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好厉害的一张嘴。也难怪人家姑娘发脾气,是该发脾气。
人家姑娘说的对,只凭主人一句话,这辈子就不作他想,要是凌燕飞他一直想不起来,一直不提,可叫人家姑娘这一辈子怎么办。
凌燕飞只觉万般歉疚,他低下头去,沉默一阵才道:“傲霜,我只能说我抱歉……”
姑娘双眉一剔道:“凌少爷,论起来傲霜是个下人,我不敢当。”
凌燕飞道:“傲霜,你……你这是何苦。”
姑娘道:“没什么,这件事不必再提了,时候不早了,我要睡了,凌少爷您请回房吧!”
姑娘下了逐客令,这叫凌燕飞怎么办,凌燕飞知道,他绝不能走,只一走这件事完定了。他自己明白,这件事其曲在他,他不能怪人家姑娘伤心生气,这件事关系着人家姑娘一辈子。
他扬了扬眉道:“傲霜,你要是真不答应,我也没办法勉强,不过我要告诉你,这件事我虽然是无心,但却其曲在我,我知道错,也引以为疚,我愿以终身不娶对待你,话就说到这儿了,你睡吧,我走了。”
说完了话他转身要走。
姑娘突然冷声道:“站住。”
凌燕飞回过了身。
姑娘望着他颤声说道:“我不许你一辈子不娶。”
凌燕飞道;“那是我的事,你就不用管了。”
姑娘道:“不行,我要管。”
凌燕飞道:“要我听你的也可以,你现在点了头答应嫁给我。”
姑娘道:“不,我这辈子不嫁……”’
“傲霜。”凌燕飞上前抓住了姑娘的玉手,身躯一矮,就要往下跪。
姑娘一惊大急,急忙架住了他道:“你要这样,我就死给你看。”
凌燕飞没再往下跪,可是他两眼直直地望着姑娘也没说话。
姑娘道:“我告诉你了,我这辈子不嫁,你还站在这儿干什么?”
凌燕飞像没听见似的。
姑娘道:“我说的话你听见没有。”
凌燕飞仍没说话,连眼也没眨动一下。姑娘也不说话了,她也望着凌燕飞。两个人就这么对望着,望着,望着,姑娘突然转过身去捂着脸失声痛哭。
凌燕飞心中为之一松,他明白,姑娘这一哭,事情就大有转机,他上前一步,伸手抚上香肩,道,“傲霜,够了么,可以消气了吧。”
姑娘一拧身,把他的手甩掉了,哭着道:“不够,永远不够。”
凌燕飞道:“傲霜,你要再这样,不如给我一刀。”
姑娘霍地转过身来,美目圆睁,带泪说道:“你以为我不敢。”
凌燕飞道:“我没说你不敢,错在我,我本该有所补偿。”
姑娘珠泪猛地往外一涌,突然一头扑进凌燕飞怀里,痛哭说道:“你折磨我折磨得还不够,你好忍心啊,你补偿,你补偿啊。”
凌燕飞没说话,猿臂轻舒,轻轻地拥住了姑娘。姑娘哭得更伤心了。
过了一会,姑娘的哭声渐渐低了,凌燕飞腾出一只手扶起了娇靥,姑娘带雨梨花般,一双美目都红了。凌燕飞轻轻地为她擦去了满脸的泪渍,姑娘很温顺,连动都没一动,只是泪珠儿又往外一涌。擦去了那让人望之心疼,那比珍珠还要珍贵的泪渍,凌燕飞默默地把那方玉佩递了过去。姑娘头一低,伸手接了过去。
凌燕飞轻轻说道,“谢谢你,傲霜。”
姑娘低着头道:“不,是我该谢谢你。”
顿了一顿,接着又道:“我就是这么没志气。”
凌燕飞道:“傲霜,要是你我都过于有志气的话,那是一件最可悲的事,天下人都会同声一哭。”
姑娘突然香肩耸动,又哭了。
凌燕飞道:“傲霜,事情已经过去了。”
“不,”姑娘道:“你不知道,现在跟刚才不一样!刚才是伤心,是气,现在则是高兴,喜悦。”
凌燕飞轻轻吁了一口气,道:“傲霜,听我告诉你一件事,这件事本来不必告诉你的,现在却必须让你知道一下。”
姑娘抬起螓首,扬起娇靥,两排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几颗晶莹泪珠,道:“什么事?”
凌燕飞道:“我已跟顺天府韩大人的女儿韩玉洁订了终身,礼王府的大格格怡宁对我也不错……”
姑娘一怔美目猛地一睁道:“韩大人的女儿韩玉洁,礼王府的大格格怡宁,怎么回事儿,你到京里来才几天。”
凌燕飞脸上热了一热,分别把邂逅韩玉洁以及跟大格格怡宁的经过说了一遍,他一点儿也没有隐瞒什么。
姑娘静静听毕,脸上连一点异样都没有,眨动了—下美目,道:“你告诉我了,我也听见了,怎么样?”
凌燕飞道;“我不知道你会不会介意……”
“介意?”姑娘道:“介意又能怎么样?麻烦的是你怎么安排我?”
凌燕飞双眉一扬道:“别这么说,傲霜,怎么说也是你在先,你要是介意的话,我可以……”
姑娘道:“你可以怎么样?”
凌燕飞咬一咬牙道:“我可以跟韩玉洁解除婚约,从此不再见怡宁。”
“哟”姑娘瞟了他—眼道:“你要是这么做,我的罪过可不就大了,你要知道,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一个不好是会闹出人命来的,你忍心么,再说这又不是买东西,想买就买,不想买就不要了,既有今天,何必当初,当初你干吗要人家呀。”
这是不折不扣的实情实话。这可难了。
凌燕飞可真急了,双眉一扬,刚要说话。
姑娘及时说道:“把你要说的话咽下去,听我说,主人早在当日就告诉我了,你情孽重,命里不只一房妻室,至于谁大谁小,谁先谁后,我不计较,谁大我几岁我叫谁一声姐姐,谁小我几岁我叫谁一声妹妹,只要人家能容得了我,我就知足了,这样你可以放心了吧。”
凌燕飞暗暗松了一口气,道:“谢谢你,傲霜。你能这样是你宽怀大度,事实上只我明白,应该说你能不能容她们俩,不能说她们容不容得你……”
姑娘微一摇头道:“不,我自己知道我的身份,我只是个下人……”
凌燕飞扬眉说道:“傲霜,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外人不知道你该清楚,啸傲山庄里何曾有过一个下人,老人家要是有这种想法的话,当初他也不会为我订下这门亲了。”
姑娘道:“不,主人这样做是主人的恩典,我却不能不守我的本份!”
凌燕飞皱眉说道:“傲霜……”
姑娘道:“别再说什么了,你的心情为人我清楚,你的好意我也明白,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的,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去了!不一定什么时候有事,你得养养精神。”
凌燕飞迟疑了一下道:“好吧,那我走了,你歇着吧。”
他转身掀帘走了出去。没见驼老,凌燕飞没停留,迈步行了出去。
姑娘桑傲霜把那方玉佩拥在胸前,美目中又现了泪光!与此同时,有个人笑了,那是驼老,他就站在他那屋的门帘后。
第九章 误中迷香
凌燕飞回到精舍里,进门就闻见一阵淡淡的幽香,想必是姑娘桑傲霜留下来的。他情不自禁深深吸了一口。
一路上就思潮汹涌,往下一坐,思潮更占据了他整个脑海。他一直在想:为什么他的“情孽”这么重,刚到京里来没多久,就前后博得三位姑娘的青睐,赢得了三位姑娘的芳心。
想着,想着,就觉得眼皮重了起来,一阵阵的困意袭上身来。真是啊,刚才走动着不觉得,一坐下来就不同了。他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打算去睡。
那知刚站起,忽然觉得失重,胸口发闷,身子一晃,差点没又坐下去。他为之一怔,这是怎么回事儿,困归困,可是困不至于这样儿啊!
就在他心念转动的一转眼工夫,他只觉眼皮重逾千斤,几乎都睁不开了,眼前的东西也为之一阵模糊,而且头更重,胸口也更闷了,人简直就有点喘不过气来之感。
他人聪明,更机警,马上就知道不对了。他支撑着睁眼四下察看,他看见了,高脚漆几上那盏灯,那盏灯的灯焰上,冒着一线极细的白烟。普通的灯焰不至于冒烟,即使有时候会冒烟,那也绝不会是白烟。
他支撑着扑过去,人正动,只觉那阵淡淡的幽香突然间浓了不少,一刹那间,他全明白了,抓好那盏灯,抖手扔了出去。灯扔出去了,人也支撑不住了,砰然一声倒了下去。
他人倒下去了,一条黑影疾若鹰隼般掠进了精舍,落在凌燕飞身边,扬掌就要劈下。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当儿,外头传来了人声。
“凌少爷,怎么了,什么东西哗喇一声。”
那黑影顾不得再伤凌燕飞,气得一跺脚,飞身掠了出去。
黑影掠出了精舍之后的一转眼工夫,又一条人影一闪进了精舍,道:“凌少爷,您的灯……”
他一眼瞥见了凌燕飞倒在漆几旁,一怔,一个旋身扑了过去,他经验够,抱起了凌燕飞先探鼻息。一探鼻息之后,他的心松了一半,转头发出了一声短啸,然后抱起凌燕飞放在椅子上。
他这里刚把凌燕飞放好,已有好几条人影带着一阵狂飙卷进了精舍,一个苍劲话声问道:“怎么回事儿。”
话声方落,眼前一闪,有人打亮了火摺子。火光照耀下看,站在凌燕飞身边的是龙云、驼老、桑傲霜、龙刚、龙文等七个全到了。
驼老脸色陡然一变,脱口叫道:“凌少爷。”
姑娘桑傲霜一声惊呼:“燕飞。”
她闪身就要扑过去。
驼老伸手拉住了她,沉声说道:“龙刚,找灯。”
龙刚答应一声要动。
龙云道:“灯在外头打碎了,里头还有一盏。”
龙刚一阵风般扑到垂帘那边,一转眼工夫又扑了回来,他手里端着一盏灯,龙文过去用火摺子点着了灯。
姑娘桑傲霜娇靥都白了,急道:“龙大哥,凌少爷怎么了?”
龙云道:“属下听见有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叫凌少爷没听见凌少爷答应,进院子一看,灯摔碎在院子里,当时属下就知道不对,再进屋一看,凌少爷倒在高脚几旁人事不省。”
一阵风般又一个人奔了进来,是冯七,他嘴里问着:“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当他看见椅子上的凌燕飞的时候,叫一声“小七”就要扑过去。
驼老又伸手拦住了他,道:“冯老,不要动他。”
一顿,沉声接道:“龙云留在这儿,其他的人四下给我搜,只要发现可疑的人,格杀勿论。”
龙刚七个答应一声,飞掠而去。驼老转望冯七,把龙云刚才说的又说了一遍。
冯七脸色大变,道:“这么说燕飞是遭了暗算,他扔灯示警。”
驼老道:“恐怕是,先让我看看凌少爷再说。”
他一步跨到凌燕飞跟前,伸手便要扣凌燕飞腕脉,忽然他转头过来问道:“傲霜,你闻见了什么没有?”
姑娘桑傲霜一双明眸转动了一下道:“香香的,很淡。”
驼老道:“可闻得出这是什么味道?”
桑傲霜摇摇头道:“干爹,难道说燕飞是一—”
驼老转望冯七道:“冯老有没有闻见什么?”
冯七点点头道:“您不提我没闻出,您这一提我也闻出来了,确有一股子淡淡的香气,只是我闻不出这是什么……”
驼老两眼进射寒芒,道:“冯老可听说过龙涎香这种东西?”
姑娘桑傲霜花容失色,脸色大变,出声叫道:“龙涎香。”
扑过去就要抓凌燕飞。
驼老一把把她推开了,推得她一个踉跄沉声说道:“丫头,难道你要龙涎香加速运行。”
姑娘桑傲霜脸色煞白,站在那儿没敢再动,她颤声说道:“干爹,要是燕飞有个三长两短……”
驼老须发微张,道:“你放心,他们害不了凌少爷的。”
冯七道:“驼老,什么是龙涎香,燕飞他……”
驼老道:“您别忙问,等我为凌少爷祛除了龙涎香之毒以后,我再慢慢告诉您,龙云,快拿我的药箱去。”
龙云恭应一声,飞掠而去。
驼老抬抬手道;“冯老,不碍事的,您坐下歇歇吧。”
冯七站着没动,道:“驼老,您能治龙涎香……”
驼老冷哼一声道:“幸亏碰上了我,或许他们忘了我桑驼子的老窝也在江东六十四屯了,我桑驼子对他赤魔教的那些见不得人、下九流的鬼魅伎俩可以说是了若指掌……”
冯七道:“赤魔教?您是说燕飞是……”
驼老截口说道:“龙涎香是小兴安岭的特产,据我所知,只有小兴安岭产这种东西……”
龙云提着一口漆黑的小木箱掠了进来。
驼老道:“咱们待会儿再说。”
他伸手接过了龙云递来的药箱,打开药箱,里头放满了药,有草药,还有瓶装的药粉跟药丸。
驼老伸手进去一阵摸索,摸出了一束草药,道:“拿开水茶杯来。”
龙云行动飞快,马上把茶杯开水送到了跟前。驼老放下药箱,两手把那束草药扯得粉碎放进了茶杯里,然后像沏茶似的满斟了—杯。盖着盖子稍微闷了闷,驼老掀起茶杯盖端起了茶杯,茶杯里的水已然色呈碧绿,—股子辣味冲鼻。
驼老吹了一阵,把茶杯里的水稍微吹凉一点之后,道;“龙云,捏开凌少爷的牙关。”
龙云慌忙捏开了凌燕飞的牙关,驼老极其小心,也极缓慢着把那杯色呈碧绿辣味冲鼻的药水,一点一点地给凌燕飞灌了下去。
一杯药水灌得点滴不剩,驼老把茶杯往几上放,道:“行了,抱凌少爷进去躺着,盖上被子,让他出汗。”
龙云抱起凌燕飞就走。桑傲霜忙跟了过去。
冯七也想跟过去,驼老拦住了他道:“有傲霜照顾他就行了,您放心,我担保凌少爷绝不碍事,您请坐,咱们坐下来谈。”
冯七眼望着垂帘那边的凌燕飞,缓缓坐了下去,道:“您给他吃的是什么药?”
驼老跟着坐下,道:“我只知道那是一种专解龙涎香毒的草,一直到现在我还不知道它叫什么,这种草也产在小兴安岭,别处恐怕没有。”
冯七看了那茶杯里的药渣儿一眼,道:“我闻见一股子冲鼻子的辣味儿,怎么跟芥茉似的。”
驼老道,“这种草在地上长着的时候没味儿,干了以后也闻不出什么味道来,可是拿水一冲,那股子辣味儿就出来了。”
冯七道:“您怎么知道这种草能解龙涎香毒?”
驼老道:“说起来这是件巧事儿,早年我在江东六十四屯的时候,有一回,上小兴安岭采药去,您知道小兴安岭是山了名的险峻的,有很多地方普通人到不了,所以上头什么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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