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不能怪段誉,定尘和尚能看出是六脉神剑并不出奇,要知道六脉神剑和一阳指本是同出一脉,要修练六脉神剑者必以一阳指作为基础,当然,段誉是唯一的例外。两者练到顶峰虽都可以隔空伤人,但一阳指靠的是至刚至阳的内力运于指上,发出的是指力,而六脉神剑却是真气在六脉中按照一定路线运行,在体内凝聚成形,或刚或柔,发出的正是剑气。定尘和尚武功修为虽远不如段誉,可也甚高,又知道自己祖上有这么一门绝学,看出两者不同也不意外。
段世行听了定尘的话,又看段誉没有出言反对,心里大惊,六脉神剑他是知道的,祖上也确有人练成过,但六脉神剑剑谱已经失去多年,如今在段誉手上重现,他如何不惊。朱九变不知道六脉神剑,反而不觉得什么,只是明白这段誉功力深不可测,可能十个他齐上也不是对手。
定尘见段誉不答话算是默认了,又沉默了一会儿,这时谁也没问这六脉神剑的来历,段誉也不说话。定尘忽然道:“段施主,贫僧虽已出家不问俗事,但这件事关系到大理段氏一脉兴衰,贫僧就有个不情之请。”段誉心下道“既然失传了近两百年的武功也被你看出来,算佩服你,什么不情之请我也答应了。”口中却说:“大师但说无妨。”
段世行听着关于段氏一脉,那自己也没有发言权了,虽然自己是皇上,但关系到段氏家族,自然是这叔父说了算。定尘斟酌了一会,说道:“《六脉神剑经》是段氏失传的绝学,既然段施主可以重现此绝技,又是段氏家族的人,可否留下剑谱,供后世的有缘人参详?”
段誉听了觉得这是应该的,自己不可能永远在大理,留下了剑谱供段氏族人修习,也算是为段氏的振兴出了一番力。于是答应下来,段世行和定尘自是大喜。自此,六脉神剑又重回大理段氏手中,至于以后是否还有有缘人习得此神功,闯出另一番天地,我们不得而知。
出了天龙寺时天色已暗,段誉回望去,夕阳照耀下,这古老寺庙显得说不出的萧索,段誉心道:“若是找不到语嫣,莫非我也要在此终老?”
第二卷 涉世
第一章 赤练仙子
“这位客官,请里面坐!”
“恩,小二哥,给我上一壶好酒,再来几碟清淡小菜。”说话的人一袭白衣,风度翩翩,正是段誉。
段誉在那日离开天龙寺后,又在大理皇宫住了月余,始终没有语嫣消息,便整日借酒消愁,看得段世行和朱九变神色黯然,却也不好相劝。终有一日,段誉清醒过来,知道即使是语嫣真的去了,自己也不应这样颓唐荒废,何况现在还不能断定语嫣到底如何。于是下了决心要去中原走一趟,一是寻找语嫣下落,二是看看现在中原的风情,宽慰一下自己的失落情怀。
段誉找到段世行说了这般想法,段世行自然没有二话,马上要去安排人手护卫与段誉,却被段誉拦下,只说自己想一个人走走,又叮嘱段世行帮忙继续寻找语嫣。段世行始终放心不下,便送了段誉足够银两和一块刻着“段”字的金腰牌,以备段誉遇到麻烦时打出段家的字号,江湖小事自能打发。段誉谢过,才告别了这颇够意气的不知几代玄孙。
一路上游山玩水,段誉心情逐渐放开,这几日脸上也见了笑容。今日来到扬州城,感叹了一番扬州的繁华,便寻了一处酒家坐下。
不一时,酒菜上到。小菜确是足够清淡,竟见不到一点油星,段誉本不是无肉不欢之人,倒也吃着清爽,那酒却是自家酿的米酒,足够香醇。
段誉端起酒杯,小酌一口,只觉得一股热流顺着喉咙一路向下,直到腹中,甚是温和惬意,不禁叹了一声:“好酒!”但心中却在琢磨,自己这些时日怎么越来越喜好这杯中之物?每日三餐,必以酒辅肴,只差如武夫一般豪饮,这也算自己到这世界以来的第一个变化吧……转而又想起前世在无锡松鹤楼与义兄萧峰斗酒之事,很是为自己那时勉强做出的“豪爽”感到可笑,随即接连饮了数杯,算是重温一下昔日的情怀。
段誉正在这里自斟自饮,却听酒家的一个角落传来争执声,随便望去,只见一身着杏黄道袍的美貌道姑,正在训斥自己身边的两个小姑娘。
依着段誉的性子,本是不会在乎这些等闲之事,但也就在他撇头的一瞬间,却正见了那道姑的眉目,立时大惊,一声“娘”字险些脱口!
原来那道姑脸上皮肤白皙,长的极是美艳,眉目却有三分神似段誉的母亲玉虚散人刀白凤,再加上一身杏黄道袍,倒让段誉误认为是娘亲来了!段誉心下想这不可能,又仔细瞧去,见那道姑神色凛然,不见一点笑容,便知自己认错了,又觉得其实二人长的并不相同。
这道姑正是在这神雕世界恶名远扬的赤练仙子——李莫愁!旁边的两个姑娘自是洪凌波和陆无双。段誉来这世界已经两月有余,倒是没有改变什么,一切还是按着原来的轨迹运行,此时杨过还在活死人墓未下山,而李莫愁正是带这两个徒弟来扬州办事。
原来段誉走进来时这师徒三人正在吃酒,李莫愁本没在意,洪凌波和陆无双却被这手持折扇的翩翩少年吸引,待看到段誉的相貌,两人心底同是一句话:“真是世间少有的俊雅人才!”
李莫愁见两个徒弟不顾羞耻看着那书生,当然狠狠的训斥了几句,洪凌波便罢了,可陆无双却觉得委屈,低声道了一句:“我又怎地惹你?”李莫愁听了自然大怒,举掌就要向陆无双脸上拍下。
“慢!”正是段誉瞧见,连忙喊道。李莫愁手掌停顿,转头盯着段誉,神色冷峻,心中也不知在琢磨什么。
可段誉说了一个慢字却不知如何是好了,人家教训徒弟,关他何事?再看了看李莫愁带着狠色的双眼,不禁有些畏惧。但事已到此也不能不逞这个英雄,只得走上前,挠头道:“道长……道长如此神仙人物,怎能下此重手?”
“噗哧……”却是洪凌波与陆无双两人被段誉这硬憋出莫名的理由逗得掩嘴轻笑。但段誉说这话时神色却是极为诚恳,他哪里知道这漂亮道姑是何人?就算知道她就是赤练仙子,怕也是不能相信吧!
李莫愁听了脸上一热,慌忙转头掩饰,顺便狠狠瞪了两个徒弟一眼,手却慢慢放了下来。她在江湖作恶十数年,何时听过别人如此称赞她?即使有,那也是哪个不长眼的想戏弄于她,早被她一掌打下了阎王殿!可这美少年神色如此忠恳,话又说的中听,李莫愁虽恼段誉无理,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就没有计较,心下反而还有几番窃喜。
段誉见李莫愁放下了手,胆子大了起来,嘿嘿一笑,竟然坐下在李莫愁身旁,拱手道:“道长如何称呼?”
李莫愁看了他一眼,没有答话。洪陆二人见这人如此不知好歹,心中焦急,但也只能观望着师父的神色,不敢说话。段誉自讨了个没趣,觉得没甚意思,却还存心想逗一下这年轻貌美的道姑,转而道:“卿本佳人,奈何入道?”李莫愁当即脸色一变,刚要发作,却又见段誉拿起桌上她刚刚喝过的一杯残酒,一饮而尽,而后轻轻吟道: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这诗本是段誉作来感叹自己际遇,却勾得李莫愁想起自己的悲惨身世,当下便默然无语。陆无双见了忙向段誉打眼色,示意段誉快走,毕竟人家是为了自己才开口说话,虽然不知好歹些,但陆无双却很感激。可段誉念了诗,自己竟也沉浸在诗中,不由得闭上眼睛,默默思索……
不多时,李莫愁先清醒过来,狠狠的瞪了段誉一眼,又盯着桌上的那个酒杯看了一阵,随即俏脸一扬,拂尘轻扫,径自带着两个徒弟走了。待到段誉清醒过来时,见桌上已经无人,只好自嘲的笑了笑,又端起了酒杯。
按理说段誉经过了前生今世的种种事故,本该不是如此轻浮,无奈连日来心中苦闷,除了对语嫣的思念之外更是感怀前世在大理被自己父母庇护的那些悠然的日子,今日见了一身道袍的李莫愁,不禁也要念起已故的娘亲刀白凤,一时心神失守,宛如曾经那个不通世事的无忧少年……
却说李莫愁师徒三人走出路上,洪凌波和陆无双都觉得师父今天不太对劲,陆无双当然不说什么,心里还叫了声好,洪凌波却小声说道:“师父,刚才那书生好是无理,为何师父不教训他?”
“你知道什么?”李莫愁沉声道“此人看起来弱不禁风,其实真气内敛,就是为师也看不出他的深浅,怎能轻易动手?”洪陆二人吃了一惊,怎都不会相信那清秀书生会是个高手,但也不敢再说话。“更何况……”李莫愁说到这里,不再言语,心下却想“更何况什么……我这是怎么了?”
第二章 瘦西湖上
段誉吃罢酒菜,又去扬州城外转了起来,不多时便到了扬州“瘦西湖”。
这瘦西湖原名保障河,是自隋唐以来随着城址的变迁,由人工开凿的城濠和通向古运河的水道,河面逶迤曲折,时展时收,秀丽多姿。保障河改称瘦西湖,是在乾隆年间。当时有位叫汪沆的诗人,写了一首咏扬州保障河的诗:“垂杨不断接残芜,雁齿虹桥俨画图。也是销金一锅子,故应唤作瘦西湖。”从此,瘦西湖这个名字就驰名于世了。“天下西湖,三十有六”,而以“瘦西湖”命名的惟扬州有之。
段誉看这“瘦西湖”景色典雅,山水相依,正是说不出的江南风情,不禁心情舒畅,深吸了一口气,双目微合,陶醉不已。好一会儿才睁开双眼,却见到湖中有一亭,亭中正立着三人,段誉眼力高明,知道是刚才遇到的师徒三女,就欣喜的往亭中走去。其实段誉对这李莫愁倒是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只因第一眼看到她神似自己的母亲,又不知道李莫愁平日的“光辉”事迹,所以这稍显轻佻的行为也在意料之中,总好过前世厚脸缠着语嫣那时。
“道长,两位姑娘,咱们又见面了。”段誉上前对李莫愁三人抱了下拳。李莫愁瞥了他一眼,神色不动,也不答话,洪凌波对这酸书生并无好感,陆无双倒是点头回了一礼。段誉见众人都不爱理他,也不在意,呵呵一笑,负手看起四周的美景来。
此时亭中四人各有形态,李莫愁是目不斜视,昂然而立,浑身散发着一股凛然的气息;洪凌波遥望远方,眉头紧皱,肩头也微微颤抖,似乎有些紧张;陆无双颔首低头,双眼盯着自己的鞋尖,定是又想着自己的心事;而段誉却是悠然踱步,神色轻松,忽而看着湖面,忽而望向两岸,完全沉浸在美景当中。
这四人虽然有道有俗,或动或静,但都是了无声息,久而久之,竟似与周边山水融为一体,丝毫不显突兀,犹如一张极具美感的风景画图。
不过这瞬间的美丽并没能持续太久,只听忽地从岸边传来一阵喊杀声,却见一群武林中人拿着刀剑棍棒自冲着亭中而来!段誉看了奇怪,想着莫非是来找他,可又想到自己到这里不过两月,彷佛还没有什么仇家……那边李莫愁却是哼了一声,洪凌波道:“师父,他们还真来送死!”
原来来的众人乃是扬州的一个帮派,名为“虹桥帮”,正是以扬州著名的“大虹桥”为帮名,在武林中不怎么响亮,也只能算是个跟在别人后面喊打喊杀的二流角色。此帮帮主叫作黄石,武功不怎么样,人却刚直得很,以他的性子能带着虹桥帮走到今天也算是不容易。就在上月,洪凌波伤了他们帮中的二帮主,双方结了梁子,约好今日在这瘦西湖来个了断,这也是李莫愁三人来扬州的原因。
段誉听了洪凌波说“他们还真来送死”知道是找这三个女子的麻烦的,心下便想这美貌道姑和两个姑娘怎么惹上了这群莽汉,却不知为何就脱口说道:“三位不必惊慌,我段誉在此由不得他们胡来,什么误会都能解释清楚。”
洪陆二人听了差点笑出声来,李莫愁眼中也是笑意一闪,也难怪,谁听说过江湖上会有人保护李莫愁?不说李莫愁武功高强绝顶,就说若是谁真做了这行径不被大家得唾沫淹死才怪,可段誉这傻小子如不这么做倒还奇了!
这时虹桥帮众人已来到亭中,当先一人正是虹桥帮主黄石。这黄石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满脸胡须,双目明亮,上身只穿了一件坎肩,两条粗壮的手臂裸露在外,上面的肌肉犹如铁块,练的明显是一身外门的横练功夫。
却见这黄石上前对李莫愁一抱拳道:“李道长远道而来,在下待客不周,还请道长见谅!不知李道长何时移驾本帮,咱们也好行待客之道!”李莫愁见他话说得客气,也微微点头,算是还了一礼,又向洪凌波使了个眼色,洪凌波当下说:“不必,我师父说有什么事尽快解决,也省得烦到她老人家!”
黄石身后的虹桥帮众人听了大怒,都要抢上前去,黄石却不在意,但也不再拐弯抹角,直接道:“那好,敢问道长,您的徒儿洪姑娘伤我帮二帮主之事如何解决?”这黄石真是个痛快人,段誉旁边看了也不禁点头,觉得这汉子爽快。李莫愁听了却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淡淡说道:“你们一起来吧,我都接着,省得麻烦!”
这话说得众人没有丝毫余地,黄石也觉得脸上一红,气血翻涌,心下想:“你李莫愁虽不是好人,可我敬你是江湖前辈,如今你这么不把我虹桥帮放在眼里,我还客气作甚?当真怕你吗?”当下道:“好,那在下就请道长指教一二!”后面的帮众更是说什么的都有,骂娘的,嚣张的,叫骂的……反正就是要让李莫愁知道厉害。李莫愁听了冷哼一声,拂尘一扫,摆开架式。
那黄石本不是什么厉害人物,仅仅是跟着虹桥帮的前一代帮主练了二十年的外家功夫,虽然现在也能做到所谓的“刀枪不入”,普通人也伤害不得他分毫,但若要与李莫愁这身怀古墓派绝世神功,纵横江湖十数年的女魔头相比,那简直是要差到十万八千里了!恐怕用不到三招,李莫愁便能将其毙于掌下!
仅仅以二人现在的气势而言,黄石就已经觉得自己快要抵挡不住。虽说李莫愁的拂尘仍架在臂上,人也分毫未动,但自其身上散发出的凛然气息就足以让黄石浑身冰冷,更别说这女魔头的那种犹如看待死人一样的眼神,更是让黄石不寒而栗,这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