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飞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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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山飞虹-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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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条花岗石的道路,约有里许长短,道路的尽头是一座用黄色岩石搭建的石舍!
实在难以想象,仅仅两个人就住在这么大的地方。
岳怀冰脑子里方自起了这个念头,即见石舍前的山藤花架下步出了一个乱发蓬蓬、赤红脸膛、生着满脸绕回花白胡须的矮小壮叟来!
岳怀冰本能地站住了脚步。
雪山鹤一笑道:“这是我家一个老管家,苍须奴!”
“苍须奴”这个名字给人的印象,实在是太卑下一点了,然而这个人显然具有非常的身手!
就在岳怀冰的眼睛方一接触到他时候,这个人已经来到了二人面前。
他先向着雪山鹤招呼了一声:“少主——”遂道:“小姐有请!”
雪山鹤点点头,手指岳怀冰道:“这是我们一个新客人,你是……”
苍须奴合十拱手道:“小姐一切早已关照过了,老奴自会接待!”
说到这里,手势向一旁引伸道:“岳相公请!”
“不敢当!”岳怀冰欠了一下身子,遂即同着苍须奴转向右侧一条岔径。
雪山鹤道:“岳兄你先休息一下,等一会儿我再来看你!”
说罢身形略闪,已如箭矢般地投身入石舍之内。
那苍须奴只管踽踽前行,却连背后的岳怀冰也不看上一眼!
他臃肿的背影,略略耸起的双肩,再加上身上那袭前长后短的酱色大褂子,看起来实在是不怎么显眼!
令岳怀冰感到惊讶的是他的脚程竟然是如此的快,一双山草所结的多耳麻鞋,往往只凭着足尖一点之力,身子已顺推而前。
岳怀冰同时注意到他的步法,常常三四步之后,足尖才找一下地面,这类身手简直是骇人听闻已极,无异的又是一名武林中罕见的极流高手。
对方虽说是“老奴”的身份,可是在岳怀冰眼睛里,却断不敢以老奴视之,相反的,对于他这种卓然的内家身手“肃然起敬”!
苍须奴带着他一直来到了一座贝壳门前,只见石门上悬着一块抹以翠绿的精致匾额,上书“冷香阁”三个篆书!
没有门,却垂挂着一种贝壳穿串成的帘子,清风过处,发出了一阵悦耳的和谐音阶之声。
原来这里已许久没人住过了。
房子的格式,一如旁边的那座黄色大石屋,看上去虽是各立院墙,其实这“冷香阁”
与主屋之间却通着一道黄色回廊!
这道廊子太美了。
美得令人有出尘之感!
细小的牵牛花,密密麻麻地爬上去,却垂着红、黄两种颜色的小花蕊——几只红嘴红爪的“山娘”鸟,正在廊子上飞跃着,有的展翅待飞,有的是金钩倒挂,有的在和风下剔着翎子!
苍须奴带着岳怀冰进了园子,即见他直接走向正屋——
那是一座矮檐的古雅建筑,入门处却砌立着红、黑、白、黄四根方形的玉柱。
这四根柱子分托着这所厅房的正门正前方——夕阳下闪发着四色霞光,那黑、白、红、黄四根宝光集结之处,正是屋前的丹墀玄关,看上去不觉刺眼,却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泰感觉,仿佛你所看到的,是一道经天的长虹!
苍须奴仍然是一言不发,一直走上了玄关!
怪异的是,那房屋并无门户可以开启,看上去竟是光滑平整的一方玉石墙面。如果走近一点,倒还可以清晰地看出来,有一方形的门缝。
苍须奴这时才回过身道:“这冷香阁已有几十年没住过人了,昔日还是老主人在时,他自己读书赏花闲暇时住的!”
“是是……”
岳怀冰道:“小可初蒙接待,不识这里的规矩,老前辈请多多指教!”
苍须奴把垂了的头抬起来,打量着他,道:“相公不必客气,老前辈之名担当不起,只管径呼老奴的名字就是!”
“后辈不敢!”
苍须奴上下又打量了他几眼,这才由身上拿出了一块红色的方玉,看上去约莫有砚台盖子那般大小!
那黄玉的门壁上,正好有一块四方形的空隙,看上去大小恰如苍须奴手上的那方红玉。
就见苍须奴把手上那块方形的红玉,向着那方形空里一塞,“锵”然脆响一声,门内似有一股极强的吸力,一下子就把那块红玉方块吸了进去,紧接着那扇玉石大门可就在一片短短细声中冉冉地启了开来。
苍须奴随手拉下了那块用以启开屋门的玉锁,红玉之上尚还串联着一根银色的链子。
他随即把这块玉锁递与岳怀冰道:
“这扇门是利用开磁的相排之力开启的,一旦遗失了这块玉钥,可就进不去了,相公请好生收着!”
岳怀冰接过称了声谢!
苍须奴弯身待去之际,忽听得一声嘹亮的马嘶之声,岳怀冰登时心中一惊。
因为他已听出来.正是自己那匹心爱的“伊犁马”,怎么也难以想象来到了这里。
苍须奴本已待去,这时闻声,才似忽然想起来,道:
“啊!对了,相公的马今晨已由老奴寻回,现正在后院槽里豢养着,倒是一匹好马,只可惜万松坪地方酷寒,这畜牲四个蹄子上都生了冻筋——”
岳怀冰对于这匹马一向是关爱倍至,闻言后不由眉头皱了一下。
苍须奴道:“相公大可放心,过去老主人养了几匹好马,这种情形常有的,老奴得空时只消为它活活血脉,剔掉些冻筋也就好了!”
岳怀冰道了谢,诚邀苍须奴入内,后者本不欲入,可是禁不住岳怀冰一直坚邀,也就不再坚持,遂即步入。
房间里光线极好,四面都开有天窗,天窗是绕着圈子开的,是以看去光度甚佳。
进门正厅处设有一方玉圆桌,七八个同色石鼓,看上去都光华灿然,纯系天成。
就在这正厅左右附近,各有出道,大概有三五间石室,方圆不一,只是格式极其美观!
苍须奴指向一间石室道:“这一间是当年老主人的住处,岳相公如不习惯,可以随便住哪一间都可以的!”
岳怀冰又告了谢,遂即默默坐下。
苍须奴道:“相公为近百年来,这‘冷魂谷’唯一的外客,少主人兄妹破格垂青,看来的确是缘分不轻,山居无聊,可以随处走走。少主人棋术甚高,空时手谈一番,也无不可——”
“至于一日三餐,自有老奴按时送到——”
他顿了一下又道:“当然,如相公不介意,就与主人兄妹共进也是一样!”
岳怀冰一笑道:“主人兄妹世外高人,虽非出入青冥剑仙之流,看来已相去不远,只怕早已研习神仙辟谷之术了吧!”
苍须奴微微点头道:“这一点倒也不假,就剑论术,我家小姐已有七分的火候,早已可以不食人间烟火,只是……”
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吟哦着未曾敢道出……
岳怀冰急于一听下文,脱口道:“只是怎么?”
“只是——”
苍须奴展动着垂眉道:“只是老主人却说她尘劫未了,须来生方可成得正果!”
这番话说得太玄了
岳怀冰想也想不懂,问也无法问!不过这道家修仙之事,在他来说,亦非全然无知,只是乍听起来,总还有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这么说,雪鹤兄亦有此成就了?”
苍须奴摇摇头,微微一笑道:
“少主人天质聪颖,但是贪玩心切,这些年虽有了很多长进,但是按照老主人去世前的遗示,往后的魔难还多得很!”
岳怀冰道:“老前辈,你在这里很久了?”
苍须奴微微点头道:“老奴是随同第一代老主人夫妇来的!”
“啊——那该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是——很久,很久了!”
“未曾请教,你老人家春秋多少?”
“这个……山居无岁月,只是每见年华逝——”
说到这里他站起身来,伸手指向阁外一棵拔高直起的巨松,那棵松树,少说也应有双人合抱粗细。
苍须奴却拿它来作了一个譬喻道:
“相公问老奴多大年岁,老奴实在也说不出来,不过有一点老奴尚还记得,那就是来此的第二年,这棵老松的幼苗,却是由老奴亲手栽种的!”
岳怀冰心中猝然吃了一惊,发觉到那棵古松,最起码也当在百龄之上,既是为此老所栽种,那么由树龄来推算此老的年岁,当真是大得骇人了。
也许是最近这些日子以来,奇人异事见说得太多了,对以前所不敢相信或难以相信的事,现在居然也敢相信了。
他的一双眼睛,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苍须奴——
这样的一个人,当然不是一个平凡的人,他本身之间一定包含着某种神秘——也许内里窝藏着无限秘辛以及不堪一诉的苦水……
只看他这个人,身高不足五尺,大头凸腹,乱发如蓬,真的是人世间罕见的怪异相貌!尤其是脸上重重相叠的皱纹,其红如火,上面更是沉沉点点,凹凸不平,狮子鼻、柿子嘴,丑是丑到了极点了!
苍须奴似乎也在观察着他!
他那双深陷在目眶子里的黄色眼睛珠子,眨也不眨地注视着岳怀冰。
岳怀冰先对着他,这时反被他看。
四只目光迎视之下,岳怀冰反倒是回避了。
却听得苍须奴沉声道:“岳相公今年多大了?”
“后辈今年二十六了!”
“二十六岁!”他翻起了一只右手,肥胖的五根手指头捏掐了一阵子,道:“是正月三日出生的?”
“不错!”
“那应是寅时还是丑时?”
“是丑时!”
苍须奴先是一怔!那张重叠的红脸上顷刻间带出了惊喜的笑容——
“好呀!”
他边说边再站起来,伸延着一双短小的胳膊,抖擞着精神道:“我家老主人神机妙算果如神验,竟然把一二十年后之事算得丝毫不差,妙!妙!”
他一口气说了两个“妙”字,重叠的红脸上,也竟然展开了鲜见的笑容!
岳怀冰真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全然不解地道:“老前辈,在下的生辰年月,你老是如何得知的?”
苍须奴此刻情绪,看上去较诸光前,真不知好了多少,闻言后咧嘴笑道:“岂是生辰年月,就连岳相公你的四柱八字,老主人也都为你安排好了。”
“那……又为了什么?”
“这就难怪了,难怪了!”
苍须奴嘴里连声念着,却向岳怀冰抱拳道:“天机不可泄露,岳相公,你是冷魂谷的一颗大福星,今后多有仰仗,借助正多!”
边说边自向着岳怀冰频频打躬作揖不已——
岳怀冰慌不迭地还礼。
二人对揖了一阵之后,苍须奴十分欣喜地道:“相公沿途劳累了,该休息一下,等一会儿我家主人必定还会有话!”
言罢深深一揖,兴致致地转身去了。
苍须奴去后,岳怀冰倒是发了老大的一阵子闷儿!
无论他怎么想,也想不透这其中的道理——
要是照苍须奴那么说,自己的来此,分明在二十年前,已为本山故主所算定,他们也早就有准备来迎接自己这样的一个人!
实在是太荒谬了,荒谬得近乎怪诞!
可是由苍须奴的表情看起来,绝不似有片语只字像是戏言……
这其中的情形,岳怀冰可真的是想不通了,好在这个谜团日后绝对不愁解它不开!
他缓缓站起来,步入方才苍须奴指示的那间房子!
垂在门框上的是一层珠帘,撩开帘子,见一纯白细纱的月亮屏风。
室内布置,极其雅致,琴棋书画无所不备。
一面落地足有一人多高的古铜圆镜,其上纤尘不染,照得人毫发毕现!
白玉榻上铺着金丝猴皮的长毛褥子。
潇湘椅两头翘起,可以载着你任意地前后摇晃。
原色白木的长案上,可见树身年龄的圈圈痕迹,笔架上斑管如林,案头上帙笺高堆,你可以随意所至,信笔涂鸦,亦可以赋诗填词!
白木案的侧面角上,立着一座雕凿得极具玲珑匠心的古董架子。
只是架子上所摆设的每一款全是各色美酒,上上下下,少说也有百十瓮之多!
灯光的来源正如前叙,是由一溜天窗上透进来的!
主人利用光的折度实在是太妙了,整个客室内只见一片朗朗清光——
只是你如想闭目小憩,只消在白玉榻上一倒,即会见一层雀羽所编织而成的天然屏风,把光华拦腰而阻,如此光的强度,恰恰好让你进入梦乡!
其它各物,还多的是。
洞萧与竹笛搁在窗前支架上,一架古筝与一具七弦琴却横卧在地面矮几之上。
地面上另有个厚厚的蒲团,那蒲团厚有一尺,大可三尺见圆,却由正中室顶上,高高地悬下来一串七彩贝壳的风铃——
岳怀冰心里不禁也略略地明白了些!
他猜知那串风铃的作用,是在测验一个人修行定力时的静功深浅,试着盘膝向上一坐,果然口鼻处正好对着那串风铃的梢头。
由于他出息的气机,顿时使得那串风铃发出了一阵琤琮的碎响之声,虽是极小的出入,亦有所闻,由此可知道这定力打坐入门之功,是何等之不易!
室内唯一还没有被形容过的,该是一口剑了!
那是一口青铜剑鞘,它是把形式修长的剑——
剑身是悬空垂吊在半空中的,距离蒲团坐处,当在三尺以外!
这一点,岳怀冰有点想不通,因为按常理来说,剑是应该挂在墙上的,还不曾听说过有悬在半空中的!
其实他如果参透了极上的剑道之后,就可略窥出一些堂奥来了——
显然的,这间静室的前主人正是一参习上乘剑术的高人异士,多半是在参习上乘剑炁,练习身剑合一,亦即传说中飞仙剑侠之流了!
岳怀冰把室内各种情形静态了解之后,内心不胜诧异,他站立在铜镜前,先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容貌!禁不住为之哑然失笑!
敢情,这连天的折腾,外加上身上的负伤,早已使得他变了一副形象。脸上青一块白一块固是不消说,全身上下更是血渍斑斑,望之如同血人,胡子几天也没刮了,看上去更是狼狈。
他先脱下了身上的破衣,发觉到下身的那条裤子也是脏破得可以——
正不知如何是好的当儿,却听得背后有人嘤声一笑——
当然毫无疑问的这是女子的笑声!
岳怀冰大吃了一惊,倏地转身,顿时惊得呆住了。
原来不知何时,就在他身后丈许以外,也就是另一处入口的地方,站立着一个身材修长、一身黑色长衣的盘发少女!
何以谓“盘发少女”?因为那女子头上的长发也许是太长的缘故,是以特意弄成一个圆圆的盘结,堆在头上。
看上去她大概有二十五六的年岁,肤色虽称不上白,可是绝不能算黑,一双眼睛亮亮的,微微向两边挑上去,至于眶子里的那对眼睛珠子,可就像流动的一对黑珍珠,顾盼间无限灵活!
这时她手里拿着一叠衣服,俏脸上带出似惊又喜,还有一种说不出意态上的笑靥!
岳怀冰由于过度的惊吓,一时几乎说不出话来。
黑衣少女那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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