣也不剩了。

石中盘来自物域，难得的是攻守兼备神通厉害，更难得的是资质出众成为物域第一个有出息的灵王，石帝大喜过望，一等他来帝都就提去亲自教导，能站在护短的石帝身后，他小子是烧了百辈子的高香了。

可以说，他站在这里，意味不言自明。

先有跟相思帝不清不楚的少女保驾，如今又有石帝代言人护航，看来雪家儿郎崛起之路，注定势不可挡了。

石中盘与忘忧相视一笑，就往上拍匾，突然从远处传来一个优雅的女声：“慢着。”。

第三卷帝都星阙夜梦长　第一百三十二章　泼天狗血天上来

人未来声先至，这令忘忧想起前世某部名着，不知道来的这女人是否也那般厉害，她与石中盘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按兵不动。

底下的窃窃私语声已经响成一片：“夫人？”“是上华夫人！”。

上华夫人是什么人忘忧是不知的，但单看这些执平辈礼的族长们还有一干低头跪拜的年轻子弟，就可以看出来者的身份应当十分尊贵。

她居帝都也近一月，还真是没听说过这个名头。

二十宫女开道，数百婀娜女子捧仪仗，一下子就将占据了最佳位置的权贵们挤到了一边，这来人好大阵仗！

美妇姗姗而来，朱红的披风随着步履的移动漾起细小的涟漪，一丝不苟的美人髻上弯绕着两颗硕大的红宝石，雍容雅步，气息若沉淀的美酒随着脚步深深浅浅散开，那股凌驾厚重历史的风韵一下子就将在场几位青葱少女压了下去。

忘忧站在府邸离她最远，有点置身事外的味道。

她看到的与别人也有所不同，生机查探开启，第一眼看到的是这女人身上笼罩的淡淡死气，与旺盛的生机平分秋色，半黑半绿随着她的走动斑斓交错，有种诡异的美感。

原来这女子已年迈。

活得越久实力越强，这些活了万年的老妖怪，哪个不是被当做神仙一样供奉着，这样离大限不远的女人，她最好不要去招惹。

忘忧随着大趋势礼节性地弯了弯腰，而后顺势坐在了墙头，小狮子化解了表面的冰寒，但腿部还是受了暗伤，先前折断的膝骨也未痊愈，回去后可能要养一养。

不过。这个妇人垂暮之年仍有如此声威，当真不凡。

她走得不徐不疾，似乎一切尽在掌握，身侧女子皆以灵力化影清理地面，数十条威武的青光沿途流窜，等她到了雪唐门前，寒冰果然皆化，掬伞的侍女轻轻一扫就将这条我蜿蜒小溪收入囊中，地面瞬间光鉴照人水迹全无。

夫人没有丝毫犹豫地跨上台阶，出人意料地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转身面对众人。上华夫人轻启朱唇，淡淡叙述一句：“我不出山久矣。”。

宣布完后她环顾四周，脸色平静地与老臣子们对视。声音随着空旷的风吹远，背后是黑黝黝不透光的大门，威严非凡。

忘忧在她背后看戏，心道这女人应该雪唐关系匪浅。

可惜这个时候另立府邸就要大功告成了，她这一来。怎么想都是不怀好意的吧。

底下的人噤若寒蝉，甚至有些连瞥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上华夫人的来历有些复杂。她少女时期与萱夫人是密友，一同得到了星帝相思的看重，后来萱夫人被星帝所厌弃，上华去求情，也被冷寂了一段时间。

或许人对待旧情是这样的吧。再多的怨恨，都随着萱夫人的离世而消散了，剩下的那丝怅惘。就化作了对往昔时光的怀念。

后来的上华夫人果然得星帝青眼，亲赐手札予以照拂，在帝都的地位一时无人能及。

闺蜜死去了，她得到的补偿却是无上荣光，焉不知得失相抵？

一万多年过去了。她仍然活着，可能是实力再无寸进。在享受了别人无法想象的尊荣后渐渐归隐，本来已经声名不显，这时候突然出现，实在让呼风唤雨惯了的大族们心思难安。

星帝主政务却少人事，而这女人昔日却是真真实实的权势熏天，仗着相思帝的高看一眼，在八大家族里面搅风搅雨搞出不少事非来。

“唐儿，雪城志已经走了，你出来吧。”

上华夫人感应到身后的全无动静，嘴角扬起意味不明的浅笑，岿然立在那里，眼角眉梢都是说不出的自信镇静：“你是我的儿子，何须另立府邸，雪狮府是你的，刑山，也会是你的。你不出来，可是怪我对你这百年不闻不问？”。

刑山主帝都刑罚，乃是长老会看守的重中之重，不过在场人都无暇关注她狂妄的语气，而是不可置信地回味那第一句，夫人说什么？雪唐是她的儿子？

这……真是匪夷所思。

雪杀神怎么会是上华夫人的儿子，不是素来说为雪城志已故夫人的嫡子么？不然怎么会悄无声息了这十年？

不过这么一想也说得通。

雪城志一直以来对这个儿子十分忌惮，若是为家族兴旺，这种举动未免反常，如果是因为上华夫人，这倒顺理成章了。

上华夫人执掌上华宫，虽近日来不闻，万年的传承不可小觑，有她的声威与实力，这个儿子生下来就是取代他的！

猛虎身畔岂容他人窥探，涉及到权欲，父子亦是淡薄。

这里说得通，可是，这上华夫人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儿子苦尽甘来的时候才出现，也还是有些不寻常，要知道雪唐若不曾在凤域谋划，恐怕一辈子都会滞留下界一蹶不起。

因为灵气密度的差别，帝都长大的灵皇跟下界的灵皇可不能同日而语。若非走投无路，谁愿意被放逐到下界去？

这到底是借势还是有母子之实，在场莫不是心思玲珑在心里转了好几个弯，脸上却不现出什么来。

上华等了半晌不见“儿子”出来，美目流转偏过头，看到墙上悠闲坐着的忘忧，别有深意地望了她一眼：“君臣有别，立在墙上不妥，还是下来吧。”。

这就是当众打脸了，她在告诫忘忧分清主次。

而后又淡漠地瞥了一眼石中盘，这位被石帝所亲睐，上华虽得相思帝照拂，却也是不能与这小儿攀比的，她不曾说什么便转过了头去。

空荡的风在空洞的府门前徘徊，雪唐依旧没有动静，上华夫人不由叹道：“唐儿莫非是不想认我这个母亲么。”。

这女人荣极一时，此时稍稍柔婉，倒让人生出几分不忍，为母则强，几时见她做这等低声的姿态语调？

仔细看来，雪唐与上华夫人的面容确实有几分相似。

同样的面带冰霜，同样的星眸朗目，在雪唐身上显得威严的剑眉，到了上华夫人这里就是上挑的英眉，不言不语气势凌人。

还同样的天异禀赋，都有蛰伏待得东山起的耐心，雪城志能待见这个儿子才怪！

忘忧没有理会，她如今坐着作休憩状，不管这女人是否是雪唐的母亲，她都不能表明立场，她先前说的主人是雪唐，那么一切就要等到雪唐出来才有定论。

她无须向任何人投诚。

只是随着时间的逝去，她心中的猜测便渐渐落实了——现在的雪唐应该正在抉择吧。

若不是他的母亲，自然是没有资格站在雪府门前的，雪府必然会派出一二人出来辟谣，要知道沉默虽然令人尴尬，有时候也代表一种默认。

所以，上华八成是他真正的母亲了。

百年来的不闻不问，不是一般的娘亲能做到的，而一旦出来认母，他为另立府邸筹划的十几年，便全部做了笑谈！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口终于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忘忧看到那抹身影，微微松了一口气，随即有些不明不白的失落，好像在刚刚那一瞬，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从心中抹去了。

还是那人，却也不似那人，当年他独坐高台，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月色下的冰冷气质，如今他一步踏出，俊朗面目模糊，扑面而来一股凝聚着威严的煞气。

生机煌煌若日月，看来雪唐的实力是更上一层楼了。

“呵呵，原来雪小友晋升了灵尊，恭喜恭喜啊，一门两灵尊，雪狮族兴旺之日不远矣！”率先察觉的是北水玄龟那方阵营的老头。

雪唐微微颌首。

此起彼伏一片恭贺声响起，百来岁的灵尊，是真正的天纵奇才，七域出了个狐九天，已经令帝都无数家族侧目，如今拯救雪狮族于风雨飘摇中的雪唐，更会在上界掀起一股狂潮，因为他更年轻！

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灵尊，灵界百万物种至高的追求，多少灵皇含恨终，如今这两人尚值年轻就已经实现，焉不让人百般滋味。

怪不得敢另立府邸，灵尊有这个能耐。

怪不得上华夫人来此，因为灵尊值得她重视。

灵尊可执掌一族兴衰，灵尊寿命绵延数千年，感情这实力终于入了上华夫人的眼，所以才跑来承认她这个儿子，还是……私生子！

君不见泼天狗血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原来冥冥中的定数，早在无数人营营役役的时候就已经悄然降临，冷眼看着他们为之辗转挣扎。

忘忧愣在原地苦笑，这种时候，曾甘为马前卒的她不知是无知还是愚蠢，也不知是该欢喜还是该失落。

峰回路转，一桩一件件，没想到这小小的另立府邸一事，这些被“挖出”的隐秘都为雪唐造了势，无论怎样，得益最多的莫过于从头到尾都没说一句话的雪唐。

他是今夜唯一的胜利者，纵然不改立门庭，他也成就了大气候。

母子团聚，热闹散去，贵妇们一一上前与上华夫人恭贺，雪唐冷脸伫立在夫人身旁，恰好对着忘忧的方向。

四目相对，其实也不过刹那交流，忘忧沉默良久，自觉无法回味其中的墨色汹涌。

而后她对着那个方向轻轻一笑，毅然转身，一瘸一拐慢慢地消失在夜色中。

第三卷帝都星阙夜梦长　第一百三十三章　湖光掠影

忘忧落下腿伤这事压根不值一提，最近帝都的大戏一桩接一桩，谁还会在意小小城门领大人的因伤休假。

不过还是有“人”是在意的，譬若得到保证的开明，当见到《“文》忘忧那狼狈模样《“人》的那一刻，它全《“书》身的羽毛都《“屋》激灵地竖起来，紧张得声音都变了调，发出的不再是“咕唧”而蹦出了许多“嗷呜”声，可见是真气得狠了。

最后询问无果，开明亲自守在城门领府邸外面挡人，别提打酱油的菩明净了，恐怕帝都最高执掌相思帝亲来也不会被放进去。

手底下那一串的“守门小兵”也来探望，不过跟菩明净不一样，这些小子们丢下东西后就跑得飞快，压根不用开明撵，弄得走到门边的忘忧哭笑不得。

她本体草木，恢复的能力远超同辈，虽然痊愈，借着“养病”的由头在府内又躺了几天。

外面的动静依然没有歇止。

雪城志宣布退位，雪唐重掌了雪狮族，继任当天就发力，借着宴会时期斩了长老盟一半的人头，四分之一的刑山要员都被他处死。

小虾米们也没放过，一遍遍清洗后，嫡系那些不成器的几个子孙，杀的杀，囚的囚，丝毫不顾念同族之情，一时间雪狮族风声鹤唳，飘在上空的血腥气许久不散。

据说，上华夫人再度领军帝都贵女圈，与牡丹夫人交往甚密，放出风声，意为儿子迎娶双株并蒂牡丹，坐享齐人之美。

暴风雨之后是宁静的伊始。

忘忧躲在院子里偷清闲，想到听来的消息不免乐呵——雪唐好艳福，有这么一位为他操劳的母亲。可惜两位牡丹必有其一母仪天下，上华夫人毫不顾忌地全部收入囊中，也不怕其余七族群起攻之么？

桌上堆着几盒膏药。因为某只盒盖敞开，散出的馨香充斥了整个院子，再看色泽纯粹质体晶莹，一定不是凡品。

这是雪唐次日遣人送来的续骨膏。

忘忧收的时候没有防备，打开的时候就差点着了道，几丝毒气顺着肌肤往伤处钻。可惜，自己算是玩毒的祖宗了，连那群虫退避的五彩毒雾都沾过，这点腐蚀的毒根本奈何不了自己。

这是谁的手笔，显而易见。

她自然不会愚蠢到怀疑雪唐。只是他们之间，终究不再是凤域那单纯的你我。

他已经是呼风唤雨的大族族长，是遥遥屹立在权利顶端的灵尊。那凤域的一年，比起他可绵延千年的寿命只能算沧海一粟罢了。

她不再是祭台处无意求生的无辜少女，他也不再是一句话便可庇佑她所有的冰冷少年。

举手之劳的确曾让她铭记在心，因为没有雪唐，就没有今日的忘忧。

但到底是感激恩义还是情难自禁都无从考究。因为在这里好像又回到了十年前的原点，他还是帝都意气风发的天之骄子，她不过是再平凡不过的七域原住民，他们本不该有交集，因为他有征战宏伟蓝图的未来，而她。。。。。曾经是一抹亮丽的点缀。

不管雪唐如何想。她不会成为他的阻碍。

……

阳光灿烂的午后，北门一干守门兵无所事事地站着，随和大方的美女上司不在。他们实在提不起精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