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解马入店,龙涉虚又想施故技,发横威,唬吓店家,英绿荷却偷偷地扯了扯他的衣袖:“不要发蛮,有人在临视我们。”
两人乖乖的交了银子,入了房,龙涉虚急不及待的道:“怎么着?”
英绿荷道:“我们才下马,就有人在北三窗户一直盯着我们。”
龙涉虚一连吃了几个败仗、又伤了几处,心无斗志,忙道:“那还不走,待在这里等兔子爷不成!”
英绿荷道:“不能走。我们这一走,反而打草惊蛇,教敌人捎上了,敌暗我明,岂不更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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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涉虚道:“那该怎么办?”他脑筋子一向迟钝,主意就看英绿荷的。
英绿荷一咬下唇道:“咱们反摸上去,我认得是北三房的窗子!要是上道的,咱们见机不妙,来个夜里撤;要是不上道的,趁黑里招呼他个白进红出不就结了!”
龙涉虚自然同意。
到了初更,英绿荷与龙涉虚换上了夜行衣,摸到北三房,到了门前,犹疑了一阵,两入悄悄用刀抬起了门闩,闪了进去,见没有动静,两人往床上就一压,一刀就扎了进去。
英绿荷刺了一刀,立知不妙,失声道:“不好!”
龙涉虚在黑里问:“怎么啦?”
英绿荷低声道:“不妙,床上没人。”
龙涉虚跳过对床去,“我那儿也是一样……”肩膀挨在英绿荷胸上,忽又动子淫念,“他们不知溜躲到那儿去,不如我们俩在这儿先来个……”
英绿荷忽低叱道:“不对路,咱们先回房!”
两人不带声息的闪了出来,自窗户跃回他们的房间去,才一跃下,便发现房间“嗖”地一声,似有些不对劲。
龙涉虚却已跃了下去。
英绿荷叱了一声:“小心!”话一出口,已闪离原位。
只听房间里精芒一闪,似有人拔出了利器,被月光反照了出来。
龙涉虚也发现了,三尖两刃齐眉棍虎的一响,往精光处就砸!
“当”的一声,两件兵器交在一起!
只听另一角落有人低喝了一声:“别动手!”
英绿荷听声辨位,铁如意一招三式,都是杀手。
但三招皆不着,反而屋里的事物,被她碰得哇啦啦、豁琅琅一阵响。
英绿荷三招击空,心知来人决非庸手,不理龙涉虚那边的战况,翻窗就走。
只听一人沉声喝道:“尊驾是谁?请留姓名!”
英绿荷心中冷笑:你们更半夜,潜入我们房里、带着兵器、还问我们是谁?不料龙涉虚一向胆大脑钝,竟答:“兔息子!俺行不改姓,坐不改名,龙——”
英绿荷人在窗边,一听之下,叱道:“住口!”
只听暗里那人似吁了一口气,道:“窗上的可是英女侠?请不要走。”
龙涉虚跟敌手摸黑递了几招,退到窗边,低声问英绿荷:“怎么办?”
忽一人搭住他的肩膊,龙涉虚发现不对,正要挣扎,但已麻痹了半片身子。
这时,却闻一阵马蹄声响,在街外由近而远。
龙涉虚以为英绿荷已舍他而去,急叫道:“英师妹,师妹你黑暗中的人再无置疑,幌亮了火蔑片,一面道:“误会,误会!下官姓文,我们以前见过,这次夜闯二位寝座,实情非得已,尚请见谅。”
只见窗外探入了一双明亮的眼珠子,不住的探察,文张放开制住龙涉虚的手,向窗外拱手笑道:“英女侠请进,莫不是不认得
下官了?”
英绿荷一看,发现房里只有两个外人,一个文质儒雅,温和有礼,正向她发话;另一人剑眉星目,持着镰刀,刚与龙涉虚的齐眉棍交手的便是他。
英绿荷光详看,这才放了心,跃入房间里来,也还揖道:“原来是文大人还有舒老总!”
文张笑道:“英女侠、龙壮士,咱们这份夤夜闯入,当真失礼了。”
英绿荷心中还是防着:“难得文大人深夜有此雅兴,驾临探问,却不知所为何事?”
这时房里交手的声音,已惊动外头,店家掌灯过来察问,英绿荷隔着门说没事,店家嘀咕一阵,才告退去。
文张笑道:“下官原有要事与二位共商,不想惊动旁人,不料两位夜保外出,始有此误。”
英绿荷也听得出文张话里的讥诮之意,心中老大不悦,对文张的问话,便也十分保留,文张问起她九幽神君的情形,英绿荷不想让对方知道他们后盾己失,只说:九幽神君已杀了刘独峰,也重伤了无情,无情于今暂失去反抗之力,但九幽神君也受了点伤,无法将戚少商等一网成擒。
蔡京请动九幽神君出动,原本就是傅宗书穿的针、文张引的线。这点九幽神君的弟子,除了早已命丧在“四大名捕”手里的“土行孙”孙不恭和“人在千里、枪在眼前”独孤威之外,其他七名弟子:“骆驼老爷”鲜于仇、“神鸦将军”冷呼儿、狐震碑、铁蒺藜。泡泡、龙涉虚、英绿荷都知悉此事。文张是自己人——这一点英绿荷是可以肯定的。
不过她连遭锻羽,师父亡殁,同门亦先后惨死,使她如惊弓之鸟,不得不暗自提防。龙涉虚一向看英绿荷脸面行事,英绿荷说的虽与事实略有出入,他也不敢更正。
文张一听,自然忻喜。
——刘独峰死了。
文张的“劲敌”可谓又去了一个。
——无情伤重,不能动手。
只余下戚少商、雷卷和唐晚词三个大敌,至于三僮一仆,文张还没把他们瞧在眼里。
英绿荷又告诉他:那封事关重大的“血书”,就摆在戚少商的剑锷里。
文张道:“无论如何,我们有三件事物是志在必得:一是戚少商的人头,二是那份秘件,三是要趁无情无还手之力,把他杀了。这件事,还得借重两位的大力帮忙才行。”
英绿荷与龙涉虚也恨煞戚少商、雷卷、无情等人,自有杀师之仇要报,不过又自忖未必是这几人的对手,脸上难免露出迟疑的神色,口中更不敢贸然答允。
另一方面,英绿荷又知道自己顿失靠山,故需要文张这等在官道上武林中都吃得开的人照应,所以也不敢拒绝文张的要求。
到了第二天,文张派舒自绣易容乔装,在郗将军府附近打探,却发现戚少商和雷卷及使长爷的仆人已不见。
文张自是惊疑,使入再探。这次花了好些银两,卖通了郗府的一名长工、一位管事,才知道雷卷和戚少商果然走了。
那是在昨晚初更以后离开的。
文张细察时间,才知道昨晚他跟龙涉虚、英绿荷胡里胡涂中交手之际,正好是那名仆役带着戚少商及雷卷飞骑出城的时候。
文张自知一时失策,顿失戚少商及雷卷的影踪。
——想必是闻殷乘风的“青天寨”已破,黑夜赶去急援罢?
——如果跟上他们,岂非不止能杀戚少商、取血书,还可以识破那一干流匪的匿藏之处!
文张只好跌足长叹。
——既然戚少商、雷卷赶路赶得如此之急,要赶上他们便难上加难。
文张决定立即动手。
——这儿还有无情及唐晚词,杀了再说。
他把这个意念告诉龙涉虚及英绿荷的时候,他们二人都甚赞同:
无情已形同废人。
杀一个唐晚词,何难之有?
至于郗舜才、三剑僮、九卫士,他们都不认为是什么障碍,只要雷卷和戚少商不在,英绿荷与龙涉虚反而胆大了起来。
第九十一章拦遭
到了约莫已牌时分,郗舜才等一行人离开了“将军府”,直出燕南,走上了官道。
文张点算一下,向龙涉虚、英绿荷、舒自绣道:“郗舜才把他手下的七个卫士都一起带出去,看他们的行装,像是要出远门,无情、唐二娘和三剑僮都在一起,我们俟他们一上郊道,即行截杀。”
龙、英、舒三人都跃跃欲试。
文张心里却有分晓:无情等这样匆忙的往京城道上走,必定是有了对策,不管是为了自身安危,还是巩固己方的权势,他都必须要在道上杀掉无情。
他一直避开不想与“四大名捕”正面冲突,可是他又知道,只要自己官阶继续擢升上去,总有一天,这朝中的两大势力,必定会来一次对决;而自己跟“四大名捕”,也难免会来一次决战。
——所以他必须在自己还有胜算的时候,把“四大名捕”逐一除去。
——而在难以占便宜的时候,尽量忍让求存,就像上次他宁牺牲李鳄泪,也不与冷血为敌一样。
到了离官道约十余里的倒灶子岗,无情跟唐晚词道:“二娘,你可知道我们赴京的用意?”
唐晚同笑道:“你是要反守为攻,回北京去告这一干狗官……状!”
无情也骑在马上,但他无力骑马,银剑替他策辔。出为要赶路,郗舜才本要请脚夫起快轿,但遭无情拒绝,生怕拖慢行程这一来,连热心的郗舜才也不好意思坐在轿子里,只好在马上冒日晒沾风尘了。“我已把奏本写好了,你单骑快马,便于赶程,入娘和赫连公子、殷寨主处境危殆,不如请你跟铁儿、铜儿,先赶到京里去,联络诸葛先生,先行请奏为重。”
唐晚词想了一想,凝凝定定的摇了摇头。
无情很有些讶异:“你不肯?”
“我不愿意。”
“因为我知道你的用意。”
“你想把目标全搅到自己身上把我引开,;以免万一发生事情,我不能活,你不妨死。”
“是不是?”唐晚词很柔静的问。那一双清明的眸子,看得无情不敢去对视。
“不止如此。”无情挪开视线,“我是以大局为重,我这封信,一定要递上给诸葛先生;这份奏招,一定要面奏圣上。”
“所以我保护你去。”
“你可以代我去。”
“为什么?”
“因为这样可以更快。”
“但你的手只能动,不能使力,我走了,你更危险。”
“我从来都不需要人保护的。”
“我不是在保护你。”唐晚词争辩的时候,仍带有一份韵味无穷的笑意,仿佛在跟一个小孩子在辩驳,不动肝火,“我们在一起,更加安全。我也在保护自己。”
“你真的不去?”无情没奈何。
“你如果一定要找人去,可以找郗舜才。”唐晚词的红唇向得意洋洋策骑走在前面的郗舜才呶了呶。
“他还不便做此事。”无情轻声道,“我也还没有完全信任他。”
唐晚词笑了。
她的眼色更美了。
在冷风中,她凝静的美靥,多情而风情。
“你最好也不要完全信任我。”
无情听了,忽想起姬摇花。
然后他的心就似被炙铁刺了一下。
他立即道:“你弄错了,我也没有完全信任你,我只是信得过你去做这件事情而已。”
“真的?”唐晚词故意拉缰走慢了一些,打量着无情的后身,又说,“真的?”
无情气苦,斩钉截铁的说:“真的。”
郗舜才却打马回来,兴致勃勃的道:“我好像听到两位齿及下官的名字?”
唐晚词笑得更是艳艳的。
无情忙道:“我们都说,让将军辛苦了。”郗舜才本来只是副将,称他“将军”,他总是高兴得飞上了天。
郗舜才一听果乐,笑得合不起咀来:“应该的,应该的,能为朝廷做事,应该的,应该的,能为诸葛先生效命,应该的,应该的,能为四大名捕……”
唐晚词笑道:“不应该的,不应该的,实在不应该请你老远跑这一趟的。”
郗舜才仍是一个劲儿的道:“应该的,应该的,我早想趁便上一趟京,拜会诸葛先生,还有……”
郗舜才见无情上京,也许是因为太久没有出来活动,也许是因为心志仍豪,也许是念旧思昔义,也许是想趁此讨功……他一力要带七卫士送无情回京。无情本要婉拒,但觉得沿路上有郗舜才这等官面相送,一切事情都易打点多了,因此也不坚拒。可是这郗舜才并非可担大任的人物,心粗口疏,无情还不敢嘱以重托,但心中也颇感激郗舜才的这番热切。
郗舜才又道:“再过七、八里,就是思恩镇。那儿有个乡绅叫宾东成,不像话啦,上次刘捕神路过,他都不通知我,接待又不周到,我看大捕爷这次路过,也不必照应他了。”他能接待无情这样的人物返京,颇觉踌躇满志,巴不得让他的对头宾东成羡煞。
无情只淡淡的说:“咱们还是赶过三个驿站,能不惊动不干事的人,自是不惊动的好。”
郗舜才只好道:“是。”打马又到前面吩咐去了。
无情和银剑同坐一匹马,铁剑和铜剑又共骑一匹马,其余是一些扛夫、仆役,郗舜才身边的“无敌九卫士”,剩下七人,洪放、余大民、梁二昌、倪卜、曾宝宣、林阁、曾宝新,倒是全都来了。
这七人又分作两拨,洪放和梁二昌,左右护着郗舜才,曾氏兄弟则在前面开道,林阁和倪卜押后,余大民则负责“照顾”无情、唐晚词和三个小僮。
无情和唐晚词当然是不需人来“照顾。”
所以余大民只有跟三小僮闲扯。
光天化日,人多势众,郗舜才等都不认为有什么值得戒备的。
无情仍小心翼翼。
虽然,他据铜剑、铁剑所报,顾惜朝、黄金鳞、文张这种棘手人物,全耗在易水一带,而九幽神君已死,按照道理,不大可能会有人在路上伏击。
但无情仍小心提防,而且已经小心提防了。
——小心,不一定就可以不发生意外,但小心的确可以避免意外的发生,或使意外的发生不那么意外。
可是意外会发生吗?
会的。
每个人一生里都会发生一些意外:有的多,有的少;有的大、有的小;有的无伤大雅,有的无可挽救。
如果意外能够事先预防,那就不叫意外了;意外一如命运,当你知道有它,便无可避免了。
否则也不叫命运。
就算你能避开它、改变它、抗拒它,那也只是“命运”的一部分,你并没有超越命运,命运里,早已安排你的种种“反应”。
林阁属于心粗气豪的那类人,他不相信命运,但怕鬼。
事实上不到他不怕,那次在荒山之夜,他就被“鬼”几乎吓破了胆。
所以他对风吹草动都特别留意。
因为他最提心吊胆。
提心吊胆的人容易杯弓蛇影。
他真的看见了草动,但却不觉有风吹。
虽然在晴天亮日下,他还是有点心惊,胆跳,忙凑近倪卜处,说:“我看有些不对劲。”
倪卜笑了笑,道:“我看你才有点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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