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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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珠令- 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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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上”果然生性有些怪僻,无怪百花帮主芍药都一再叮嘱,在太上面前,要自己少说话了。心中想着,人已随同芍药,朝山径中行去。不大功夫,便已到了一座精致的楼宇前面。

芍药脚下一停,回头道:“随我进来。”领着凌君毅走入一间小客室,回身道:“凌公子请在这里稍坐,我进去票过太上,再来相请。”凌君毅道:“副帮主只管请便。”芍药没再说话,转身匆匆向里面走去。

凌君毅独自在椅上坐下,先前只当芍药进去通报,很快就会出来,哪知等了顿饭工夫,还是不见芍药的人影。心中渐渐感到不耐,站起身子背负双手,观看壁间挂着的字画。这样又过了一刻之久,才听门口响起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凌君毅立即转过身去,只见走进来的是一个身穿花布衣裤的姑娘,这姑娘不过十五六岁,生得眉目如画,额前梳着一排刘海,两条又黑又亮的辫子,分左右垂到胸前,小嘴角儿噙着一丝浅笑,看去还有些稚气。她跨进门,正好凌君毅也转过身来。小姑娘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到凌君毅,不由得脚下一停,脸蛋儿登时飞起两朵红云。

这也难怪,小姑娘长年住在这与世隔绝的山谷之中,从未见过男人,自然更从未见过这般俊美的少年男人!这一含羞,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凌君毅见她没开口,慌忙含笑道:“姑娘可是副帮主要你来叫在下的么?”花衣少女定过神来,含羞点点头道:“你是凌公子?太上请你进去。”

凌君毅抱拳道,“那就有劳姑娘带路。”

花衣少女低着头,很快转过身去,说道:“凌公子请随我来。”走出小客室,是一条走廊,面对山谷,四面青山如屏,瀑布如练,谷中景物,尽收眼底!前面是一幢五层楼宇,中间一间大厅像是佛堂,正中长案上,供奉着一尊白玉观音,敢情这位“太上”终年长斋礼佛。花衣少女领着凌君毅跨进佛堂,走到东首一间厢房门前,仁立窗外,躬身说道:“启禀太上,凌公子来了。”

只听窗内传出一个妇人的口音道:“叫他进来。”花衣少女打起门帘,低低地道:“凌公子请进。”

凌君毅略微低头,跨入室中。这里敢情是“太上”日常的起居室,上首一张紫檀雕花锦榻,榻上坐着一个身穿黑色衣裙的妇人。尖瘦脸,皮肤白皙,头发略见花白,但却梳得一根跳丝儿也没有,额上戴着黑丝绒包头,中间缀着一颗明珠,只要看她坐在那里不怒而威的神气,自然就是百花帮的太上帮主了。芍药就站在她身后,垂手伺立,状极恭谨。锦榻两旁,是八把椅几,中间放一张八仙桌,桌上放着一盂“毒汁”和一小瓶自己配制的毒汁解药。难怪芍药进来了这许多时光,才叫人来请,原来“太上”要她当面试验“毒汁”解药的灵效,这原是一瞥间的事,凌君毅堪堪跨入厢房:

就听芍药娇声说道:“凌公子,这就是敝帮太上了。”她站在“太上”身后,朝凌君毅暗使眼色,奴了奴嘴,似是示意他伏身下拜。凌君毅只作不解,走上两步,抱拳作了个长揖,说道:

“在下凌君毅拜见太上。”

太上端坐不动,两道冷电般的眼神,直盯着凌君毅,好像要从他脸上找出什么来一般。过了半晌,才冷冷说道:“你先坐下。”凌君毅道:“太上面前,哪有在下坐的份儿?”这原是客气话。

太上微有愠意,冷声道:“老身叫你坐,你就坐,我有话问你。”芍药焦急地朝他递着眼色,那是示意他赶决坐下。

凌君毅潇洒一笑道:“恭敬不如从命,在下谢座了。”退后两步,就在锦榻左首一张椅子上坐下,抬脸道:“太上宠召,不知有何见教,在下洗耳恭聆。”太上脸上似有厌恶之色,不耐道:

“老身说过有话问你。”

凌君毅道:“不知太上要问什么?”太上冷声道:“你姓凌?”

这话就问得奇怪,凌君毅应了声“是”。太上又道:“何处人氏?”凌君毅道:“颖州。”太上追问道:“世居?”

凌君毅又应了声“是”。太上问道:“你爹叫什么名字?”这倒像是应试,要背三代履历。

凌君毅感到有些奇怪,这位“太上”似乎对自己身世十分重视,而且她在问话之时,目光冷厉,盯注着自己,也似乎有些不太友善。“这就奇了,自己什么地方得罪了她?”心念转动之时,口中答道:“先父名讳,上瑞下图。”“凌瑞图?”太上口中低低念了一句,接着问道:“你爹去世了?”

凌君毅又应了声“是”。太上问道:“去世已有几年了?”

凌君毅道:“先父弃养时,在下只有三岁,算来已有一十九年了。”太上又道:“你爹生前是做什么的?”她愈问愈奇。连伺立她身后的芍药也感到有些意外。

凌君毅道:“先父拼读为生。”耕田读书,正是书香门第。太上又道:“家里还有什么人?”

凌君毅道:“只有家母一人。”太上道:“你娘姓什么?”

凌君毅看她盘问的这般详细,心头已有警觉,同时也想起师父在临行时嘱咐过自己的话,如果有人问起母亲姓氏,不可说出姓铁来。此时听到“太上”问起母亲姓氏,随口说道:“家母姓王。”话声出口,突然想起自己曾经告诉过百花帮主,说母亲姓铁,但话已出口无法收回了。尚幸太上听了之后,并未追问。这点已可证明百花帮主并未将自己详细情形,报告太上,不错!她(百花帮主)前晚也并没有把自己的详情,告诉芍药。

太上脸色似乎稍霁,点点头道:“很好。”听到这两个字,芍药总算暗暗替凌君毅松了口气。太上接着又问道:“老身看你武功不弱,你师父是谁?”这句话,听得芍药又有些耽心起来!

太上面前必须有问必答,但凌君毅曾说过他师傅不欲人知,.这话如何能对太上说呢?她心头一急,忙向凌君毅暗暗点头示意他快说。凌君毅这回倒是依了她,欠身答道:“在下出身少林。”

太上颔首道:“你是金刚泰门下?”凌君毅道:“不是。”

太上又道:“那是潜山大师的弟子?”潜山大师乃是少林方丈。

凌君毅道:“不是。”太上不耐地问道:“那你师父是谁?”

凌君毅道:“家师法号不通。”太上身躯微微一震,凝目道:

“你是反手如来门下?”她这句话。口气之中惊多于讶!少林门人,她不在乎,但反手如来传人,她可惹不起。不但是她,放眼江湖,二三十年来黑白两道几乎没有一个人惹得起这位说正即正,说邪亦邪的不通和尚。

这可真灵,已经和凌君毅说了半天,太上那张瘦削脸,始终其寒如冰,但这一听说凌君毅是反手如来不通和尚传人,她脸上就像春风解冻,有了笑容,笑虽很微,但笑容后面,似乎含有得意之色。凌君毅是反手如来传人,她为什么会得意呢?当然这个“得意”后面另有文章。这点凌君毅还差得远,他是想不到的,他所看到的,只是太上脸上有了笑容而已。

太上语气也缓和了,徐徐说道:“令师一代高僧,武林奇人,老身钦佩已久,可惜无缘瞻荆。凌相公是大师高足,老身真是幸会之至。”这真是前倔后恭。世上有许多阀阅门弟、显赫身世的纨绔子弟,所以能到处吃得开,就是靠山扎硬也。凌君毅欠欠身,连说不敢。伺立太上身后的芍药,听得深感惊奇,她从没听太上对入说过这样的客气话,她望着凌君毅,心中暗暗得意,不禁朝他婿然一笑。又是一个得意的人!太上接着又道:“凌公子替老身制成‘毒汁’解药,老身极为感激。”早就该感激了。

凌君毅欠身道:“太上夸奖,黑龙会以‘毒汁’淬制兵刃暗器;中人无救,日后必然为害江湖。在下能替贵帮效劳,配制解药,也可以说是略尽在下一点心意,好使江湖同道不再受‘毒汁’的威胁,太上感激二字,在下愧不敢当。”太上点点头道:

“凌相公崇侠尚义,真是菩萨心肠,只是老身和黑龙会结怨甚深,凌相公能否把配制解药方子见告?”

凌君毅哪有什么解药方子?这一问题,他早就想到,太上一定会向自己提起,但却始终想不出较好的理由来。闻言不觉面有难色,迟疑了一下道:“这个……”芍药及时说道:“太上,凌公于不好意思说出口来,还是由弟子代他说吧!”

太上稍微转过脸去,说道:“你说。”芍药脸含娇笑,深情款款地看了凌君毅一眼,说道:“弟子也问过凌相公,凌公子说:

他在咱们这里,安危莫测,如果交出药方来,咱们可能会对他不利。”

太上居然并不生气,微微额首道:“江湖险恶,人心谲诈,凌相公顾虑得有道理,但老身一生礼佛,创立百花帮,也只是为了对何黑龙会而已,岂会如此心狠手辣?”芍药道:“弟子也是这么说。”凌君毅拱拱手道:“太上幸勿误会,在下既肯替贵帮配制解药,岂会对贵帮有此存心?那是因为副帮主问在下方子,在下一时无以为对,只好如此说了,实则……”

太上目光一注,问道:“凌相公有什么难言之隐,但说无妨。”凌君毅灵机一动,这回却想到回答她的话了!那是他看到自己说出师父名号之后,太上的脸色,有了极显著的转变,自己何不把解药方子推到师父身上去?

这就欠身答道,“太上明鉴,这解药方子,是家师得之于一位西域高僧,专解天下奇毒,在下只是依方给贵帮配制,至于这药方,未得家师同意,在下不敢泄漏,此事还望太上原谅。”这话说得入情入理,令人无可厚非。果然,凌君毅猜的没错!太上听说是反手如来的秘方,就不再追问下去,淡然一笑道:“凌相公不用为难,各派都有不传之秘,老身怎好勉强。好在凌相公已替咱们炼制了两缸解药,也差不多够用了。”

芍药道:“太上,凌公子说,他配制的两缸解药,有效期限,只有三个月。”太上道:“不错,药汁是水做的,不易久贮。”她忽然“哦”了一声,看看凌君毅,说道:“老身有一不情之请,不知凌公子肯不肯答应?”

凌君毅欠身道:“太上言重,太上有何吩咐,尽管明示。”太上蔼然道:“老身手创百花帮,帮中上至帮主,下至花女,均是老身的弟子。但本帮也有不少使者,是从各大门派中透聘而来。

凌相公艺出反手如来,人品武功,自是不用说了。老身也知道像百花帮这样一个小组织,容不下凌相公,更不敢以‘使者’一类名义来延揽凌相公。但老身内心,却极希望凌相公协助百花帮,维护百花帮,因此老身之意,想聘凌相公为本帮护法,不知凌相公意下如何?”

芍药站立太上背后,笑了。凌君毅连连拱手道:“太上厚爱,在下江湖未学,实在不敢应命。至于贵帮需用‘毒汁’解药,在下自当随时为贵帮配制,区区愚忱,还望太上垂谅。”

太上看了他一眼,说道:“老身看得出来,凌相公人中龙凤,咱们百花帮屈留不住。但本帮护法,地位超然,和护花使者完全不同,也不用长留在帮里,对凌相公来说,也十分适合,凌相公幸勿推辞才好。”凌君毅道:“太上雅意,在下十分感激,只是在下年轻识浅,实在不敢当此重任。”

太上脸色有些异样,默默不语。这下芍药可急了,柳眉微颦,一双俏目望着凌君毅,只是朝他暗暗点头,那是示意他赶快答应。凌君毅道:“在下冒昧,有一件事,想请太上指点。”太上晤了一声,注目问道:“凌相公想问什么?”凌君毅道:“在下想请太上指示,黑龙会的巢穴所在。”

太上脸色一变,目光凝注,问道:“凌相公要找黑龙会巢穴么?”凌君毅道:“正是。”

太上缓缓收回目光,说道:“不错,凌相公问对人了,黑龙舍行迹隐秘,大概除了他们死党,江湖上能够知道他们巢穴的,只有老身一人了。”话锋一转,接着问道,“凌相公要上黑龙会去作甚?”她说话之时,目光炯炯,直要看穿凌君毅的心事一般。

凌君毅自然也看出来了,她听自己提到黑龙会,脸色就为之一变,此日寸又目光盯注,追问自己去黑龙会作甚?“难道黑龙会和百花帮之间,有什么隐秘不成?”凌君毅心念闪电一转,说道:

“在下是听总管说的,在下有两个朋友,落在黑龙会手里,黑龙会的人把他们当作贵帮护花使者,声言要贵帮用在下去交换。”

太上道:“此事老身已听芍药说过了,不知凌相公有何打算?”凌君毅道:“在下那两个朋友,是在下生死之交,义无反顾。还望太上赐告黑龙会巢穴,救人如救火,在下打算立即动身。”

太上点点头,微笑道:“凌相公肝胆照人,这份义气。老身无限钦佩。只是黑龙会高手如云,凌相公纵然艺出反手如来,但单人涉险,不仅救不了令友,只怕连你也非失陷不可……”她话声微顿,接道:“老身和黑龙会仇深似海,这二十年来,老身始终隐忍未发,一是他们‘毒汁’之毒,始终无药可解。二是老身人单势孤,自审双拳难敌四手。老身创立百花帮,也就是为了对付他们……”

凌君毅暗暗“哦”了一声。太上继道:“如今总算老天有眼,得凌相公之助,‘毒汁’有了解药,百花帮经老身二十年经营,也调教出百名女弟子。凌相公且在帮中宽待一二日,容老身略作部署,当亲自前去,了断二十年旧帐。凌相公要救令友,可和老身同去。”说到这里,不待凌君毅回答,回头朝芍药吩咐道:“芍药,你叫茶花送凌相公下山。”

芍药道:“还是由弟子送凌公子下山好了。”

太上道:“不,你留在这里,为师另有吩咐。”芍药口中应“是”,立即轻移莲步,走到门口,叫道:“茶花进来。”先前那名花衣少女掀帘走入,躬身道:“副帮主有何吩咐?”芍药道:“太上命你送凌公于下山去。”

茶花偷偷看了凌君毅一眼,双颊微晕,应了声“是”,转身朝凌君毅道:“凌公子请随小婢来。”凌君毅起身朝太上拱手道:

“在下告退。”

太上额首道:“老身不送。”凌君毅走后,太上脸色顿时变的十分阴沉,说道:“芍药你看此人如何?”

芍药心头猛然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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