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微微一笑,南山一儒又亲热的道:“小子,你眼见师长辈不认,该当何罪?该当何罚?倒是老夫我双目未花,十足把你认出来了……”
蓦而——一串冷涩的冷笑声压住了南山一儒的语声,阴恻恻的道:“杨兄,眼前不是攀交情,拉关系的时候,你快些将话讲完,詹某好送这位楚大英雄上路!”
南山一儒杨文显语声蓦然噎住,面色十分难看,他强颜一笑,回首道:“詹红旗,目前之事,尚请暂予缓冲,以便老夫与楚老弟商讨一个解决方法……”
白煞者神色倏寒,毫无一点人味的道:“商讨?在这姓楚的揽下本山追捕之人以后?在他出言顶撞辱骂詹某之下?在这批江湖鼠辈之前?哼哼,杨兄,如若阁下另有图谋不妨袖手一旁,由詹某自行处理担诗,回山后咱们再论是非!”
南山一儒万料不到白煞者在这种场面之下说出这种话来,他在大洪山的地位虽然不若白煞者崇高,却也是第一流人物,当着如此众多的敌友之前,被白煞者抢白得如此下不了台,心头的愤怒,自是无可言喻,但到底姜是老的辣,南山一儒竭力平下心中一口气,使面部肌肉尽量放得和缓,强颜一笑道:“岂敢,岂敢,詹兄大任在身,老夫自应追随左右,听候差遣,怎能做那鹬蚌之争的懵懂傻事?”
白煞者詹如龙冷冷的道:“那么,你且退下一旁。”
南山一儒仍然强笑着绥绥站到旁边,不过,任是他如何忍耐掩饰,面孔上的愤怒,依旧不能瞒过一个明眼之人。
楚云看看这一幕内斗式的闹剧,心头不禁暗自一哂,忖道:“这白煞者詹如龙名气甚大,一身所学闻说更属惊人,但是,就凭他这待人处世的方法,却是低之又劣,不及一个髻龄稚童,南山一儒一心想套亲近,却被他当头一盆冷水,他却不知道这盆冷水泼下,已带给他们目前不可弥补的裂痕了……”
想着,白煞者已回头向他带领的各人做了一个手式,自己亦轻轻退后两步,细长的双目微闭,阴冷的道:“严笑天,白煞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来,詹某要叫你一尝南海门的奇绝之技。”
狐偃罗汉严笑天蓦然仰首狂笑,大声道:“好极,俺老严昔日也听闻过你这浑身带着盐水腥臭的鸟名,俺老严若不教训于你,你这水底爬上来的东西也不会知道在师娘怀里吃奶尚未吃够。”
他一面说,右手微闪,金芒晃处,一柄奇异的兵刃,已辉耀闪亮的握在手中,随着左手一个奇妙的回转,全身已向斜融昊偏出。
正当狐偃罗汉这个攻击的势子始才展开,一个尔雅的声音已悠然传来。
“严兄且慢。”
随着语声,一条淡青的瘦削人影,已然飘到狐偃罗汉身前,甫一停身,便回首一笑道:“严兄今日与在下初次见面,这一阵仗便由在下代替,差强算是愚弟的见面礼吧。”
狐偃罗汉看清眼前之人,内心有着一股莫名的激动与感激,他正待说话,那人已缓缓转过身去,向白煞者文质彬彬的一揖,和声道:“在下五岳一剑班沧,特向南海自煞者领教不传绝学。”
有道是人的名儿,树的影儿,“五岳一剑”四字甫始传人大洪山各人耳中,七张面孔已有六张变得极不自然,甚至连大名鼎鼎的白煞者詹如龙,那白皙的面庞上也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痉挛。
楚云轻轻一笑,心忖道:“班兄真是水晶脑儿,这一场由他去对付自煞者,乃最为恰当不过,严老哥虽然能狠能杀,艺学堪称惊人,却只恐不是那白煞者的对手,假如自己亲自出手,哼哼,未免有些欺负他了,嗯,现在,可以再来一扬血淋淋的了。”
此际——
白煞者詹如龙仍然细目微闭,阴沉的道:“班沧,你在武林中已混得不差,趟此混水,不怕你这半生英名,要在大洪山下一撅不振,灰飞烟灭么?”
五岳一剑冷然一哂,道:“或许如此,但也要看大洪山本事如何了。”
白煞者詹如龙细目倏睁,大叫道:“杀你五岳一剑,扬我白煞之名!”
五岳一剑班沧洒脱的长笑一声,大抛身,脚步连旋中。一道耀目的寒光暴起,如悬河滚滚,直泻向肉煞者而去,声威之宏,确实惊心动魄。
在这刹那之间,白煞者詹如龙的身躯竟蓦而晃闪起来,而这晃闪的速度是令人惊惧的,明明看见他在摇闪,却又似立在原位未动,瞬息之间,他已半步不移的让开了五岳一剑飞灵式的六招十三式!五岳一剑神色不动,仍然沉凝如山,招式一变,浩浩剑河中泛起万点银芒,互憧互生,互挤互涌,自四面八方兜向敌人而至。
白煞者詹如龙冷哼一声,迅速飘出两丈,翻身之间,一柄奇形兵器已握在手。
这柄兵刃十分奇特,乃是一面大如铜锣,银光闪闪的圆盾,圆盾边缘雕满了细致的花纹,中间更刻着一条狰狞的虎鲨,在这面银色的圆盾上端,突出一柄锋利无比的短斧,看来隼利之极。
五岳一剑的神火剑锋微偏,在左臂稍前挽了一个美妙的半弧,冷笑道:“詹朋友果然有两手,‘立地换魂’的功夫更已深得南海一脉神髓,不过,却在班沧的神火剑下难得一展呢。”
白煞者一声不响,左掌直竖,右臂微微伸缩,手中的奇形兵刃有如一面银色飞轮,带着尖锐风声猝然击下。
五岳一剑班沧身形电转中,手腕疾抖,剑锋“嗡”然一颤,精芒莹闪中,剑身仿佛已在眨眼问幻成数十柄,分做两股拒向敌人。
于是——
两件兵器迅速接触,又在挣然巨响中分开。神火剑的剑身弹颤如浪,似灵蛇缠手般猝卷而上,连拆带削,将对方左半身全然罩人威力范围之内。
白煞者尖声一啸,瘦瘦的身躯倏而伏倒地上,以右脚踵为圆心,呼噜噜一个大回旋手中圆盾直劈敌人小腿胜骨,短斧微仰,又在同一时间划向对方小腹!
于是,五岳一剑笑了,在笑声中卓立不动,剑尖如云,丝丝洒落。叮当之声震耳不绝,在电光石火般的交击中,白煞者又徒劳无功的暴闪而出。
楚云在侧朗朗笑道:“班兄,詹朋友要以他手中的‘盾斧’与你硬上呢。”
劫后恩仇……三十八、战云再起 威析一竿
三十八、战云再起 威析一竿
随着楚云的话声,五岳一剑连出九剑十三腿,左手并指如戟,分点白煞者右臂、左肋六大要穴,大旋身,又似巨鸟般斜斜飞起,精光电射中,“钻连成串”“星钻五辉”“火钻流灿”三大绝招相连面出,须臾问,剑气笼罩着三丈方圆的空间,气息中有着如削的寒风,一代剑手的绝技,果然不同凡响。
白煞者在倾力的闪躲中,亦做着快速绝伦的环转,脚步飘移不定,闪挪如风,银芒辉耀的盾斧映着烈阳的光辉,时而幻射出个人目眩神迷的五色光华、随着他身形的腾跃上下,又似一颗硕大的虹彩流星,绚烂已极。
在瞬息之间,二人的急拼硬斗,已过了三十余招,而明眼人一看即知,在这拼斗的二人来说,只不过才是个开始而已。
双方的每一个人,都立在对峙的方向,每一双眼睛,俱皆一瞬不瞬的凝注着斗场,自然,在此时,谁都希望这场剧战的胜利是属于己方的。
楚云默默环顾四周,有些心烦的想:“这两天以来,真是波波不平,血雨腥风,地上这么多尸体尚未处置,眼看着又要增加一些新的冤魂,而且,灰旗队的事情也还没有根本解决……”
他正在沉首忖思,身旁己传来狐偃罗汉那破锣似的语声:“俺说杨老秀才,你这几日来也将俺折磨得惨,来,来!这遭让俺俩好好的亲热一番……”
南山一儒杨文显看看楚云,有些尴尬的一笑道:“严兄,老夫连日来虽则与兄台有过数次不愉快,然上令之下,实则身不由己,严兄何妨与楚老弟略作商讨,给回老大一个薄面,也好让老夫回去向大当家的做个交侍!”
狐偃罗汉龇牙咧嘴,又是皮笑肉不动的道:“老秀才,你老兄说的倒是蛮轻松自在,俺姓严的便如此容易请得的么?而且,自你杨老秀才率领几个朋友,不分青红皂白的与俺找碴以来,俺老严直到现在还槁不清是怎么一码子事,大洪山的朋友既是如此蒙混,俺老严也只好迷迷糊糊的与你们拼个鸡飞狗跳墙了!”
南山一儒用手摸摸鼻尖汗珠,沉吟了一番,有些难于启齿的道:“这个么,其实也没有什么,只是其中有一个误会,黎大当家的希望与严兄亲自见个面,彼此也好解释一下……”
狐偃罗汉忽然高叫道:“他奶奶的这叫什么话?鬼狐子黎奇江湖上便是较俺姓严的混得强,混得红,也不该如此欺人,俺严笑天是那等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下三流人物么?而且用这等强邀的方式,更是将俺姓严的看得不值一文,他奶奶俺是越想越气,越说越气,就凭你杨文显这老小子也狗仗人势,找俺姓严的麻烦,你们大洪山还有什么义气可言?”
狐偃罗汉口沫横飞的说到这里,回头向楚云一挤眼,大声吼道:“俺说楚非……不,楚云伙计,你老哥哥俺这口鸟气就如此这般咽下了不成?人家五岳一剑班大侠已为了你这不成材的老哥哥动上了手,咱们却光在一旁干磨牙,这却成了一个什么场面?”
楚云洒然一笑道:“那么,库环主,烦你生擒那四个身穿紫衣,上绣牡丹花的朋友。”
大漠屠手库司早已跃跃欲试,闻言之下,满脸的麻坑隐射红光,大步上前向楚云一揖,蓦然抖臂翻身,己在人们不及眨眼的瞬息问,如一阵狂风般越过各人头顶,来到那四名身穿紫衣的大汉之前。
狐偃罗汉乐得在肥大的肚皮上一搓,又顺手弹去一丝黑垢,呵呵笑道:“这四位乃是大洪山左拐子宋邦手下的“四前卫”,号称“四紫龙”,可是厉害得紧呢!”
当他这个“呢”字始才出口一半,已蓦然将另一半噎回肚内,原来,便当此瞬息之间,大漠屠手的一声如雷暴叱,跟着的二十六掌十七腿,已将那精悍如虎的“四紫龙”逼得手忙脚乱,狼狈不堪的分做四个方向仓皇跃出!
狐偃罗汉有些惊异的张着嘴巴,暗自忖道:“好家伙,这一脸大麻子的伙计,身手恁般超绝,倒是大出俺意料之外,自己与那‘四紫龙’交过手,也要七八十招以上才能略占上风,这位老兄台一上手便给他们这个下马威,确是不同凡响,楚云伙计真是神通广大,真不知到哪里找到这么多武林异士对他俯首听命的?”
就在他思忖的刹那间,大漠屠手已狂笑着一口气展出九招二十一式,招招威力恢宏,式式连接不断,飞砂走石之下,四紫龙仿佛饮下了过量的酒,个个跄踉闪避,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狐偃罗汉在一侧乐得大笑道:“呵呵,大洪山的好汉亦不过如此而已,杨老秀才,大约尔等被师娘琢磨的时间还不够……”
南山一儒杨文显此刻气急败坏,也顾不得狐偃罗汉的讽笑,急忙走到楚云身前,低声道:“楚老弟,这却如何使得?如此一来,老夫回山就难以交待了,而且,在这种场面之下,再要闹僵下去,老夫我说不得也非要动手不成了
楚云咧嘴一笑,轻沉的道:“前辈若欲插手,那么,咱们这场和气不就成为戾气了么?”
南山一儒打蛇随棍上,忙道:“老弟说得正是,解铃还是系铃人,便请老弟喝止那位动手仁兄,以免闹至不可收拾。”
楚云微微沉吟,忽然低声道:“前辈,前辈等此次一直紧追在下拜兄不舍,可是为了上次在下对凤目女黎嫱失礼之事么?”
南山一儒闻言之下,不由微感一愕,尚未说话,楚云又迅速的接道:“凤目黎嫱对在下可能尚无恶感,亦即是说,她无意找在下麻烦,但自下营镇那次事件之后,前辈与冷竹双煞等却不敢将此事隐瞒不报,是而各位于回大洪山后,便将此事经过及动手始未一一详告大洪二子,前辈,在下说得对么?”
南山一儒有些窘迫的苦笑一下,讷讷的道:“楚老弟,这是谁告诉你的?大洪山规律素严,发生事情若敢隐讳不报,一待当家的查问下来,任是在山中地位如何崇高,也是担待不起,何况,老弟你更是与本山大当家的千金发生冲突呢!”
楚云目光迅速的向斗场一瞥——五岳一剑与白煞者之斗,已进入白热之境,胜负之间,尚难逆料,而大漠屠手库司,更已将四紫龙逼得捉襟见肘,招架无力。
于是,他在心中微笑了,又缓缓的道:“因此,前辈便禀报大洪二子,鬼狐子黎奇更亲将他的宝贝女儿叫去,问明原委,于是,黎奇便知道了他女儿乘隙下手盗去那座玉佛之事,知道了狐偃罗汉与半面鬼使为此闹得几乎两败俱伤,更明白了在下为何于下营镇中出手将黎嫱折辱了一番,自然,黎奇自是不甘自己女儿如此吃亏,于是便愤怒的要找那折辱他女儿的人,可是,当时在下出手之初,乃是蒙面而行,黎奇无法问明在下确是何人,只有找寻那与在下同在一起的朋友——狐偃罗汉,何况,狐偃罗汉正是那玉佛之事的主点儿,因此,在下的严老哥近日来便吃你们日袭夜战,闹得精疲力竭,而且还弄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前辈,在下说得对么?”
南山一儒杨文显惊疑的注视着眼前这位青年豪雄,是的,楚云所说的一切,都是完全正确的,虽然其中尚有些许内幕,未曾尽言,然而,目前的这一些,己是历历如绘,足够言明目前争斗的始未了。
狐偃罗汉一直站在旁边侧耳静听,此刻才张大嘴巴啊了一声,大声道:“他奶奶的,如此说来,俺是白背了个黑锅啦?而且,偷去俺老严玉佛的还是凤目女黎嫱这丫头片子?好家伙,鬼狐子这遭可百口莫辩了,奶奶的,他不找俺,俺还得去找他呢!”
楚云双手微搓,一笑道:“严老哥,四紫龙要栽了。”
狐偃罗汉与南山一儒二人急忙回首探视,几乎是在二人甫始回头的当儿,呛哪一声,一柄沉厚的紫鳞刀已凌空飞去,两条紫色人影亦斜斜摔出寻丈汗外,滚做一堆!
南山一儒杨文显目睹之下,不禁又急又怒,狂吼一声,倏而抖臂掠出。
狐偃罗汉哈哈大笑道:“杨老秀才,俺老严侍候来也!”
说着他手执“金狐尾”便待跟身而上,就在说起未起之际,却被身后的楚云一把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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