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儒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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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儒传-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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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的!”

“你是姥婆婆门下?”

“不,一面之识”说着,把经过前情述了一遍。

洞中人颔了颔首,道:“老夫不勉强你,你要走可以再走!”

丁浩一连数转,突地下了决心,道:“晚辈不走了!”

“你愿意拜老夫为师?”

“原意,不过……”

“不过怎样?”

“虽有师徒名份,但将来晚辈不得乱令。”

“何谓乱令?”

“有饽天理人道的命令,晚辈不从。”

“可以,现在就拜师吧!”

丁浩站起身来,隔火堆面对洞中人恭谨地行了三跪九叩之礼。

洞中人受了礼之后,严肃地道:“现在你是老夫传人了,记住,从现在起,你必须尽力模仿老夫的动作、言词、声音,办得到么?”

丁浩虽无法付度洞中人的用心,但料想这倒无害,当下点头道:“办得到!”

“好,现在你歇息,明日一早开始练功。”

“遵师父之命!”

洞中还有洞,丁浩被指定在靠里的一个小洞中安身,洞中铺一些干草,其余什么都没有,丁浩躺在草上,索性什么都不想,反正想了也没用,徒增心神的不安。

第二天一大早,丁浩吃了些野果当早餐,食毕,随同洞中人到窟外的石坪上,洞中人取出三粒红丸,命丁浩吞下,然后道:“要为人上人,必须要吃苦中苦,你懂这意思?”

“徒儿知道!”

“首先要为你脱胎换骨,洗髓伐毛。”

“现在就……”

一句话尚未说完,一股热流直冲喉头,把话声堵住了,接着丹田穴中,热流滚滚而生,直透四肢百骸,浑身如火焚似的,筋肉胀得难受。

洞中人大喝一声,劈出一掌。

丁浩被震得离地飞起,惨号声中,栽落三丈之外。

洞中人弹身越前,手掌再挥,丁浩又被震回原地,一股血箭,射出八尺远。

“师父……这……这”

“老夫要好好教训你!”

说完,又出掌猛劈,如此往复来回。

丁浩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满腔的怨毒,使五内皆炸,想不到碰上了这狂人,今天非死在他掌下不可。

先时还惨号出声,五六掌之后,便没声息了。

“砰!砰!”声中,丁浩失去了知觉。

洞中人停了手,另取出三粒药丸,塞入丁浩口中,然后返身入洞,自愿自歇息去了。

不久,丁浩醒来,发觉痛楚全无,浑身舒泰,当下一跃而起,心中大感骇怪,这是那一门子的练功法?

心念未已,洞中人又告出现,如前拿了三粒红丸,要丁浩服下。

丁浩余悸犹存地道:“师父,又要打么?”

洞中人目无表情地道:“当然!”

如此,每天如法泡制,分上下午两次,丁浩打得每天死去活来两次。

晚上,洞中人授以打坐心法。

随着时日的进展,洞中人掌力逐渐加重,而丁浩被击昏的时间也渐告延长,最终,可硬挨十掌而不昏死,但那痛苦就非言语所能形容的了。

转眼一过一个月,洞中人毫无停止的表示。

这一晚,打坐练功之前,丁浩忍不住问道:“师父,这种,挨打的练法还要多久?”

“一共要百日!”

丁浩咋舌道:“百日?”

洞中人道:“不错,脱胎换骨要九十日,最终十日是伐毛洗髓!”

“不能缩短……”

“不能,你夙根深厚,所以暂定为百日,否则还要增加。”

“啊!”

“这只是入门的初步,真的练功还未开始。”

丁浩倒抽了一口凉气,苦着脸道:“徒儿认了!”

洞中人哈哈一笑道:“你不认也不行,好的还在后面。”

丁浩简直无法想像所谓“好的”是什么惨酷的方式,打了一个冷颤道:“师父的练功方式与众不同?”

“你将来的身手也与众不同!”

又是一个月过去,丁浩自觉身上产生了一种抗力,掌力上身,会发出反震的现象,不再似先前动辄被震飞,承受一击,至多退四五步。

晚上内功心法也有显著的进步,已能以意卸气流行周天。

整整九十天,不多不少,洞中人宣布脱胎换骨完成,接下去是伐毛洗髓。这种练法,真是惨无人道,先用藤条,狠抽一顿,直抽得丁浩叫苦连天,皮开肉绽,之后,被抛入一洼药水中浸泡,药水辛辣,皮肉绽处,如被火灸。

十天,在丁浩的感受中像是过了十年。

百日之后,练法改变了,全修内功,期限仍是百日。

每日十二个时辰,有八个时辰在打坐。

二个月之后,坐着的身形,能凭一口精纯之气,离地升起三寸。

这一阶段完了,洞中人才开始传授掌指功夫,身法,步法,以及其他小巧杂技,不知不觉,打发了一年。

第二年开始,专学剑术,学剑之余。便是文事,洞中人学识渊博,一切均凭口授,而丁浩也能强记领悟。

师徒相处日久,丁浩渐渐看出这怪物除了脾性古怪之外,为人倒是十分正派,先前对他所持的看法,完全改了观。

他只知道苦练,但究竟功力到了什么境地?在江湖中是否能立足?他一概不问。

洞中人同时也利用交谈的机会,向丁浩讲解江湖禁忌,各种规矩,及一些从前未之闻的武林轶事。

光阴荏再,不知不觉又过了一年,丁浩已是十九岁的青年了。

这一天,师徒俩在石坪上考较了一会功夫,洞中人忽地正色道:“丁浩,你来此多久了?”

丁浩恭谨地道:“徒儿如没记错,是两年另十天。”

“不错,你已尽得我学,该出山了……”

“徒儿……能尽得师父所长?”

“所差的是经验与火候,经验必须自己去求,至于火候,为师的成全你。”

丁浩眼圈一红,不胜依依地道:“徒儿……想多陪师父些时日。”

洞中人豪笑道:“痴儿,天底下无不散时筵席,你必须寻安身立命之所。”

丁浩垂下头,没有作声,两年的时日不短,但一回首似乎一切都在昨日。

洞中人大声道:“大丈夫提得起,放得下,不要惺惺作女儿态,我平日如何教你的!”

丁浩改容道:“徒儿不敢忘,但,人非太上啊!”

洞中人默然,不错,人性之可贵,一方面是理智,另一方面是情感,虽然也有例外,但那是极少数的,有的侠士,在表面上装得冷酷无情,但内心里并非那么回事,只是为了表现侠土风度不得不然罢了。

良久,洞中人才又开口道:“两年来,你不知道为师的出身来历,心里有芥蒂么?”

丁浩一本至诚地道:“先前有,但现在已无所谓!”

“为什么?”

“名姓是代表人,徒儿认识师父,这就够了,又何必定要知道名姓呢?”

“不错,有理,但为师仍要告诉你。”

丁浩心头大感激动,究其实,他仍是希望知道的。

洞中人一摆手道:“随我到洞里来!”

“遵命!”

师徒俩进入洞中,洞中人盘膝坐定,道:“面向外,在为师的前面坐下!”

“师父……”

“不要多嘴!”

丁浩满腹疑云,仍然遵令坐下。

洞中人的手掌,突然分别按上了丁浩的“命门”“天突”两大穴,口里道:“抱元守一,注意接引!”

丁浩立刻意识到是一回事了,急声道:“师父,徒儿不安“胡说,注意接引,否则师徒俱毁!”

“徒儿不能……”

“注意,精气神归一!”

一冷一热两股劲流,分别从“命门”“天突”二穴缓缓注入,丁浩可不敢大意,急收剑心神运起本身内元,循经接引,劲流由缓而急,滔滔滚滚,有如长江大河。

冷热劲流相交,发生拒斥作用,必须以本身真元接入,使其融合。

约莫一盏热茶工夫,洞中人轻喝一声:“连行三十六周天!”话声中,撤回了手掌。

丁浩进入了忘我之境。

老人须发之交,尽是汗珠,精芒灼灼的眸子,突然变得黯谈了!

丁浩也是汗如雨落,衣衫尽湿,头上白气蒸蒸,他此刻正处于最痛苦也是最危险的分际,冷热气流,融合了本身真元,撞向生死玄关。

他脑内“轰”然一响,全身震动,“生死玄关”被掸开了,真气无所不连,畅流全身,再连行十周天,符三十六之数然后收功醒转,只觉神充气足,有一种飘然欲举之感,正在喜不自胜之际,突然想到这是师父牺牲真元来成全自己,心头一凛,忙站了起来,回过身去。

“呀!”

他惊呼了一声,连退数步,只见眼前站着一个面目冷漠,木然无表情的黑衫中年文士,师父却不知何处去了。”

“阁下何方高人?”

黑衫中年文士用手一摸脸,现出了本来面目。

丁浩惊声道:“师父,是您老人家!”。

“你觉得怎样?”

“谢师父恩典,但徒儿问心难安!”说着,跪了下去。

“起来!”

丁浩依言起立,一见师父双目失神,像是突然间苍老了十载,不禁激动得浑身发抖,泪水直在眶里打转,但他忍住不让它流出来。

“师父,你为徒儿毁了自己?”

“不,成全自己!”

“师父,这……这怎么解说?”

“为了我的声名在中原武林不坠。”

“徒儿还是不明白?”

洞中人第一次显出了激越之情。

“孩子,你将要以为师的面目出现江湖了!”

“啊!”

“就是方才的形象。”

“师父的尊号是……”

“黑儒!”

“黑儒?”

丁浩惊叫一声,呆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师父,这野人也似的老人,便是当年不可一世的高手“黑儒!”

两年前,听灵鹫姥姥谈武林秘辛,她推崇师父是百年来仅有的第一高手,当时,是当作故事听的,想不到现在成了他的传人。

“孩子你很感震惊么?”

“太……太意外了,徒儿做梦也想不到!”

“你听人谈起过我?”

“是的,灵鹫姥姥,她说得很详细,一般咸信师父已不在人间。”

“哈哈哈哈,黑儒能死么?哈哈哈哈,第二个黑儒要重临江湖了!”

丁浩皱紧眉头道:“师父,您老人家把真元全部赐给徒儿……”

“不是全部,是八成,为师的保留了两成,而你加上本身这两年的修持与药物之助,功力已超过为师当年了!”

“师父仅保留了两成功力?”

“旧的黑儒已死,一个遁世的老人,两成功力已足够自保了。”

“师父……”

“这无回谷无人敢闯,你放心。”

“师父天恩,粉身难报万一!”

“别说那样的话,这是我传给你的衣钵,记住,黑儒之名不可坠!”

“徒儿誓死保全!”

“这就好,我放心了,坐下来说话。”

师徒俩在洞中相对而坐。

“孩子,你有什么要说的就赶快说?”

“徒儿想请问师父当年邙山古陵,咸信师父已死,何以“你记得初入门时,百日的脱胎换骨,与后你现在已会的龟息法,你把两样连在一起想……”

“徒儿明白了!”

“嗯,还有什么要问的?”

丁浩抑制住激动的情绪,尽量装得平静地道:“师父的来历?”

黑儒一点头道:“这点你该知道的,为师无门无派,当年只是个真正的读书人,有次独游北邙,凭吊历代帝王陵寝,忽逢地变,陷落墓道之中,侥幸不死,无意中得到一部上古秘笈,闭门苦修,五年有成,就是如此!”

“啊!奇缘,与徒儿今日一样!”

“呃!这缘法二字是有的!”

“还有……不知当不当问?”

“你尽管问!”

“就是关于那九龙令的事?”

“那是别人冒我之名所为!”

“师父当年怎不辩解?”

“辩解是多余,除非能找出真正盗令的人。”

“师父曾经找过?”

“当然,但毫无头绪,事情便发生了!”

“听说,当年九大门派认定是师父所为,留名是一端。另外便是一般相信除了师父,很难找到这等功力的高手…

“这很简单,没相当身手,便不敢冒为师之名!”

“但那冒名盗令之人,目的何在呢?”

“很明显,志在瓦解九大门派的联盟。”

“那当是黑道中人所为了?”

“不一定,白道中亦不乏心怀叵测的野心家!”

“邙山之役,听说死伤不少?”

黑儒长长一叹,道:“为师的是被迫杀人,死里逃生之后,深觉杀戳太多,有伤天和,所以才决意归隐,誓不出山,但二十多年来,对那九龙令仍耿耿于怀,天幸你来到这绝地,使为师的心愿得偿,你愿意查明这件武林旧案吗?”

丁浩豪气千云地道:“当然,这是徒儿的本份!”

“很好,为师的感激不尽……”

“这一说,折杀徒儿了!”

“还有,当年的搏斗是群攻,大悖武道,武林中此风不可长,我这有名单一份,你按图索骥—一拜访,记住,至多废对方功力,不许杀人流血!”

“徒儿谨记!”

“你现身时,必须用‘黑儒’之名!”

“遵命!”

黑儒似早已准备停当,褪落身上那件黑衫,又从身后拿过一件蓝衫,连同面具,一并交与丁浩,道:“外衫可以随你意思改变,但内面必须着黑衫才方便行事!”

“是!”丁浩双手接了过来,心里却狂荡得厉害。

“黑儒行事,均在夜晚,这点你要记牢。”

“记下了!”

“还有,你除非被分尸,否则无人能制你死命,为师当年不死,便凭这点……”

“徒儿明白。”

黑儒起身,进入侧方小石室中,取出一柄古色斑烂的长剑,和一个织锦招文袋,然后大声说道:“下跪受剑!”

丁浩赶快翻身跪了下去。

黑儒严肃地道:“此剑只杀武林败类,邪魔左道,不流正道者之血!”

“徒儿誓遵此训!”

“接剑!”

丁浩双手接过剑,高举过顶,然后站起身来。

黑儒又拿过那锦袋道:“袋内是些金珠宝石,足够你行走江湖之用,名单也在内,一并拿去吧!”

丁浩知道推辞无用,恭敬地接了过来。”

现在你去收拾一下,立即出山!”

“师父,今天便要徒儿……”

今日明日,并无分别,去吧!”

丁浩心中有些难分难舍,但他已摸清师父的性格,说一个二的,没奈何只好进入那间住了两年的小石室,更换衣衫,佩上剑,斜跨锦袋,面具小心叠好,藏入贴身里衣,然后,又回到主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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