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胁骨,登时碎了七、八根!
这一顿之间,剑已刺入背内,自胸前冒出一截尖剑。
这仆人瞪目吐舌,扑地惨死。
周笑笑笑道:“又一个……”
尤知味知情识趣,忙道:“周大侠好剑法。”
周笑笑道:“那里,我们是合作无间。”
尤知味赶忙道:“我是誓死追随。”
周笑笑看看沉沉天色,道:“一更天早过去了,不知惠师妹可顺利否?”
“天姚一凤”惠千紫一向是周笑笑最得力的左右手。所以江湖人都传说:周笑笑虽然失去了左臂,但有惠千紫,就等于有两条右臂。
周笑笑其实并不杀人放火、结伙掠去,也不行侠仗义、抱打不平,只偶尔明抢暗盗,江湖人称他“毒剑”,是因为他心胸极窄,睚眦必报,甚至鸡毛蒜皮的小事,他也会记仇在心,报复得惨无人道。
商邱有一家绸店,因东家不怎么瞧得起周笑笑,语言刻薄了几句,周笑笑也不发作;到得夜里,竟持剑到了东家屋里,奸污了他的老婆,还要逼那东家奸他的女儿。镇江有一家“晓岚镖局”,遭周笑笑拦路索财,局主甘晓岚是个老英雄,脾气刚烈,说什么也不交呈“拜礼”,周笑笑战之不胜,居然偷了官帑、贡品,栽赃甘家,害得甘晓岚满门抄斩充军,镖局也因而消散。
所以,武林中人大都鄙薄周笑笑为人,又不敢宣之于口,怕惹来这个魔星寻仇。
周笑笑最令人不耻的行为,是惯“抽后腿”,谁跟他结下梁子,他固然不择手段,施加报仇,但就算相交甚笃,一旦有祸患来时,或利益当前,他也把伙伴照“卖”不误。
如果说周笑笑也有“原则”的话,那么肯定就是他从不做对不起惠千紫的事。
周笑笑的断臂,便是为惠千紫力退强敌“神剑”萧亮。惠千紫生性淫狠,又极好面子,凡是跟她相好过的男子,她多在事后杀而灭口。萧亮的一位好友,不会武功,诗文极好,受惠千紫所诱,胡里胡涂就缠绵了几天,以为飞来艳福,结果一颗头颅被惠千紫的锯齿刀锯剩下一块头皮。
萧亮大怒,为友出头,追杀惠千紫,周笑笑竟然为惠千紫奋勇迎战,被萧亮剁去一臂,负伤逃逸。后萧亮要力战“大梦”方觉晓,不能再追杀二人(事详见上大名捕故事之“开谢花”)。周笑笑、惠千紫作恶如故。洪泽旁一家饭铺的伙计见周笑笑独臂憔悴,服侍恶劣,招待不周,惠千紫斥喝几句,那伙计反说:“我是你家奴么?我是你儿子吗?去你奶奶的,你们作威作福,不怕生个没屁股的儿子!”
周笑笑听了恨极。公然把那伙计扭到菜市街口,大庭广众之下,挖眼拔牙,穿耳剁鼻,还把他的牙齿全打落,逼他吞下,然后才扬长而去。这件事,恰好惊动了要追查那一批官帑,贡品真相、还“晓岚镖局”清白的无情,他知道周笑笑在何地出现,立即追了过去。
周笑笑和惠千紫自然不是无情之敌,闻风而逃。周笑笑虽谈不上有什么朋友,但和惠千紫却握有绿林同道的不少“秘密”,以此为要挟,要他们设法阻拦截下无情,有些不怕死的,不知四大名捕厉害的,也在沿路阻截无情,但全都被打得落花流水,狼狈不堪!
周笑笑、惠千紫一急,投奔九九峰连目上人,连目上人本是周笑笑父执辈的世交,好心劝渝周笑笑,要他向无情自首投案。周笑笑恶向胆边生,狙杀了连目上人,待谢三胜和姚小雯回来,布下陷阱,把二人格杀,然后装扮成他们形貌,投奔南寨,殷乘风一时不察,便将这两个祸患收容。
其实大凡武林中人,挟技斗勇,以求快意思仇,也是常事,只不过,大都智者知藏,适可为止,恩怨分明,尤其不对不识武艺的常人恃武行凶。周笑笑这种作为,实犯众怒,是故才引动“四大名捕”里的无情,千里追缉,因而误将戚少商捕拿,惹起了跟刘独峰的一场误斗,为九幽神君所趁的种种事故。
周笑笑和惠千紫却为无情这一逼,迫入了青天寨,灵机一动,恶念又起,知道自己被缉拿得紧,总不能逃亡一辈子,决意跟官府合作,将“功”赎罪,要歼灭南寨,换取自己的自由、生命与功名。
第八十二章乘风轩之风波
惠千紫参与“青天寨”的布防,第一步便把暗卡撤后十五里。
由于她有寨主殷乘风的手令,对暗卡的调动,别人也不敢置啄。
她第二步便要把后五里地的明卡归由她的部属掌管。
这遭致薛丈一的反对。
薛丈一这样说:“没有寨主的命令,谁都不可以作这样的调度。”
惠千紫幽怨地眄了薛丈一一眼,故意挨近身子,肩膊微融薛大一的胸膛,昵声道:“你天天晚上都忙这忙那的,总没歇过,人家怕你辛苦嘛。”
薛丈一是个老粗,心中有点陶陶然,嘴里却说:“辛苦点也没办法。”
惠千紫拧他的脸:“你这人怎么那么呆板。”
薛丈一的大手搂住了她的腰:“什么板?”
惠千紫斜乜了他一眼:“你歇歇呀,我待会儿就来陪你。”
薛丈一乐不可支,张着嘴合不拢,一味的道:“好,好。待明晨换哨了就回去。”
惠千紫跺足嘟着嘴儿道:“什么换哨?这儿就留给我啦。”
薛丈一色迷迷的看着惠千紫,道:“不行,不行。”
惠千紫给他气煞:“你干什么啦!”
薛丈一的手一路摸了上去,惠千紫把他的手打开,却正色道:“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但不能违背青天寨的规矩。”
惠千紫见他对美色兴趣盎然,但决不因私废公,恨不得一刀把他杀了,但这桩子里双方都有部属,一旦闹了开来,事情就穿了,惠千紫也不敢冒这个险,只好佯怒道:“你要是不放心我,我就不睬你。”
薛丈一扯她衣角,央她不要生气。
惠千紫又施温柔手段:“你就少管一晚事罢。”
不料薛丈一仍是道:“就这样不可以。寨主把责任交给我,我乐归乐,不能误事。”
惠千紫游说道:“你交给我,我替你盯牢着,那有误事来着!你别婆婆妈妈娘点子样儿,放点男人气概出来好不好?难怪殷寨主只瞧得起盛副寨主,没把你看在眼里!”
薛丈一恨恨的道:“寨主看重谁,我也拿他没法,谁胆小手脚软,谁不是好汉,用不着我姓薛的充!不过,有违责守的事,我老薛说什么也不干!”
惠千紫只好翻脸:“你不干,便是对我不好,我这辈子都不睬你。”
薛丈大一急得跳脚,但仍是道:“你体谅体谅。”
惠千紫没法可施,忽灵机一动,拿出盛朝光的印信,冷语道:“其实盛副寨主早已下达命令,要你撤守寨内。”
薛丈一气得干瞪眼,忿忿地道:“那姓盛的这不明争功嘛!我——”
惠千紫以为薛丈一必定不服,谁知薛丈一道:“按照寨规,我也不能不听副寨主的行军调度,唉,算了。”便依令撤军退守入寨。
惠千紫不意误打正着,正要顺水推舟,实行第三步骤:“外面的传讯,盛副寨主有令,也一概由我明、暗二卡接收,你们不得插手。”
薛丈一怒笑道:“没这样子的事!”
惠千紫以为露了马脚,暗吃一惊。
薛丈一忿忿地道:“副寨主权限只能叫我撤人,不能禁止传递急信。青天寨设在外的传讯三十六处,万一有敌掩扑,少说也有十几路信号告急,分七种门道,明卡接收五成,暗卡接收三成,我们寨防接收二成,另外三路,直接通告殷寨主,谁也更改不得。”
惠千紫听青天寨传讯系统这般严密,知道此事难以求功,心里准备一旦官兵掩近青天寨,她即率部属将忠心防守的南寨弟子除去,反扑大寨,先把薛丈一格杀再说。至于传递给殷乘风的讯息,有周笑笑在内截阻,理应无碍。当下便峻然道:“好,你先退返寨内罢。”
果然,接近二更时分,官兵急扑青天寨,由于南寨外围疏于防范,军队又有备而来,行动犹如迅雷,不少桩子猝不及防全给拔掉,其他方面未被惊动,犹是如此,仍有十三道伏桩,发出了告急暗号。
这些急讯,有用烟花作讯号,有燃火以传递,有快马传信,有飞鸽传书,但给惠千紫的明卡,截去六件,暗卡截去四件,且把传讯者诛杀。
但仍有三件传讯,成了混网之鱼,不透过旁人之手,直入青天寨,其中两项,是要直接送达殷乘风之手的。
剩下一个快讯,是经拒马沟的护寨沟道,塞在空瓶子里,流经寨前,由薛丈一亲信接获,立刻交给薛丈一。
薛丈一命人展开一看,此惊非同小可,却因未证实消息真假,立即单骑赴前卡,找上惠千紫,问个清楚。
薛丈一是一个极遵守寨规的人,古板而老实,偏偏古板而又老实的人,往往也不怎么聪明,此事颇为跷蹊,怎会前卡风声全无,而告急讯息反直达寨里呢?薛丈一却不加思索,也没命人走报寨主,逞自去察看卡桩。
他找着惠千紫,劈面就问:“你是干什么的?!敌人逼近都不知晓!”
惠千紫察看他身边没带手下,便道:“那有此事。”
薛丈一粗声道:“赶快传七路分卡的头目来见我!”
惠千紫忽嘘声道:“其实我早有了线报,作乱的贼子是盛副寨主!”
薛丈一一听就立刻不信:“胡说!”。
惠千紫掏出一张纸,道:“不信你看这封血书!”
薛丈一伸手就要夺来看,不料一阵风来,信纸飘落地下,薛丈一俯身去捡,惠千紫自后拔刀,一刀斫落,把薛丈一由脊至股,直劈了进去!
薛一丈惨嚎一声,惠千紫再把刀尖往前一送,自内直搠入心脏,然后沉腕稳住刀势,抬足把薛丈一的尸首踢飞。
她把刀锋上的血迹抹在布慢上,喃喃自语:“快二更了。”嘴角仍带一丝销魂的笑意。
“快二更了。”周笑笑说。
他和尤知味又合作杀了一名“四大家仆”,正要截杀最后一名家仆,免生祸患,忽有惠千紫派遣的人来报,可能会有告急讯号入寨,要周笑笑留意拦截。
周笑笑略沉思片刻,便道:“以此为重。”只要殷乘风一旦接到讯息,立即加紧防范,官兵要攻入青天寨,那就事倍功半了。他又知其中一种通讯管道,是从地底通道直入殷乘风寝室内,通道口设在寨外远处,除了寨主和负责传讯的人外,谁也不知设在何处。要截阻此事,除非得要在寨主卧室里。
周笑笑道:“殷寨主对我倒有情义,我本不想杀他,但事到头来,想不杀他也不可以。
尤大师,你想不想立一个大功?”
尤知味失手遭擒,当然想将功赎过。他倒不怕殷乘风,觉得他年轻识薄,不见得是自己之敌,可虑的只是他自己受伤不轻,只怕万一制之不住,但既是施加暗算,谅殷乘风也没多大能耐,能躲开自己的杀着。当下便道:“我这条命是你救的,当然听你调度。
周笑笑道:“不敢当。我们合作做事,到殷乘风寝室去,来个永绝后患。”
尤知味正要答好,忽有一阵轻微的振翅越空之声,周笑笑一抬拳,射出一道白光,暴没入苍穹,一物落了下来,正落在“烟云厢”的屋瓦上。
周笑笑冷眺低声道:“是信鸽,已给我射了下来,告急的信息,又给我截了一路。”
尤知味道:“这信鸽必须取回。”
周笑笑道:“对。你小心着,跟在我后面,当是我部属,别让人发现了。”
尤知味早已换上四大家仆之一的服饰,点首道:“是。”
周笑笑到“烟云厢”廊前,四顾无人,一纵身到了屋顶,拾得那只染血的健鸽,细看鸽爪上系着告急密札,才放了心,正要下去,忽听有人和气地道:“谢兄,还未休息?”
周笑笑暗目一栗,知道是铁手已上了屋顶,就在近处。铁手恐怕是这干敌人中最难缠的角色,纵受伤未愈,却也不可轻视,又怕在屋下的尤知味被发现了,那就更是不妙。他暗自惊栗,脸上却镇定如常,微微笑道:“二爷,快二更天了,上来凉快着?”
铁手踩在瓦拢上,负手笑道:“谢兄好手劲,我听到暗器破空之声,生怕出了岔子,便上来瞧瞧。”
周笑笑心中更惊,自己不过发出一片飞蝗石,打落健鸽,立即就使铁手生警觉,上来巡察,如有一个应对不妥,恐有麻烦,便道:“我奉寨主之命,坐夜守更,见有异鸟掠过,一时手痒,打下一头,没想到骚扰了铁二爷。”
铁手笑道:“那有骚扰,我反正是还没睡着,本道谁的手劲这么好,出得房来就见一物自天而落,暗佩眼尖忒准,果是谢兄,佩服佩服!”
周笑笑用手把健鸽握着,笑道:“二爷见笑了。”
铁手往屋下望了一望,扬眉笑问:“下面那位兄台是谁?”
周笑笑俯瞰一望,只见一个人影,把毡帽压得低低的,站在树影暗处,面孔谁也不易看清,知道尤知味机警,知道不对劲,尽量遮掩着,便道:“那是赫连公子的近身,今晚与在下一道司防。”
铁手忙道:“谢兄辛苦了。”
周笑笑道:“那里,应该的。”
铁手道:“既然没啥事,我也不干扰谢兄的公事。”
周笑笑道:“二爷伤未痊愈,早些歇歇好呢。”
铁手笑着拱手:“有劳费心。”也不显轻功,逐步下得屋檐,落下围墙,再推门入房。
周笑笑下得屋椽来,跟尤知味道:“好险,差点给他瞧破。”
尤知味道:“这人十分难缠,还是让大军来收拾他才好。”
周笑笑道:“他周身是伤,合我们二人之力倒不怕他,只不过他机警过人,一旦收拾不下,惊动寨内,那就前功尽废了。”
尤知味巴不得能不惹此人,忙道:“是啊。”
周笑笑道:“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先去把姓殷的翦除,好教他们群龙无首。”
两人趋近殷乘风的“乘风轩”。南寨内对粮仓、银库、眷房、要道,把守倒十分严密,但对寨主寝居之地,防卫却不森严,主要是因为殷乘风自觉俯仰无愧,光明磊落,不怕敌人攻陷青天寨,他又自恃艺高胆大,不怕自己人暗算他,所以根本不加重防。其余一般设防,见是周笑笑,对了暗语,也不加怀疑。
故此,周笑笑与尤知味二人,毫无阻碍的便到了“乘风轩”门前。
“乘风轩”本有四名精悍卫士把守,可是殷乘风却认为:“我在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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