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薄命已经够可怜了,更惨的是,还得饱受命中带煞的不祥之说的困扰,至今已十七岁了仍是乏人问津,曾有许多不信邪的世族之子上门提亲,却在事后接二连三地遭到了意外,不是本人受伤便是家中遭逢大难,从此再也无人敢上门求亲了。
如今潘继光竟不忌讳那不祥谣传而求皇上赐婚,想来最令他心动的也许是沈家那当可敌国的财产。
幻月连忙否认,“不,我……我跟沈家……没有……没有关系,只是……我……曾受过沈家的恩惠……所以……”
她忽然意识到夜枭仍紧搂着她不放,连忙挣脱他的怀抱。
夜枭怀里一空,突然怪异地感到莫名的空虚,掩饰般地问道:“你担心沈家的药罐子?”
“是……潘继光竟然意图染指……沈小姐,我……”想起方才看见潘继光在大厅的放浪形骸,她感到一阵恶心。
夜枭见了不禁微微一笑,“你还真不是普通地厌恶潘继光呢!若非知道沈纤纤是的病奄奄的病美人,根本出不了门,我还真以为你才是那个即将被逼婚的人。”
幻月以为她的心跳停止了,然后她才知道她是屏住了呼吸。
这人……应该什么都不知道吧!
“你怎会这么认为?” 幻月听见自己的声音仍然微微地发颤,“潘继光本就是人人厌恶的贪官,谁被他看上谁就倒霉!”
夜枭微微一笑,“敢打那祸水西施的主意,恐怕倒霉的就快要是潘继光了。”
沈纤纤的煞气就跟她的恶疾一样出名,凡是登门求亲的世族子弟几乎无一幸免。
幻月叹了口气道:“潘继光连皇上都不怕了,哪会怕那些不确定的谣传!”
何况那些意外大多是人为的结果,潘继光权大势大,要制造意外可不是那么地容易啊!幻月开始感到头痛了。
“既然潘继光不怕,就让沈纤纤克死他算了!”夜枭对沈纤纤没有恶意,只是事不关己,“说不定还没来得及下聘,潘继光就先出了意外,岂不皆大欢喜!”
“真有那么灵能克死他就好了。” 幻月无力地低喃。
她的声音虽然低微,但夜枭却仍是将她的自言自话听得一清二楚,他不禁感到有些奇怪,正要开口询问,外头突然传来脚步声,夜枭连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侧耳细听。
纸窗上映出一个似侍卫打扮的人影,缓缓地巡视了一圈,然后才又继续往前走去。
夜枭低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还是先离开吧!”
他迅速将书房内的摆设恢复原状,确定外面没人后,才拉着幻月闪出门外,双双隐入夜空中。
qizon qizon qizon
“我什么时候还可以再见到你?”
幻月忍不住开口,她知道今日的巧遇只是偶然,但他们还有多少次的偶然呢?眼看着他们已经快要走出国舅府,幻月忽然又觉得这国舅府的范围似乎没她所以为的那么大。
夜枭看了她一眼,以为她玩上瘾了,不禁皱起了眉头,道:“你还没玩够吗?”
“能够教训这些贪官又能帮助人有什么不好的?”她还意犹未尽咧,怎能就此罢手?
“万一失风被捕会连累你家人的!” 夜枭严肃地说道:“你是有亲人的吧!不要贪图一时的乐趣而牵累了家人。以你们家族的身份与地位来说,一旦与夜盗扯上关系,很容易惹祸上身,这可不是个人的身败名裂,而是整个家族的兴衰荣辱。”
若他料想的不错,这幻月虽是身手不凡,有着一身不似闺阁弱女应有的好武艺,但依照她对珍奇异宝视若元睹的反应来看,应是出身不俗的世族千金,这大批的珍奇异宝早已无法引起她的兴趣,何况潘继光的收藏品只是在于强调他的财富,并非是雕工细致的艺术品,可看性并不高。
也许她今晚夜探国舅府只是一时好奇,也许她时常这样冒险寻找刺激,但长此以往容易出事,还是不要纵容她错将危险当有趣。
幻月微微一惊,“你……你知道我……的身份?”
夜枭摇摇头,“我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但从你的言行举止可看出,你必然出身豪门世族,当你个人的行为关系着整个家族的荣辱时,便不能任性地拿整个家族的命运来冒险,即使是出自于善意。”
“正是……”幻月还要再争辩,夜枭却打断她的话。
“我和你不同。我只有一个人,万一被抓了,也只是牺牲我一个,不会有亲友被我连累到,但你有大票的亲友,你不能不顾虑到他们的安危,以后还是少出门探险了。”
“我……”幻月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心口感到莫名的疼痛,“我……知道了!我不会再出来冒险了!她想起了自个儿的麻烦尚未解决,也许以后要见面真的难了。“我想……以后我们不会再见面了吧!”她酸涩地说。
夜枭深深地望着她,“我先送你出去吧!”
夜枭托起她的腰跃过了高墙,登上邻近的屋檐,她以为夜枭该放开她,赶她离开了,但他却仍圈紧她的腰,足尖一点,带着她高高的飞腾了起来,夜枭这一跃跃得极高,高得令幻月以为,他们就要飞上了广寒宫去拜访嫦娥仙子。
最后,是蓝黑色的夜幕接纳了他们,呼呼的风声自耳边吹过,灿烂的星星仿佛就在她伸手可得的地方,他们有如御风而行的仙人,翱翔在星光灿烂的夜空中。
幻月沉默地靠在他的胸膛上,知道这样的机会将不会再有了,即使能够再见到夜枭,他也不会再带着她一起飞翔了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夜枭终于停下了脚步,他迟疑了一会儿才默默地放下她,她柔软的发丝仍眷恋地缠绕着他的指尖,他松开手指,看着她柔软水亮的黑发一丝丝地从他的指缝中滑落。
“你……能自己回去吧!”低沉的声音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嗯。”
她看看四周,认出了方向,这儿离她家不远。
“那……告辞了!希望……” 他顿了顿,“希望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即使还有缘,也不该再以这种方式见面。
“嗯,我……知道了。” 她低着头,声音中有着不舍的哽咽。
幻月——
夜枭在心中温柔地低喃着她的名,手指恋恋不舍地拂过她柔软的发丝,他渴望着亲吻她的发,却还是强自压抑了下来。
是他该走的时候了!
她低着头,静静地聆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的声音,感觉到心里似乎有某种东西也跟着离开了。
这个她连容貌都不清楚的男人却已经在她的心里烙下深深的影像,这辈子大概再也难以褪去了。
以后还能有机会再见面吗?还是他们缘分仅止于此?
她抬头凝望着空荡荡的街道,淡淡的月光照亮了光洁的屋瓦,一栋栋豪府巨宅的阴影沉重地笼罩着大街,她收拾起酸涩的情绪,施展轻功奔向另一方。
她知道再见面的机会是微乎其微,但心底却还存着些微的希望——
希望能够再见到他!
第二章
远处响起了三更天的锣声,她猛地一惊,回过神来,“哎呀!不好!这会儿回去得晚了,铁定要被骂了。”
她加快了步伐,没多久便看见了那道熟悉的高墙,她足一点,身如飞燕般地飞射进那华丽的府第内,无声无息地落在草地上,随即往内苑的方向跑去。
她边跑边扯下蒙面的黑布,心中暗自祈祷,希望没有被发现她偷溜出去的事情,然而一回到熟悉的院落,却看见房内应该熄灭的油灯还亮着,纸窗上错错落落地映着两道黑影,不禁喊了声。
惨了!是爹娘!
他们是来训斥她深夜外出的吗?步伐微微一顿,她不禁迟疑着是否该先躲起来。
“纤纤!还不快进来!”
没办法了。
她硬着头皮推开房门,“爹!娘!”
她便是沈府的千金——沈纤纤,是那个传说中体弱多病、命带不祥的女子,然而真实的沈纤纤却是个身怀绝技的清丽少女。
“又偷跑出去了!你……唉!”
沈昊宇又是心疼又是烦恼地看着他这惟一的女儿,他虽然用财富与权势为妻女打造一个自由不受侵扰的世界,却因为南方吃人的礼教,让江湖出身的妻子只能隐姓埋名地保锁在沈家大宅内。
妻子厌恶南方世族的繁文褥节,他也只能用体弱多病的托辞来替她回绝世族夫人的邀宴,也是为了让女儿也能够活得自在快乐,他也以同样的方法来保护女儿,岂料,女儿竟因此爱上扮演双面人的角色游戏,甚至于制造她不祥的传言来逼退世族子弟的联姻,却是让他始料未及。
“别再骂她了。”沈夫人纪若莹略微硬咽地说道:“她……能待在我们身边的时候已经不多了。”
“爹?娘?”沈纤纤讶然莫名地看着双亲,“为何这样说……啊!”是潘继光的事儿!
那一声明了的惊呼引得沈昊宇又蹙起了眉头,“你知道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在父亲锐利的逼视下,她只得吐实,“我看到他草拟的奏书了。”
“什么?”沈昊宇不敢相信地问道:“你今夜是上哪儿了?”
“我……是……”沈纤纤低下头,“是……潘继光的国舅府!”
“你……”沈昊宇又是一怒,但在此当头却也不忍心再多加苛责,“算了,潘继光曾经多次上门提亲都被我回绝了,他家中妻妾成群固然是回绝的理由,但他品行不佳才是我拒绝的原因,只是如今他既然休离了发妻,又准备请皇上降旨赐婚,如此一来,再要拒绝是不能了,因此只有尽快将你送走。”
“你们要我走?”沈纤纤讶然道:“为什么?我可以……
纪若莹瞪了她一眼,警告道:“不许你私下对付他!”
夫妇俩都知道沈纤纤易容改装溜到府外去溜达的事,还常常出手教训欺压良民的恶霸,不过只要没闹出太大的事儿,大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何况城里还有个恶名昭彰的夜枭,任何乱子只要往他身上一推就成了,况且沈纤纤又是以病弱闻名,任谁也不会怀疑到她的身上来。
沈昊宇严肃地说道:“别以为装神弄鬼就能够吓退所有上门求亲的人,这些年若非那些个江湖友人暗中相助,你以为能有那么顺利吗?再说潘继光的护卫全是由朝中调来的禁卫军,可不比其他的世族,你今夜能全身而退是运气好,但只要一次失手,你就再也难以逃脱了。”
沈纤纤吓了一跳,她是有意私下去找潘继光的麻烦,没想到父母亲竟已经猜到她的意图了。
纪若莹严肃地说道:“以前我由着你乱来,但国舅府非比寻常,那不是你能应付得了。”
“但我这样一走,潘继光到时找不到人岂能罢休?万一连累了你们……”
“你不走,难道要嫁给潘继光吗?与其眼睁睁看着你被赐婚给那杂碎,不如全家跟他拼了!”纪若莹越说越气,似乎恨不得立即拿把刀杀入国舅府。
“莹儿,”
沈昊宇一手按住爱妻的肩膀,要她冷静,妻子嫁给他之后虽不再涉足江湖之事,但有时仍难脱江湖人的作风。
“宇哥!”纪若莹硬咽了一声,投入他的怀里,“为什么要让我们的女儿遇上这样的事?为什么沈家的财富地位会让她成为众人觊觎的目标呢?”
纪若莹不舍地望着女儿,出色动人的外貌,再加上江南第一大世族的背景,自然吸引了不少名门世族上门求亲。
沈氏夫妇不求女儿能够嫁入富贵之家,只希望能够找到爱她、疼她、尊重她并懂得欣赏她的人,但南齐皇帝的骄淫奢靡带起这股豪靡的风气,放眼望去,南齐大多是一些仗着家中财势便目中无人的浪荡子,她怎么舍得将这么娇俏可爱的女娃儿许给那些不事生产的纨绔子弟?
一方面基是舍不得,另一方面的原因,却是沈纤纤那娇柔纤弱、我见犹怜的模样仅止于外表。
由于他们夫妇俩并不愿意为了迎合世俗的观念而压抑儿女们的天性,然而太过开明的结果,却让沈纤纤养成了活泼到古灵精怪的个性,而寻常姑娘家应有的温柔婉约在沈纤纤的身上却见不着半分,这又让他们伤透了脑筋。
沈纤纤自己也明白,过于惊世骇俗的行为只会惹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因此,她也只有装病、装弱来拒绝豪门贵妇的邀宴,免得一不小心便露出马脚,再者也可少了许多意图攀亲带故的麻烦。
因此从没有人知道弱不禁风的沈家小姐,早在父母的调教指点之下练出一身少见的好功夫。
然而,日渐热络的求亲人潮也令沈纤纤头痛不已、这些人可不是装病就能够打发得了,为了吓阻这些人,她假扮成一名游方和尚,顺口胡诌了些江湖术士常用的术语,说是沈纤纤的命格奇清,不适合许予婚配,若是留在沈府必能为沈家带来好运,若是许配他人,不但会为夫家带来灭门之祸,本人也会在短期之内香消玉殒云云。
先制造不祥之说的谣言,再刻意地制造几个意外之后,令这个不祥的谣传更增添了几分真实性,虽然事后被发怒的父亲禁足了好一阵子,却是吓倒了不少无聊人士,自此之后,也没几个人敢再上门提亲了。
没想到清静了好一阵子,又来了个不怕死的潘继光!
她虽然足不出户,但到底也不能完全在众人面前绝了迹,于是就这么不幸地被潘继光看上了眼,立即派人上门提亲。
沈纤纤低下头,黯然地说道:“没想到命带不祥这一招竟对潘继光没有效!”
真让她嫁给那禽兽哪还有活路?但是她又岂能不顾家人的安危一走了之呢?
沈昊宇沉声道:“潘继光早打好如意算盘,先娶了你,再进一步地接收沈家的生意,若你真是不祥之人,他自会编派借口休妻,说不定为了休妻,他还会先诬陷沈家获罪,届时乘机占有沈家长控江南经挤的霸权,所以,你得走,绝不能留下来,更不能嫁给潘继光。”
“但是……那道圣旨怎么办?” 能离开当然好,但潘继光带着圣旨登门要人的话,又该如何打发他?
“诈死!”沈昊宇坚定地说道:“这是一劳永逸的方法!”
诈死?
沈纤纤微愕,“那……我何时能够回来?” 用这方法她还能回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