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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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水寒-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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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鳞这才明白过来。向铁手嗜嗜地摇首道:“铁捕头,你这身内力修为,倒真是羡煞人了,可惜啊——”

冷呼儿夺过一张刀,一刀往铁手头上砍落,鲜于仇一手扣住,怒叱道:“傅丞相的大事,你忘了么?”冷呼儿顿时不敢妄动。

鲜于仇身子一沉,连戳铁手身上七处穴道,铁手顿觉全身虚脱,有如虫行蚁咬,万蜂齐噬,十分痛苦,每根肌筋都搐抖起来,偏偏身子又不能移动分毫。

鲜于仇冷笑道,“滋味可好受?”

黄金鳞呵呵笑道:“这样整也可把他整死了。”

鲜于仇道:“猫哭耗子假慈悲什么!不过,刘独峰如果查起,倒不好交待。”

黄金鳞笑道:“刘独峰么?他其实根本还没来到。就算来了,咱们也可以把姓铁的藏起来,当没这回事,再说,刘捕神也是傅丞相派来的,他虽跟诸葛交好,但谅不致敢违抗傅丞相的命令。况且……李玄衣是他的至交,而他一直怀疑‘捕王’乃‘四大名捕’所杀,就冲着这点,这位养尊处优、身娇肉贵的刘捕神也未必会管这桩闲事。”

鲜于仇哈哈笑道:“如此最好,如此最好!”

黄金鳞却道:“不过,再这样下去,姓铁的可给你的‘六阳阴风手’弄得不大好了。”

“六阳阴风手”原是武林中一种极歹毒的武功,专用于迫供!伤残对方身体元气为主,铁手重伤后遭这种恶毒手法钳制,宛若在受千刀万剐,痛苦不堪,饶是他内力精湛,一张脸色已紫胀如赭,全身颤搐,鲜于仇怕弄出人命,笑着拍开了禁制,又一掌按在铁手心口上。

这一下只是拍中,凭铁手内力,尚可抵御得住,但铁手苦于不能动弹,给他按着催劲,而正于血气翻腾,五内如焚之际,一口血,就喷溅了出来。

鲜于仇笑道:“求饶吧!”

铁手受制到现在,身负重创,但始终半声未哼。

冷呼儿有些动容道:“真是一条硬汉!”

黄金鳞满脸笑容地道:“硬汉?剁下他一双手,看他还硬不硬!”

鲜于仇眯着眼笑道:“剁下他一双手?那就听你吩咐咯!”

黄金鳞忙不迭地道:“嗳,这可不是我的意思,不关我的事!”

鲜于仇冷笑道:“你尽做好人,我也不剁,不过,”扬声叫道:“来人啊!”

众人哄地应了一声,鲜于仇道:“把手上带着的刑具都拎出来,我倒要一件一件的试。”

这干军士此趟出来剿匪,手边所携的刑具虽是不多,却也有一、二十种,全都是厉害无比,要人心碎身毁的,不过其中有些军士不忍,又敬铁手是条好汉,自收藏了一些,不拎出来,但提到鲜于仇面前的,总有十一、二具。

鲜于仇咬牙切齿的道:“好,我就一件一件的来。”他心里怀恨:本来眼看要逮着戚少商好领功,半途却杀出个程咬金,打散了他的升官梦,弄得给黄金鳞这小人占了便宜。他把一肚子怨气,全发泄在铁手身上。

他用了四五种十分厉害的刑具,有的直把人的全身骨路,都扯得节节裂开;有的要把颈骨和脊骨分割;有的要把十指锤成一团肉泥;有的椎心刺骨之痛,足可把人痛死。铁手血肉模糊,那五副刑具,都给他内力震毁,但他也给这惨无人道的酷刑,弄得不似人形。

冷呼儿本被铁手所擒,心怀不忿,但见铁手如此好汉,心里也服气,见鲜于仇意犹未足,又要取刑具,便道:“我看够了。”

鲜于仇用一只左眼睨着他道:“什么?你不忍?”

这句话可是冷呼儿万万不承认的,他只说:“拿这厮回衙,慢'奇書網整理提供'慢再整治,不愁没功夫。”

鲜于仇想了想,道:“有理。不过这几下也把他整得个死去活来,可省些防他逃脱之虞。”

黄金鳞忽低声道:“你这番当众施刑,手下的人,可防嘴疏?”

鲜于仇笑道:“这干人,跟我吃的喝的,升官发财全仗我,他们敢说;怕没长两根舌头么!”

黄金鳞笑道:“如此甚好!以致抓不到匪首戚少商,都是他从中作梗,非要把他发泄发泄不可。”

鲜于仇悻然道:“是啊,给连云寨的余孽逃掉,放虎容易捉虎难!”

黄金鳞笑嘻嘻地道:“这有何难?戚少商压根儿就逃不掉的。”

鲜于仇不解地道:“哦?”

黄金鳞道:“你道我为何不去追捕戚少商,却来设计拿下这姓铁的?西南退路,早教顾公子及连云寨归顺朝廷的朋友捎上了,戚少商逃不掉的!”

鲜于仇这才明白,恍然道:“哦!”

黄金鳞接道:“顾惜朝顾公子已被傅丞相收为义子,是这次剿匪的真正主持,我哪有那么天大的胆子,跟他争功、何况连云寨打连云寨,窝里反,狗咬狗,咱们隔篱观火,乐得清闲!还不如擒下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铁手,可望在傅丞相面前,讨一个新功。”

鲜于仇这才了然。

冷呼儿却道:“却不知顾惜朝他们有没有本事拿下戚少商这干悍匪?”

黄金鳞微微笑道:“戚少商早已断臂负伤,只剩寥寥数卒,乃强弩之末,顾公子智艺双绝,人强势众,决无问题。”他摸摸自己光秃秃的下颔,得意地道:“不过依我估计,顾公于根本不必出手,保存实力,只要把戚少商等再往西南方逼进,戚少商就必死无疑!”

冷呼儿一脸不解之色。

黄金鳞问他道:“你想,西南方有谁称霸?”

鲜于仇忽动容道:“息大娘!”

黄金鳞眉开眼笑地道:“对!就是碎云渊上的‘毁诺城’!”

冷呼儿道:“毁诺城?碎云渊?”

黄金鳞笑道:“这里面有庞大的实力,但一直未犯朝廷,故傅丞相有意招揽,无意摧毁,才让她维持至今。这‘毁诺城’的城主,恨极戚少商当年毁约,故发奋建立‘碎云渊’、‘毁诺城’,专门与戚少商作对。”

冷呼儿不禁问:“究竟是谁,把戚少商竟痛恨得那么厉害。”

黄金鳞道:“一个女子。”

他一字一句地道:“碎云渊上,毁诺城中,江湖人称‘女关公’,息大娘!”

铁手这时在地上发出一声低微的呻吟。他落到这些人手里,自知已然无望,只是殊不料自己身受屈辱折磨,看来仍换不回来戚少商等人的自由与性命。这想法几乎令他最后的一丝斗志,也逐渐消磨。

第八章神威镖局雷家庄

一轮孤清的明月,高挂空中。

寒风飒飒。

草木皆兵。

戚少商和十余名部属正迅速地往前推进,在他们浴血斑斑的脸上,流露着怆惶和郁愤。

这些人坚持要活下去,已不只是为了世间的一切欲求,而是为了一口气。

穆鸠平不住回首盼望,喃喃的道:“铁二爷怎么还不来?”

戚少商道:“他不会来了。”

穆鸠平脚跟立即似给钉死了,不走,吼道:“为什么?”震起树上寒鸦无数。

戚少商摇头,惨笑,望向天边残月如钩。

在黑黝的丛林里,远远传。来“为什么”一声呼吼,暗处那人脱口而出:“是老四!”

另一个声音即嘘道:“小声!”

第一个失声说话的人是孟有威,低声喝止他的是霍乱步。

冯乱虎也在黑暗中,他以一种低沉而谦卑的语调请教仿佛已与黑暗融为一体的顾惜朝,“我们现在该如何下手?”

顾惜朝人在暗中,眸子却漾着月光,缓缓摇首,道:“我们的连云寨,以前除了跟官兵为敌之外,戚少商还有两个内外夹攻的心腹大患,你们知道是什么?”

冯乱虎立即答:“是息大姑娘的‘毁诺城’和江南雷家。”

顾惜朝点头道:“可是,息大娘和江南雷家,只能相提,不能并论。”

霍乱步问:“为什么只能相提,不能并论?”他问得非常小心,不敢说错一个字,在顾惜朝的亲信中,他自知不比冯乱虎机智乖巧,也比不上宋乱水勇猛刚豪,但他能在顾惜朝麾下活得十分之好,那是因为他的不够聪明,难以担当大任,故不招顾惜朝之忌。而且,他还懂得在适当时机发问,好让顾惜朝表现领袖的智慧。

最近霍乱步更是谨慎小心,因为他亲眼看见曾经不以为意在语言上顶撞过顾惜朝的张乱法,被派入帐篷抓拿阮明正,结果被炸得血肉模糊。

他只想升官发财,并不想入枉死城。

顾惜朝立即接道:“息大娘是戚少商的死敌,戚少商早年负了她,她三次行刺无功,发自创‘毁诺城’,专门对付戚少商,戚少商穷途末路,遇着她,只有死路一条。江南霹雳堂雷家曾是戚少商的战友,当年,雷家派了三位家属雷远、雷腾、雷炮,由雷卷率领,还有雷家的年轻好手沈边儿,他们意图在虎尾溪一带根植霹雳堂的势力,雷卷看中了戚少商,扶掖他起来,训练他成为一流高手,戚少商也的确是个人才……”

霍乱步即道:“嘿,我看,也没怎么的!”

冯乱虎眉心一整,道:“大当家的眼光,怎会有错!”

霍乱步即道:“我是说,任他是天王老子,比起大当家,也不过尔尔。”

冯乱虎还待说话,顾惜朝即微微笑道:“你们两个不必争论。戚少商是个非除不可的敌人,非除不可的原因,便是因为他是个罕见的人才。他在霹雳堂学艺,青出于蓝,却不甘于只受一个家族所用,于是乎空手上连云寨,夺得了大权,觊觎武林,是何等鸿鹄之志!不过,连云寨的势力日益壮大,江南雷家原本在十一省布下强兵,取代了日渐衰微的‘武林四大世家’,而今却在这一带吃了憋,连云寨这么一闹,雷卷的实力大大削减,雷家的人对戚少商也大有怨愤……”

霍乱步道:“对呀,戚少商此举,无疑是‘吃碗面,翻碗底’,失去了江湖义气。”

顾惜朝道:“不过,雷家的雷卷,也是非同小可的人物,他早年睥睨天下,中年以后,神出鬼没,神秘莫测:对敌往往一击必杀,即全面撤退,不留痕迹,令人讳莫如深。”

霍乱步道:“可是,雷卷却恨死了戚少商……”

冯乱虎忽道:“两种可能。”

霍乱步一怔,顾惜朝道:“你说。”

冯乱虎道:“雷卷要是个高手,他就会把握这个时机,全盘毁灭掉连云寨。”他顿了一顿,目中闪耀锐光:“可是,要是雷卷是个人物,他也可能拯救戚少商,重新重用他,这是个以德报怨收服人心的好机会!”

顾惜朝眼中已流露出嘉许之色:“所以我说,息大娘和雷家五虎将,只能相提,不能并论。”

冯乱虎道:“息大娘是敌人的敌人,敌人的敌人是我们的朋友。雷家五虎将可能是敌人的敌人,也可能是敌人的朋友,所以是我们的似敌似友。”

宋乱水忽插口道:“管他娘的敌人朋友,杀个干净再说!”

冯乱虎和霍乱步一齐皱起眉头。顾惜朝道:“说起戚少商的朋友,倒有一帮人马,力量不可忽视。”

霍乱步马上问:“哪一帮?”

冯乱虎抢着答道:“自然就是和连云寨一向守望相助,戚少商三度发兵解围的‘神威镖局’了。”

霍乱步仍是问道:“大当家的看法是……”

冯乱虎插口道:“‘神威镖局’的高风亮现在已受册封,皇恩浩荡,谅他……”忽然发觉顾惜朝眼中有不悦之色,忙住口不说。

顾惜朝微笑道:“很好,说下去。”

冯乱虎涩声道:“属下,属下也没什么意见,只是信口胡扯而已。”

顾惜朝慢条斯理的道:“哦?信口胡扯,也颇有见地,看来,你的脑筋倒是越来越精明了。”

冯乱虎忙道:“大当家过奖,大当家过奖,属下实在——”不知怎的,顾惜朝虽在赞赏他,他总觉得背脊有一股尖冷的寒意,升了上来。

顾惜朝只嘿嘿一笑,向霍乱步道:“所以,戚少商现在是:“前山有虎,后山有狼,处身之地有陷井,而大局则由我们控制。”

霍乱步道:“大当家分析的是。”

顾惜朝道:“这儿已是雷家的地头,再过去便是‘毁诺城’的重地,要是雷家迟迟不肯发动。咱们就把戚少商的残兵迫入‘碎云渊’、‘毁诺城’!”

霍乱步道:“是。”

宋乱水锐声道:“多说无谓,咱们现在就去!”

霍乱步冷然道:“你去那里?没有大当家发号司令,你急什么?”

宋乱水楞了一愣,急得只搔头皮,说道:“如果不快一些,给姓戚那厮溜掉,可——”

冯乱虎打断道:“他现在是插翅难飞,能跑去哪里?”

顾惜朝忽道:“乱水,你虽然是急一些,但杀敌心切,很好。”

冯乱虎和霍乱步都心里一怔,只见顾惜朝拍拍宋乱水肩膀,温声道:“待会儿攻杀戚少商的行动里,乱虎和乱步都得要听你的调度。”

霍乱步和冯乱虎都觉得自己似乎做错了些什么,然而他们其实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多说了几句话而已。

“铁二爷骗我,铁二爷为什么要骗我?”穆鸠平厉声凄呼。

戚少商忽然反手一掌,把穆鸠平打飞出去。他仍然血湿长衫,落魄沉哀,然而双目中燃烧着的痛的斗志,环视惊愕中的部属,一字一句道:“铁捕头是骗了我们。他现在,可能活着受罪,可能已经死了,你们谁要让他死得平白无辜,可以大呼小叫,自戕自杀,悉听尊便!”

那些伤残、浴血、受屈、忍痛的连云寨子弟,用力地执着兵器,咬着唇角,没有人说一句话。

穆鸠平霍然而起,向戚少商道:“大哥,我们要在天未亮前,逃出碎云渊……”

另一名连云寨子弟道:“不怕,咱们绕小石山九条河栈道,不过碎云渊便就得了。”

穆鸠平忽萌起一条生机,一拍大腿,喜道:“对了,咱们绕过碎云渊,就可以去‘神威镖局’,高风亮高局主他一定不肯坐视——”

一名连云寨的弟子接道:“是呀,咱们曾三度出兵力助‘神威镖局’,两年前,‘神威镖局’跟‘挑粪帮’的人对恃,要不是戚大哥出兵,‘挑粪帮’早就把‘神威镖局’的家当全给搬走了呢!”

一些连云寨的弟子大喜过望,争着道:“对,绕过碎云渊,投靠神威镖局!”

戚少商仰天想了一会,道:“可是,神威镖局在去年,也因失掉官饷之事,几乎满门遭劫,最近好不容易才恢复元气

穆鸠平打断道:“老大,朋友不在危难之时帮忙,交朋友来作什么?我们此时此境,就算是麻烦人,也只好硬着头皮麻烦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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