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儒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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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儒传-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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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衣女子一蹙额,道:“庙中主人呢?!”

丁浩心念一转,这可不能抖出事实,不然麻烦大了,八成对方是与长眠客有什么渊源,当下一摇头道:“不知道!”

“什么,你不知道!”

“我是暂时栖身这庙,来时是空的,不过……看样子是有人住过。”

红衣女子粉腮一变,一弹身进入殿中,“噢”了一声,又转了出来,迳奔轿前,低低说了几句,然后回身一招手,道:“小兄弟,你过来!”

丁浩硬起头皮,忐忑地走了过去。

轿中发出一个十分悦耳的女人声音:“你叫什么名字?”

“丁浩!”

“做什么的?”

“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

“你像是没练过武?”

“没有,一天也没有。”

“你怎会在这庙里?”

“流落路过,暂时栖身。”

“你来时没见到什么吗?”

“没有!”

“这块土埋的是什么人?”

“不……不知道”

停了片刻,轿中人的声音忽地变得严厉:“挖开来看!”

丁浩心头“咚”地一震,他以为对方要挖开来看,一时手足无措,他想,又碰上了邪门人物,较之铁棺怪物,毫无逊色。

只见两名彪形大汉,应声上前,扬掌便劈,土石崩飞中,尸首现天,一股尸臭,扑鼻而至,中人欲呕。

红衣女子用香帕掩住口鼻,上前一看,惊声道:“夫人,是独眼老王!”

丁浩心中又是一动,轿中人被称作夫人,是什么来头?照称呼看来,这红衣女子当属下人无疑了。

轿中人以冷酷的声音道:“如何杀死的?”

“看不出来。尸体已腐了。”

“还有别的么?”

“没有!”

“奇怪,他主仆必已遭了意外,但,谁敢动他的手呢?”

“夫人,如何处置?””

“埋好,你们在庙内仔细搜搜,看有什么端倪没有。”

“是!”

两大汉快速地草草掩了尸体,然后与红衣少女,分三路向后搜去。

丁浩怔在与场,不知如何是好?

心里可就七上八下的,不知道对方将要如何发落自己,轿中人与长眠客的关系,却是无法捉摸,既不像恩也不似仇。在望月堡中,听过不少怪事,现在身临其境,才真正体味到江湖的诡谲。

望着密封的轿门,心如鹿撞。

不久,红衣女子与两壮汉回到轿前,红衣女子先深深瞄了丁浩一眼,才道:“禀夫人,没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轿中人冷冷地道:“嗯,他可能远走高飞了。”

“可是独眼老王……”

“死一两个仆从,在他不当回事。”

“下一步行止?”

“回山!”

“这……小牛子怎么处置?”

“带回去!”

“夫人的意思是……”“他是了却我心愿的最佳人选。”红衣女子笑逐颜开,若春花怒放,面对丁浩,吐气如兰地道:“丁浩,你好大的造化,还不快谢夫人恩典?”

丁浩茫然不解地道:“谢什么?”

“夫人要成就你为无敌的高手。”

“拜师么?”

“拜师没这么草草,先行谢过!”

丁浩心头为之一窒,堂堂男子汉,拜一个妇人女子为师,而且对方来路不明,看来便不是好路道。心念之间,期期地道:“小的不打算习武!”

红衣女子笑容收敛,一披嘴道:“那你打算做什么?”

“做个寻常人!”

“这可不能由你。”

丁浩下意识地退了两步,俊面胀得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轿中人轻喝一声:“起行!”

两名彪形大汉扛起小轿,冉冉出庙,红衣女子一挥玉手道:“小兄弟,走啊!”

丁浩倔强地道:“小可不走!”

红衣少女娇笑一声,一把捉住丁浩的手,快步疾走,丁浩用力挣扎,但完全是白费,那细嫩的纤纤玉手,不殊铁箍,休想动得分毫。既然无法反抗,只好横了心跟着走,暗忖:认命了吧,谁叫自己毫无功力。

离了庙,不走官道,是落荒而行。

红衣女子走路如行云流水,丁浩被拖着连跑带走,走了七八里地,已是双腿如折,汗湿重衫上气不接下气,红衣女子乍作不知,疾行如故。丁浩咬紧牙关不吭声,又勉强捱了两三里,眼前一黑,栽了下去。

红衣女子轻佻地一笑道:“小兄弟何必如此好强,你早该说走不动才是!”

丁浩坐在地上直喘气,连回答的力气都没有了。

红衣女子索性坐了下来,又道:“小兄弟,别想不开,夫人看中你是造化……”

丁浩喘息着道:“拜……女人为师?”

“咯咯咯咯,小兄弟,这有什么,武林中不拘这些的。”

“我……不干!”

“小兄弟,听着,你别无选择的余地。”

“难道要杀了我不会?”

“可能的!小兄弟,你不喜欢有我这么个师姐么?老实告诉你,夫人曾无意中获得一本上古秘笈,尽是奇招绝式,但必须元阳之身,才能参修,所以立下心愿,要物色一个合适的传人,这是你的造化吧?”

丁港将信将疑,心中虽不愿,但脱不了身,只有闷声不响。

只这片刻工夫,那顶小轿已走的没了影儿。

红衣女子眉眼含春,贪婪地望着丁浩,这使丁浩感到浑身的不自在。

“小兄弟,你走不动了?”

丁浩答非所问地道:“江湖中对夫人如何称呼?”

红衣女子沉吟了片刻,道:“告诉你也无妨,‘血影夫人’听说过么?”

丁浩摇了摇头,但心里已打了一个结,凭这外号,为人不问可知了。

就在此刻,两条人影疾奔而至,快逾奔马,眨眼便临切近,惊“噫”声中,双双朝两人面前奔来,身形一停,看出是两个文士装束的中年人,一样的白面无须,面目阴沉,把两人一阵打量然后目光齐盯在红衣女子的身上。

其中一个着蓝衫的道:“兄弟,这是小俩口么?”

另一个穿紫衫的道:“不像,怕是姐弟!”

“怎会来在这荒野之地?”

“嘻嘻,怕是偷情呢!”

“我哥俩的造化……”

“先乐上一乐如何?”

“还用说!”

两双色迷迷的眼睛,直在红衣女子身上滚。

红衣少女站起身来,道:“小兄弟,我们该走了!”

蓝衫文士一伸手,道:“姑娘,别急啊!”

紫衫文士口里一声“啧啧”道:“尤物,我两腿都软了!”

红衣女子若无其事地道:“两位想做什么?”

穿蓝衫的轻薄地道:“姑娘,我们乐上一乐,保姑娘终生难忘!”

红衣女子掩口一笑道:“乐什么啊?”

穿紫衫的“啧”地咽了一泡口水,心痒难搔似的接口道:“飘飘然兮,如羽化而登仙!

姑娘看你是尝过异味的可人儿了!”

丁浩心火直冒,但他无力动手,对红衣女子这种态度,他感到恶心。

蓝衫文士欺近了一步,嘻皮涎脸地道:“兄弟,别看走了眼,怕是小娘们回娘家!”

紫衫文士拍手道:“那更妙,这一趟回娘家,带回个胖娃娃!”“你不说双包胎?”

“对对?不然将来归宗时,你我兄弟总不能一人分一半。”

丁浩低着头,脸色发青,脸上的肌肉在阵阵抽搐,“小娘们”这三个字,勾起了他无边的恨。在望月堡中,这三个字是一般人对娘的称呼,那些风言风语,他听得多了,他暗地里几乎发狂,他几次想结束自己的生命,不要看,不要听,但他舍不得亲娘,他永不忘记,娘受了轻薄之后,一个人偷偷地哭,她是那么无助、可怜,像是生来便应该让人践踏的红衣女子粉腮一寒,道:“两位说够了么?”

蓝衫文士哈哈大笑道:“美人发娇嗔了,益发可人!”

红衣女子冷冷地道:“你俩叫什么‘河洛双臭’,不错吧?”

蓝衫文士一拍手道:“姑娘错了,是‘河洛双秀’!”

蓝衫文士面色一变,道:“姑娘是江湖人?”

红衣女子冰声道:“是又怎样?”

“那就益发好了,都是道上的。”

蓝衫文士道:“姑娘既知区区兄弟雅号,必非泛泛之流,请问芳名?”

“你不配!”

“哟!姑娘脾气可不小?”

“我要上路了……”

“那怎么成!”

丁浩忘形地大叫一声:“杀!”这是他基于自身的隐恨而发的。

河洛双秀齐齐扫了丁浩一眼,根本不把他当回事。

红衣女子淡淡地一笑道:“两位没办法,这是我小兄弟说的,我姊弟还要急着赶路呢?”

说完,纤手上扬,一双玉掌,齐腕以下,顿呈琥珀之色。

河洛双秀面色倏呈死灰,齐齐惊呼一声:“血手功!”

双双转身,便待通走,红影一闪,红衣女子已截在头里。

穿紫衫的怵声道:“姑娘,我兄弟有眼无珠,不知姑娘是血影夫人门下,无知冒犯,望姑娘高抬贵手,饶我兄弟这一遭。”说完,连连作揖打躬。

红衣女子冷森森地道:“迟了!”

只见淡淡的红光一闪:“哇!”

惨号声中,着紫衫的栽了下去,着蓝衫的身形暴弹而起,红光又是一闪,渗号再传,弹出丈许的身形,“砰”然扑地。

丁浩此刻已站起身来,下意识地道:“杀得好!”

红衣女子回眸一笑道:“小兄弟,我还以为你会怕呢!”

丁浩笑了笑,不加分辩,心里在想:红衣女子杀河洛双秀,只举手投足之劳,门下如此,其师的功力岂非不可思议?如果自己也有这等身手,就不至被人当俎上之肉,母子不必寄人篱下,母亲也不至惨死了。

心念及此,习武之心登时迫切起来,早先的意志,便动摇了。

红衣女子抬头望了望天色,惊声道:“不好,要下雨了,我们快上路!”

丁浩举目一望,果然彤云密布,是要下雨的样子,但想到不久前被拖着赶路的情景,不由皱起了眉头,再一加速疾赶,那真会陪上老命。脱口道:“这阵雨恐怕淋定了!”

“为什么?”

“你知我已无法赶路!”

“那太容易了!”

“容易?”

“来吧!”

红衣女子一伸手,把丁浩举了起来,放在香肩上斜跨着,展开身法疾驰,丁浩虽只十七岁,但比红衣女子高了半个头,一个大男人,被一个陌生女子扛着赶路,的确不是味道,不禁有些啼笑皆非。

耳畔但闻风声呼呼,树木向后直倒。一口气奔行了近二十里,眼前是一片森森林木。

红衣女子收住势子,放落丁浩,丁浩红着脸,不知说什么好,红衣女子面不红,气不喘,盈盈一笑道:“如何?”

丁浩期期地道:“小可……真是愧煞!”

“别什么大可小可的,我叫方萍,你叫我一声姐姐也可以,叫名字也无妨!”

“是……是的!”

“走,夫人在等!”

丁浩这才注意到那顶小红轿停在五丈外的林缘,忙举步与方萍疾走过去。

灰暗的天空,已开始飘起牛毛细雨,洒在身上,凉飕飕的。

两人走近轿前,轿中人道:“为何耽了这久?”

红衣女子方萍道:“他走疲了,准备歇脚,却碰上河洛双秀来哆嗦!”

“他俩敢?”

“已打发上路了,这一程将近二十里,是女背男而来的!”

女背男三个字,使丁浩俊面发烧,垂下头不敢看人。

轿中人道:天将雨了,我们得赶一程歇脚,这样好了,上轿顶吧!”

方萍“咕叽”笑道:“夫人好主意!”

说着,转向丁浩道:“上轿顶吧,扶紧,别摔下来!”

丁浩心里不愿意也不成,他不能奔行,总比被方萍挟带好些,于是,他攀上了轿顶,方萍起步先行,两壮汉抬起轿子跟上,一行人轿,穿林疾驰。

出了林,眼前是无尽的山峦,西壮汉喝了一声,开始登山,这一来,见了功力。两人腾跃进退,配合得十分巧妙,轿子平稳如恒,如不睁眼,根本不知道行在山间。

丁浩半伏轿顶,看那山势,却有些心惊胆寒。

红衣女子方萍轻登巧纵,在前领路,红色俏影,时隐时现。

雨丝俞来俞粗,逐渐遮蔽了视线,远望一片迷茫,但轿子速度不减。

丁浩业已全身湿透,山风料峭,冷得他牙齿捉对儿厮杀。

又奔了一程,雨势更大,连眼睛都难以睁开。

突地——

丁浩瞥见一根横枝,挡在前面,看样子比轿顶高不了多少,轿子如从枝下穿过,自己非被刷下轿顶不可,心意才动,轿子已到了横枝之下。

他来不及叫喊,本能地双手去抓那横枝,轿子疾穿而过,他被悬吊在那横枝上,口一张,一阵疾雨射入口中,堵住了他的声音。

轿子如飞而去,转眼消失在灰蒙的雨幕中。

如果方萍走在后面,当不致有此失。

丁浩哭笑不得,在大雨中任你喊破喉咙,也是没用的了。横枝离地,大约九尺,他看准落脚之处,两手一松,跳下地来。

幸而这里山势不险,是个斜坡,否则便难说和了。

他看了看四周,发现右面有块突岩,还可勉强遮身,忙连跑带跳地奔入岩下,全身湿淋淋的狼狈至极。

忽然,他心意一动,莫非娘在冥冥之中保佑,使自己脱离血影夫人的掌握?良机不可失,走为上策,如被对方发觉寻来便休想脱身了。

心念之中,拔腿便奔。

他不敢循原路,怕被追回,顺着山势,斜奔入山脚林中。

盲目奔行了一个多时辰,雨势已止,乌云隙中,露出了日影。

又冷,又饿,再加上疲乏,他觉得再无法前进了,倒在一株巨树隆起的虬根上喘息,此刻,他什么也不想,只想能有食物疗饥。

但,荒山野林,那里去寻吃的呢?

歇了一会,他想,不能坐着等,还是得走,到有人家的地方求点吃的才是正理。于是,拖起疲乏的身体,蹒跚举步而行。

这树林似乎无穷无尽,愈走愈不是路,渐渐连天光都看不到了分不清东西南北,也不知到底走向何方?

他业已筋疲力竭,林中越来越暗,他想到自己是个不会武功的人,天一黑,虎狼蛀虫便会出动觅食……

心里愈急,愈走不动,冷汗涔涔而下,至此他真想大哭一声。

如非他自小便在恶劣的环境中磨练,性格强韧,早已倒下了。

走着,走着,眼前突然一亮,原来已走到了林边了,精神陡地一振,穿出林外一看,不禁暗叫一声:“苦也!”

走了半天,又回到了山边。

层峰叠峦,在夕阳映照下,显得那么幽深吉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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