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宁道:“你是说到时候她会……”
凌燕飞摇头说道:“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这种事不必担心,她要是真的狠不下心来,担心也没有用。”
怡宁道:“你看她会真狠不下心么?”
凌燕飞道;“不能说没这可能,我说过,这是人之常情,孟兰除了当时刁颉任性一点之外,她本性是善良的,尤其她是个性情中人,福康安可以不顾手足之义,她却不能完全抹煞兄妹之情,你我都可以看得出,尽管福康安对她这样,她悲痛、气愤,那也只不过是悲痛、气愤,她并不真在乎,也就是说她并不真仇恨福康安,你明白我的意思么,我是说福康安对她个人怎么样,她并不计较,而这种事又不能勉强,毕竟福康安是她的哥哥,她要是真狠不下心,勉强她也没用。”
怡宁道:“可是你知道这关系有多大啊。”
凌燕飞道:“我刚说福康安对她个人怎么样,她并不计较也就是这意思,只希望到时候她能想到这一点。”怡宁道:“那,我去告诉她去。”
凌燕飞伸手抓住了她,道:“我刚才已经提醒她了,你没听见么,我说她为的并不是某一个人,她绝不会听不懂,也绝不会想不到,只不知道到这时候这许多人跟她哥哥一个,在她心里的份量孰重孰轻了!”
怡宁道:“要万一……”
凌燕飞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怡宁。”
怡宁香唇启动了一下道:“要不要让九叔知道一下。”
凌燕飞摇头说道:“用不着,该想到的她都想到,任何人提醒她都是多余,到时候她要是狠不下心来,那是谁也没办法的事。”
怡宁香唇启动,欲言又止,突然她抬眼夜空道:“老天爷保佑。”
凌燕飞道:“对了,现在咱们能做的只有这个。”
口口口
夜色很浓,浓得像泼了墨似的。孝王府里大部份的灯光都熄灭了,只剩下那些必须留着照明的还亮着。
一条黑影像轻烟似的出现在西院马房后,然后轻捷异常,点尘未惊地翻出了墙,只一闪,便如同鬼魅般地消失在了浓浓的夜色里。孝王府仍是那么安宁!
没多大工夫之后,黑影出现在另一处,这里是一片树林子,离一座雅伟广阔的大宅院不远。黑影一头扑进了树林子,身躯连闪了几闪便到了树林子中央。
树林子中央座落着三座大冢,每一座上都长满了杂草,黑影到了中间那座大冢前,两手抓着高大的墓碑一摇,墓碑挪开了,墓碑下现出了漆黑的洞穴,他矮身眺了下去,刹时那墓碑又回到原处,恢复了原状。
中间这座大冢下有条地道,上下左右都是由一块块的大石砌成,洁净而干燥。黑影似乎对此路径很熟,摸黑疾走前进,转眼工夫到了尽头,一堵石壁拦住去路,黑影伸脚在石壁角下踩了一下。
突然石壁上开了一个方方的小洞,一道强烈的灯光射了出来,紧接着方洞中黑影闪动,现出了一张既宽又大的脸,这张脸挡住了灯光,但他一双冷峻的目光并不比适才那灯光弱多少。
借着从那张脸旁边漏过来的灯光看,黑影是个黑衣蒙面人,他左手扬起一物,是那块罗刹使者的牌子。“叭”地一声,小方洞合上了,灯光也没了。
但是,旋即一阵隆隆响,那堵拦路的石壁移动了,缓缓地往旁边石壁里挪去,挪开了一条缝,有一人宽窄,灯光又射了出来。
黑衣蒙面人闪身从那一人宽窄的缝隙里过去了,那堵石壁缓缓地又合了起来。这边漆黑得伸手难见五指,那边亮得光同白昼。
一道大石砌成的地道,好长,两旁边隔不远就是一扇石门,当然每扇石门后是一间石室,每间石室都挺大,里头整齐地摆着一张张的床,每张床上睡得都有人,鼾声震天价响。
要以每间石室里摆的十张床来算,这条地道里至少住着上百个人,清一色的彪形大汉,跟坐在石壁下的那个大汉一样,一张脸既宽又大,浓眉大眼目光冷峻,满脸的凶残骠悍色,再加上那半截铁塔般身躯,望之实在吓人!
黑衣蒙面人在地道里目不邪视,往前疾走,到了尽头拐个弯,一道石梯通往上面。黑衣蒙面人拾级而上,石梯上端开着一个方方的门,宽窄能容两个人进出。他出了这个门,头上是满天的星斗,眼前是一座大花园,亭、台、楼、榭一应俱全,较诸孝王府安贝勒府,毫不逊色。
黑衣蒙面人出来那个门,开在一座假山上,正对着门,十几丈外一条长廊下,站着个魁伟的红色人影。那是个年轻红衣汉子,看年纪不过廿多近卅,浓眉大眼高鼻梁,肤色嫌黑了些,但黑得透着劲力,似乎他一巴掌能拍倒一座山。他留着一圈短短的络腮胡,一双微带蓝意的目光像两把利刃,威猛毕露,好生慑人。
黑衣蒙面人飞身掠了过去,近前恭谨躬下身去:“属下见过少主。”
红衣汉子上下看了他一眼,声音像闷雷,冰冷说道:“谁叫你来的。”
黑衣蒙面人身子一躬道:“回少主,属下有急要大事请示。”
红衣大汉道:“什么事?”
黑衣蒙面人道:“福康安让他夫人劝说他妹妹无效,属下特来请示,是即刻下手,还是等福康安的话?”
红衣大汉道:“这种事我不管,跟我去见老主人去。”
他转身上了长廊。黑衣蒙面人恭恭敬敬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
长廊上走了一段,一间屋灯光外射,门口抱着胳膊站着两名黑衣大汉,红衣汉子转身走了进去,两名黑衣大汉放下胳膊恭谨躬身。这间屋里什么都没有,只有顶上高挂着一盏八角琉璃灯,迎面挂着一块大帘幕。
红衣汉子到了帘幕前微欠身躯,扬声说道:“请老主人。”
转眼工夫之后,一阵缓慢而轻的步履声从里头传了出来,到了帘幕那边不远处就停下了,只听帘幕那边响起个带着冷意的苍劲话声;“这么晚了,什么事?”
那红衣汉子垂着手恭谨说道:“义父,钢牌使者有事请示?”
那苍劲话声哦地一声道:“叫他说。”
红衣汉子一双目光投向黑衣蒙面人。
黑衣蒙面人忙躬身说道:“禀老主人,福康安让他夫人劝说孟兰无效,属下特来请示,是即刻就动手,还是等福康安的话。”
那苍劲话声道:“你要知道,唯有保住福康安,情势才对咱们有利,要想保住福康安,只有尽早除去每一个足以毁灭他的人。”
黑衣蒙面人道:“屑下知道,您的意思是即刻动手。”
那苍劲话声“嗯”了一声道:“你有把握么?”
黑衣蒙面人迟疑了一下道:“属下不敢说,因为孝王府现有两大障碍在。”
那苍劲话声道;“一个是李克威的那个传人,另一个是谁?”
黑衣蒙面人道:“禁军总教习马如龙。”
那苍劲话声冷笑一声道:“对你来说,他也是个障碍么?”
黑衣蒙面人道:“您不知道,此人身手不弱,颇富心智,尤其玩得一手好飞刀。”
那苍劲话声道:“他能玩一手好飞刀?”
黑衣蒙面人道:“是的。”
那苍劲话声道:“江湖上会玩飞刀的人不少,但真正玩得好的并不多,以你看,。电子书他的飞刀比你少主的飞刀如何?”
黑衣蒙面人道:“您不知道,属下也是刚听说,马如龙这手飞刀传自他的父亲,他父亲早年是个玩飞刀的大家。”
那苍劲话声“哦”地一声道:“你可知道他父亲是……”
黑衣蒙面人道,“据属下所知,他父亲是当年关外马家几兄弟中的老二马荣祥。”
红衣汉子脸色陡然一变,跨步过来,伸手抓住了黑衣蒙面人,疾声说道:“你说谁是那姓马小子的爹?”
他手大力大出其不意地这么一抓真让人受不了,黑衣蒙面人不禁脱口叫了一声。
只听那苍劲话声沉声喝道:“你这是干什么,放手。”
这一声还真有用,红衣汉子身躯一震,立即松了黑衣蒙面人退向后去。
那苍劲话声忽然间变得柔和异常道:“抓伤你了没有。”
黑衣蒙面人忙道:“谢老主人,没有,少主神力,是属下没用。”
那苍劲话声道:“没伤着你就好,没伤着你就好……”
顿了顿道:“你刚才说这马如龙是当年关外马家马荣祥的后人?”
黑衣蒙面人道:“回您,属下是这么听说的?”
那苍劲话声道:“你是听谁说的?”
黑衣蒙面人道:“属下是听凌燕飞说的。”
那苍劲话声道:“当年我也是个玩飞刀的能手,我听说过关外马家兄弟的威名,那就难怪马如龙能玩一手好飞刀了。”
沉默了一阵之后,他又说道:“这样吧,你没有把握的事,我不能勉强你去做,弄巧成拙反而坏了大事……”
黑衣蒙面人忙道:“谢主人。”
那苍劲话声道:“你谢得太早了,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这件事仍然交给你去办,不过我可以帮你把这两个障碍引出来一个,这样你是不是就能下手了。”
黑衣蒙面人道:“但不知老主人要把那一个引出去?”
那苍劲话声道:“这你就不用管了,反正只要是咱们的障碍一概都要除去,除去一个是一个,也就是说我帮你先除去一个障碍,剩下的一个障碍就要你自己清除了,行么?”
黑衣蒙面人道:“属下遵命,老主人准备何时……”
那苍劲话声道:“就这一两天,你随时留意,这两个人只要有一个出孝王府你就赶快找机会下手,懂了么?”
黑衣蒙面人道:“属下省得。”
那苍劲话声道:“虽说是我帮你引出一个障碍来,不过这件事仍要你去做,因为我这些人不方便露面,更不方便到孝王府去……”
黑衣蒙面人道:“这个属下知道,只是用什么方法把他们引出去一个……”
那苍劲话声道:“我自会教你个法子,这法子很简单,你等等。”
一顿道:“阿宏,你去找张纸写几个字,写城东五里黄土坡,快去。”
红衣汉子恭应一声,迈步绕到边上进入了帘幕后。有顷他又从帘幕边上出来了,他手里多了张小纸条。
只听苍劲话声道:“写好了么?”
红衣汉子恭声说道:“写好了。”
那苍劲话声道:“念一遍我听听。”
红衣汉子恭应一声当即望着手中小纸条念道:“城东五里黄土坡。”
那苍劲话声道:“好,现在照我的话做,把你腰里的东西拿下来。”
红衣汉子腰里挂着一个制作精致、小巧玲珑的革囊,上头雕着图案花纹,红衣汉子当即把它取了下来。
那苍劲话声道:“把口袋解开,把那张纸条放进去,然后把口袋绑好。”
红衣汉子照着话做了。
那苍劲话声道:“给他!”
红衣汉子抬手把革囊递给了黑衣蒙面人。
黑衣蒙面人双手接过,讶然说道:“老主人,这……”
那苍劲话声道:“听啊,你把这个东西带进孝王府去扔在容易发现的地方,只要有人拾着一嚷嚷,这两个人之中的一个,马上就会到城东五里黄土坡去,这么一来你就有机会下手了,明白了么?”
黑衣蒙面人道:“属下明白了,只是……”
那苍劲话声道:“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黑衣蒙面人道:“属下是怕万一他们不去……”
那苍劲话声道:“一定会有一个去,要不去你可以别下手,我不会怪你。”
黑衣蒙面人一躬身道:“谢老主人,属下告辞。”
他转身要走,可是忽然他又转了回来,躬身说道:“老主人,要是那拾获这东西的人藏了起来不拿出来呢?”
那苍劲话声哈哈一笑道:“你想得太周到了,你不会当那拾物不昧的人么?”
黑衣蒙面人一躬身道:“属下愚蠢,多谢老主人指点。”
转身行了出去。红衣汉子冲门口两个黑衣汉子一摆手,两个黑衣汉子中的一个立即跟上去。
红衣汉子转回身道:“义父……”
那苍劲话声忽转冰冷道:“我不知道马如龙是马荣祥的孽种,要是知道的话我早就把他除了,我不能让他也成为咱们一个障碍,我要先把他除去,然后再除李克威那个徒弟,你去准备准备,记住万一不成,绝不能让他发现咱们。”
红衣汉子恭应一声躬下身去。
那条矫捷的黑影又从那片树林里出来了,他像一只飞鸟似的扑出了树林,循原路往孝王府飞驰,他身后不远的地方出现了另一条黑影,可惜他没有觉察。黑影很快地回到了孝王府,又隐入了西院马房后不见了。
孝王府仍是那么平静,平静得像一池静水,一点涟漪都没有,后头那条黑影没跟进西院,他停在西院外一动不动。如果这时候能看见他脸色的话,定可看见他脸色苍白,唇边泛起了一阵阵抽搐。
口口口
一大早凌燕飞就站在院子里了,许是他昨儿晚上一夜没睡好,两眼红红的。王府里有得是早起的下人,可是凌燕飞没理他们,他们也就没打扰他。
怡宁步履匆匆地过来了,含笑说道:“刚到你屋里去找过你,怎么起这么早。”
凌燕飞淡淡地笑了笑,没说话。
怡宁敛去了笑容,幽幽地看了他一眼道,“别这样,燕飞看你这样我心里好难受。”
凌燕飞唇边掠过一丝轻微的抽搐,道:“他要是个跟我没关系的人倒也罢了,偏偏他是……但愿我没看见,可是毕竟……”
他叹了一口气,缓缓接道:“要不是我亲眼看见了,我还不敢相信,我想不通他为什么会这样,总该有个理由?”
怡宁道:“那……到那儿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么?”
“不行。”凌燕飞摇头说道:“我不能这么做,我要是到那儿去查,等于是告诉他我看见了他。”
怡宁道:“那有什么关系?到现在你还有什么顾虑的?”
凌燕飞摇头说道:“我不是顾虑什么,我现在的心情跟孟兰一样,他对我个人怎么样,我可以不计较,可是他不是单单对我个人,我不能打草惊蛇坏了全盘大计,我要等时机成熟来个一网打尽。”
怡宁低下了头,道;“那你就别这样,我看了好难受。”
凌燕飞没再说什么,沉默了一下之后道:“如龙跟孟兰他们起来了没有?”
怡宁道:“起来了,如龙始终都不敢轻离孟兰左右,刚才我到孟兰屋里去过,他们俩还让我为找你呢,燕飞,你原是个很坚强的人……”
她往凌燕飞身后看了一眼,倏然住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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