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刘独峰回头的刹那,花间三杰也同时发动了攻击。
他们三个人一齐扬手,就奇迹般地平空诞生了三朵花。
白花。
花开美丽。
在炫人的灿丽中,却是惊人的杀机!
两朵白花,分别攻向张五和廖六,一朵“开”向刘独峰。
他们认准:要对付刘独峰,唯一的办法是先击倒扛着他的两人,剪除他的手下,让他在极端不利的环境下孤军作战。
人岂非亦往往如此:支撑自己的基础一倒,再厉害的人也厉害不到哪里去。
对敌决不能仁慈。
对敌人大仁慈,往往就等于对自己残酷。
刘独峰脸向后转,但双手一沉,已交叉拔起张五和廖六背上的双剑。
这一白一黑的剑光疾沉挑起,两朵“白花”被反挑回射,疾向沈钩月、张钓诗罩去!
然后他才以一个急促的大仰身,双剑一交,叮的一响,双剑交叉夹住一枚“白花”。
那是一柄花瓣型的刀。
刀柄有细链。
链在孟金风的手里。
刘独峰双剑一剪,链丝居然未断。
孟金风双手一拧,藉力一扯,人如夜隼,急纵而上!
他飞越过刘独峰的头顶,细链己反缠住他的脖子。
同时间,张钓诗和沈钩月已卸开“花刀”,一左一右,飞纵而上,人在半空,飞刀破空,射向刘独峰!
这电光火石间,张五和廖六手里忽然各掣出一柄匕首,直刺孟金风腹间!
孟金风虽然可以以银链缠住刘独峰,但却势必被张五和廖六二人开了膛!
忽然,铮铮二响,张五和廖六手里的匕首被打落。
震落张五和廖六双匕的正是刘独峰的黑白双剑。
他不能让孟金风死!
就在他垂剑击落张、廖二人双匕,他的脖肩已被银链缠住,同一刹那间,张钓诗、沈钩月的双刀已然射到!
更可怕的是,陶清已疾射封了蓝三的穴道,挥舞钢刀,疾掠而至,一刀就向刘独峰的背后劈去。
他半空飞掠的身子沾了不少雨珠。
雨已密集地落下。
他这刀是全力施为。
他们决意不能让刘独峰活着。
只要刘独峰能够作出反击,他们知道谁都没有机会活着回去。
江湖上的规矩本来就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你死总比我亡的好!
这时分,刘独峰身上已被银丝链所缠。
他的双剑正往下击,击飞了他两名部下的双刃。
陶清的钢刀到了他的背后。
张钓诗、沈钩月的花刀,已“开”到了他的胸膛!
雨正在下着,一向衣不沾尘的刘独峰,发鬓尽湿,似已睁不开眼来。
便在这时,轰隆一声,电光耀空,刹那间天地一片苍白。
陶清倒飞了出去!
他的身上冒起了一道血泉。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畏惧,就连在当年被关在牢里问斩,他都不会有这种恐惧。
他也不是怕受伤。他在当将军之前,纵横江湖,什么伤未曾受过?只是从未有过一次,像这一回,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受伤,伤得如何,连敌人是怎么伤自己的,也完全不知。
像电光一样,一亮间便发生了,根本无法抵御。
这使得他接近崩溃,丧失斗志。
其他三人,感觉大同小异。
孟金风本掠到刘独峰的身后,忽然被一股大力一甩,呼地倒飞而行,变成反在刘独峰前面。
他感觉到自己背后有一股尖锐的痛楚。
同时他发现了自己两名结拜兄弟踉跄而退。
张钓诗捂胸,沈钩月抚臂。
本来他们四人已占尽上风,但在这电殛般的刹那,局面递变,四人俱伤。
对方仍手持双剑,在雨中,像看着他们,也像也没把谁放在眼里。
所不同的,也许只有一点。
刘独峰已经不是站在张五和廖六的肩上。
他已下来。
他站在地上。
他立在雨中。
他双剑交叉,站在泥泞地上、滂沱大雨中。
第三十八章巨人细刀
交手仅一回合。
张钓诗、沈钩月、孟金风、陶清四大高手,全力以赴,但一伤四人皆伤。
刘独峰双脚终于沾地。
这一回合间的凶险可想而知。
刘独峰也衣衫尽湿,看他的样子,亦有些狼狈。他立在牛棚前,张五廖六在他左右。
交手虽只有一招,但四人俱已明白。
纵尽四人之力,仍决非刘独峰之敌。
所以,他们四人迅速站在一起,成横“一”字,四个人拦在戚少商和息红泪面前。
陶清大喝了一声:“走!”
他这一声大喝是针对戚少商和息大娘所发的。
他们不管是奉高鸡血之命,还是遵赫连春水之令,都誓必要完成任务。
纵死无愧。
这一种人,在世上已愈来愈少,但在一些绝世人物、当代豪雄的身畔,仍然可以见到一些。
这四人显然就是这种蹿厉取死之士。
这一种人,俗称为“死士”。
一个人可以为你不借生死,不顾一切,不管是不是人材,这种高情高义,总是可贵的。
陶清叱了一声“走”,刘独峰的双剑已左右平举,胸襟大开。
他要出手了。
他已让戚少商、息大娘逃了一次,决不想让他们逃第二次。
因为他曾经答应过对方只要能在他手下逃三次,他便不再追捕。
他已发觉追捕这两人有着前所未有,平生首遇的麻烦。
他已不想再有大多的麻烦。
他站在泥泞中,脚下湿漉漉、滑腻腻的,衣衫也全部湿了——他不想再“湿”下去。
只要戚少商和息大娘一逃,他立即就飞身追去,要是那些人阻挡,他杀了四人再说。
可是戚少商和息大娘不逃。
他们反而加了进来,一左一右,跟“花间三杰”和陶清,联成一线。
他们本就是同一条阵线的人。
戚少商和息大娘也明白:这是他们逃亡的好机会。
他们知道这四条汉子,一定拼力死守。
他们更清楚四人拼力死守的后果就是:死。
他们也是人,也有热血。
逃亡、苦困、危难、挫伤和惨败,并不因而使他们的热血冷却。
就算这热血被世界的冷漠所淡化,但也被这四人的热血重新沸腾。
六个受伤的人。
六种激烈的斗志。
六个人,六件兵器,一条心,向着刘独峰。
刘独峰一生抓过上干个人,从来不曾遇过这样一种燃烧不畏的斗志。
他的双剑合拢。
左右合一。
成为一剑。
张五和廖六似乎有些害怕,张五悄声说了一声:“爷。”廖六指指自己的肩膊,低声道:“您请。”
就在这时,战斗骤然发生。
戚少商等六人还未发动。
引发这场剧战的,是牛棚的篷顶遽然倒塌。
雨下得很大,茅顶上积了不少水,茅篷一倒,水柱和枯叶,脏物,全压向刘独峰。
刘独峰站得比较接近牛棚,为的便是可以遮挡部分风雨。
——如果风雨迎面吹袭,对作战会造成一定的障碍。
刘独峰是高手中的高手,在作战之际,对一切天时地利,自然都相当留意。
但他没有留意到棚顶上会有人。
不仅有人,而且有六个人。
茅顶三个,在棚里也有三个!
六个人,一起随棚塌水倾之际,分三个方向,攻向刘独峰和张五、廖六。
雨花四溅。
而这些雨花,绝不是干净的雨水,还夹杂着许多肮脏的东西。
刘独峰一面疾退,一面出剑。
他迎面而来的是一支红缨枪。
枪花红缨如血。
枪尖在闪电中精亮。
这一枪之力,远胜刚才四大高手全力合击之十倍!
刘独峰一声大喝。
他一剑就削去了枪尖。
枪尖只剩下了一截,但枪势未减,仍直刺而至!
白光一闪,宛似电殛。
刘独峰在疾退中,又削断了那一截枪尖。
枪头只剩下斜削的铁杆,但枪劲不但未减,反而更疾!
枪杆始终离刘独峰胸际不过半寸!
黑芒一闪,竟比白光还厉!
黑芒来自刘独峰的左手黑剑。
枪杆又被斩去一截。
但枪杆仍朝向刘独峰。
刘独峰双剑一交,枪杆再断!
枪杆只剩半尺不到!
但握枪杆的手仍坚定无比。
枪杆仍丝毫不变!
胸膛!
刘独峰的胸膛!
仿佛刺不中刘独峰的胸膛,这一招决不收回!
白剑再度刺出!
这次剑势并非斜削,而是直刺。
剑直戳入杆心,枪杆裂而为二。
枪杆已毁,持枪杆的手,疾易为指,中指一屈,直敲刘独峰胸膛!
刘独峰的胸膛忽然多了一样事物。
黑剑的剑锷。
手指就击在剑锷上。
“拍”的一声,中指力叩剑锷。
“哇”地一声,刘独峰仰天喷出一口鲜血,同时间,来人飞起一脚,踢掉刘独峰手中的白剑。脏水四溅,喷到刘独峰脸上,和血雨混在一起。
刘独峰左手脱剑,但时腕一震,五指已抓住来人中指。
来人一上来就全力抢攻,中指未及收回,只听他大叫一声:“斩!”
一道刀光,如电光疾闪而下!
比电还厉!
比电还烈!
比电还迅疾!
出刀的是一名巨人。
赤棵上身、怒目、贲鼻、身上肌肉像一块块的铅铁,头发却十分浓密。
他抱刀而立,怒目而视。
刀身窄而细长、像为女子所用。
可是那一刀之速,可比电魂,那一刀之厉,可比电魄。
他一刀既出,立即收回,不再出刀。
那一切是他平生功力所聚,他发一刀之前,曾戒斋、浴沐、上香、默祷,一刀发出,元气大伤,半响不得复原。
那一刀之威,的确夺了众人的心魄。
可是那一刀所造成的结果是什么呢?
“好刀法!”刘独峰喝道。
刀光猝现,他全力缩手。
这一刀目的不是在砍他的头,而是志在斩他的手。
因为这一刀之力,若要想砍他的头,那还远所未及。
巨人这一刀,聚势已久,为的是只砍下他一只手臂。
巨人能有这个机会,完全是因为那使红缨枪的人抢攻所致。
刘独峰缩手身退,刀光下,两只手指断落!
一是刘独峰左手的姆指。
一是来人的中指。
这一刀暗袭,布局精微,合众人全力之一击,却只能使刘独峰吐一口鲜血,断一只手指!
刘独峰问:“巨人罗盘古?”
巨人不答。
站在刘独峰对面的人,在雨中,他的枪断为二,左手中指断落,雨湿重衣,但他依然有一种高贵的气质,使他看来英挺。俊朗,而又满不在乎。
没有这人的急枪,这一刀根本不能奏效。
但这人还得牺牲掉一只手指。
刘独峰武功之高,应变之快,仍然超乎他的想象。
刘独身的目光从巨人罗盘古身上缓缓地收回来,他知道罗盘古还不能算是他的敌人。
但眼前这人却是!
不仅是敌人,而且是大敌!
刘独峰一字一顿地道:“他既然是巨人细刀罗盘古,你当然便是他的主人,赫连春水了?”
息大娘乍见此人,喜动颜色,叫道:“你来了。”
赫连春水平静地看了她身旁的戚少商一眼,却没有去瞧她,道:“我来了。”
息大娘道:“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赫连春水道:“我说过你有难时我会来的,我便一定会来。”
息大娘道:“过去的事,你还记得。”
赫连春水道:“那一点一滴,都在心头,我是不会忘记的。”
这时,那棚顶落下的三名快刀手,已经制住了张五和廖六。
刘独峰这时忽道:“赫连。”
赫连春水道:“刘捕头。”
刘独峰道:“你当然是因为救助朋友,才来冒这趟混水,可是,这人是皇上下旨要拿的,我是一定要执行的,你若沾上身,纵有你家的几位长辈出面,也照不住的,你断一指,我也断一指,两无相欠,你带你那十个手下离开去,我不会再追究此事。”
赫连春水说道:“刘捕神,家父跟您相交二十年,论辈份,我是您的侄儿……”
刘独峰道:“是儿子也没有用。”
赫连春水微笑,徐徐拔剑。剑在腰畔,剑鞘翡翠镶边,金嵌银环。“好,那我就不多言了。”
刘独峰叹道:“其实,你又何必——”
赫连春水向息大娘望了一眼,只望一眼,立即又专心诚意,拔剑横胸,道:“余无悔。”
刘独峰道:“你既不悔,我也不再相劝。好。结束了。”
赫连春水一怔道:“什么结束了?”
刘独峰道:“我已断了一指,只有一只手能握剑,你们有廿五人,我的手下不是不在这儿,就是被你们所制,或已横死在这里,我已别无选择。”
他顿了一顿,道:“我的‘留情’已经结束,谁再阻止我拿下此入,我就要杀人。”
他说话时雨下得一线线利刀似的,打在众人的身上,可是没有人听见雨声,只听到他一人在说话。
戚少商当然明白刘独峰的意思。
刘独峰要全力出手了。
他站上前去,不是为了逞能,而是觉得这本是他的事,不该有人为他而牺牲。
赫连春水忽道:“戚兄。”
戚少商闻说过赫连春水在自己和息大娘分手后,追息大娘最力的人。这人少年得志,向来养士习艺,在王孙公子当中,是一名令人刮目相看,有雄图壮举的年青人物。“公子,这件事,在下心领了,刘捕神是冲着我来的,一人做事一人当,公子与我,素昧平生,帮人帮到这个地步,已情至义尽了,公于请由在下自决罢。”
赫连春水冷峻地一笑:“如果我是你,我就闭咀。这件事,现在不仅是你挑上了,息大娘也沾上了,大娘惹上的事,便是我的事,我是非管不可的。”
他冷冷地道:“你现在最后做的是:带大娘走,远远地走开去,这样,我们或许会少流一些血,少死一些人,少开一些杀孽。”
刘独峰道:“到了这个地步,看来血是免不了要流的,人是少不免要死的,可是,谁也逃不掉。”
息大娘道:“我们为什么要逃?”
赫连春水怜惜地望向息大娘,息大娘道:“我们何不合力把他杀了!”
刘独峰大笑道:“好,你们来杀我吧。”
戚少商道:“刘独峰,我一向都敬你是个执法公正的名捕,现在非要一决生死不可,那是为势所迫,你怪不得我。”
刘独峰道:“我们活在这世上,又有谁能作得了主?我连对我的剑都作不了主!你杀得了我,我便怨不得你,怕只怕在我剑下,你们这儿没有人能活得了!”
这时,高鸡血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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