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恨天目光一凝,道:“那是我娘,我爹怎么会不认识?”
黄君猛然一怔,叫道:“那是你娘?”
悔恨天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
黄君定定神,道:“你可知道梅家废宅水榭粉墙上……”
悔恨天道:“有一首陆放翁的“钗头凤”,那是当初我父亲写的,当初我不懂,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写给我娘看的,当初我也不知道我父亲为什么把陆放翁的“钗头凤”写在水榭粉墙上给我娘看,现在我有点明白了……”
话声到此忽然停住,他没再说下去……
黄君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悔恨天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黄君道:“你父亲跟你娘的感情定不是不太好?”
悔恨天双眉跳动了一下,道:“你怎么知道的?”
黄君道:“我是从你父亲把陆放翁的“钗头凤”写在粉墙上给你娘看的这件事猜的。”
悔恨天沉默了一下,道:“有一天你会成为我的妻子,这件事让你知道也不要紧,我父亲跟我娘的感情定不太好,据我所知,自从我出生之后,我父亲就一个人搬到了水榭去住,多少年来一直没跟我们住在一起。”
黄君道:“你可知道你父亲和你娘的感情,为什么不好么?”
悔恨天摇摇头,道:“这事我也不清楚,那时侯我年纪还小,不懂事,我也一直没有去留意过。”
黄君道:“这些事,为什么那夜在梅家废宅你不告诉江山?”
悔恨天道:“我要报仇,我要找寻杀害我家人的那些凶手,我不愿让人知道梅家有我这么一个后人还活着,这消息一日一传扬出去,当初杀害我家人的那些凶手就会躲藏起来,再想找他们就难了,可是后来我想知道我家当初为什么发生已种变故,找吏想知道我父亲当日有没有遇害,所以找又折了回去。”
吸了一口气,按着又说道:“这些事我已经用不着再告诉江山了,因为我已经告诉了你,江山知道的事,你一定也知道。”
黄君心念转动了一下,说道:“我只知道你父亲当日并没有遇害,别的我就全然不知了。”
按理,悔恨天知道自己的父亲如今仍健在,应该是惊喜才对。
而理虽如此,事却不然,悔恨天脸上仍是一点表情也没有,他道:“你怎么知道我父亲当日为什么没有遇害?”
黄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你父亲当日并没有遇害,难道你一点也不觉得高兴?”
悔恨天道:“高兴一定要形诸于色的么?”
黄君道:“固然不必,性情怪异或者是城府很深的人,喜怒都可以不形于色,可是这是父子亲情……”
悔恨天道:“我跟我父亲之间没有父子亲情,他只是我生身之父,从小到大都是我娘照顾我。他很少接近我,甚至不准我到他住的水榭去,而且我娘并没有什么错,他不该也没理由那样对我娘,当时年纪小,我体会不出什么,可是现在想想我娘那十几年岁月里实在是够痛苦的,我常常看见我娘一个人背着人哭,夜里醒的时候也常见我娘一个人坐在灯下流泪,可是当着下人,我娘却装强笑颜,有人要杀梅家的人,我娘跟着一块儿被害,这已经够不公平的了,现在身为梅家主人的我父亲仍健在,这更不公平。”
黄君听直了眼,道:“你说这话不怕遭天打雷劈么?”
悔恨天唇边掠过一丝抽搐,道:“身为人于我又何尝愿意这么说,天下无不是父母,我父亲跟我娘的事本不该过问,可是……”
黄君道:“你为你娘不平,是么?”
悔恨天道:“当然!”
黄君道:“你父亲这样对你娘,总该有个原因,是不?”
悔恨天道:“我想不出原因,也没有看到我娘有什么地方,使我父亲该这么样来对待她。”
黄君道:“你那时侯还小,不懂的事很多,不是么?”
悔恨天目光一凝,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黄君道:“刚才听你说,你父亲曾经告诉过你,女人最善变,哪怕她曾经跟你山盟海誓,哪怕她曾经是你的人,有一天却会离你而去,投入别人怀抱,是么?”
悔恨天道:“不错,我父亲曾经这么对我说过。”
黄君道:“你有没有想过,你父亲为什么会对你说这种话?”
悔恨天脸色微变,道:“你是说……”
黄君忽然笑了,笑得有点冷,道:“我不便多说什么,你为什么不自己多想一想?”
悔恨天两眼暴射出冷芒,一掌掴在黄君粉颊上,厉声道:“你敢诬蔑我娘?”
这一巴掌打得不轻,黄君的粉颊都红肿了,五个指头印儿清清楚楚,人都怔住了。突然,黄君睁大了美目,失声叫道:“你敢打我!”
悔恨天冰冷地道:“你敢再诬蔑我娘,我就杀了你!”
黄君叫道:“你杀吧,杀啊,我正不想活呢,你这样制住我的穴道打我,算什么男子汉,我诬蔑你娘,你怎么不去问问江山,你娘把自己的画送给了谁,你父亲不惜花了百颗明珠的代价才把那幅画换回来……”
“住嘴!”悔恨天脸色铁青地大叫,厉喝声中扬掌欲劈。
黄君一闭眼道:“杀吧,你最好杀了我,免得让我这样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免得让我时刻面对你这没人性、卑鄙下流的东西……”
悔恨天那只左手一翻,劈胸抓着黄君,便把黄君拉到了他面前。
他神色怕人,厉声说道:“我用不着问江山,江山知道的事,你都知道,我娘把她的画送给了谁?你是怎么知道的?说!”
黄君堂堂“双凤门”的公主,何曾受过这种恐吓,她悲忿欲绝,恨不得撕碎了悔恨天,奈何她根本无法动弹。
地想不顾一切把真相告诉悔恨天,给悔恨天一个大刺激,以作报复。
但她又怕悔恨天去汉阳“归元寺”找那老和尚,为“归元寺”出家人以及那座古利带来浩劫。
她只有咬着牙道:“我不知道,你去问江山。”
悔恨天怒声道:“我要问你,我要你说!”
黄君道:“我不知道,就是知道也不告诉你!”
悔恨天颤声道:“黄君,你不怕死?你真要逼我杀你?”
黄君道:“我不怕死,我已经把生死置于度外,我就是要你杀我,你杀吧,杀呀,你快杀啊!”
悔恨天两眼忽现奇异光芒,望之吓人。他一声厉笑,冷冷地说道:“我不杀你,我不要你死,我要让你比死都还要痛苦,比死都还难受。”
他的手猛往下一扯,黄君的衣裳“嘶”的一声破裂了,连肚兜酥胸都无遮地露了出来!
黄君猛睁美目:“悔恨天,你……”
悔恨天带着狞笑,翻身压了下去。黄君急急叫道:“悔恨天,你这畜生,你这没有人性的卑鄙无耻东西,刚才你是怎么说的?”
悔恨天忽然间静止不动了,但是旋即他又跟疯狂了一般,一连在黄君粉颊直掴了二、四下,然后才翻身坐起。
黄君紧闭着美目,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如今,她的衣衫破碎,乌云蓬松,两颊红红肿肿,香唇出血,只是她一动也不动,也没再哭再流泪。
悔恨天两眼直直地望着她,脸上没有一点表情,目光呆痴失神,好像刚才那一连串疯狂的举动不是他!
突然,他俯下身,左手握拳连连撞地,大叫道:“你为什么逼我这样,你为什么逼我这样……”
他哭了,放声痛哭,左拳不住地在地上撞,直哭到声嘶力竭,一只左拳皮开肉绽,满是鲜血。黄君仍然紧闭着美目,仍一动不动。
悔恨天忽然住了声,抬起了头。他脸上满是泪痕,两眼布满了血丝,伸出满是血污的左手,抓住了黄君,大叫道:“黄君……”
只听黄君冰冷地道:“你放心,我没有死,我现在不想死了,我要活着等机会,有一天,我要把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悔恨天忽然满脸痛苦神色,摇晃着黄君咬牙道:“你为什么逼我这样,你为什么逼我这样?”
黄君睁开了美目,那双目光充满了恨意,能令人不寒而栗:“你又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凶,你这样欺负我,这样打我,你还哭?还问我为什么逼你?”
悔恨天颤声说道。:“黄君,我爱你,我不愿意这样对待你,我后悔,我的心里很是难受……”
黄君冷冷道:“你爱我?你知道什么叫爱?你种人也配谈爱……”
悔恨天道:“黄君,我是真心,为什么你还不相信?”
黄君道:“你这种爱我受不了,我不敢相信,永远也不会相信,我对你只有恨,我恨不得把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悔恨天举起了那只满是血污的左手,道:“要不是因为我还要报仇,现在我就把手砍下来……”
黄君道:“我不稀罕,你留着吧,万一我没有机会,定会有人代我毁了你。”
悔恨天缓缓地重下左手,呆痴的目光凝在黄君的脸上,说道:“黄君,你真的这么恨我?”
黄君道:“你这么对我,还想要我怎么对你,是真是假自己等着看吧!”
悔恨天唇边掠过抽搐,缓缓地低下了头。
半晌之后
悔恨天又抬了起头,说道:“黄君,我娘真的把她的画像送给别人了么?”
黄君道:“我跟你娘无怨又无仇,再说她已经死了多少年了,我犯不着诬蔑她。”
悔恨天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黄君道:“我听一个人告诉江山。”
悔恨天道:“谁?谁告诉江山?”
黄君道:“我不会告诉你,我不能让你这种没有人性的人去找他。”
悔恨天道:“那么,我娘把她的昼送给了谁?”
黄君道:“这你也不用间我,你父亲还在人世,他曾经以百颗明珠的代价换回了你娘那幅画像,去问你父亲吧,你只要找着他,这些事你自会明白。”
悔恨天道:“为什么你不告诉我,让我现在就明白!”
黄君道:“我不想告诉你,你想现在明白,就再打我好了,我都能忍受。”
悔恨天摇头说道:“我不会再像刚才那样对你了,永远不会了,不管你怎么对我,我也不会。”
黄君道:“我要把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你也不会?”
悔恨天道:“不会。”
黄君道:“那么,你解开我的穴道,让我试试。”
悔恨天道:“现在不行,现在我不能让你杀了我,我还要报仇,等我一一手刃我的仇人,报了仇之后,等那时你还是恨我、还要杀我,我自会毫无反抗地让你动手。”
黄君冷冷地道,“那你就等着吧,我爱一个人永远不会有所改变,我恨一个人也永远不会有所改变”悔恨天没说话,站起来行了出去。
黄君想问他上哪儿去,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片刻之后,悔恨天回来了。这时候火光已无,洞里已经黑透了,可是黄君还能看见悔恨天,而且看见他拖了一把乾枯枝。
悔恨天回来后没说一句话,探怀掏出火摺子点了火,火花升起,洞里又见光一兄。
悔恨天只剩下一只左手,但是他这只左手很灵活,简直跟两只手差不多,他很快把那只山鸡剥乾净烤上了。
他坐在火旁一只手翻转着火上那只鸡,没看黄君一眼。
当然,黄君更懒得看他。
没一会儿工夫,山鸡烤好了,居然香喷喷地。
悔恨天提着那只烤好的山鸡,走过来坐在黄君跟前,往黄君面前一递,道:“我只有一只手,撕起来不方便,你自己一口一口的咬吧!”
黄君把脸转了过去,没理他。
悔恨天道:“你不是说要等机会杀我的么,不吃东西连三天都挨不过,还想要等到将来么?”
黄君把脸转了回来,说道:“你不能解开我双臂的穴道么?我两只手能动也跑不了。”
悔恨天迟疑了一下,把烤好的山鸡往腿上一放,伸手在黄君约两肩各拍了一下。
黄君的一双粉臂马上能动了,她支撑着生了起来,刚才躺着,破碎的衣衫正好盖住酥胸,如今往起一坐破碎的衣衫马上垂下,雪白的酥胸又露了出来,黄君忙伸手拉起了衣衫掩上。
悔恨天道:“现在还怕我看么?”抬手把那只山鸡递了过去。
黄君苍白的娇榃上泛起一片羞红,美目中也闪漾着仇恨怒火,但旋即娇榕上的羞红与美目中的仇恨怒火俱敛,她伸出一只手一把夺过了那只山鸡。
悔恨天道:“你吃吧,我去烤那只兔子去!”他站起来转身走开了。
黄君没理他,迳自咬着山鸡吃起来。
她不饿,在这种情形下也实在难以下咽,可是事实上她却不能不吃口悔恨天说得好,不吃东西她连三天都挨不过,还想等什么将来?
不吃不是跟悔恨天过不去,是跟她自己过不去。
只听悔恨天道:“今天晚上,在这山洞里过一夜,明天一早离开这儿找我父亲去。”
黄君抬眼望了过去,道:“你打算把我怎么办?”
悔恨天道:“你是我的人,我当然要带你一起去,从今天起,我走到哪儿你就跟到哪儿。”
黄君美目中掠过一种异采,道:“你敢带着我在江湖上到处跑么?”
悔恨天道:“这有什么不敢的,我有办法不让任何人看见你,我也不怕你跑掉,其实,就算我现在让你走,恐怕你也不会走。”
黄君道:“你认为我不会走?”
悔恨天道:“除非你打算找别人帮你杀我,要不然你离开我绝不比跟在我身边能杀我的机会多。”
黄君听得为之一怔。悔恨天头也没抬,按着又道:“再说,今生今世你也不能再作他想、再嫁别人了,你没有理由离开我。”
黄君道:“我为什么不能再作他想,为什么不能再嫁入?”
悔恨天道:“低头看看,你另一只手在干什么?”
黄君没低头看,她已经明白了,的确,她的身子已经让悔恨天看了个够,她还能再作他想,再嫁别人么?她泪水往外涌,可是她马上又咬牙忍住了,没让它掉下来,她决然说道:
“那不要紧,大不了不嫁,将来杀了你之后,我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悔恨天道:“那得等你将来杀了我之后,至少你现在不该离开我。”
黄君没说话,她心里悲痛到了极点,把悔恨天也恨到了极点,只因为眼前个悔恨天,她这一辈子在这一夕之间便全改变了,她怎能不悲痛,怎能不恨?
悲痛归悲痛,恨归恨,但是眼前她却拿悔恨天莫可奈何。
悔恨天一只野兔剥好了,他抬手把那只剥好的野兔架在了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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