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豪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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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尘豪侠- 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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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残丐冷笑一声,狞恶地说:“好小子,老夫正要问你呢,不想你倒醒来了?正好,我问你,西海怪客是怎样死的?”

“他自己死了,谁知道?”秋华冷冷地答。

“劈啪!”天残丐狠狠抽了他两耳光,抽得他口角沁血,厉声道:“你招不招?老夫亲眼看见你和小白龙替他立的木碑,取了木碑为凭去找你交涉,刚好遇上旱天雷落脚宜禄,所以暂时放过你,你还敢赖?”

“他如何死的,在下不知道。不错,是在下和小白龙替他收的尸,但在下发现他的尸体时,他已经死了。”

“废话!老夫在乾州发现他时,他仍然龙马精神,八成儿是你和小白龙合伙害死他的。”

“在下不和你分辨,反正死无对证,你怎么说都成。”

“老夫可没那么多时间和你瞎扯。”

“你要说什么?”

“老夫早已打听出西海老怪身上带了一份名单,这份名单据说天下间只有几个人有,西海怪客是其中之一。四神中的紫云娘,曾经向黑道中几位同道透露口风,说是谁能取得这份名单,便可找她交换价值连城的宝物。小白龙是白道中的小辈,他也许不知道,你不能说不知。因此,必定是你利用小白龙的声望,藉此会见了西海怪客,乘机谋害了他,取走了名单,是么?”

“见你的鬼!你怎能信口雌黄,胡说八道?”秋华怒叫。

天残丐叉住他的咽喉,叉得他几乎咽气,然后松手恶狠狠地说:“小王八蛋!你还倔强否认?你谋害了西海老怪,遣走了小白龙,取道入川,紫云娘正在四川游荡,显见得你正是带了名单去找她领赏。小狗,你不吐实交出名单,老夫要活剥了你,我不信你是个铁打铜铸的人,说!名单在何处?”

秋华调和呼吸,久久方说:“你已经取去藏在怀中了,还问什么?”

天残丐喜极欲狂,急不可待地掏出破书,一阵子乱翻,久久,摇头道:“既然说出名单,字该很少,怎么密密麻麻写得满满地,不像是名单呀?”

阴手黄梁伸手抢过,也翻了几页,摇头道:“这是一本撕掉头尾的旧破书,决不是名单。”

天残丐信手拾起一把飞刀,厉叫道:“小狗!你大概不见棺材不掉泪,老夫要一块块把你身上的肉剔下来。”

声落,“嚓”一声一刀刺入秋华的右大腿侧。

“哎……慢着!”

“你吐不吐实?”天残丐压住刀问。

“老兄,你可不能把他弄死,知道么?”终南木客愤然站起厉声叫。

“你少废话,”天残丐不悦地吼。

“他如果被逼死,你得用老命来赔偿。”终南木客厉声说。

“你又想捣蛋是不是?”阴手黄梁不悦地问。

“捣蛋?哼!你的同伴用刑,忘了吴小辈已是气息奄奄半条命的人,你两人名单已获,存心推翻前议,是么?”终南木客咬牙切齿地说。

“他还没招出名单的……”

“你手中不是么?”

“这是一本破书。”

“你不要破书,那就给我。”终南木客伸手叫。

“青天白日你在做梦。”阴手黄梁冷笑着说。

展翅大鹏霍地站起,跨前两步说:“别吵别吵,兄弟认识几个字,让我看看好不好?”

天残丐一把从阴手黄梁手中将书夺回,冷笑道:“我不放心你这家伙,免看。”

“咦!咱们也有一份,你……你这不是别有用心么?小辈说那是名单,你是不认识字,却一口咬定不是,又不肯给人看。老兄,天下间的好事都让你做尽了,咱们活该是捣蛋的歹徒,傻子……”

“给他看看也好,郝兄,书不交到他手上,料亦无妨。”阴手黄梁站起排解。

天残丐总算接受了折衷的办法,戒备着将书放在胸前,说:“好,你来看看上面写了些什么。”

双方尔虞我诈,凝神戒备,便宜了地上的秋华,他已可活动自如,腹中和双肩的痛楚已经减至最低限度。脸上被掴处虽然红肿,但并不碍事。腿侧的一刀是皮肉之伤,更是无妨。他准备脱身,故意哀声呻吟喘息,双手相错交叠按住腹部,暗中拔出了一枚飞电录。

所有的人,全注意着天残丐手中的破书,未注意在地下痛苦呻吟的秋华。

展翅大鹏在八尺外止步,就天残丐手上念道:“出永昌军民府,取道西南行,经金齿军民司地境,已是人烟稀少之蛮夷出没洪荒绝域……见鬼!这……这是……”

“是什么?”天残丐急问。

“你打开一页,让我看页边写的是什么书名。”

天残丐应声打开,亮出页边。

展翅大鹏走进一步,因为页边的字略小,念道:“《百夷传》二十八。”

他呵呵一笑,说:“这本书叫做什么《百夷传》,这一页是第二十八页。”

天残丐大怒,俯下身躯伸出飞刀尖就待向秋华扎下。

“且慢!你看看第三十九页写的什么?”

《百夷传》,是洪武年中李思聪出使缅甸所记的一本地理书,只有一卷。李思聪将这本书呈奉朝廷,自己留下副本。他死后,这本书流入民间,辗转抄传,但难得一见。秋华要到云南,在西安府弄得半本残书,放在囊中消遣,顺便领略异地的风土人情。

三十九页自然不会有名单,他只是藉机引开老贼们的注意力而已。这瞬间,他乘众人翻书的机会,突然飞跃而起,怕自己的真力虚脱,因此用了全力,飞电录刺入天残丐的小腹。

糟了,他的真力已经恢复,全力一刺,飞电录无坚不摧,尽柄而没,拔不出来,也没有机会拔了。

“啪!”天残丐一掌反拍,临死反噬,击中秋华的右肩,力道奇猛。

秋华“哎”一声惊叫,倒飞八尺,仰面便倒,飞电录脱手,遗留在天残丐体内。

“啊……”天残丐狂叫,一蹦三尺高,《百夷传》丢抛上两丈高空,书页飞散。

阴手黄梁大吼一声,飞扑而上,

秋华在地下急滚,拼全力逃生。

“嚓!”阴手黄梁的剑刺入地中,一击失手。

终南木客早就等待冲上的机会,奔到大喝一声,挫身一杖下击,重如泰山下压。

秋华突然止住滚势,反向回滚。

“噗!”寿星杖打入土中,下陷半尺,分毫之差,没彀上。

展翅大鹏并不插手,急接飞散的百夷传,等于是放秋华逃生,他还以为名单真的在书中呢。

秋华在阴手黄梁拔剑重新扑到的前一刹那,翻身前窜。生死关头,他忘了身上的痛伤,一窜丈余,取得了冲势,一跃便远出三丈外,向林深草茂处落荒而逃,不辨东南西北,一面拔出另一枚飞电录候机反击。

翻天鹞子志在得财,不愿穷追秋华,与阴手黄梁匆匆拾起散飞的书页,不理会天残丐的死活,兴高采烈地取道脱离现场,奔向县城溜之大吉。

天残丐在地上翻滚,蜷曲抽搐声嘶力竭地狂叫:“黄……黄梁兄,救……救我,救……”

阴手黄梁不知到何处去了,正所谓大限来时各自飞。他无法支持,八寸长的飞电录深入小腹,只露出半寸左右,录尖深入内腑,肠穿膜裂,丹田已毁,大小便不禁,那还受得了?

他得不到阴手黄梁的援手,死中求生,蜷曲着用似乎已不属于他的手,抖颤着在百宝囊中取金创药。费了好半天功夫,出了一身冷汗,方掏出了丹药,可是,他已支持不住,发出一声绝望的呻吟,手脚渐松。

北面密林中,突然出现了三个人影,那是两个和尚,一个须发已斑的老人。

走在中间的老和尚相貌清癯,身材硕长,眉毛全白了,满脸皱纹,但脸色仍然十分红润,有一双神光闪烁的眼睛,穿青僧便袍,光着头,着多耳麻鞋,挟着一柄山藤杖,既不像禅僧,也不像走方和尚。

走在右后方的和尚年约三十出头,健壮结实,身材魁伟,衣着相同,只是一手持着钵,一手挟着方便铲,背上背了一个小包裹。

左面的老人年约花甲,一表人才,国字脸庞,剑眉虎目,留了三绺略现灰色的长髯,脸上泛着健康的红润光彩,如不是长髯略斑,很难令人相信他已是花甲老人。穿青袍,戴四平巾,脚下是抓地虎快靴,腰悬长剑。

三人步履轻盈,远远地便看到了作濒死挣扎的天残丐,三人互相打手式示意,急急奔到。

老人走近时,夭残丐的手刚颤抖着摸到了飞电录留在体外的半寸录柄,仍在呻吟着叫:“黄……黄兄,替……我……”声音渐低,身躯逐渐伸展松弛。

“拔不得。”老人俯身伸手,制止天残丐拔录。

“咦!这人不是恶丐天残丐么?”壮年和尚讶然叫。

老和尚念了一声“我佛慈悲”,叱道:“净慈,不可胡说。不管他是什么人,我们总不能见死不救,快取丹药,让为师看看……”

老人挺身站直,摇摇头,苦笑道:“尊者不必费心了,他已经快断气啦!回光返照的时辰将逝,咱们只能替他善后了,这贼丐恶迹如山,为害江湖数十年,满手血腥,想不到今天会死在这儿。咱们来得巧,赶上替他收尸,他可说已获善终啦!”

老和尚俯身伸手摸索片刻,叹口气说:“果然太迟了。郝施主,你能听到老衲的话么?”

天残丐躺在地上,脸色有如厉鬼,嘴角的肌肉仍在轻微地痉挛,最后吐出七个依稀可辨的字:“四……海……游神,请替……替我……”

话未完,呼出最后一口气。

“向施主可知四海游神其人么?这位老花子说出这人的名号,可能是要四海游神替他报仇哩!”老和尚向老人说。

向施主剑眉深锁,说:“四海游神是近两年来崛起江湖的后起之秀,大师该有所耳闻,他就是吴秋华!这人亦正亦邪,亦侠亦盗,但为人倒识大体,怎会和这老贼丐在一起鬼混?”

老和尚哦了一声,说:“我记起来了,他就是用机智痛打湖广白道名手,性情火暴的金狮邓雄邓施主的那位少年人。”

向施主抱起天残丐的尸身,说:“正是他,可惜我还没机会见过这位年轻人。咱们无暇替老贼丐掩埋,把他带到路旁,让当地的人替他掩埋算了。”

“向施主,这岂不是……”

“大师的用意固然出于慈悲之念,但目下咱们必须早早赶往清流坡会合奎老。据说敖老贼的眼线遍布四郊,搏杀眼生的人,万一碰上了,岂不麻烦?还是早早赶往会合为佳。”

老和尚略一沉吟,说:“也好,老衲确不愿和那些小贼们计较。这就走。”

三人向东南行,穿林越野藉草木掩身急走。不久,前面出现一条小径。向施主将天残丐的尸体放在路中,说:“这条小径甚是光亮,必走是条往来要道,易于被人发现,就让地方村民替他善后好了。”

壮年和尚突然跨前一步,说:“老贼丐下身肮脏,可能是内腑受了致命之伤,怎么没看见伤口和血迹。怪事!”

老和尚指着天残丐的腹部说:“那儿有一星血影,便是致命创口。”

飞电录的柄部只露出半寸,这时创口已被衣裤所掩,只能看到衣下摆的一个小孔,和沁在附近的一星血迹。

壮年和尚净慈俯身揭开老残丐的衣袂,按在死尸的小腹左右一摸,摸到了录柄,两指用劲向外拔。

岂知飞电录毫不受力,应手而出,银光耀目,不沾丝毫血迹。

“咦!这是什么暗器?”净慈讶然叫。

向施主伸手取过,脱口叫:“看形态,很像五雷谷追魂判罗奇兄的飞电录,但不是金色的而已。”

老和尚接过细察,目光在锋口逡巡,正色说:“色泽是另外加上去的,只消经烈火一烧,必定恢复水晶般的庐山真面目,确是罗施主的飞电录,而且老衲政式肠地说,就是罗施主之物。”

“难道说,罗奇兄竟然来了不成?”向施主问。

老和尚坚决地摇摇头,将飞电录递过说:“如果罗施主来了,老花子不堪一击,罗施主断无将此神物留下的道理。同时,罗施主也决不会将飞电录改色。依老衲看来,可能是罗施主的爱徒柴骏,或者是罗施主的爱子罗超。罗施主的三位公子中,三子罗超喜在江湖走动,或许应奎老之召,赶来助拳呢!假使是罗三公子,那……那恐怕他有了麻烦,对方必定艺业超人,而且人数众多,以致匆匆离开,将此神物遗留在老花子体内不及取回。向施主请好好保管这枚神物,见过宗政施主之后,再打听罗公子的下落。”

“咱们快走。”向施主急急地说。

三人脚下一紧,急急前奔。

在天残丐先前毙命处,曾霓七女匆匆赶到。小丫头眼尖,看到了秋华被倒空了的百宝囊,一面奔近一面叫:“这儿刚才有人动手,且看看这些江湖人留下的杂物是谁的。”

文瑛首先拾起路引,打开一看,惊叫道:“是他的,上面……”

“谁的?”曾霓急问。

“四海洲游神的。”

“糟!他……他完了。”曾霓惊叫。

文瑛将杂物火速拾起塞回百宝囊中,说:“快!咱们四处找找看。”

蓦地南面传来了一声叱喝,声音似乎相当遥远。

“走!”曾霓断然地叫,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一指。

七女立即展开轻功,向声音传来处飞掠而去。

秋华全力夺路窜逃,阴手黄梁和终南木客在后狂追不舍,愈追愈急。

他所受的是外伤,说严重未免过甚其词,说不重那又未必,想在短期间内恢复体力,谈何容易?虽则举动不便,但两个老贼想追上他,仍然十分困难。

他到了丛林的西端,西南角的老槐冈相距约在两里地,他仍然不打算向大树将军庙逃,咬牙切齿地想:“老阴贼必须打发,我必须找地方和他们同旋。”

他在山丘和密林中左盘右折,不知逃了多远多久。日影逐渐向上爬升,已接近巳牌左右了,阳光普照,他感到身上的汗愈流愈多,真力逐渐消退。

“谢谢天!前面有矮林了。”他心中兴奋地叫。

前面是低洼地带,展开了大片高不过丈余,未曾加以整枝的松林,密密麻麻地。

他全力奔向,将近松林时突然止步,扭头向四五丈后几乎并肩狂追的两个人厉声大叫:“松林似海,正好生死一决,看谁埋葬在内。”

声落,他已倒退入林,枝叶一阵急响。

追了许久,不仅阴手黄梁懔然心惊,连不可一世的终南木客,也感到心中悚然。假使秋华不曾受伤,那么,任何时刻,皆可将他们扔脱,稳立于不败地步,游神的名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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