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情势,比今天凶险得多。终南木客人倒不坏,只是太刚愎昏庸。那位大师和青袍仁兄,在下不知他们是谁,但眸正睛清,一表非俗,不会是凶横恶毒的人。因此,在下不想和他们计较。人性尚贪,见财眼红,在下不能因为他们贪心而置他们于死地,所以不想下杀手。如果你认为在下真怕他们,你就大错而特错了。”
“咦!你骄傲得很呢!这么说加上本姑娘,以四对一,你也不在乎罗?”
“凡事尽力而为,在下不能因为你们人多,便置之不问,更不能因怕事畏事,卑鄙地隐下梁公庙的血案,利用姑娘来对付他们。”
黑煞女魅目不转瞬地注视着他,久久方笑道:“听你的口气,大有英雄气概哩!”
“姑娘夸奖了。”
“在未解释梁公庙凶案之前,我想先领教你的艺业,看你是否言过其实,亮剑。”黑煞女魅笑道。
秋华摇摇头,道:“在你未表明态度之前,在下不愿和你动手。”
黑煞女魅不理他,一声轻笑,剑动风雷骤发,光华一闪,已抢先进招,“穿针引线”趋中宫点入,剑气直追三尺外。
和尚与青袍人心中兴奋,互相送过一道喜悦的目光。
终南木客往昔脾气火暴,从不理会别人对他的看法和态度,今天居然忍耐得住,秋华说他刚愎昏庸,他居然受得了,不但没暴跳如雷,反而喃喃地自语道:“也许他有理。宜禄镇惹事生非的人,恐怕不是他,而是我那两个不成材的师侄,我不该听信一面之词的。”
秋华见黑煞女魅抢先进招,也就不敢懈慢,剑出“排云荡雾”,架开来剑奋身抢入,接招反击捷逾电光石火,反击对方的右胁。
黑煞女魅撇剑转身,披风飘飘,像是没有体重的幽灵,展开空前猛烈的快速进攻,在刹那间连攻九剑之多。
第二十八章 神魁救妇孺
谷的另一端,展翅大鹏找到了右腿已废的乃兄翻天鹞子,咬牙切齿地向谷外走,口中不住发出咒骂声,不但咒骂秋华,也咒骂千里旋风。
秋华奋起应战,发觉黑煞女魅的轻功比他要高明半分,因此,他不用以快打快术周旋,接了九剑快攻,被迫退了五步,换了一次照面,立即改弦易辙,用上了以静制动术,先求自保,准备耗掉对方的真力,再乘机反击。
两人都珍惜自己的宝剑,避免剑锋相接,使用拍拨的招式时,尽可能用剑脊而不用剑锋。
秋华改用守势,但寓守于攻,并非挨打的局面,一面应付对方快速绝伦的狂攻,一面也找机会回敬三五招狠着。
“铮!铮铮!”剑脊相接的撞击声震耳,开始在比快速中拼内力了。
双方的内力相等,但黑煞女魅仍在快字上占了上风,秋华感到封架有点困难,稍一不留神,对方的剑影便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直到攻近身侧方能闪开,危机一再光临,令他穷于应付,险象横生。
但他稳住了,迎斗三十余招,有惊无险,终于打出了真火,绝招渐渐出现了。
秋华已额上见汗,接下了三招狂攻,对方最后一招“丹凤朝阳”行将使老,他一声低叱,招出“指天划地”,架开来剑奋身抢入,急取下盘立还颜色,等黑煞女魅变招侧闪,跟上再变“乱洒星罗”,抢制中宫突入。
黑煞女魅左闪,侧身欺近、进步闪招出招,“狂鹰展翼”拂向秋华的右胁背,迅捷无匹。
秋华收招旋身,“铮”一声架开剑急步盘入,顺势挑出,近身相搏了。
黑煞女魅一声轻笑,挫退振剑反击。她不愿和秋华近身拼命,以免两败俱伤,这瞬间的后退反击,绝招“风生肘腋”出手,在剑虹射到的前一瞬间,神奇地从凝霜剑的光华下吐出剑尖,锲入光华下方的空隙,攻至秋华的肘腋下。
秋华一声低吼,向左倾倒,光华折向,“唰”一声反击黑煞女魅的腰胁,两人皆攻向对方的要害。
剑气倏敛,人影乍分。
黑披风的一幅袂角,轻柔地飘然堕地。
秋华的右肘外侧,鲜血沁衣。
他站在丈外,扬了扬左手的飞刀,沉声说:“你比我轻灵,比我快捷,剑术也胜我一分,在下甘拜下风,但在下尚可和你一拼,以飞刀相辅,仍有三分胜算。你说吧,西海老前辈是不是你杀的?”
黑煞女魅呼吸有点不平静,急急地说:“你伤势怎样了?快先裹伤,我……我帮你……”
“不必了,些少皮肉之伤,在下受得了,仍有余力生死一决,我等你的答复。”他冷冷地说。
旁观的青袍人突向和尚低声说:“槎主,咱们难以胜他。”
“也不致于落败,他只仗宝剑利害而已。”和尚冷静地说。
“事急从权,此人不除,大祸将至,速用暗器偷袭,毙了他永除后患。”
“好,准备下手。”
两人尚未有所举动,终南木客突然叫:“咦!鹰犬来了。”
远远地,血雨剑的身影在树影中飘忽不定,箭衣大汉在后紧跟,以奇快的身法冉冉而来。
和尚脸色大变,懔然地说:“不好,咱们得走,不然便脱不了身,大祸临头。”
“这姓吴的呢?”青袍人问。
“先别管他。”
“如果他将名单交给血雨剑……”
“看样子不会的。出重赏的是紫云娘,四神各行其是,手段不同。紫云娘用的是双管齐下,血雨剑迷信自己的武力,不屑以重赏获取咱们的消息。”
“万一他……”
“先别管万一,咱们赶快入川,通知其他的人,设法阻止这见利忘义的小畜生和紫云娘见面,半途埋葬了他永绝后患。”
青袍人剑眉深锁,说:“听他和黑煞女魅的对话,似乎他不是杀西海怪客的人,咱们……”
“做贼的人,不会对捉贼的人自承是贼的。他和血雨剑走在一处,走的是四川道,还说要到云南。想想看,那多危险?紫云紫在四川,师兄在云南,这小狗的存心如何,不问可知。”
青袍人神色一懔,有点毛骨悚然的感觉,凛然地说:“师兄去年几乎遭了毒手,毁了白龙庵,仅以身免,起因也是为了一个贪黩的贼和尚,和两个江湖败类。如不是能、贤两位师兄舍命相救,大事休矣!这次咱们决不可大意。走!鹰犬快到了,咱们星夜赶至四川,早日布置等他入川。”
两人举步便走,和尚向终南木客叫:“司徒施主,多谢施主襄助盛情,贫僧不克久留,即将离开,施主愿否同行?”
终南木客摇摇头,说:“老朽还有事,必须留下,问问吴小辈当日与舍侄结怨的经过。两位不等事情解决……”
“贫僧不愿与鹰犬们周旋,必须及时离开。告辞了,后会有期。”
声落,两人已远出三丈外,如飞而去。
秋华仍在和黑煞女魅打交道。黑煞女魅收了剑,用平静轻柔的声音说:“吴壮士,假使我说出当日的真实情形,你肯相信么?”
秋华淡淡一笑,也平静地说:“依目前的情形看来,胜负之算是三比七,你该是胜家,你的话倒还可信。只要合情合理,在下自然接受你的解释。”
“谢谢你的信任,一句话,西海老前辈不是我杀的。”
“这算是解释?”他变色问。
“你听我解释,先别冲动好不?首先,我得告诉你,我与西海老前辈无冤无仇,我找他只为了向他打听一位前辈高人的消息。”
“你找谁?”
“痴僧法慈上人。”
“哦!那不是早年以一钵横渡岳州城陵矶口的法慈大师么?”
“正是他老人家。”
“他老人家已有三十年不见踪迹了,可能早已成佛啦!”
“不会的,论年岁,目下他老人家不过八十出头,以他老人家的修为来说,活至满寿并非奇事。”
“他与姑娘……”
“这是我的私事,请勿过问。那天在梁公祠,我晚到一步,先听到室中传出一声长笑,接着一声惊呼从后院传来,心知有异,赶忙到了后院,已是人去院空,便伸手拨开破窗板向里瞧,只消看第一眼,便知西海老前辈已遭了毒手。”
“姑娘……”
“我立即循足迹追出,发觉一匹健马刚奔上官道,马上有一位青衣人,伏鞍狂奔脸目难辨。你知道,马儿是不易追上的,追到停口镇,我只好放弃。恰好遇上了旱天雷经过,我便打消了重回宜禄镇的念头。直至目前为止,我只知暗害西海怪客的人,是一个青衣人而已。近来江湖上传说你和小白龙是杀害西海怪客的凶手,我知道你两人那时在昭仁寺藏身,因此从未对你们两人怀疑,想不到你们反而怀疑我是凶手,真是从何说起?”
“这……这个……”秋华嗫嚅地说。
“我与西海老前辈素昧平生,只知他是老一辈的侠义名宿,行径怪异,除了少数几位武林耆宿外,极少与人打交道,也不屑与人结交。他的朋友少之又少,法慈大师绰号痴僧,正是他的好友之一,因此我向他打听消息。我在乾州听说他曾在那儿逗留,花了几天工夫遍寻无着,猜想他可能己动身返回西海老家,因此跟踪西行,还没想到他真在宜禄镇逗留呢,我一个女儿家,不能胡乱向人打听消息,西海怪客死了,我寻找法慈大师的线索又断了一根,目前正……不必说了,我言尽于此,信不信由你。”
“对不起,姑娘。”秋华苦笑着说。
“你信任我?”
“在下不能不信。”
“为什么?”
“在下深信姑娘决不至于使用化血迷香弹,那是一种极为歹毒的暗器,西海老前辈便是死在该种暗器之上的。姑娘可知道旱天雷到宜禄镇,也是为了西海老前辈么?”
“真的?”黑煞女魅惊问。
“半点不假,在下曾与他照过面。”
终南木客突然接口道:“世间使用化血迷香弹的人,前后计有三人,最近的一个姓李名权,绰号称天煞星,是汉阳府人氏,目前追随旱天雷在江湖出没,是旱天雷手下十大将之一。”
“那么,这……”黑煞女魅迟疑地叫。
“我会去找他的。”秋华恨恨地说。
“怎么?你要和旱天雷结怨?”黑煞女魅关心地问。
“西海老前辈是家师的好友,一度他老人家要收我做记名弟子,他惨死梁公祠,我岂能让天煞星消遥法外?”
终南木客突然说:“鹰犬快来了,你这些话最好别让他们听到。”
秋华向来路看去,血雨剑已到了半里外,正如飞掠来。
“他们是谁?”他向终南木客问。
终南木客愕然,不信地问:“什么?你和他们走在一道,竟不知他是谁?”
“谁跟他走在一道了?”秋华讶然反问。
“你不是……”
“我来找千里旋风要盘缠,他们后到,大概也是向千里旋风找麻烦的人。”
“老天,你竟不知他是谁哩!”终南木客讶然叫,又道:“云门僧和马二子错怪你了。”
“他到底是谁?谁又是云……”
“他就是四神的老二,血雨剑青伯巨,八成儿是向你讨名单的人。”终南木客抢着说,无意中打断秋华询问云门僧和马二子的事。
“他确是血雨剑青伯巨。”黑煞女魅接着说。
秋华大吃一惊,心中一懔,叫道:“这工于心计的老狐狸,可怕得紧,我还以为他要找花家兄弟的晦气呢!原来他其意在我,难怪说要我到鱼家谈谈,以便毫不费劲地对付我。对不起,我得走。”
说走便走,立即向外如飞而去。
黑煞女魅向林中一钻,悄然隐去。
终南木客也向外走,他的轻功没有秋华高明,不久便失去秋华的踪迹。后面,血雨剑快到了。他不愿和血雨剑照面,也向山林中一钻,躲一躲再说。
将接近鱼家,翻天鹞子兄弟俩躲在一处深草中,眼看秋华沿溪奔过,目送秋华去远,展翅大鹏说:“定然是千里旋风在弄鬼,设计坑害咱们,不杀他全家出出这口怨气,此恨难消。走!”
翻天鹞子按住他,说:“等会儿,血雨剑不会久留,咱们等人走光了,再和千里旋风算老账。先替我弄根拐杖,并将伤腿用木棍梆好。”
秋华到了鱼家的后栅口,劈面撞上两个箭衣大汉和千里旋风。
千里旋风上前迎住,叫道:“吴老弟,刚才多有得罪,那是事非得已,老弟休怪。请先到舍下歇歇脚,兄弟置酒向老弟陪罪。花家兄弟呢?”
秋华心中暗恨,但脸上神色从容,笑道:“在下有事,即将转赴凤翔,不再打拢老兄了,告辞。”
一名箭衣大汉含笑走近,若无其事地说:“老弟台祈勿有负鱼兄盛情,请入内一叙。在下霍彪,等会儿敝长上还有事向老弟请教呢!”
秋华暗作戒备,摇头道:“天色不早,在下尚须赶路呢,霍兄的好意,在下心领了。请上复贵长上,在下深感盛情,容图后报,后会有期,再见。”
说完,抱拳一礼,举步便走。
小径必须经过庄院,他们所立处是庄后,距后栅门不远。按常情,他该入庄从前庄栅门出谷。但他岂敢重入虎穴?想绕庄左而过,因此举步时便离开了小径。
箭衣大汉见留不住人,变了脸,假意上前伸手挽留,一面笑道:“老弟,你这是何必呢?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咱们套一份交情,在鱼兄府上亲近亲近……”
近字刚落,手已将搭上秋华的左臂。
秋华已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危机,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该动手了。
他假意伸手推拒,箭衣大汉正中下怀,径自接握他的手,准备扣他的脉门。
箭衣大汉鬼迷心窍,以为秋华毫无防备,必可手到擒来,未免大意了些。同时,也没将秋华放在眼下,以为自己的艺业,比秋华高得不屑比较,擒一个小辈用不着三分劲,太容易了。
人防虎,虎亦防人,大汉忽略了这一点,注定了失败的命运,双手相接的刹那间,刚想扣上秋华的脉门,用擒拿术制人,突变已生。
秋华抢先动手,闪电似的反扣住对方的脉门,一扭一带,内劲发如山洪,右手急起急落,掌发捷如电闪。
箭衣大汉的艺业,确比秋华高明,但变生不测,高明也免不了上当,出其不意地被扣住脉门一扭一带,想反抗已力不从心“哎”一声惊叫,身躯随扭势左倾、前冲,百忙中急抬左手反击,但已毫无机会了。
“噗!”掌落在大汉的左颈根上,力道如山,奇重无比,如击败革。
另一名箭衣大汉火速拔剑,急冲而上。
秋华膝盖急抬,“噗”一声撞中半昏迷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