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点乌芒打中马回回的咽喉,立即变掌为抓,抓住马回回后背衣裳一扯,低声说道:“叫。”
马回回大叫一声翻了下去。
凌燕飞把时间算得恰好,马回回大叫下翻的前一刹那,一点乌芒已划空打到,凌燕飞把马回回身躯扯偏,乌芒擦着马回回脖子而过,凌燕飞伸手接住了那点乌芒,适时马回回大叫下翻,在这么浓的夜色里,只要是看见这点乌芒直奔马回回咽喉的人,任何人都会以为马回回咽喉上中了暗器,后心要害又挨了一掌翻了下去。
凌燕飞跟着墙上落下,伸手拍开了追扑而来的一名护卫的腰刀,大叫说道:“刺客死了,外头有他的同党,快追。”
两名护卫当了真,事实上也并不假,立即双双翻上墙头掠了出去。地上的马回回要往起站。
凌燕飞轻喝一声:“不要动。”
一指闭了马回回的穴道,抓起他来往孝亲王的住处掠去。
孝亲王搬到了两边长廊下一间屋里,此刻他屋里已亮起了灯,凌燕飞提着马回回敲开门一步跨了进去。
孝亲王衣裳穿得好好的,想必根本没睡,一见凌燕飞进来,迎上来扬起拇指道:“你真行,燕飞,又逮住了!”
凌燕飞没多说,他匆匆地把刚才上房屋的经过说了一遍,然后又道:“其他的都是我的事,您怎么办,这出戏您能不能接着唱下去。”
孝亲王皱眉沉吟了一下,道:“你的意思我懂,这出戏我要是接着唱下去,势必非惊动宫里不可,蒙谁都不要紧,蒙皇上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凌燕飞道:“那就这么办,刺客还没进上房之前就被发现了,今后这一两天万一有人来看您,您就这么说,还有,刺客死了,是让您的护卫从后头一掌,以及刺客的同党从外头发暗器打死的,这个马回回您交给个亲信守着,别让任何人知道他没死,我这就出城办别的事去!”
他没等孝亲王说什么,放下马回回闪身掠了出去。
口口口
凌燕飞一口气跑到了东城根儿潘家窑。
刚到潘家窑他就看见了,潘家窑后面是有座小破庙,里头黑忽忽的,看不见灯光,也听不见什么动静。
他绕到那座小破庙后,从后头进了小破庙。这座庙可真是既小又破,除了侍神的那座小殿之外,总共也不过两间房子。
凌燕飞一个地儿的找,连半个人影也没找到,他明白,马回回那瞎了眼的老娘自己不可能跑到那儿去,一定是让福康安的人带走了。
他沉吟了一下,腾身拔起,飞射而去。
片刻之后,他抵达了桑宅,龙云几个都在,可是还没见驼老回来,龙云几个都快急疯了,一见凌燕飞回来跟碰上了救星似的,马上都围了过来。
凌燕飞把几天来的经过从头到尾说了一遍,龙云几个精神为之一阵振奋,但这振奋也不过是一转眼的事,转眼工夫之后他几个又恢复了焦急、颓废。
凌燕飞没敢把桑傲霜被骗上当的事告诉他几个,他绝口不提桑傲霜,只安慰龙云说凭驼老的一身所学,以及多年跟赤魔教的周旋的经验,绝不会出什么事,事实上他也没听说驼老落在了赤魔教手里,要有的话,赤魔教早说了。
听了这话,龙云和几个好了点儿,可禁不住都问:驼老究竟是上都儿去了呢?这问题,凌燕飞无从回答,他也不敢轻易作答,只有含混地又安慰了他几个一阵。
安慰过龙云几个之后,他让龙云把老董找了来。一见老董,凌燕飞就说他要找个人,福康安府的护卫孙太和,外号孙猴儿。老董居然知道这个人,而且提起了马回回。
老董领命而去之后,凌燕飞就在桑宅歇了下来。几个人又聊了起来,聊的全是驼老跟姑娘桑傲霜,凌燕飞始终没露一点口风。
龙云几个也曾问及冯七跟姑娘韩玉洁。凌燕飞苦笑了笑,没说什么,不过他表示赤魔教那位三教主的女弟子跟一名护教掌握在官家手里,谅赤魔教也不敢动这两个人质。
第二天一大早,老董派人送信儿来了,孙太和孙猴儿昨儿一早就到外城去了,昨儿晚上没回去,到现在还在他的姘头翠花的香闺里,老董的人送来一张小纸条儿,翠花的住处小纸条儿上写得清清楚楚。老懂真行,凌燕飞精神振奋,如获至宝,马上就要赶到翠花的住处去。
龙云几个要跟去凌燕飞不许,他让他们仍旧留在家里等驼老,非重大事故,不许轻离桑宅,驼老要一有消息,马上想办法通知他,而且也让驼老留在家里别再出门。
凌燕飞的话就是令谕,龙云八个不敢不听,只得作罢!
凌燕飞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又离开了桑宅。他按图索骥,很容易地找到了翠花的住处,这时候天色刚亮,家家户户都还没开门儿。
一个要饭花子蹲在胡同口,凌燕飞一眼便认出了那是老董手下的弟兄。果然,他一到,那名花子立即站起身来迎了过来,近前一欠身,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凌少爷!”
凌燕飞答了一礼,道:“让诸位受累了,人还没走吧。”
那名花子道:“还没有,我守这儿半天了,没见动静。”
凌燕飞道:“请回吧,回去代我谢老董大哥一声。”
花子走了,凌燕飞进了胡同,他在两扇小窄门儿前停了下来,抬手拍了门。
门拍得砰砰响,老半天才听见里头有个犹带着睡意的女人话声问道:“谁呀,这么一大早就这么吵人。”
凌燕飞立即应道:“我是内城来的,有事儿找老孙。”
一阵门闩响动过后,两扇小窄门儿开了,开门儿的是个廿多岁的女人,长得倒还好,只是妖里妖气的,头发蓬着,衣裳扣子都还没扣好,脖子下头露着一大块,连兜肚都露出来了。
似乎她没见过这么俊的人,一看见凌燕飞,两眼猛地一睁,睡意全跑到九霄云外去了,脸上马上堆起了笑意:“哟,我还不知道老孙有你这么一位朋友呢,他还在被窝儿里呢,睡得跟个猪似的,是谁找他?”
凌燕飞道:“我们的少爷有事儿找他。”
那女人道;“那你请进来坐坐吧,我这就叫他去。”
凌燕飞谢了一声进了门,那女人关上门在前头带路,也不知道她一直都这样还是现在才这样,腰扭得好厉害,她也不怕断了。
凌燕飞也懒得多看她一回,跟着她过了小院子进了上房屋,刚进屋,就听左边瓦房里传出个带着睡意,含混不清的男人话声:“翠花儿,这么早是谁呀?”
那女人扭过头去道:“快死起来吧,府里派人找你来了。”
扭回头来又堆上了一脸笑:“你坐坐,我进去换换衣裳梳梳头去。”
飘过来个媚眼儿,扭着腰进去了。
只听瓦房里那男人话声道:“府里有人找我,谁呀?”
床响,鞋响,那男人下了地。
随听那女人道:“死人,这样儿就敢出去。”
那男人道:“有什么要紧,都是大男人。”
步履两声,门帘儿一掀,出来个只穿件短裤头儿的男人,卅多,尖嘴猴腮,瘦小猴儿干,他一怔,凝目问道:“你是……”
凌燕飞含笑说道:“我姓凌,孝王府的,马回回让我来找你。”
孙猴儿脸色一变,抽身就要往后退。可惜他没能快过凌燕飞,他脚下刚动,凌燕飞已然到了他的面前,孙猴儿急了,抬手就是一拳,他这不是打凌燕飞,是把腕脉往凌燕飞手里送。凌燕飞五指只微一用力,孙猴儿“哎哟”一声就矮下了半截。
门帘儿一掀,那女人披散着头发,手里还拿着一把梳子闻声而出,一怔,忙问道:“怎么了,你们这是……”
孙猴儿龇牙咧嘴苦着脸道:“他是……”
闷哼一声立即住口不言。
凌燕飞道:“你要是孙猴儿,我就是二郎神杨戬,我只问你一句话,马回回那瞎了眼的老娘现在那儿?”
孙猴儿没说话。
凌燕飞五指又一用力,孙猴儿叫了一声道:“就在东屋里。”
凌燕飞转望那女人道:“大嫂子,麻烦把老孙的衣裳拿来。”
那女人刚才看傻了,一听这话定定神忙道:“兄弟,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儿……”
凌燕飞道:“老孙串通了他的把兄弟马回回行刺孝王爷想造反,如今事发了,我奉命来拿他的。”
那女人“哎哟”一声转望孙猴儿道:“老孙,你怎么……”
孙猴儿叱道:“少在这儿废话,你一个女人家懂个屁,还不快拿我的衣裳去。”
那女人没敢再多说,转身进屋去了,转眼工夫一手提着衣裳,一手提着裤子走了出来,刚出来,“叭”地一声,一个小革囊掉在了地上。
凌燕飞看了那小革囊一眼,道:“我现在放开你让你穿衣裳,你要是没把握对付我,我劝你还是别动手。”
他当真松了孙猴儿。
孙猴儿居然也没乱动,劈手夺过衣裤,规规矩矩的穿上,刚穿好衣裳,他突然伸手抓住那女人往凌燕飞身上一推,转身就往外跑。
凌燕飞一笑说道:“我早防着你这一手儿呢。”
他闪身躲过了那女人,伸腿一勾,孙猴儿爬了下去,嘴恰好磕在门槛上,把嘴唇儿都磕破了,他右手探腰,一个翻身跃起,他手里多了把匕首,挺腕就扎。
凌燕飞侧身让过匕首,一指头敲在他腕子上,匕首落了地,孙猴儿左手抓住了右腕。
凌燕飞抖手又是个嘴巴,孙猴儿跄踉后退,砰然一声撞在门板上,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右半边脸红肿,鼻子里嘴里都见了血,他坐那儿没敢再动。
凌燕飞伸脚一挑,地上那个小革囊飞到了他手里,他打开革囊口一看,两眼寒芒为之—闪:“淬了毒的子午向心钉,你比马回回还狠,昨儿晚上杀马回回灭口的也是枚淬了毒的子午向心钉……”
只听孙猴儿道:“那不是我,是……是别人跟我要了两枚去……”
凌燕飞道:“谁?鲁天鹤么,你把淬了毒的子午向心钉给了他,明知道他要干什么用,这跟你亲手杀了马回回有什么两样,真是好把兄弟,这香没白烧。”
孙猴儿惊声说道:“你,你怎么知道是鲁天鹤?”
凌燕飞道:“我知道的不比你少,站起来走吧。”
孙猴儿缓缓站了起来,转身要往外去,可是忽然他又转了回来,望着那女人道:“翠花儿,你知道我犯了什么罪,我走之后你收拾收拾也赶紧走吧,免得连累了你。”
他话里有话,是指望翠花想法子往贝子府报信儿去。凌燕飞何许人,一听就听出来了,他希望这女人能把这消息送到福康安那儿去,所以他没吭气儿。
那知翠花儿却道:“我当然要走,难不成让我陪你让人砍头去。”
孙猴儿听得一怔,旋即脸上变色破口骂道:“你这无情无义的婊子……”
翠花不甘示弱,立即顶了过去:“婊子本来就是无情无义的,你才知道啊,你以前有钱有势我才跟你,要不然冲你这付德性给我端尿盆儿我都不要……”
孙猴儿忍不住了,闪身要扑。
凌燕飞伸手拦住了他,道:“男子汉,大丈夫,何必跟个女人家一般见识,这种事儿本就如此,走吧。”
孙猴儿指着翠花儿道:“你这臭婊子,只别让我没事儿。”
他转身走了出去,凌燕飞紧迈一步跟了出去。
翠花追到门口骂起来了,怎么难听怎么骂,什么难听拣什么骂。孙猴儿突然俯身从地上拾起半截砖块,他不打凌燕飞,要扔泼翠花儿。凌燕飞再次抬手拦住了他。
孙猴儿狠狠地砰然一声把石头扔了。
到了东屋门口,孙猴儿抬手在门上敲了两下,道:“伯母,您醒了么?”
只听屋里响起了个老妇人话声:“谁呀,是太和么,醒了,进来吧。”
孙猴儿推开了门,凌燕飞看见了,炕上坐着个瞎了眼的老妇人,正在梳头,或许是日子过得不好,老妇人显得既干又瘦,衣裳虽旧,可挺干净,一看就知道是个光梳头净洗脸的老太太。
孙猴儿进了屋,老妇人垂下了梳头的手,道:“太和,还有一位谁呀?”
老太太两眼虽然瞎了,听觉可真够敏锐的。
孙猴儿嘴里应道:“是个朋友。”
身子一晃,人就要窜过去。
凌燕飞早防着他了,一步跨到,探掌一抓正抓着了孙猴儿的后衣领,孙猴儿硬没敢再动。
凌燕飞望着老妇人道:“老太太,我姓凌,是孝王府来的,令郎现在在孝王府,让我来请老太太去一趟。”
老妇人听得怔了一怔道:“孝王府,这孩子他跑孝王府干什么去了?”
孙猴儿突然叫道:“伯母,不管他怎么说,你绝不能跟他去。”
老妇人转过了脸,老脸上一片诧异之色道:“太和,怎么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凌燕飞松了孙猴儿的衣领,抓住了孙猴儿的脖子,冷冷说道:“姓孙的,你告诉马老太太,敢有半句谎言我先毙了你!”
孙猴儿一听这话,没敢吭气儿。
老妇人脸上诧异之色更浓了,往前挪了挪道:“本和,你说话,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孙猴儿道:“伯母,这件事一时说也说不清,不管怎么说您别跟他去就是了。”
老妇人当即又转过脸来道:“您这位能不能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可以,”凌燕飞道:“不过我先请老太太不要担心害怕,令郎现在孝王府中,他很好,也没有人难为他。”
老妇人道:“您请说吧,我不会担心害怕,我那个不长进不争气的儿子,一天到晚惹祸,不是他伤了人,就是人伤了他,这么多年来我已经习惯了!”
话虽然很平淡,但任何人都听得出这话背后隐藏着多少沉痛!
凌燕飞向着老妇人投过同情一瞥,道:“老太太,是这样的,令郎受了奸人的利用,昨儿夜跑进孝王府行刺被捕……”
老妇人身子一抖,急道:“您,您怎么说?”
凌燕飞道:“老太太,您别急别怕,我刚才是说,令郎是受了奸人的利用,他现在已经答应跟我们合作,孝王爷赦免了他的罪,不会有事儿的。”
老妇人全身发了颤,一张老脸跟着就白了,她颤声说道:“糊涂、糊涂、该死、该死,他惹的祸还不够,如今居然……他想干什么,是想杀了我还是想灭了马家的九族,孝王爷赦免了他的罪,怎么不杀了他,这种人留着是个祸害,这种儿子我不要,从今儿个起我全当没这个儿子……”
老太太居然没吓晕过去,足见她真是受惯了。老太太谈吐不俗,不问她儿子的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