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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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水寒- 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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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少商一点头,提剑冲出。

息大娘也跟着掠了出去,只觉一人也紧蹑而出,正是赫连春水!

群侠一旦涌出,本来千数强矢就要射来,但这时“铁盾军”离洞口已近,若攻箭恐会伤及自己人,便不敢贸然发弩;铁手第一个跃出,以沛然的掌力冲开铁盾铜牌的几个缺口,官兵一时阵乱,群侠相继冲出,一涌而上,与官兵分别厮杀起来。

这一来,正是杀声震天,风云变色。

官兵比群侠人数多出十倍都不止,而且不急于歼灭,把水面和岩洞四周紧紧包围着,务使不让有漏网之鱼。

赫连春水只想拼命。

他找上吴双烛。

他因为信任吴双烛,才会有这样的结果。

殷乘风的死,他一直耿耿于怀。

吴双烛也恨透了赫连春水。

因为当他穴道被解后,发现自己三个结拜兄弟:刘单云、巴三奇、海托山,尽皆死了,悲痛使他无法去深究是谁杀了他们,他只想为兄弟们报仇!

吴双烛的折铁雁翎刀和赫连春水的白缨素杆三棱瓦面枪,斗在一起,一时势均力敌,但“血雨飞霜”的三廷狠牙穿,加入了战场,赫连春水立时左支右细,险象还生。

戚少商单臂挥剑,连杀数人,顾惜朝的一刀一斧,已找上了他。

两人仇人见面,份外眼红,招招抢攻,要拼出生死,可是老奸巨滑的顾惜朝,怎肯单打独斗?“粉面白无常”休生,手持十三节骷髅鞭,步步进迫,戚少商单剑敌四手,迭遇险招。

这群人中,自以铁手为最强。

他一下子就钉上黄金鳞。

只有把黄金鳞拿下,或能使部分人安然脱险:至于自己,铁手早已豁出了性命。

黄金鳞的鱼鳞紫金刀,刀风霍霍,同时“郭煌将军”张十骑和“豆王”欧阳斗,一个挥舞虬龙杆棒,一个以九合无丝锁子枪,三人联手合攻铁手,铁手纵有天大的本领,要孤掌间击败这三名一流好手,又谈何容易?更何况是铁手身上仍负伤不轻!

息大娘、唐肯、勇成领眷属们退到江边,“铁桅”陈洋的大力黄金杆,运舞如风,独斗龚翠环和喜来锦,息大娘却给“三十六臂”申子浅的三梭透骨锥牵制着,加上“血监”侯失剑的锐钢虎头刀,缠战不休。

唐肯和勇成双双苦斗惠千紫的短锋锯齿刀,“连云三乱”趁机率兵冲杀,一时间各路人马,都杀得鬼泣神号。

群侠落尽下风。

冯乱虎、宋乱水、霍乱步三人趁乱找便宜,钉上了唐肯与勇成。

他们都试过息大娘、铁手、赫连春水、戚少商的厉害,便专找弱点子下手。

唐肯和勇成便是他们认为的弱点子。

三人一加入战团,唐肯和勇成怎支撑得住?“连云三乱”为讨好芳心,更加费力进攻,勇成一双铁脚,才把霍乱步踢飞,惠千紫已一刀刺人他的后心。

勇成半声未吭,唐肯却大吼一声。

唐肯大刀飞砍惠千紫。

惠千紫急退,刀势一划,鲜血飞溅!

唐肯正要追击,勇成已闷哼倒下,宋乱水和冯乱虎也缠住了他。

就在这时,“虎头刀”龚翠环也着陈洋一杵,吐血踣地,巡捕班头喜来锦情势更为凶险。

惠千紫一刀得手,见唐肯被连云三乱苦缠,又想再暗算一记,忽然,勇成跃起,一脚喘在她的背上。

惠千紫哀叫一声,翻空出刀,一刀砍在勇成额上。

勇成不闪不躲,凌空出脚,又踢中惠千紫腰肢,惠千紫远远的飞了出去。

“连云三乱”登时无心恋战,掠去看惠千紫的伤势,却见惠千紫连受两下重踢,只剩下了半口气,眼看是活不成了。

宋乱水怒道:“是不是!我都说不要争了,现在她快要死了,还抢个什么!”

冯乱虎嘿声道:“你还来怨我们!不是你先急,又有谁跟我争霍乱步也愤愤地道:“现在还争个屁用!人都快要死了,放着个标致的美人儿,连用都没机会用上一次。可惜,可惜!”

宋乱水不甘心地道:“都是黄大人,不是他一直占用着,说不定她早就对我们千依百顺了!”

霍乱步低声叱道:“住嘴!你敢在背后说黄大人的坏话!”

宋乱水吐舌道:“不敢,不敢。”

冯乱虎没精打采地道:“敢不敢都没用了,人快要死了,暖,让我摸一摸也好。”

宋乱水一把砸开他的手掌,喝道:“别动她!她是我的!”

霍乱步冷笑道:“谁是你这个傻蛋的!你别欺负死人不会说话!”

惠千紫其实还没有死,她只是在弥留状态,周遭的喊杀声,仿佛已离开她越来越遥远,倒是这“连云三乱”的争吵,在耳边越是清晰。

她听到了这些话,临死前,真不知有什么感觉。

惠千紫死了。勇成也死了。

这些死亡仅仅只是开始。

“连云三乱”一退,唐肯立即忍痛地扶着勇成,但谁都知道勇成是断了气了。

他临死前的一击,毕竟也把仇人杀死。

唐肯含着两眼的泪,挥刀狂斫陈洋,与喜来锦双斗陈洋的大力黄金杵。

但那边的战团又见了血。

赫连春水的“残山剩水夺命枪”,以拼命枪法,一枪刺中吴双烛。

吴双烛也一刀砍中了他。

吴双烛倒地呻吟,“血雨飞霜”曾应得的三廷狼牙穿却对赫连春水展开疯狂的攻击。

赫连春水的白缨素杆三棱瓦面枪被砸飞,他立即拔出二截三驳红缨枪,继续苦战“血雨飞霜”。

不过,他自己心里非常清楚:

不出十招,他就要死在三廷狼牙穿下。

——大娘,大娘,我决要死了……

——大娘,就算我死,也要多看你一眼……

他勉强撑持,放眼望去,却看不见息大娘。

他原本一直都有留意息大娘的位置,知道息大娘正与申子浅和侯失剑苦斗,片刻里还不致落败,但现在竟没有了息大娘的踪影。

他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

这一分心之下,手中长枪,又被震飞。

“血雨飞霜”的三廷狼牙穿,像十只穷凶极恶的野狼,同时张牙舞爪,向他噬来。

——大娘!

“大娘!”

你在那里?

——你在那里!?

息大娘仍影踪不见。

一个人却无声无息的逼近他背后,他感觉到了,却不知是谁。

他立时变得背腹受敌。

他知道他完了。

他一生人最遗憾一件事:从他身死前的最后一眼,也还是看不见息大娘。

看不见息大娘!

看得见又怎样?

看不见又如何?

但对赫连春水而言,这时候不知息大娘安危,是比死还痛苦的事。

可是戚少商呢?

他本来还可以勉强应付,但听赫连春水这一声凄喊,他心一乱,忙放目搜寻息大娘,左肋立即着了“粉脸白无常”的一鞭。

顾惜朝立时攫向他。

刀。

斧。

戚少商惨笑:自己终于还是要死在顾惜朝的刀斧之下。

他以青龙剑强撑数招,但眼睛还在到处搜寻:大娘大娘你在哪里?

生死已变得不重要。

息大娘的安危才重要。

世上的长情,已逾越过生,逾越过死,比生死还不朽无尽。

但人生却有尽头。

人生的尽头就是死。

人一死了,人生的路便走尽了。

千山万水,除情以外,都是寂寞独行路。

其实寂寞伤心,又何能除却情之一字呢?

在赫连春水与戚少商遇危的同时、死前的一刹,同时只想到息大娘,同样只关切息大娘。

两个不同的人,同一的境遇,同一的心情。

情之伤人,情之动人,一至于斯,一至于此。

第一零七章我们又在一起了!

铁手怒吼。

因为他同时发现:戚少商危殆、赫连春水凶险。

他内力源源迫发,双掌拍出,左击黄金鳞,右劈张十骑。

张十骑、黄金鳞一齐被他掌力迫退丈外。

可是,欧阳斗突然袖子一扬。

天色忽然一黯。

至少有三百颗豆子,一齐像麻蜂一般的向他叮来。

铁手吐气扬声,双掌上扬,将豆子激飞天外,向官兵丛中迸射而去。

官兵们一阵惶叫急喊,哎唷连声,竟倒下了一、二十人。

铁手手才向上推出,欧阳斗双掌已分别拍中铁手胸前!

铁手大喝一声。

欧阳斗也喝了一声。

铁手连中两掌,幌也不幌一下。

欧阳斗喝了那一声之后,却立步不稳,连退七、八步。

不过,张十骑却似一阵旋风般到了铁手身前。

他刚才被震飞出去,但足不沾地的又似一阵风地“刮”了回来。

他手中的虬龙杆棒,横扫铁手。

铁手双肱一沉,硬受一击。

张十骑打横退出十一步,只觉血气翻腾,想叫一声:“好!”但一开口,喉头一甜,几乎吐血。

铁手以一身精湛的内功,连挫二大高手,可惜,他没有第三只手,也没有人来让他缓一缓气。

黄金鳞已绕到他背后,一刀砍在他背上。

突然,一把剑,窄、长、尖而锐、颤动而迅急,无声无息,发现时已急挑黄金鳞握刀的手腕。

黄金鳞暗吃一惊。

他虽巴不得手刃铁手,但总不成为了杀铁手而丢掉一双臂膀,更何况大局已定,杀铁手是迟早的事,也不争在一时。

他急忙缩手,回刀,一刀反砍来人。

他不砍还好。

一砍,那人不闪,不避,一剑反刺他的胸前“膻中穴”。

黄金鳞又是一凛,这人应变怎么这般迅急?莫不是殷乘风未死?忙连退三步,刀势一变,飞斩那人手腕!

殊料那人不退反进,剑势直刺黄金鳞咽喉!

一招比一招狠!

一剑比一剑绝!

黄金鳞怪叫一声,猛一吸气、全身一缩,这时可见出他养尊处优,但一身功夫决未搁下,在这等情形下,仍能以大旋风转身,跺子跟脚,一刀反撩对方下颚。

不料那人剑势顿也不顿,如流星闪电,在黄金鳞刀意刚起、刀势未至之际,已剑刺黄金鳞的眉心穴,攻势绝对要比殷乘风的快剑还要凌厉百倍!

黄金鳞甚至可以感觉到剑锋砭刺额肤的寒悸。

——这人竟不要命了!

——怎么招招都是这种玉石俱焚的抢攻!

——怎么剑剑皆是这般两败俱亡的打法!

黄金鳞也是应变奇速之人,当下双腿全力一蹬,全身铁板桥、鸽子翻身、细胸巧穿云,三记身法,一式同施,险险闪开一剑,眼前只见一个坚忍而英挺的年轻人,手里有一柄剑,而那柄剑现在又追叮自己的咽喉!

黄金鳞此惊非同小可,心念电转。

——这是谁!?

——难道是他!?

黄金鳞猛想起一个人。

一个传说中的人。

在江湖上,每个人都听说过他的名字,不过,在武林中,谈起这个人的时候,通常都把他跟其他三个人的名字并列。

他是谁?

欧阳斗又要撒豆子了。

他一扬手就是一蓬豆子:其中包括蚕豆、绿豆、红豆、黄豆、黑豆、青豆、扁豆、大豆、巴豆……有软有硬,有大有小,但在他手中撒来,都是比暗器更厉害的暗器。

他撒向铁手的脸门。

铁手只要中了这一把,脸孔就要变成麻蜂窝一般。

不过,他也知道这一撒手未必能伤得了铁手,所以,真正的杀手,是在九合无丝锁子枪,正点刺铁手的下盘。

他已看准铁手的一身功夫,主要在一双手上。

一个人花大多时间在一双手上,下盘功夫就难免有点欠缺,反之亦然。

欧阳斗的眼界极准。

他看对了。

但做错了。

因为他的豆子,忽然纷纷落地。

每一颗豆子,都被击落。

是被暗器击落的。

暗器极细,包括有:蜻蜒镖、黄峰针、丧门钉、恨天芒、透骨刺、天外游丝、金蝇珠、情人发、珍珠泪……等等绝门暗器。有的暗器,连名称也没有;有的暗器,当今武林已无人会使;而今却在同一人之手、同一刹那间全使出来,把自己撒出的豆子,尽皆击落。

欧阳斗大吃一惊,那一枪也刺不出去了。

他抬头一望,只见一个苍白而冷隽的青年,双腿盘膝而坐,不知何时已在自己身前,正冷冷的瞧着他,冷冷的问了一句:“你如果还有豆子,不妨把它都撒出来。”

欧阳斗暮地想起一人,失声道:“你——”

那青年微微一笑,笑时也寒做似冰:“你有豆子,我有暗器,公平得很。”他目光流露出一种极度的自傲与自信,“我一向十分公平。”

然而他只是一个残废。

大底下有那一个双腿俱废的人,能有这等自信、还有这手能令人动魄惊心的暗器?

有。

至少有一个。

不过这个人,通常与其他三人并称。

他是谁呢?

张十骑把虬龙杆棒飞舞狂旋,怒击铁手!

他恨铁手,身为公差,又贵为御封“名捕”之一,居然还勾结匪党,他一向公正严明,所以更要把铁手这等“害群之马”铲除!

他这一棒,足可开山裂石。

但这一棒,却打在葫芦上。

“蓬”的一声,那葫芦却不知是什么制成的,居然打不碎,完好如常。

这一击,却击起葫芦嘴里的一股酒泉,直喷到他脸上!

张十骑忙挥袖急退,但仍给不少酒珠溅在脸上,只觉酒沾之处,一阵热辣辣的痛,以为是毒液,急乱了手脚。

只听一人笑道:“这只是烈酒,决不是毒酒!”他一面笑着,一面说话,一面出腿。话说完这一句,已踢出五十二腿,张十骑只觉脚影如山,杆棒左拦右架、上封下格,却抵挡不住,一口气几乎喘不过来。

那人一轮腿踢完,停了下来,又咕噜噜的喝了一大口酒,笑问:“怎么?你休息够了没有?”

张十骑心中一动,倏地想起一人,正要发话,那风霜而又豪迈的人大笑道:“你歇了口气,我可又要来了!”全身飞起,双腿比手还灵活,一连蹴出一十六腿,每一脚踢出来的角度,都诡异莫测、匪夷所思!

张十骑连忙全神贯注,竭力应付,心中却想:

难道是他!?

谁是他?

他是一个名动江湖而游戏人间的人物,不过,黑、白两道提起这个人名字的时候,通常都把他和他的三位师兄弟的名字并提。

——他是谁呢?

铁手一见这三人,血气上冲,豪兴斗发,神威抖擞,容光焕发,忍不住大声叫道:“你们来了!”

冷隽而残废的白衣青年笑道:“遇上这种事,我们怎能不来?”他这样笑的时候,就不那么寒傲了。

沧桑而戏谚的中年人笑道:“我们是来迟了,但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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