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尽为撞倒,鲜于仇继续退了三、四步,又撞倒四五名军士。
鲜于仇才停住,便发现手下往铁手猛攻,铁手提着冷呼儿就是一挡,众人只有收招跳开,唯恐不及,他心中懊恼至极,只听铁手道:“你们再攻下去,害死神鸦冷将军的不是我,而是鲜于将军!”
鲜于仇本就想错铁手之手,对一直碍着自己前程的冷呼儿来个借刀杀人,但听铁手这么一喝,已经叫破,再要逼迫下去难免有此严重后果,当下忍气吞声,喝了一声:“停。”
众人都停了手,仍包围住铁手。铁手道:“西南面,让开一条路。”
众军士都望向鲜于仇,鲜于仇却只冷哼了一声,并不说话。
冷呼儿穴道已然受制,但一双眼睛,也望定鲜于仇,满是哀怜之色。
铁手干咳了一声,道:“骆驼老爷。”
鲜于仇冷哼道:“铁手,你还想逃!”
铁手一笑,道:“听说,冷将军是你的表弟?”
鲜于仇道:“我这人从来公是公、私是私,总不能因为照顾亲属,而放走江洋大盗。”
铁手笑道:“哦?不过,我也听说,冷将军是傅丞相的妻舅,不知可有这回事?”
这一问,问到鲜于仇怒火炽处,他心中恨恨忖道:要不是这累事的小子是傅丞相之十二个老婆之一的胞弟,那有资格升到跟我平起平坐?当下冷哼一声,道:“你放了冷将军,我不追究你。”
“可是如果冷将军万一有个什么的;”铁手道:“傅丞相就难免会追究你。”
鲜于仇给说得心中一寒,只好问:“你想要怎样?”
铁手斩钉截铁地道:“西南面,一条路。”
鲜于仇心里想:好,等铁手放了冷呼儿,再追不迟,谅戚少商等人伤重,逃不到那里去。当下道:“你走之前,可要先放人!”
铁手想也不想,即道:“好!”
鲜于仇反而疑虑了起来,“你说话,可算数?”
铁手反问:“从诸葛先生到小当差的,可有过说话不算数的?”
鲜于仇哑然,仍是不放心,铁手道:“骆驼老爷,我封冷将军的,可是重穴,你要是一再犹疑,往会儿纵解了穴道,但是一只腿或一只胳臂不能转动了,傅大人问起来,可不关我的事儿,而是鲜于将军迟疑不决之过了。”
铁手这样一说,冷呼儿眼中哀求之色更盛,只是连哑穴也被封掉,说不出话来罢了,不然早就大声求饶,央鲜于仇快快答允。
鲜于仇瞧在眼里,心里直骂,孬种!只顾虑到冷呼儿万一有个什么损伤,自己所负的责任重大,只好强忍一口乌气,挥手道:“西南面。”
军士见鲜于仇的手势号令,便让出一条路来。
铁手见这支军队攻守井然有序,知是朝廷精兵,跟一般酒囊饭桶的队伍大是不同,便向戚少商道:“你们先走。”
戚少商凝视铁手,想说什么,可是没有说,黑夜野地里,还可以感觉到他剑色苍白如刀。
这时穆鸠平刚自石塔底层步出,摔得一身是白尘,只听见铁手这一句,便大声道:“我们走?你呢?咱们一起走!”
铁手笑道:“我还有人质要放。”
鲜于仇这才知道铁手打算先让戚少商等人逃离,自己压住场面,他回心一想,脸上禁不住有一丝恶毒的笑容:他们走了之后,放了人质,看你怎么走!
穆鸠平大摇其头,道:“不行!不行!要走,一起走!要死,大伙儿一齐死!”
铁手转首望向戚少商,道:“戚兄。”
戚少商眼睛一片了然之色,只说了一句:“你?”
铁手坚决地点点头。
戚少商沉重地向他摇头。
铁手道:“你走,跟你的人,才会走;连云寨的血海深仇,在你肩上,走不走,也在你一念之间,再不走,谁也走不了。”
戚少商一咬唇,霍然返身,下令道:“走!”大步往西南方的野草荒坟踏去。
穆鸠平急唤:“大哥——”望望铁手,又望望戚少商孤漠的背影,正取舍未决,铁手道:“决去,你大哥要人照料。”
穆鸠平惶惑地道:“你……”
铁手笑道:“我随后就来。”
穆鸠平迟疑地道:“你就来……?”
铁手大笑道:“你几时听过四大名捕说话不算数的!”
穆鸠平一顿脚,终于追去,连云寨馀众也全追了上去。
荒草古塔,残月如钩,风景何等凋零落索。
正如人生里,有很多时候,难免也有这样凄凉的光景。
戚少商、穆鸠平等一行人的身影消失之后,铁手犹望着残景,竟似痴了。
火把拍拍地在燃烧着。
鲜于仇忍不住道:“姓铁的,你放是不放?”
忽听一个声音自灌木叶中响起:“铁二爷,你这作法,可失着得很。”
只见火光骤强,东北面一处,走出一行人来,当先一个,头里万字顶头巾,发挽太原府纽丝金环,身着鹦哥绿绽丝战袍,腰絮文武双穗绦,足穿嵌金绿袜绿靴,方脸大鼻,环口圆睛,极有威势,铁手心中一沉,暗忖:怎么这狗官也来了,口里却道:“黄大人也亲自出马么?”
第七章被捕
来的人正是敉乱总指挥黄金鳞。
黄金鳞道:“枉你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铁二爷,你可知道这样做,会使得四大名捕英名扫地,同时也牵累诸葛先生的一世英名。”
铁手淡淡地道:“黄大人可能来晚一步,有所不知,我早已解冠弃职,既不是什么名捕,一切作为,也与诸葛先生无涉。”
黄金鳞这一出现,在鲜于仇心里却大是不悦,心道:你既来迟了,何不兜过去截击戚少商,却来这儿凑热闹!
黄金鳞却道:“哦,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诚然是好,但办案官员可会听你说说就算?你就算救走了戚少商这股余孽,但自己可有为自己认真想过如何逃走?”
铁手摇首笑道:“没有。”
黄金鳞道:“你以为能在鲜于将军和下官手上逃得了?”
铁手道:“如果我要走,只怕你们还是拦不住。”
黄金鳞怪笑道:“那么说,铁二捕头是不准备走了?”他还是故意称铁手为“捕头”。
铁手忽长叹了一声,双指迸点,解了冷呼儿身上的穴道,道:“我本就没打算要走,天子犯法,与民同罪,何况我这等小役,你们且押我返京吧。”
铁手这一着,冷呼儿和鲜于仇大出意料,黄金鳞嘿嘿干笑道:“好,铁捕头,有种!不过,你武功超群,这样,可不好押,我想,铁捕头是明法人,也是明理人,不想要我们为难罢!”
铁手深吸一口气,道:“你要我怎么样?”
黄金鳞道:“自古以来,押解犯人,都要扣铐锁枷,何况此返京城,千里长路,铁二捕头又武功过人,认识的英雄好汉又遍布道上……”
铁手截道:“就算道上好汉看得起我铁某,冒险前来相救,我铁游夏是自甘伏法,决不潜逃!”
黄金鳞桀桀笑道:“这样最好,这样最好……不过,铁二捕头就如此跟我们一道走,在法理上,未免有违先例,未免不大……那个……”
铁手长叹道:“你说的对,要我束手就缚,也未尝不可,不过,你得允诺在先,秉公处理,在未返京受审之前,不得滥用私刑。”
黄金鳞哈哈笑道:“铁捕头这可小觑了下官!下官若对铁爷分毫逼迫,丝毫伤害,即卸官解甲,自刎当堂,血溅五步,以谢江湖!”
铁手、冷呼儿、鲜于仇都没料到黄金鳞竟说得如许的烈,要知道江湖上最讲承诺、信义,黄金鳞这回把话说绝了,便决无挽回余地。
黄金鳞又道:“就算铁二捕头还是信不过下官,那这一定会信一个人——”
他眼睛眨了眨了,笑笑道:“这个人,跟铁二捕头的渊源可深得了,铁爷就算没有见过,也一定对他生平耳熟能详……”
连铁手也不禁问:“你说的是——?”
黄金鳞道:“‘捕神,刘独峰。”
铁手动容道:“捕神……?他,他来了么?”
黄金鳞道:“敉平连云寨,缉拿戚少商的案子,圣上有鉴于两位将军久战无功,便着傅丞相另选贤能,刘捕神曾因听文大人之言,怀疑‘捕王’李玄衣是死于四大名捕之手,所以借出京之便,顺便办理此案;我把你交给他,该不会再有二话了罢?”
冷呼儿和鲜于仇在旁闷哼一声,却不敢说什么。黄金鳞那一番话无疑系指他们攻不下连云寨,乃奇耻大辱,最后连云寨得破,还是依仗傅丞相所布下的伏兵卧底,来个窝里反,始能臻功。
他们更不敢得罪的,是个号称“捕神”的刘独峰。
原来在“四大名捕”这四个年轻人仍未在江湖上成名之前,武林中就有“三绝神捕”,那是:“捕神”刘独峰、“捕王”李玄衣、“神捕”柳激烟。
“神捕”柳激烟因公之便,暗报私仇,进行狙杀,把“武林五条龙”残杀殆尽,后被冷血查出而身死。(详见“四大名捕”故事之《凶手》?”另“捕王”李玄衣为报子仇,要杀一个相当正直无辜的青年人唐青,逼得冷血与他发生一场冬夜苦斗,后飞身追杀一奸恶无良的小人关小趣,因而丧生冷血剑下。(详见“骷髅画”书?”。
这“三神捕”里,武功最高而名头最响的,要算是“捕神”刘独峰。
刘独峰被称为“捕神”,不但是因为他是“捕中之神”,同时他也是这干捕快中身份最高,最养尊处优,家世、学问、官位最显赫的一个。
他捕抓犯人时也最有神采。
以刘独峰的辈份而论,可以算是铁手的前辈,跟诸葛先生来比,可以算是师弟级的人马,而刘独峰近年来都在京城里座镇,退稳享福,极少出动。
而今,竟连刘独峰都出山了。
铁手最担心的还是戚少商等,如果刘独蜂真的要抓他们,戚少商以重伤之躯,只怕难以逃脱。
黄金鳞道:“我把你交给刘捕神,这总够公正了罢?”
铁手叹了一口气,伸直双手,道:“好,你派人来绑我吧。”
黄金鳞左右欲一拥而上,黄金鳞叱道:“谁敢对铁捕头无礼!”众皆止步,垂手而立。
黄金鳞趋前对铁手道;“二爷乃一条响当当的好仅,下官今日敢绑二爷,乃执法行事,二爷休怪!”
铁手叹道:“你绑吧,我不怪你。”
黄金鳞自手下那儿抓了条牛筋绳,正要缚绑铁手双臂,才绑了两个圈,便负手退开,铁手奇道:“怎么不绑?”
黄金鳞苦笑道;“二爷功力盖世,只要运力于臂,捆绑又有何济事?”
铁手想了想,道:“也罢,我先卸去功力,你用牛筋嵌缚我穴道三分,我便崩不断了。”
黄金鳞笑道:“好,就这么办,二爷,得罪了。”铁手伸出双手,黄金鳞毫不客气,三匝五绕的,扎个结实,蓦地,运指如风,迅若闪电,疾点铁手的“膺窗”、“期门”、“章门”、“天池”四大要穴!
铁手骤然受袭,而内力已卸下,一时应变不及,穴道受制,他一面想运功破穴,一面怒道:“你……”
黄金鳞再不打话,电光火石间又一口气封了铁手“旋机”、“鸠尾”、“巨关”、“幽门”、“关元”五大穴,这一连人体九大要穴被封,任是铁人也抵受不住,铁笔顿失重心,跌倒在地。
黄金鳞趋前笑问:“我可有伤你?”
铁手倒在地上,瞪视黄金鳞。
黄金鳞笑道:“我哪有伤你!我只不过封了你的穴道,你不必盯我。”
冷呼儿、鲜于仇等这才明白黄金鳞的用意,一起走近,冷呼儿喘了铁手一脚,揶揄道:
“你也有今天!”
铁手闷哼一声,在自有盖世内力,但九大穴被封闭,便无发挥之能。黄金鳞笑向他道:
“看见没有,不是我踢你,是冷将军踹的。”
鲜于仇跟神一亮,道:“黄大人的意思是……?”
黄金鳞摇首笑道:“我没有意思。打他杀他伤他辱他,都不是我的意思,我只是捉拿他而已;你知道,江湖上人,最讲信义,而我黄某人,也最重言诺的了。”
冷呼儿登时明白了,笑道:“对,你只不过是擒他而已,至于要把他怎么个整治法,就完全是我们的事了,你也无法阻止。”
黄金鳞故意叹了一口气道:“其实,我也阻止不了哇。”
鲜于仇冷冷地道:“当然,如此这般,你好人一人充当,咱们来做恶人了。”
黄金鳞道:“话也不是这样说,你们要不伤他也可以,不过,押他返京可是长途漫漫,这个龙精虎猛的,留着总是祸患!”
冷呼儿嘿声道:“还押他回京?在这儿把他干净干净,归尘化灰便了!”说着,又迎着铁手的脸门踢了脚。
铁手硬受了这一脚,几乎没有晕死过去。
黄金鳞也不阻止,只说:“别坏了傅丞相的大计。”
鲜于仇目光一闪,道:“正要请教。”
“不敢。”黄金鳞压低了声音,道:“铁手这次放走戚少商的事,正好可以冠之于勾结流寇,私通强盗,藉公狗私,杀伤官差的罪名,只要把他押回京城,交给傅丞相,就可以在皇上面前大大挫了诸葛一下,而且……”
他阴笑道:“四大名捕情同手足,铁手被捕,无情、追命、冷血等一定设法营救,届时,傅丞相只要请九幽神君布下天罗地网,就可以一网打尽,不愁他飞上了天!这可是大功一件!”
鲜于颔首道:“如此说来,这厮的狗命,倒是活的比死的值钱。”
冷呼儿悻悻然道:“难道就任由他逍遥自在的回京么?”
鲜于仇和黄金鳞听了都笑了起来。黄金鳞忍俊道:“逍遥自在么?倒不见得!给人扎成大花蟹一般,这一路跋涉,也没什么逍遥,还有什么自在,何况……”故意住口不语。
鲜于仇会意,笑着接道:“我们至少也可以给铁二爷尝尝甜头。”
冷呼儿道:“如此最好”一拳击落,打得铁手牙龈尽是鲜血,又一脚踢去,拍拍二声,左胸两根肋骨齐断,却听冷呼儿“哇”地一声,抚足飞退。
鲜于仇登时戒备,黄金鳞间:“怎么了?”
冷呼儿“哇哇”气道:“这家伙,嘿,用内力——”原来他吃铁手贮存于体内的功力反击,左足尾二趾竟被震断。
黄金鳞这才明白过来。向铁手嗜嗜地摇首道:“铁捕头,你这身内力修为,倒真是羡煞人了,可惜啊——”
冷呼儿夺过一张刀,一刀往铁手头上砍落,鲜于仇一手扣住,怒叱道:“傅丞相的大事,你忘了么?”冷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