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他们必定是十分匆忙,只听唏哩呼嘈,只看狼吞虎咽,像是饥鬼,像是饿殍,一盅茶的时间不到,就酒干菜光,揩揩嘴巴,拍拍屁股走了。
他们一走,马后炮立时响了起来,那是店小二的声音。
“地痞流氓,市并无赖,什么保护费,什么地头税?吃了烂嘴肚子痛,拿了烂手买药吃……”
姚凤婷又笑了,这是她出来以后第二次的笑容。
麦无铭心有所疑,他招来了那个店小二说:“小二哥,刚才那两个人可是海口地区的两匹恶浪?”
“一点不错!”店小二恨恨然地说“斜眼的那个叫‘白眼狼’,凸吻的叫‘长吻狼’,三年以前就在这一带白吃白喝的。
幸亏那时城隍庙里有一位有本事的管事挺身出来压制着、镇慑着,他们遂不敢过分的嚣张,后来,这两匹人见人压的恶浪突然失了踪,村民们全都额手庆幸。”
“谁知,好景不常,三年后他们又来了,并且变本加厉,说什么现在是‘幽冥教’的人,海口地区每店必须付保护费,每户必须纳地头税。”
“我们又到城隍庙去请那位管事,但是,唉……”店小二一脸沮丧的留下一个尾巴不说了。
姚凤婷听到了城隍庙管事.她苦心一动,她精神一振,顿时追问着说:“但是怎么样?莫非这两匹恶浪已经不是吴下阿蒙?那位管事不是他们的对手?”
“不是的。”店小二摇摇头说;“庙祝说那位管事已经不在海口了。”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地狱门中恶鬼嚣张,城隍庙内神灵通身。”麦无铭喃喃地说着,淡淡地说着。
姚凤婷一听美目圆睁,不由凝视了对方好一会。
可是,麦无铭一如平常.毫无反应。
她又泄气了,以为那只是顺情.那只是巧合。
“城隍庙在哪里?”麦无铭接着说:“而那两匹狼又落脚在何处?”
“城隍庙在村子后,那两匹狼则住在河畔边的‘王宋祠堂’内。”
“唔——”麦无铭说:“小二哥,请把我们的账目给算一下。”
“好。”
两个人出了饮食店,麦无铭说;“姚姑娘,两匹狼刚才说还有几处地方要赶.那我们先去城隍庙好吗?”
“你不走了?”
“依旧要走,但这里的事既然有了眉目,且待处理完了再走。”
“好吧!我们先去城隍庙。”
海口镇不大,他们很快就到了城隍庙。
天下的城隍庙建筑格式雷同,神灵塑造雷同,是以不说也罢。
麦无铭找到了庙祝,他试探地说:“这位仁兄,你们的管事在不在?”
庙识的年纪也有三十多岁,他两眼骨碌碌的看了麦无铭一会,又看了姚凤婷一会,然后迟迟疑疑地说;“他不在。”
因为这两个人实在眼生得紧。
“去了哪里?”麦无铭说:“我们是专程来找他的。”
“他也没说。”庙祝审慎地说;“公子认识我们的管事?”
“可以这么说。”
庙祝摸不透二人的来路和目的。
他犹豫了一会,说:“贵姓?”
“在下麦无铭。”麦无铭刻意的加上一句说:“也是两个麦小云之一。”
庙祝听了双眼突然一睁,身子突然一颤,他踧踖地说:“麦公子由何处来?”
“地狱门。”
这一下姚凤婷也震动了,她抢先地说:“麦少侠也是地狱门中的人?”
麦无铭笑笑说:“可以这么说。”
姚凤婷迫切地说:“那你可知道家严的下落?”
“令尊是……”
“哦!”姚风婷赧涩地笑笑说:“家父姚天送。”
父女连心,她出来的目的就是为找乃父,难怪她心中遑急,更难怪她说话语无论次了。
麦无铭却也答非所问地说:“唔——我还是猜对了一半!”
“猜对什么?”
麦无铭习惯地笑了一笑,说:“在下原先是猜测,姚姑娘该是第九殿殿主的千金,如今果然。”
“那另一半呢?”
麦无铭讪讪地说:“另一半在下必定是猜错了,为藏拙,为遮羞,容我留待以后再说吧!”
种种迹象显示,他本以为黑衣蒙面人可能就是姚天送,但是,虎毒不食子,对方若真是姚天送,又怎会对姚凤婷下此毒手?
再说,姚天送所用的兵刃就是他江湖上的绰号,“子母金环”,却没听说练有阴毒之掌。
因此,这一半的猜想,不得不推翻了。
“既然如此,也就罢了,但你尚未告诉我家父的下落呢!”
“哦!姚殿主事先因故外出,当时并不在地狱门中,虽然不知他现今何在,但决未遭难!”麦无铭说得肯定,说得毅然。
姚凤婷脸色一霁,心情一松,她脱口地说:“谢天谢地,菩萨保佑……”
那个庙祝听了也是神容一喜,他诡秘地说:“二位请随我来。”
看这个庙祝的态度行动,该不属于地狱门之成员,但他似乎了解地狱门中的情形,那必是管事临危透露给他的,交待给他的。
庙祝探首望了望零星星的几个善男信女,见彼等虔诚地上香,恭肃地膜拜,遂领着麦无铭二人从边门逸了出去。
第九回 寻公于独访样寺
城隍庙的后面是一片荒凉。
除了山坡还是山坡,除了野草却有杂树。
山坡下,杂树旁。有两间破败的瓦房并立着。
遥望这两间瓦房,屋顶脊梁塌了一方,墙脚泥土剥落处处,窗棂倾斜,门槛腐蚀,似乎是久无人住的样子。
他们一行尚未到达瓦房之前,其中的一间已经闪出一个人来了。
那个人年在半百,海口、狮鼻 紫膛脸、银铃眼、五短身材,稳健而精壮!
“幄!管事。”庙祝快走两步说:“有两位从地狱门来的贵客,指名找你……”
“晤——你去忙吧!”
“是,那我走了。”
庙祝礼貌地朝麦无铭二人笑了笑,转身走了。
麦无铭也回上了微笑,并且说:“谢谢你。”
那个管事双眼精光闪烁,他刻意地凝视着麦无铭,凝视着姚凤婷,最后目光落在麦无铭的脸上,透着狐疑,透着怪异。
因为,凡地狱门中的神佛、人物,他大致相识。
“阁下是……”
“在下麦无铭。”
“啊!”他恍然了,顿时惊容满面,善意满面,恭顺也是满面,俅然地观拳当胸,低首躬身说:“属下海口城隍纪国勋参见特使。”
麦无铭谦逊地说:“纪城隍免礼。”
“请,二位请到破屋中去坐坐。”
“纪城隍清。”
“那属下领路了。”
房屋虽然是破了一点,但里面收拾得倒还洁净。
一张桌子,几张凳子,有油灯,有茶具,却不见床铺,床铺大概是设在另一间的屋中吧?
“稍坐,请坐。”纪国勋随手倒上一杯白开水,愧然地说:“破屋简陋,设备茗茶,特使包涵。”
“纪城隍客气。”
“还没请教姑娘……”
“哦!”麦无铭接口说:“在下来介绍,这位姑娘乃是第九殿殿主的令媛,叫……”
姚凤美国瞟了麦无铭一眼,见对方为难,她自个儿说厂“姚凤婷。”
纪国勋抱一抱拳,说:“原来是姚姑娘,纪某失敬了。”
姚凤婷也略略欠身说:“纪城隍言重了。”
麦无铭言归正传,他说:“阴府遭劫,恶灵飞扬,在下四处追缉,未知海口可见鬼影?”
“有!”纪国勋一脸庄重地说:“三年前后下递解进去的两名小鬼,如今重返本地,并且还引来了一只‘九头鸟’!”
“可是‘白眼狼’和‘长吻狼’?”
“正是他们!”纪国勋感到有些气馁,他汕讪然地说;“蛇无头而不行,属下心中彷徨,正感进退失据,是以未敢伸手。”
麦无铭笑笑说:“因此纪城隍就退避三舍了。”
纪国动也赧然地笑笑说:“特使见笑了。”
麦无铭颜容一整说:“纪城隍可曾听说过幽冥教?”
“属下听说了,而且,一鸟二狼也转隶在幽冥教管辖之下了。”
“那还有一个黑衣蒙面人,纪城隍可曾与之照过面?”
纪国勋摇摇头说;“那倒没有。”
“该蒙面人据说乃是幽冥教主.现今正在括苍山这一带现形。”
“哦!属下出去探他一探。”
“纪城隍还是继续地暂时稳兵,且待在下和规姑娘先去王家祠堂一趟,回来以后再作商量。”
“属下遵命。”
麦无铭二人离开了破屋,来到镇南阳江上游的王家祠。
祠堂前面有几个人在把守着,一见麦无铭他们,就喝问起来了:“你们是干什么的?”
麦无铭淡淡地说:“来找一禽二兽。”
“什么一舅二嫂?”其中的一个打浑地说:“这里只有舅,没有嫂,你找的是哪一位娘舅?”
姚风婷一听不由怒了,她寒着粉脸说:“去把你们那两匹狼给我叫出来!”
“哈哈!我们的头目艳福倒是不浅,有这么标致的大姑娘送上……”
“闭上你的鸟嘴!”
姚凤婷哪容对方胡说八道地数说下去?她脚尖一拧,身子就像箭一般地射了出去,接着,左右开弓。
只听“劈啪”三声响起,那个大汉一阵踉跄,脸就发红了,人就变胖了,怔怔然.木愣愣,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啊!扎手的蔷薇,带刺的玫瑰,另一个怕事,但也机警,他见状脚底抹上了抽,立即溜了进去。
未几,就见两匹恶狼相继地出来了。
两匹狼当然已经听说了个中的情形了。
可是,白眼狼自看到姚凤婷却嬉皮笑脸了起来,他说:“哈!
我道是谁?原来是你,真是运气来了连墙板也挡不住,在小食店里就注意到了,奈何那时大爷事忙没空,只有舍弃了你。
而你,哈哈哈!令该是属于大爷我的,才会自动的送上门来!”
“魑魅魍魉,草窃奸宄,你妄逞口舌,着姑奶奶不把你立毙于掌下!”
姚凤婷已经火起心头.她含怒地拍出一掌,“白眼狼”虽然慌不及地举掌对抗,但是,凭他对抗得了吗?
掌心中顿时感到火烧针刺,雷目蛇噬,臂也酥了,腿也软了,还不止呢!面孔上现出了一片青紫之色!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长吻狼”感觉到唇亡齿将寒了,因此立时攻了卜去。
奈何,姚凤婷是何许人?她秉承家学,艺传乃父,其功力又焉数“长吻狼”所能敌?以故也只有一招,难兄难弟,两相对照,双双地跌坐在地!
就在这个时候,祠堂内又出来了一个中年汉子,他就是“九头鸟”童硕新,幽冥教海口地区的坛主。
早先,他也是地狱门中的鬼犯,属第六殿管辖。
麦无铭见姚凤婷果真是龙子凤女,艺业不凡,他遂袖手了,落得做个壁上观.
“九头鸟”打量了姚凤婷一会,顿时沉下了面孔,沉下了声音说:“你这个婆娘怎么出手伤人?”
“那你们出口伤人又该如何?”
“出口伤人无关痛痒。”
“出手教训理所当然!”
这叫针芒相对,姚凤婷在口舌卜也不吃亏。
“你,你们到底是哪一条道上的?”
“那你们又是哪一条道上的?”姚凤婷趁机地反问着。
果然,这一问问到了“九头鸟”的痒处,他神气万分地说“真是落码头欠打听,你可听说过有个幽冥教?”
“莫非你们就是幽冥教的徒众?”
“正是!”童硕新夜郎自大地说:“本座乃海口地区的坛主。”
“这么说此地以你为尊了?”
“不错!”小人得志,气焰万丈,童硕新岸岸然地转望了麦无铭一眼,然后矫情立异地说:“你们姐弟若是有所企求,那可是找对了地方,也找对了人。”
“不错。”姚凤婷含蓄地说:“我们正在找你们。”
“什么事?说吧!”
“我们正要找你们这群敲诈乡里、鱼肉百姓的万恶不赦之徒,施以惩戒,施以教训!”
童硕新听了脸色一变,他说:“嘿!这么说,你们是专程来找碴的了?”
“不错!趁早叫你们教主出来吧!”
“哈哈!你不怕风大闪了舌头?”童硕新双眼在姚凤婷婀娜的娇体上一阵转动,他索性调戏起来了,说:“杀‘鸡’哪里用得着牛刀?你呀!唔——既白且嫩,本法主一个人就够你‘受用’的了,快活的了。”
“呸!下流的东西!”姚凤婷柳眉倒竖,粉面含煞,她电射而起,又挥动了玉掌,依佯葫芦地朝童硕新的脸上掴去!
可是,童硕新毕竟是一坛之主,只见他身形一晃,虽嫌仓卒,但总是避过了对方的来势。
身子显得不稳,口齿却轻薄依旧,强自地说:“你怎么说干就于?圆好梦也该事先谈谈情呀!”
“上仿下效,一丘之貉,你这无耻的贼子!”姚凤婷咬碎贝齿说“好!姑奶奶这就送你去长圆好梦吧!”
“莺回燕转”,“分花拂柳”,她一连攻出了三招。
这一来,童硕新就感到手忙脚乱了,他的艺业,虽然比他手下的两匹狼要高明一些,但较之姚风婷却还差上一截。
因此,再也无法分心,开口说话了。
姚风停已经把对方恨之入骨了,女人家最最爱惜颜面,最最讲究体统,童硕新一再地口出秽言,孰能忍,孰不能忍。
是以,她这一出手,就不遗余力,七八招一过,手印即分别的印上了对方的脸庞、胸际……
童硕新如今似乎成了一只狗熊,被人戏,被人耍,他势穷力竭,狼狈万分,不由转怪起旁人在看热闹,就破口大骂地说:“你们是死人呀!大家上啊!”
“喳——”大伙儿上了。
但是,姚凤婷却不以为意,她像一只穿花蝴蝶,她像一尾迎水游国,梭插在枝叶中,回转于岩石间,目标仍然指向着童硕新!
第十招,就是那第十招,姚风婷纤手猛扬,似刀如斧,一掌劈下!
童硕新修嚎一声,右臂立即就下垂难动,骨折了!
幽冥帮众怔住了,他们个个目瞪口呆,呆若木鸡!
姚凤婷舒出了一口气说:“现在总可以‘请’你们的教主出来了吧?”
童硕新忧着面孔说:“本教教主不在此地。”
“是吗?”
“是的。”童硕新一手抚着受创的臂膀说:“两天前,他就离开了这里。”
“那你们总坛设在哪里?”
“不知道,或在九华,或在黄山。”
“嘎!”姚风婷略一思维说:“你们教主‘万儿’如何称呼?”
童硕新苦笑一声说:“也不知道,我们连地的面目都没有见过。”
“你们不是一起由地狱门出来的吗?”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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