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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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水寒- 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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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有什么!”刘独峰道,“官场的事,由你们自己去解决,那是事倍功半,且易徒劳无功的,这件事交回官场的方式办理,则易办多了,诸葛先生比我更知进退,懂分寸,只要他得悉原来个中情由,他向来足智多谋,必有化解办法。”

雷卷道:“少商,这件事,刘捕神说的是,你也不必多处推辞“这种欺君逆主之事,我本也不便说的,”刘独峰道,“可是,他们所作所为,端实是大甚了,金人进侵,辽军逼境,他们一味弃盟议和,苟且偷安,抱残守缺,但只对内部荼毒百姓,欺压良善。当年,有位神相替我算命,说我将来难免‘晚节不保’,又说‘为臣不忠’,我当时尽忠职守,为国效命,怎会信他一派胡言?现在,看来,倒是在我临终之前现验了。”

雷卷瞧见刘独峰脸上的气色已跟死人无疑,便道:“我们还是先跟无情兄等会合再从详计议罢。”一面暗催内力,灌入真气,尽力护住刘独峰微弱的气息。

“我要是能捱到石屏,还要在此地把话说清楚么?我因把毕生功力全拼了出来,内息弄岔,走火入魔,而新伤之毒又恰好能克制;日伤之毒,才能嘴叨到现在,已经油尽灯枯了。

死又如何?不过是一场梦醒而已!你们不必为我悲伤。人生再活数十年,也难免一死,现在我身边六个亲如手足的人,都全军覆没了,我也该去会合他们,他们既一起来,也该一起去的。”刘独峰兴叹道,“要是像这些躯壳未腐,神智却为人所奴役,而又无药可救的人,苟延不死,这才是世间第一惨事……”

说到这里,五脏六腑似有百把小刀同时拥捣,痛得他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戚少商连忙也加了一道真气,自刘独峰“志室穴”输了进去,刘独峰怪眼一翻,声音浓浊,知道他连说话启齿都十分痛苦:“拔刀!”

戚少商一怔,不知他何所指。

刘独峰想用手拔除胸前被张五拍入的那一柄刀,但连手也无力举起,又叱了一声:“替我……拔刀!”

戚少商知道刘独峰是要速死,但他又狠不下心眼看刘独峰死于自己手下。

雷卷冷着脸色道:“这样他会很痛苦的。”

戚少商的手碰到刀柄上,他没有抽拔,抱着一线希望的道:“说不定还有救。”

雷卷忽然起身。

他一掌推开戚少商。

一手拔出刘独峰胸中的刀。

血迸溅,刘独峰大叫一声,毙命当场。

雷卷脸无表情,执着刀子,每走近一名倒在地上的“药人”,就过去刺戳一刀。

戚少商忍不住道:“为何要杀他们?”

雷卷下刀不停,边道:“让他们成为无主孤魂,而又返魂乏术,岂不更惨?”

戚少商明白雷卷的意思,只见张五已化成一滩尸水,遂过去拾起“阴阳三才夺”。要不是在这之前刘独峰已教他留意三才夺,他曾细察这武器上的种种机关,今晚就未必能把九幽老妖杀死,心道好险,犹有余悸;想起刘独峰可以说是为自己而千里跋涉,万里送命,心中更是难过。

雷卷背起刘独峰的尸身,向戚少商道:“来,还有很多事,等着我们去办。”

戚少商与雷卷在车内向无情说明了这件事的始未,无情对刘独峰的死,十分悲伤,只说:“要是我不来,九幽老妖未必能伤捕神,却是我累事。”

戚少商垂泪道:“不,刘爷是为我的事而出京,是我累死他的。”

雷卷把“平乱玉佩”还给无情,说:“你们谁也别自责了,刘捕神已经死了,他临死前的建议,不知可不可办?能不能办?”

无情皱着眉心,没有说话。

马车飞驰,这次是由唐晚词和银剑赶的车。原先拉车的两匹马被泡泡的暗器射死,唐晚词把她和雷卷骑来的骏马替换上。

戚少商向雷卷道:“不能办也不打紧。反正己逃亡了这些日子,不见得就逃不过。”

雷卷盯住无情,冷冷沉沉地道:“你若是不能帮这个忙,也要说一句话。”

无情道:“刘捕神这个意见很好。”

戚少商与雷卷脸上都现出了喜容。

无情道:“我只不过在想,这一劳永逸、以恶制恶之计,不如顺水推舟,连消带打,借刀杀人!”

戚少商和雷卷都不明白。

无情一笑,道:“秘密在手里,你可以开出条件。你要他们不再追捕你,是最低要求,可是,你也可以开出其他的条件,来交换你不再亡命天涯,及弥补这些日子来所遭受的荼台。”

戚少商明白了几分,道:“我们这样做,却由何人转达?”

无情道:“我。”

雷卷道:“你?”

无情道:“我仍坐镇燕甫郗将军府,跟你们同在一起,九幽老妖已除,有我在这里,凭这只‘平乱玉佩’,他们一时不敢乱来,我则请郗将军亲信联同银剑,飞骑赶回皇城,面报诸葛先生,快则十一二日,迟则二十天,事情便有了决定。”

戚少商道:“可是,这可会使你不便?”

无情道:“只要做得技巧一些,便可反客为主。你提出条件,我佯装是为皇上平息这项丑事外扬之人,将消息飞报天子,并非跟你们同道,不应有罪,何况,皇上也需要派人跟你们商议解决此事之法,故此并无为难之处。”

戚少商喜道:“如此甚好。”

雷卷道:“却不知要附加些什么条件?”

无情微微笑道:“我这也算叛君逆国了罢?”

忽语音一整,冷笑道:“横是叛、竖是逆,但对这样一班君不为君、臣不为臣的昏庸奢恶之徒,我就逆他一逆,叛他一叛!”

第七十八章胜利中相见

燕南县本来不是兵家重地,但因金国入侵,宋土节节失陷,拱手让人,燕南县逐渐成为边防后方,显得重要了起来。

此地民产丰庶,兴旺繁盛。其中燕南镇只是该县的一个小镇,宾东成的职份近于该镇镇长,至于郗舜才,则是官拜副参将,他个人倒没有什么过人之能,但却是名福将,常莫名奇妙、胡里胡涂的打了一些无关轻重的小胜仗。当时,宋金对垒,士气消沉,忠勇之将领无不悲惨下场,几曾闻宋兵得过胜仗的?且不管是数百人围攻数十人,或对方仅是老弱残兵不堪一击,只要能打胜仗,定必严然民族英雄模样。郗舜才打的根本是胡涂仗,对方人多势众他偃旗息鼓往后就撤,敌方人少气弱就穷追猛打,居然也赢了少数二、三仗,便自称“郗大将军”,这一带,也没有什么重要守将是从朝廷遣发下来的,郗大将军这称号自然也没什么敢提出异议。

无情跟郗舜才谈不上交情,但郗舜才却跟诸葛先生有些渊源。郗舜才原属蔡京爱将张贴逸的部下,虽也一样会奉迎巴结,但毕竟坚守原则,所以并不得意官途。

在当年“千手王”京城作乱之时,他勇猛赴战,虽未立战功,但其奋勇护主为诸葛先生所赏识,多方保西下蔫,使他终有个外使参将的差事,离了蔡京,傅宗书一伙,不致同流合污。

郗舜才出来几年,居移气,养移体,也就发福了,人的享乐一旦多了,便不似当年勇猛了,而且当时朝政腐败,真正敢奋勇抗敌的多不得志,阵前多是求和将兵,郗舜才眼里瞧惯了,作战亦是虚张声势而已,倒是作威作福,排场十足。

无情一到燕南,郗将军府的管家潘天生便着他的侄儿暗地里通知思恩镇的宾东成。原因非常简单:宾东城是文官,郗舜才是武将,论官阶,当然是郗舜才高,论资格,却要算宾东成老。故此,两人脸和心不和,都将军有兵权,但在地方上,宾东成有着不可忽视的影响力。凡是有朝廷派下来的“贵人”,两家都密切留意,争相接待,好让贵人回去美言荐举,升官发财。

刘独峰曾匿居思恩镇,要宾东成不要把消息外泄,宾东成当然正中下怀。

唯宾东成的家人也有郗舜才伏下的线眼,赶忙通知郗舜才,郗舜才千方百计,接待不到刘独峰,甚至连见上一面也办不到,对宾东成恚怒在心,几乎破脸。

最惨重的是他派出“无敌九卫士”,以洪放为首,追迎刘独峰等人,不料却因“闹鬼”,把两名部下朱魂和陈素的性命也丢了,派人到“十八罗汉涧”一查,发现两人是死在刀下,要是有鬼,怎会使刀?郗舜才近年再没胆气,也不致信鬼神之说,故此份外气忿。

就在他下令得力干员追查命案之同时,也对宾东成这地方小官施加压力,限时破案,不料这日来一行人,投帖子里写的竟是“成崖余”三个字!

郗舜才一看,只觉名字好熟,却记不起是谁。

洪放想了一会儿,忽“啊”了一声,失声道:“难道是他?”

洪放是。‘无敌九卫士”之首,是郗舜才的爱将。当年郗舜才要提摧武功高强的亲信,要部下表演功夫,谁的武功高,谁便是卫士统领。几天下来,一众卫士,都有表现,以肉掌破砖的破砖,以空拳穿墙的穿墙,一幌眼窜上飞帘倒挂下来的也有,一口气把同时放出笼子的两只鸟雀抓住的也有,他们便是余大民、林阁、曾宾宣等人,武功都有相当造诣,但大统领这个位子,却是旗鼓相当,争持甚烈,谁也不服谁。

这时候洪放就站了出来。

“你们擅长的是内力和轻功,我就以内力和轻功赢你。”

郗舜才见洪放大言不惭,也要看看他的本事,教人抬出两大袋盛满黄豆子的沙包,要他试演铁沙掌。

不料洪放却道:“打沙包?把袋里的豆子撒在石板地上吧!”

郗舜才不明所以,只好把硬豆子铺撒在地上,洪放从容不迫的走过去,躺下轻翻,他躺到那里,翻身到那里,也不见他用力,豆子都扁爆成粉未,紧粘在石板上,众人这才知洪放的内力,已经到了不费力而能聚千钧之力的地步。

在喝采声中,洪放越发得意,更加要炫技卖弄,便说:“请放鸟儿。”

郗舜才知道他要显露轻功,不外是抓鸟逐兔,便叫人放了两只鸟儿,众人以为他顶尖儿也不过是空手追擒,不料洪放说:“不够,再多放一对儿。”

总共是四只鸟儿,一齐往天上放。

洪放飞掠而起,人在半空,鸟儿飞到那里,他的手就截到那里,四只鸟儿,就在方圆十尺的半空之中,一只也飞不出洪放双手的天罗地网里。

众人看得连喝采也忘了,当真是目不眨睛,张口结舌。

洪放炫技了片刻,这才把四鸟抓住,纳在口袋里,双手呈给郗舜才。郗舜才本来也勇武过人,一柄大刀舞得虎虎生风,轻舞可以只断发不伤头皮,重使可以裂石如切豆腐,不然,当年也不为诸葛先生所看重了。郗舜才使的大刀其实便是单刀,他在当将领时的刀法,十招中有九招半是往前抢攻,只有半招回刀自守,但守中仍带攻势。近几年来却修成一种刀法,十刀中有九招自守,另一招纯属试探,一旦势头不对,立即舞圈刀花往后就走。

郗将军把当年刀法名为“一夫当关”,近日研创的刀法称为“万夫莫敌”,他自觉刀法上大有进境,不似当年心浮气燥,易作无谓牺牲,免成匹夫之勇云云。

郗舜才见洪放有此能耐,自然破格起用他为“大统领”。其余余大民、陈素、朱魂、林阁、曾宾宣、曾宾新、倪卜、梁二昌虽亦有过人之能,但自知技不如人,心中未必服气,但也只好服膺。

这便是郗舜才属下“无敌九卫士”的来历。

由于洪放是郗舜才的得意部属,所以说话极有份量,洪放这失声一呼,郗舜才便问:

“究竟是谁?”

洪放问倪卜:“是不是他”?

倪卜一看名帖,变色道:“是他!”

郗舜才不耐地道:“你们九人已剩下七人,怎么说话还是有一截没一截的?究竟来者何人?”

倪卜望向洪放。不该抢先说话的时候,他一向少说话。

洪放道:“无情。”

郗舜才道:“无情!”

洪放道:“四大名捕之首无情。”

郗舜才跺足押手喊道:“这还得了!快请,快恭请,不,不,我们且出门恭迎!”

郗舜才近日虽是好逸恶劳兼且贪生怕死,但诸葛先生当日扶掖之恩,他倒是永志不忘的,何况,无情虽然份属捕头,但其实是现今国师太傅诸葛先生的亲信,也即是金銮殿前的侍卫,自是非同小可,郗舜才这一听无情驾临,无论在公在私,都当作一件殊荣。

门房把无情、戚少商、雷卷、唐晚词、银剑等人接入大厅,叙了几句,无情便吩咐郗将军把刘独峰、金剑的遗体好好收殓,待他日事了,再奉灵回京,风光大葬。

郗舜才见刘独峰亡毙,为之惊住。

刘独峰是皇帝跟前的红人,他领了几个禁宫总指挥使的名衔,但最名动武林的,还是江湖上人人封他一个“捕神”的绰号,这样一名朝廷要员,死在这个小地方,他和宾东成只怕都脱不了关系。

无情道:“刘捕神的死,我已有案目,是朝中另一高官策使的,其中还牵涉到一桩大案子,我正要回报朝廷,听候指令。”

郗舜才知道无情有破案的把握,这才放了心。

“你可知道这案子有多严重?”无情问。

——大名鼎鼎的“捕神”也丢了性命,案子当然非同小可了。

郗舜才心中是这么想。

“这件案子闹开来,只怕要诛连不少的人,这些人,有的是皇亲国戚,有的是朝廷命官,有的是权贵闻人,有的是武林名宿。”郗舜才听得直瞪着眼,无情才接道,“你试想想,如果侦破这件案子,你也立了一个旁功,封赐升官,垂手可得的。”

郗舜才期期艾艾地道:“可是……,这案子一直全仗大捕头你独力勘查,标下迄今仍懵然不知,能免重罚,已经感恩不尽了。”

无情微笑道:“如果要你也领一功,何难之有!”

郗舜才听出无情话里的意思,忙道:“请大捕头指点明路。”

无情慢条斯理的道:“将军只要跟你手下雄兵,护送我们返京,也是大功一件。”

郗舜才立即拍胸膛承担道:“只要大捕头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无情淡淡地道:“好。”遂把返京面奏圣上的情形,告知郗舜才,但把戚少商手中的血证与秘密,隐住不说,只提自己若平安回京,即能提出足够证据,侦破此案;如果护送有功,赏赠封赐,在所必然。

郗舜才觉得这是件美差,自然兴高采烈,除了急于立功之外,心中也未尝不存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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