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煞女魅一身黑,带了惨白的鬼脸儿,奔入楼下抢近,急促地低声说:“多承垂注,小创伤早就好了,听到歌声和宝剑的振鸣,我便猜出是你,你还不走?”
“我走?哼!不成,我要和追魂判官一决雌雄。”他从容地说。
黑煞女魅一怔,问:“咦!他们追到了?”
“在路对面的民宅中,还有一刻左右,他便会来找我拼命了。”
“你……你和他拼命?”
“是的。唔!听姑娘的口气,似乎不知我和追魂判官的事,为何又要我走?”
“我早知追魂判官要找你,只未料到他们竟在这紧要关头追上了。”
“什么紧要关头?”
“记得在大奥谷找你的和尚和中年人么?”
“记得,他们……”
“他们来了,带了大批四川的白道人物,在这附近埋伏,志在杀你。”
“咦!为什么?”
“可能还是为了名单的事。我抓了一个人逼供,他宁死不说,由于他们是白道门人,我不好用刑逼供,只知他们誓必杀你,你必须离开。”
“这……”
“南面不远也埋伏了一批人,这些人似乎不是那两个人的朋友,他们的艺业十分高明,我接近至五丈外,他们居然发觉有异,幸而有大雾,不然真逃不出他们的眼下。”
“他们是……”
“听他们说,要等候他们的主人带人前来迎客,可能正午便可赶到。吴爷,你必须走。”
“谢谢你,姑娘。我想,在飞仙岭中,姑娘算是在下唯一的朋友了。但我不能走,我已答应追魂判官在此等他的,走了……”
“老天!你这人真是无可救药,死硬得紧。目下危机四伏,处处凶险,你居然还……”
“好,姑娘,我听你的,这就走,姑娘你……”
“我陪你闯一闯生死之门。”黑煞女魅断然地说。
“使不得,姑娘,我……我不能连累你。”他急急地说。
黑煞女魅长叹一声,黯然地说:“刚才你说我是你唯一的朋友,但你却不愿意接受我的帮助,这是我……我自讨没趣,我……”
“姑娘,求求你,不要说这种话。”他搓着手焦急地说。
“你答应我帮助你了?”姑娘喜悦地问。
秋华期期艾艾地说:“姑娘,你……你我萍水相逢,连……连累了你……”
“你不认为我是你的朋友么?”姑娘抢着问。
“是朋友,我更不能累你。”
“什么?你说,如果你的朋友有困难,你便怕连累而避么?你……你会不会?”
“这……这又当别论。”
姑娘走近他身旁,低声说:“我知道你不是这种人,我也不是,所以你不会也不忍赶我走的。走吧!我们联手闯出去。”
“姑娘,我……”他颤声说。
“不必说了,吴爷。”
他挺了挺胸膛,说:“得一知己,死而无憾;今后,你是我吴秋华患难与共的生死知交,此清此景永难或忘。”
“得吴爷错爱,我深感荣幸。”她低声说。
“不要叫我吴爷,如果你年纪比我大,叫我一声秋华弟,比我小,称我为兄。”
“那……那……我该叫你秋华兄。”
“我怎样叫你呢?总不能叫小妹吧?”
“随便你怎么叫好了。”
“不行,至少你得将姓或名告诉我。”
“我……我小名叫……叫冰心。”
“好名字。玉洁冰清,兰心蕙质。我托大,叫你一声冰心妹,幸勿嫌愚兄有渎。”
“我……我丑陋得很,可不敢当玉洁冰清兰心蕙质八个字。”
“呵呵!这八个字并不是称赞你美貌,而是称赞你的心地人如其名。不必说这些话了,咱们走!”
“不能走大路,绕道走。”黑煞女魅说。
“大雾弥天,不辨方向,怎可绕道?”
“不绕不行,他们也因为有雾的缘故,把守在路中,岂不正遂了他们的心意么?”
秋华不再多说,背起了包裹,结扎停当,说声“走!”领先出楼。
蓦地,他突然蹲下,扭头向紧跟在身后的姑娘说:“前面有人,一个。”
姑娘附耳道:“我在一旁接应,小心了。”
“冰心妹,万一失败,以三声短音呼应,声音以低沉为要,高亢之音在雾中不能传远。”他也低声说。
“万一失去联络,切记不可恋斗,在广元城北十里的千佛崖下会合。”
“好,我记住了。”
黑煞女魅向左移动,也蹲下身躯静候。
履声渐近,如不留心,很难听到这种轻微的足音。片刻,丈外的雾影中,隐约出现了追魂判官的身影。
秋华拾起一颗小石,向右一丢,人贴地扑出。
第三十五章 步步涉凶险
秋华先一步发现追魂判官,而且事先蹲在地上,因此占了先机,丢出了小石,接着,像一头猪食的大豹,先发制人贴地扑上。
“克勒!”小石在两丈外落地。
追魂判官立即转身,向声音传来处凝神侧耳倾听。在大雾迷天中,必须以耳代目,目力已用不上了。
相距仅丈余,一闪即至,追魂判官果然了得,立时发现身侧有声,右掌急拨、旋身、左掌立即劈出,掌上风雷骤发,浑雄无比的内家掌力发如山洪。
“嘭”一声大震,人影乍分。
秋华接了一掌,只震到手臂发麻,掌心如受火烙,像是击在坚韧无比的鼓面上,反震力奇大,身不由己,震得侧退丈余,退入雾影之中。
追魂判官仅斜退一步,身形一晃,不等身躯稳下,立即向秋华飘退的方向猛扑。
双方都心存顾忌,不敢发声以免暴露自己的方位。
秋华稳下身形,向侧急闪。
追魂判官已试出秋华的掌上火候,毫无顾忌地折向猛扑,伸手招出“金鹰献爪”,要用擒拿术擒人。
黑煞女魅不再客气,一脚扫出。
“噗!”扫中了追魂判官的右胫,可惜招发得太急,靴尖的钢尖未能踢实,不然追魂判官的脚废定了。
追魂判官猝不及防,被踢碍向侧暴退,为了防备连续而来的打击,他更连退丈余,这一来,使失去秋华的踪迹了。
黑煞女魅一跃而起,追上秋华低问:“手怎样了?”
秋华挽住她伸来的手,低叫道:“快走,不要紧,老家伙的掌力相当可怕。”
黑煞女魅略一挣扎,最后让他握住自己的手,并肩向前急走。身后,追魂判官的怒吼声震耳传来。
“荃老,是你暗助他脱身么?你算是什么朋友?”
远处民宅的前面,响起华山老人的声音:“奇老,兄弟正与令郎聊天呢,达德大师也在,你何不转来看看?胡说八道血口喷人,你算哪门子朋友!咱们的交情就此一刀两断,你不需要朋友,我宗政荃少了你这位朋友也同样活得好好地。大师,咱们走。”
他总算不糊涂,急叫道:“荃老,对不起,兄弟抱歉,请听兄弟解释。”
他一面说话,一面全神戒备,深怕秋华乘机袭击,或用暗器循声发射。
说完,他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徐徐回到民宅。
所有的人全在,华山老人的脸色十分难看,冲他冷笑一声,冷冷地说:“罗兄,用不着解释了,咱们数十年道义之交,说起来也没有什么不得了。君子绝交不发恶声,咱们好来好去就此别过,有生之年我宗政荃决不踏入五雷谷一步,我华山寒舍,也不接待你这位英雄豪杰。”
他改了称呼,显然已不愿再打交道,说完,向身后的朋友们说:“诸位老弟们,恕兄弟事无始终,日后有暇再向诸位陪罪,兄弟先走一步了。”
追魂判官老脸发赤,讪讪地抱拳陪笑道:“荃老请息怒,兄弟多有不是,尚请担待一二……”他将刚才有人突然袭击的事说了。
华山老人心中早有打算,这次他带着朋友赶来,确是别有用心,不希望秋华与追魂判官见面,因此沿途藉口等候朋友聚会,一再拖延,以为秋华早该到了成都,再也找不到啦!岂知秋华沿途耽搁,竟在飞仙岭追上了。他心中为难,既不愿开罪朋友,又不愿秋华落在追魂判官手中。经过刚才的冲突,他发觉追魂判官委实不太讲理。有失侠风,因此决定置身事外,借机与门人及几位知己离开,眼不见为净,追魂判官虽已道歉,他退意已决,说:“罗兄,也难怪你怀疑,不瞒罗兄说,兄弟想不到这件事会弄到毫无转圆的地步,衷心感到十分失望。吴老弟虽不是兄弟的朋友,但凭良心说,他虽然以江湖浪子自命,所行所事却不失侠风,仍是我道中人,兄弟确实不想他与罗兄兵戎相见。既然罗兄坚持如此解决,而吴老弟又恼羞成怒一意孤行,双方各趋极端,已无商量余地,兄弟不能作左右袒,唯一可行的事便是脱身事外,以免有伤和气,追踪吴老弟的事,兄弟只好半途而废了,休怪兄弟有始无终,容后谢罪……”
“有人来了。”伏龙大师突然低叫,打断了华山老人的话。
追魂判官以为秋华到了,火速转身戒备。
来的不止一个人,履声杂沓,在前面突然静止,大雾迷天,丈外不见人影,履声在三丈外,只听脚步声,不见有人现身,却有人叫:“禀长上,这儿该有两家民宅,属下去看看。如果有,对面该是飞仙阁了。”
接着是声如洪钟的语音:“好,你去看来。雾太大,咱们在飞仙阁歇歇。”
“遵命。”先前说话的人答。
人影徐徐出现,是一个穿箭衣的中年人,佩剑挂囊,威风凛凛。
双方都互相看到了,箭衣中年人叫道:“长上快来,民宅中有大批江湖人。”
声落,雾影中出现了十余个人影,双方在屋前的院中照面,相距丈余,刚能看清脸貌。
为首的是一位身材硕长,脸皮白净,目光锐利的中年人,留了八字胡,年约四旬上下,头戴英雄巾,穿青缎紧身劲装,腰悬一根紫金如意,长有两尺八寸,属于又长又沉型的大型如意,外形与一般象征吉祥的如意不同,而是真正的实用型如意,头部像手爪,可用来抓背痒,但两侧却多了两根云形肘。
伏龙尊者脸色一变,挪了挪山藤杖向华山老人说:“是阴风客邹士隆,四神的风神到了。”
阴风客也看出对方身份,冷冷地先发话道:“原来是白道群雄聚会,真不简单。武林五老有两位在,还有大名鼎鼎的入云龙和追魂判官,幸会幸会。”
华山老人欠身笑道:“邹大人风尘仆仆,定是远道而来,是在此地歇脚么?老朽即将就道……”
“且慢。”阴风客插口说。
“邹大人有事吗?”
“诸位在此地聚会,不知有何贵干?”
“老朽与几位朋友从陕西来,途经此地歇脚而已。”
“真的?”
“老朽不说谎话,邹大人此问,有问用意。”
“在下希望诸位确是途经此地歇脚。”
“尊驾怀疑老朽图谋不轨么?”华山老人不悦地问。
“还不至于这么严重。”
“请教。”
“在下怀疑诸位是因四海游神而来。”
所有的人,全都吃了一惊,华山老人沉着地问:“四海游神事关重要吗?”
“他是在下的贵客,当然重要。诸他如果真是为他而来,最好听在下的警告,千万不可趟这一窝于浑水。”阴风客冷冷地说。
华山老人暗暗抽了一口冷气,讶然问:“他是大人的贵宾?这是说,他是官府的人?”
“这些事,荃老最好少过问。”
阴风客沉静地说完,举手一挥,转身便走。走了两步,扭头说:“诸位,此地不宜逗留,务须及早离开。请记住,在下已经警告过你们了。”说完,重新举步,隐入雾影之中。
他的口气不仅是托大,而且傲态凌人,追魂判官无名火起,踏出一步正欲发话。蓦地,阴风客的身影重新出现,冷冷地说:“罗大侠不服气,是吗?”
原来他早看出追魂判官的神色,当然他对追魂判官的个性也相当了解,阴风客在四神中,以老成持重闻名,处事沉稳,有条不紊,表面上冷静沉着,骨子里却相当骄傲,目无余子。两个骄傲的人碰在一块儿,谁看谁都不顺眼,有热闹可瞧了。
伏龙尊者机警,赶忙拉住追魂判官低声说:“罗施主,小不忍则乱大谋。”
追魂判官实在受不了,这种指名教训的事,决不是他这种人所能忍受的,暴躁地叫:“阴风客,罗某可不在乎你那一套。”
阴风客冷冷一笑,沉声道:“在不在乎是你的事,邹某必须提醒你阁下,你如果想在邹某面前逞英雄,少做这种清秋大梦,我可以叫你五雷谷寸草不生,鸡犬不留。如果你阁下不相信,在下便会让你开开眼界。你们谁想家破人亡,给我站出来。哼!你以为我阴风客人少,便想摆你的臭架子吓唬我吗?飞仙岭附近,至少也有五十个人,咱们四神已到了三位。你们,哼!说句不中听的话,铲除你们这一二十个人,费不了多大劲的,不信可以试试。”
他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视两遍,然后接着说:“四神今天在此迎候贵客,不想死不想家破人亡的人,最好赶快离开为上,以免大祸临头。诸位,好自为之,希望你们自爱。”
说完,转身大踏步走了。
群雄都是有家有小的人,惹不起来头大的四神,被阴风客一顿话说得毛骨悚然,骄傲自大的追魂判官也硬不起来了,脸上愤怒,心中却在发冷。
“罗施主,咱们走吧。”伏龙尊者沉静地说。
追魂判官沉吟片刻,钢牙一挫,说:“在下吞不下这口恶气,诸位走吧,我不能连累你们。”
“你……你想……”华山老人急问。
“兄弟带一子一徒,无论如何要追踪吴小辈,不夺回飞电录,决不甘休。”
“但……四神……”
“兄弟不打算和他们正面冲突,我不信吴小辈会一辈子跟在四神的尾巴后面走。”
他愤愤地说完,带了一子一徒,匆匆向众人告别,满怀愤懑地走了。
他想赶快离开飞仙岭,到前途等候机会,算定吴秋华还未与四神会合,可能仍在山中逗留,等候雾散。那么,他可以在前面等候机会了。
也难怪他看不开,武林朋友的兵刃暗器,代表本人的身份,被人偷走了,等于是砸了他的名号招牌,拆了他以一生心血建成的名位台脚,他如果不夺回来,还能在江湖道上称英雄好汉?
三人在道上摸索而行,好几次几乎掉入路旁的深壑,雾气太浓,几乎连道路也无法看清啦!
走了一里左右,蓦地,前面露影中传来低沉的叫唤:“四海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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