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事,是谁负责任?”
笠原脸色很窘地道:“还好,没有出事。”说着他拍了一下手,面上带出庆幸的微笑。
少女似乎看他样子滑稽,也想笑,只是一个大姑娘家,怎能轻易地去对一个陌生的男人笑,再说现在也不是笑的时候呢!
她紧紧绷着小脸,一双澄波如海也似的眸子,上上下下又打量了他一会儿!
笠原一鹤不由更窘迫了,他抱了一下拳道:“姑娘你没有什么事了吧……我要走了!”
少女仍然站在车上,闻言后,她瞪着眼道:“事情有没有完呢?”说着用剑一指车把式,道:“喂!你叫什么名字?”
赶车的这时胆子才大了一点儿,他干笑道:“小子叫马大刚,姑娘你就原谅我这次了吧!”
少女鼻中哼了一声,偏脸向笠原一鹤,声音变得柔和多了,问:“你呢?”
笠原一鹤一笑道:“我是坐他车子的客人!”
少女一笑,露出了整齐如同编贝般的齿,遂点了点头道:“我知道,我是问你的姓!”
笠原一鹤随便编了一个姓,道:“姓段!”他是取父辈挚交,恩师“段南洲”的姓,所以不假思索地说了出来。
少女闻言一笑道:“姓段!”说着一口耀眼的宝剑,收入鞘内,回头看了看那个赶车的一眼,冷哼了一声道:“今天要不是看在这位段先生的面上,我非把你的眼睛扎瞎一只不可!”
车把式一只手摸着眼睛,赔笑着说着:“再也不敢了,小姐你真好!”
少女鼻中哼了一声,才由车座之上飘身而下。
她下了车,并不立刻上马就走,却直看着笠原一鹤,似也有些奇怪对方这种奇异的装束。
笠原一鹤心中一动道:“糟了,她若是看出了我是日本人,岂不又要多事?”当时忙抱了一下拳,弯腰道:“失礼,我要走了!”
少女往路旁退了一步,手指了一下车,也没说话,那样子像是说;“请便!”
笠原一鹤慌忙上了车,回头看了一眼,对方那一双翦水双瞳,仍然在怔看着自己。
他只得装着笑脸,说道:“大姑娘再见了!”
少女点了点头,也没有说话。{奇书}
笠原一鹤用手肘碰了车把式一下,小声道:“还不快走?你这个人……”
赶车的真是“好了疮疤忘了疼”,方才向人家讨饶,这一会儿,却不禁又看傻了眼。
这时笠原一鹤一碰他,他才明白过来,当下拿起了鞭子抽了一下,马车才继续前行。
笠原一鹤脑子里,留着这姑娘可爱动人的影子,这时候,真想回过头来再看她一眼,可是他又怕,自己这一眼,又带来对方不必要的误解。只得忍心,不回过头来。
车把式这时胆子又大了,他回头看了一眼才小声道:“妈的,这小娘儿们可真厉害!”
说着把头向里凑了凑,小声道:“一个娘儿们拿刀动剑还能是什么好货?”又冷笑道:
“要依着我看,说不定是这附近哪一个山大王的小老婆!”
笠原一鹤见他信口乱说,回想他方才那种求饶的样子,不由得顿时对他十分轻视。
冷笑了一声道:“你不要乱说,要是她听见了,你可就完了!”
赶车的赶忙回头看了一眼,见对方并未赶上来,他胆子就大了,当时嘴一咧,头一甩,一副不在乎的样子,道:“听见又怎么样?”
笠原一鹤不由奇怪地看着他,心中却在想,这家伙怎么变得这么快?
赶车的越发神气了,他哼了一声,冷笑道:“老实给你大爷说,我是看她是一个女的,她要是个男的呀,我呀……”说着一哆嗦,把话又吞了回去。
原来他耳中却听到了身后有串铃的声音,连笠原一鹤也忍不住回过头去看看。
果然,他们身后,那匹大白马,又飞驰着跑了过来!
赶车的吓得一咧嘴,低语道:“我怕你行不行?”
这一次他可是不能再硬跑了。把车向路边靠了一靠,回过头来直翻着那一双大牛眼。
一人一马,就像一阵风也似地跑了过来。
马上的少女娇艳得就像一朵花,像是一朵雪地里的水仙……那散在前额,微微随着风飘动的一络青丝……笠原一鹤禁不住低道了一声:“好美丽的姑娘!”
他低低地笑着,那姑娘似乎向着他还招了一下手,唇角荡漾着一个会心的微笑。
蹄声、铃声,很快地也就消失了。
车把式又把车子赶到路中央,他冷笑道:“大爷,你是看着她美吧!哼!那叫一朵带刺的玫瑰,美是美,他奶奶的,就是有刺!”
说着向一边擦了一下鼻涕,一面用手在鞋上抹着,又道:“……谁看着她可爱,一摸可就弄一手血,还是真疼!”
说着他却忍不住,又哈哈笑了,一面笑,一面自己摇着头,道:“要是眼瞎了,你说我怎么办?我连我家里的老婆子都看不清了,还能再去看人家大闺女?”
他一个人自说自唱,笠原一鹤一句也没听清楚!
车子这时已走到了城下了,赶车的就把车子放得慢了一点儿,偏过头道:“大爷,你那两手可真不赖,要不是你,那个小婊子可就八成没命了!”
他越说越不像话,只这个一会儿工夫,对方就成了“小婊子”了,好在是人家也没有听见,笠原一鹤也不懂什么是“小婊子”,就由他一个人穷嘟囔去!
这时候,笠原一鹤正想着方才那个姑娘。
他奇怪的是,为什么一个女孩子,竟能有这么高的功夫?由这个姑娘,他不禁连想到了抢夺自己财物的那个徐姓的姑娘,脑子里乱成了一片。
所以这时候,那赶车的跟他说话,他是一句也没有听清楚,车把式见他也没有回话,就哧哧一笑道:“大爷,我看你是迷上她啦!”
笠原一鹤不由俊脸一红,道:“不要乱说!”
车把式龀着牙笑道:“不过你也有一身本事,我看也许你真能降得住她。走,我们追上她去,这种女人,你用金子一晃,她眼都花了!”
说着怪笑了一声,还用肩膀碰了笠原一鹤一下,道“……那时候她还不跟着你走?”
笠原一鹤见他一路像发了疯似的,一直胡言乱语,不由也有些动怒了,一瞪眼道:
“你乱说些什么?”
赶车的才不敢再多说了,可是当他目光在笠原一鹤脸上望过去的时候,竟忽然呆住了,口中讷讷道:“咦!大爷你帽子上是什么呀?”
笠原一鹤不由吃了一惊,当时举手一摸,果然帽顶尖上,似插着一样东西。
当时就摘下了帽子,却见帽尖上插着一支金色的奇形小箭,日光之下,闪闪冒着金光。
笠原一鹤不由剑眉微皱,拔下来直发着怔。
这是什么时候,被谁射上去的,他还不知道呢!
心中想道好险,如果对方要是想取自己性命,这时只怕早已死在人家手里了。想到此,仍然不禁心里直发寒。
他低下头细细地看着手里这一支箭,见它全体是赤金的颜色,在箭尾最后的地方,有两小簇分出来的白色的羽毛,形式制作得很是灵巧。
赶车的这时干笑了一声道:“我看,准是刚才那个姑娘射的!”一言提醒了笠原一鹤,他不由顿时大悟。
他想到,方才那个姑娘,在驰过车旁时,不是曾经对自己招了招手吗?不用说这支小箭,必定是在她招手的时候发出来的!
只是,她此着又是何意呢?
笠原一鹤实在有些想不透,就把这支金色小箭收到了囊中,暂且不去想这件事情。
马车这时已驰进城门,有四个兵正在挥着手,意思是叫他们快!
城门上写着“江宁府”三个大字,城池也高,看起来较那些小乡小镇,毕竟是不同,而别具有一种古城的风仪。城墙上的砖石,看起来大得吓人,也许都已经有相当的年份了。
进城之后,看起来,这地方就更美。
赶车的大声道:“大爷你看看,这就是‘江宁府’,好地方,可到了地头。”
笠原一鹤心中却思忖道:“不知哪里有现成的衣服店铺,自己好买几套中式袍子换上!”就问赶车的道:“你可知道哪里有卖衣服的?”
赶车的点了点头道:“知道,南大街多的是,要买什么都有!”
笠原又道:“南大街在哪里?”
车把式一笑道:“我送你上孔雀阁,就在南大街,到那地方一看就会知道。”
说着“叭”的甩了一鞭子,马车拐了一个弯,遂走入一条热闹的大街。
就见道路两旁全是饭馆,窗门上全飘着杏黄色的酒旗子,有的写:“天下第一家”;有的写:“此处温柔乡”,各式各样的字都有。
笠原一鹤正自看得出神,就觉得马车忽然停住了,只听车把式笑道:“大爷下车吧!
到了!”
笠原一鹤忙向前看,果然丈许前,竖着一个牌坊,上面写着“孔雀阁”三个大字。
门前还站着一对石狮子,气势大是不凡,他倒没有想到,一个供江湖人驻足的客栈,竟会有如此讲究的门面。
当下点了点头,拿起了简单的行囊,一跳下车。
赶车的笑着大声道:“大爷你可要仔细,这店里的人都不大好惹,好啦,我走啦!”
说着就赶着他的车走了。
笠原一鹤提着东西,不便久立街头,就大步向“孔雀阁”店前走来,只见店门敞着,门侧内廊两边,有两排红漆的板凳,擦得甚是光亮。
这时候,想是生意不佳,两三个伙计,都把手插在棉袄筒子里,正在打着盹。
笠原一鹤进来说道:“住店!”
这几个家伙才忽然醒了过来,纷纷站起来,立刻跑过来一个,弯腰笑道:“相公住店么?来,我提着东西。”
笠原一鹤摇了摇头道:“我自己会提,你在前面带路好了!”
那个伙计弯着腰,样子就像是一个大虾米一样的,连连道:“好!好!”转身就走。
笠原一鹤在后面跟着,穿过了二门,来至一所相当大的花园,客房却是零星地散在园子四周,各舍之前,都植松柏,气氛甚为幽雅。
这倒是出乎笠原一鹤的意料之外,他真没有想到,这所供江湖上人来往歇脚的地方,竟是这么考究。
他来此的目的,是为了追访早上那一男一女,查明他们的行为和此行的目的,别的事,他什么也不想管。
当时找了一间西边厢房住了下来,那伙计笑道:“相公可带有随身的兵刃?”
笠原一惊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店伙一笑道:“对不起,这是小店的一点规矩!”
笠原一鹤皱眉道:“你们这里有什么规矩?”
伙计搓了一下手道:“客人你是不知道,因为敝店所寄居的客人,都是江湖上行走的武师镖客,所以有时候不免爱打个架……”
说着不自然地笑了笑道:“……所以,小店的店东想出了一个主意!”
这个伙计张着黄牙笑了笑,接下去道:“……凡是带有兵刃的客人,都请把兵刃暂时交给我们保管,等客人走的时候,我们再还……”说着点了一下头,嘻嘻笑道:“请多原谅!”
笠原一鹤想了想,摇头道:“我没有带什么兵刃,我也不会跟人家打架,你们不必如此!”
伙计怔了一下,又退后一步,笑着道:“是!是!”一双眼珠子,却不停地在笠原一鹤身上转着,讷讷地道:“那么客人,你背后的是……”
笠原一鹤脸上一红道:“这是我的……刀!”
伙计一怔,笑道:“客人你真会开玩笑,刀不就是兵刃吗?得……请交给小的暂时保管一下可好?”
说着伸出两只手,像是要接的样子。
笠原一鹤冷冷一笑,道:“我的刀不交给别人,你们放心,我不会惹事的!”
伙计皱眉道:“不过这是我们老板的交待……小的不敢不从!”
笠原一鹤很想发作,可是一想自己此来行踪,还是少惹事的好,就忍着气,把背上的刀解了下来,愤愤地递与那店伙计。这伙计接在手上掂了掂一笑道:“唷!还真沉。”
笠原一鹤冷笑道:“你要好好为我保管,这是三口刀!”店伙计怔了一下,连连点着头,一面笑道:“行,少不了,我们马上开证明!”
说着就转过身子去了。
带上房门后,已是华灯初上时分。
这位来自异国的年轻武士,慢慢步出了“孔雀阁”,只见街上行人寥落,无不是袖手缩颈,一副怕冷的样子。
顺着这条街向前不远,就有几家卖成衣的铺子,挂着时下一般的各式衣裤。
笠原一鹤比着自己身材买了几件,他干脆就在店内换好了;然后再戴上一顶八瓣小帽,对着镜子一照,连自己也不认识了。
当时内心甚为高兴,以为这么一来,今后是再也不会有什么麻烦了。
他把脱下的日本唐装,包成一个包裹,提在手里,步出了成衣铺,迎面吹来一阵寒风,冷得他打了一个哆嗦!就在这时,他眼前看见了两个人,正由铺子前匆匆走过去,他敢断定,这两个人,正是自己早上在烧饼铺子里所遇见的那两个人。
当下哪里再肯放过机会,连忙跟了出去。
在昏暗的街道上,看见那一男一女两个人,正往前面走着。
笠原一鹤学着中国人的模样,两只手往袖筒里一塞,快步跟了上去,紧紧逼在两人身后!
他头上那一顶小风帽,拉得很下,天又很黑,就算是他们回头,他想也不会看出自己是谁的!
就听见那个女人尖声的道:“这都是你的臭主意,你以为徐老头子是这么容易对付的人?哼!”
笠原一鹤只听了这一句,已由不住的身上一热!
他紧咬了一下牙,心说:“皇天在上,这一次我可是找对了人了!”
他就更把身子向前凑过了一些,那个男的突然回过头来,站住脚,用眼睛看着他。
笠原一鹤赶紧低下了头,那人看了他几眼,鼻中哼了一声道:“你这是怎么走路的?
没有眼睛是不是?”
笠原一鹤赶忙道:“对不起……对不起!”说着就转向一边走了下去,就听那个男的口中骂道:“妈的,不看你是老土,今天非揍你一顿不可!”
笠原一鹤心中不由老大的不得劲,经此一来,他却是不敢再跟下去了。只远远地看着二人,要看一看他们往哪里走。
他看见这一男一女,果然走进了孔雀阁,心中不由大喜,就随便在外吃了一些东西,匆匆回到了客栈。
是夜,他把自己装束得整齐利落。一个人推门而出,只觉得整个院子里黑忽忽的,一片安静。
他注意了一下,只有靠北面几个房间,亮着灯光,当时左右看了几眼,觉得没有什么人影,就把身子向房上腾起来。
他身子向瓦脊一落,正预备来二次用“狸猫三扑鼠”的身法,把身子凑过去。
就在这个时候,忽听两边的一扇窗子“吱”一声地推了开来。
笠原一鹤赶忙把身子向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