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少年也许是真睡着了,仍然一动没动。
江山道:“好吧,你睡你的,我不打扰你,我去找别人聊去,我这个人就是这样,心里有事儿不找人聊聊就是睡不着觉!”他一按桌子要站起来。
青衣少年霍地生起,翻身下了床,两道凌厉目光直逼江山,冰冷说道:“不许动,我不愿意多伤无辜,你不要逼我杀你。”
江山倏然笑道:“我就知道你没睡,本来嘛,刚杀过人怎么睡得着,你不愿意我找别人聊是不是?那容易,你就陪我聊聊。”
青衣少年道:“你我没什么好聊。”
江山道:“有,你为什么杀“烛目秃鹰”?你要杀的还有些什么人?”
青衣少年凌厉的目光暴射,道:“那是我的事,用不着你管。”
江山道:“我或许管不着,可是这地方有人管得着,要让他们查出人是你杀的,你不只无法参加“赛刀会”,更是难以活着离开这座“百花城”。”
青衣少年身躯暴颤,一袭青衫无风自动,突然欺进一步,咬牙说道:“我错了,我在杀那匹夫之前就应该先杀了你……”
江山淡然道:“现在杀我也还来得及,只是你杀得了我么?”
青衣少年猛抬左手抓住了刀柄。
江山泰然安详,坐在那儿一动没动!
青衣少年那抓刀把的左手忽然起了颤抖,两眼也现出了血丝,道:““烛目秃鹰”是你的亲人还是你的朋友?”
江山淡然笑道:“你真瞧扁我了,我会有这种亲人、这种朋友?老实告诉你,他要是我的亲人、我的朋友,如今你不可能这么安稳的站在我眼前。”
青衣少年道:“既然你跟他一来无亲,二来无故,你为什么要管这档子的闲事?”
江山冷冷笑道:“我自有我的理由,这件事你要是让我管还好一点,要是让别人管那就糟了。”
青衣少年两眼的血丝没了,凌厉的目光也不见了,他身躯突然一晃,左手很快地挪离刀把扶住了桌子。
前后不过一刹那间,他又显得那么的虚弱了,只听他说道:“好吧!我陪你聊聊,要聊什么,你说吧:”江山道:“有的是椅子,你为什么不坐下?”
青衣少年缓缓的拉开了椅子生了下去。
江山道:“你为什么要杀“独目秃鹰”?”
青衣少年道:“因为他害了我的父母跟我一家几十口!”
江山道:“你要杀的还有那些人?”
青衣少年微微摇头道:“没有了。”
江山道:“你骗我,这不是实话,别人没看见我看见了,你怀里有本画册,“独目秃鹰”像是在头一页上,也就是说“触目秃鹰”只是头一个,而且你怀里一共有十把金色小剑,杀个“独目秃鹰”只用去一把……”
青衣少年两眼微睁道:“你怎么知道我怀里有十把金色小剑?”
江山微微她笑道:“说穿了一文不值,刚刚我把金色小剑还给你的时候,不小心摸着的。”
青衣少年凝望着江山半天才道:“我要杀的人连那个“烛目秃鹰”在内一共十个,所以找准备了十把金色小剑,不过我不知道他们是谁,刚才我杀的那个人,你要不告诉我他是“触目秃鹰”,我也不知道他是谁。”
江山微微点头道:“这一点我相信,要不然你身上不会带着那么一本画册,只是我不懂,他们既是你的仇人,你怎么会不知道他们是谁?你既然连他们是谁都不知道,又怎么知道他们是件的仇人?”
青衣少年那苍白的脸上掠过一丝抽搐,道:“十年前我的亲人被他们杀害的时候我还不大,当时我也不在家,我出门的时候一家大小都还好好的,前后不过半个时辰,等我回家的时候家里就全变了样。”
“我没有办法描述当时的情景,我甚至连想都不敢想,我只能说太惨了,人惨了:我的父母浑身伤痕,面目全非,家人都倒卧在血泊中,只有我的奶妈躲在阴沟里幸免于难,从那时起我就跟奶妈相依为命,我的奶妈看见了那十个凶徒的嘴脸,这本画册就是她画的……”
江山道:“我明白了,你奶妈画下了这十个凶徒的嘴睑,让你凭着这本画册一一找寻你的仇人……”
青衣少年微微点头,道:“正是这样,我踏遍了江湖找了他们整整二年,不知道他们是躲起来还是死了,我始终没找到一个,半个月前我看见“百花城”要举办“赛刀会”,我料想江湖上的人大郚分会到“百花城”来,所以找来碰碰运气,不想真让我碰见了一个。”
江山道:“你怎知道“触目秃鹰”是其中的一个,难道你就不怕杀错人?”
青衣少年道:“不会的,他的嘴脸跟画册上的人一模一样,我不相信世界上会有两个人长得那么相像,连特征都一样,即使有错也不要紧,我宁可错杀。”
江山眉锋一皱道:““独目秃鹰”本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凶徒,你杀了他还不要紧,万一你错杀的是梜义中人……”
青衣少年道:“那是我的事,自有我去担当。”
江山道:“你为什么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你要是先问问他们,不就不会杀错人了?”
青衣少年摇头道:“我没有办法,我也想这么做,可是一见着长得像画册上所昼相像的人,我就控制不住自己。”
江山目光一凝道:“告诉我,你这只手是怎么没有的?”
青衣少年微微一怔,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江山道:“你告诉我,我自然有我这么问的道理。”
青衣少年迟疑一下,道:“我是天生的残缺!”
江山看了他一眼,道:“希望你说的是实话,希望你不是因学武而自残右手。”
青衣少年身躯震动一下,道:“你这话……”
江山道:“据我所知,武林中有一个极其神秘的门派,这个门派叫“残缺门”,这个门派的每一个人身体都有一处残缺,这种残缺不是天生的,而是在加入这个门派后自残的。这个门派的人跟一般人不同,所以它的武功也自成一派,由于“残缺门”这自成一派的武功十分诡谲怪异,使得很多人在还没有看出路数便死在其手,因之有很多人宁愿自残躯体加入这个门派去学武。可是这个门派太过神秘,多少年来从没有人知道它在什么地方,也从没有人知道谁是“残缺门”的人,所以十之八九不得其门而入,那仅有一两个能加入“残缺门”
的,也是“残缺门”看他有缘而主动找上他的,因之“残缺门”至今人数不多。可是由于它神秘,由于它武功诡谲怪异,所以“残缺门”这二个字比武林中有数的几个大门派还来得聂人。”
青衣少年道:“听你这么说,加入“残缺门”没什么不好。”
江山道:“我没有办法告诉你加入“残缺门”是好是坏,不过“残缺门”有一宗武功特别怪异之处,那就是“残缺即的武功中有一种“左手刀法”,这种刀法特别诡谲怪异,极不易学,但一旦学会之后整个人便会沉浸其中,人的神智跟着这套刀法合而为一,这么一来不但他的刀法罕匹,而且往往情不自禁要杀人,杀的人越多越嗜杀,要知道这种情形后果是可怕的,可以说是一种让人不可自拔的武功,学会了这种“左手刀法”固然可把很多人伤在刀下,但最后的结果还是毁灭自己。”
青衣少年唇边掠过一丝抽搐,微微摇头道:“我学的是“左手刀法”不错,可是,我学的并不是“残缺门”的“左手刀法”!”
江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希望如此,要不然你把你的仇人一一手刃之后不久,你也会跟着倒下。”
青衣少年道:“照你这么说,“残缺门”岂不是害他自己“残缺门”的人?”
江山道:“你这一问让我难以作答,按理说“残缺门”决不会书他自己的人,可是事实上学了“残缺门”这套“左手刀法”的人,到最后确实会毁灭自己。不过“残缺门”的人学这套“左手刀法”的人并不多,如果你不是“残缺门”的人,那么多少年至今学过这刀法的人只有一个…”
青衣少年道:“他最后怎么了?”
江山脸上掠过一丝异样神色,道:“他最后死在白道众侠义的围攻之下。”
青衣少年脸上的肌肉跳动了一下,道:“恐怕他已经是一个世人皆知、武林中数一数二的人物了。”
江山吁了一口气,道:“他本来就是一个世人皆知、武林中有数的人物,可是他太好强,非要成为当世之最不可,于是他不惜放弃自己的一身所学,以及在武林中已经拥有的成就,自残右手改习“残缺门”的“左手刀法”,其实他错了,世上从没有、也绝不可能有无敌的人,那是因为武林从来就没有、也绝不可能有不可克制的武功,他是被那点虚名给害了。”
青衣少年道:“人死留名,豹死留皮,无论如何他在武林中一定有过一段傲视群伦、不可一世、睥睨纵横的日子,至今,甚至于多少年后都会有人记得他,我认为那也值得了。”
江山微微摇头道:“他本来的看法跟你一样,但在临赴约门的前夕他就后悔了,他也知道此行有去无回,所以把他唯一的后人托付给他唯一的知友,要他的知友抚养他的后人,调教他的后人,并要他的知友严诫他的后人不要为一点虚名争强好胜。”
青衣少年目光一凝,道:“他有后人?”
江山道:“有。”
青衣少年道:“他的后人可曾为他报仇?”
江山微微摇头道:“没有,因为那不能怪那些白道侠义,他们要不杀他,有很多人会死在他的刀下,而且永无休止,要怪只能怪他自己,还有“残缺门”的那些人。因为“残缺门”不愿让他的名气大过他们,而且他的存在对“残缺门”这个不能算真正的组织是个威胁,所以他们想出这个让他自己亲手毁灭自己的办法,针对他争强好胜的弱点,诱他改习“残缺门”的“左手刀法”!”
青衣少年两道长眉跳动了一下,道:“你这个说法我不敢苟同……”
江山道:“是前者还是后者?”
青衣少年道:“后者。”
江山道:“那是因为你加入了“残缺门”,学了这“左手刀法”。”
青衣少年脸色大变,厉声说道:“你不要胡说,我不是“残缺门”的人,学的也不是“残缺门”的“左手刀法”!”
江山也站起来淡然地道:“我希望我是看错了,不过我要告诉你,你要是真加入了“残缺门”,学了那种“左手刀法”,为免将来毁灭了你自己,只有一个办法尽早再残了你的左手。”江山说罢迈步向外行去。
青衣少年抬手一栏,道:“你要到哪儿去?”
江山道:“放心,我不会把你全盘托出去的,我要是有这意思何必等到如今。”抬手把青衣少年的手按了下去,停也没停地走了出去。
青衣少年没再拦江山,也没转身过去看江山,他缓缓地抬起了他的左手,目光、定在那只左手上,两眼之中闪漾起一种奇异的光彩,怕人!
夜已经很深了,宾馆四处不管是还亮着灯的也好,抑或已经熄了灯的也好,都很静,静得几乎听不见一点声息。
四干里也不见一个人影,既看不见来参加“赛刀会”的武林人物,也看不见“百花城”
那些戴银色面具的白衣人。
今夜微有月光,江山一个人背手在昏暗的月光下散步。
宾馆在“百花城”的外城,可是江山越走越近“百花城”内城。
当他走到离分隔内外城的那堵高高的围墙还有一丈远近时,一阵衣袂飘风声响起,不知从哪儿掠来了两个戴银色面具的佩剑白衣人,并肩落在江山的面前。
左边一名冷冷地道:“尊驾请止步,内城是禁地。”
江山停了步,含笑道:“我知道,我要见贵城城主。”
两个白衣人都为之一怔:左边的那个道:“尊驾要见敝城城主,很抱歉,“百花城”的城主是从不见外客的。”
江山翻腕托出一物递了过去,道:“贵城城主会见我的,二位要是不信,请把这个递进去试试看!”
那是块银白色的东西,三寸见方,月光太暗,看不清楚是什么。
两个白衣人一看却直了眼,左边那名白衣人接了过去,道:“尊驾何来敝城的信符?”
江山笑着道:“这个二位就不用问了,反正不是偷来的就是,二位是不是可以帮我把这个递进去?”
左边的白衣人道:“尊驾请等等。”他腾身掠去,另一名白衣人却留在原处没动江山淡淡笑道:“阁下不用监视我,我既有贵城的信符是不会溜进去的,不然也不会跑到这儿亮那块信符的,我早就到贵城的禁地里去了,阁下信不信?”
白衣人两眼寒芒一闪,道:“我信不信现在言之过早,尊驾虽然身怀敝城信符,但是不是能蒙城主接见,还不知道,等到城主传出话来不见尊驾的时候,尊驾可以往里溜溜试试。”
江山点头,道:“好极了,阁下真是个快人,咱们就这么一言为定。”
这句话刚说完,白衣人背后,江山对面墙上那扇门突然开了。
适才那名白衣人站在门里道:“城主有令,来人晋见。”
江山眼前这名白衣人侧身往旁一让,道:“尊驾福气不小,运气也不错。”
江山没说话,笑笑,洒脱迈步。那名白衣人紧跟他身后而行。
江山进入内城,那房门又关上了,抬眼看,内城之大不下于外城,但却空荡寂静,什么也看不见。
只有左右两边远处黑忽忽一片,由于距离太远,看不清是什么。
眼前一条石板路以大理石铺成,宽窄约可容两辆马车并行,笔直通往里去,路边每隔一丈便有根碗口般蟠龙石柱,每根石柱顶端都高挂一盏大灯,灯光四射,千丈内本就纤细毕现,再经由光亮的大理石反射,更显得光亮,这条路简直就跟条琉璃路似的。
路的尽头,城墙高超,赫然又是一座城,城头上刻着两个擘窠大字:“禁城”江山看得一怔,不由脱口道:“这简直是到了北京城了嘛!”
身前那名白衣人道:“不错,“百花城”就是依照北京城的规格建的,只不过没有北京城那么大罢了,尊驾请跟我来吧:”他踏着那条石板路当先行去。
江山迈步跟了上去,道:“京城大内百纵连云,万瓦鳞次,九重禁地,千百楼台,金殿辇路无不玉砌雕栏,难不成贵城这禁城之内也……”
前面那白衣人道:“眼前就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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