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忍不住心中伤痛,扑到苏探晴的怀里:“可是,我又很怕知道事情的真相……”
苏探晴蓦然软玉温香抱个满怀,又是心激又是惶恐,一时颇有些手足无措,也不知她为何会如此激动,只能轻抚她的肩头安慰道:“傻孩子,你怕什么?那时你不过刚刚生下来,纵然是擎风侯当年做下天下的错事,亦与你无关。”
林纯凄声道:“俞大哥不是说我很像他那个青梅竹马的敏儿么,说不定我就是敏儿的妹妹。”她的眼泪如断线珍珠般掉了下来:“如果他真是杀了我的亲生父母,纵然对我有养育之恩,我也与他恩绝义断,不共戴天!”
苏探晴愣住了,他倒未曾想到这点。算起来那一年林纯才刚刚出生,擎风侯并无子嗣,或许见到她起了收养之意。而擎风侯心狠手辣,当年因一些积怨便派师父杯承丈行刺顾相明,事后又欲对杯承丈灭口,以此推断他的行事,杀林纯全家以绝后患亦是大有可能……沉吟道:“大明官军律法极严,此事虽已过去近二十年,可一旦被揭穿,擎风侯的王位都难以坐稳,他必会不顾一切隐瞒。你万万不可心急,一切须得从长计议,若是凭一时冲动找他查问真相,虽说虎毒不食子,但事关他的身家性命,定不会轻易放过你,万一被他所害岂不更无法报你父母的大仇?”
林纯知道苏探晴所言不假,六神无主,泪水滚滚而下,将苏探晴的衣襟淋湿一大片。
林间风大,林纯单薄的身体苏探晴怀中微微颤抖着,苏探晴心生怜意,想要解下外衣给她披上,又怕唐突了她,只好端立不动。林纯哭了一会,才醒悟到被苏探晴抱在怀里,心头又慌又窘忐忑不安,若任他这样抱着虽是不妥,但马上推开他似乎又太着痕迹……正慌乱间,一股男子气息直冲上来,林纯不由有些意乱情迷,一下子时间似乎也变得极为缓慢了,也不知过了多久,渐感蜷在他宽大的怀抱中十分舒意,只想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
正在这微妙时刻,两人身旁忽传来“嗖”得一声响动。林纯吓了一跳,只道是有人走近,连忙一把推开苏探晴,苏探晴不曾防备,被她推个趔趄,抬眼看到林纯俏脸生晕,满面通红,狠狠瞪他一眼,眉眼间却是半嗔半喜略含春意,心中猛然一震,垂下头去不敢再看她。
低下头却看见几步远处一只小动物正在瞪着两只圆圆的眼睛望着自己,正是陈问风的那只驭风麟。苏探晴暗叫惭愧,刚才与林纯忘情相拥,竟然魂不守舍,连有人接近身旁都未能察觉。他知道小风既然出现,陈问风必在附近,匆匆整理一下衣衫,提声高叫道:“前辈请现身吧。”
一阵大笑从林间传来,陈问风从一颗大树上跃下,故意左右张望一下,叹道:“奇怪,刚才这里明明没有人,怎么一眨眼的功夫你们两个小娃娃就冒了出来?定是老夫这几日太忙了,以致于劳累过度眼睛花了,真是老了啊!”他还只道两人情意绵绵的相拥林中,担心林纯脸嫩,所以方如此说。
林纯想不到陈问风一大把年纪竟然也如此装腔作势,泪痕未干的脸上忍不住露出笑容来。转念又想到刚才的情形必是被陈问风看得一清二楚,又不好解释,心中正急迫,恰好又听到驭风麟低低嘶叫了一声,见它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神态极其可爱,似是研究自己脸上的泪痕,又羞又怒,作势虚踢一脚驭风麟:“你这神出鬼没的小家伙,刚才可吓死我了。”
陈问风笑眯眯地盯着林纯:“小风又没有惹你,为何要踢老夫的宝贝?”
林纯哼一声:“你不是说要把小风送给我么,我踢它又与你有何干?”
陈问风哈哈大笑:“当初的一句戏言亏你这女娃娃记得这么清楚,老夫可舍不得将小风送人。”又指着苏探晴道:“你这小子,如何惹得人家小姑娘不开心?还不快快赔罪,免得找老夫的小宝贝出气。”他刚刚赶来不久,并不知晓林纯伤心的缘故,还只道是她与苏探晴间发生矛盾。
林纯听陈问风的口气,分明是把自己与苏探晴认成了一对情侣,本想立刻否认,但陈问风又未明说,自己若非要解释一番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只得狠狠地瞪了苏探晴一眼,骂声:“呆瓜,你去给陈大叔好好解释清楚,要是敢胡说八道本姑娘绝不轻饶。”跺足跑开。
苏探晴先低声将俞千山与擎风侯之间的仇怨对陈问风说明,又把林纯对擎风侯的疑虑细细陈说。陈问风这才知道事情的原委,呆了一下叹息道:“想不到这个小姑娘竟有这般凄惨的身世,外表虽是活泼可爱,内心却有着说不出的愁闷,实是令人心中生怜……”
正说着,林纯重新走回来,面上经过细细擦洗,脸上泪痕已拭干,笑道:“陈大叔你为何不参加振武大会,俞大哥大展神威把那个勃哈台打得满地找牙,还做上了振武盟主之位,气得铁湔老儿吹胡子瞪眼,真是太快人心。”苏探晴与陈问风见她转眼间如若浑若无事,知她不过是强颜欢笑,想不到她外表柔弱,骨子里却有一份不输男儿的坚强。
陈问风呵呵一笑:“老夫虽未出场,却在远处看得一清二楚,想不到你俞大哥不但有真材实学,竟然还是当年名动江南武林的小魔女杜秀真的嫡传弟子,这个振武大会的盟主亦算是得其所哉!”
林纯又指着苏探晴道:“只可惜二哥本有机会让铁湔跌个大跟斗,最后却反被他着实风光了一把。不过说来奇怪,我本以为铁湔定会趁机打伤二哥,却不料他竟然会手下留情。”
苏探晴尚打不定主意是否应该说出铁湔与擎风侯暗中联合之事,苦笑叹道:“他未必是手下留情,只是在那种情况下贸然伤人必会引起天下英雄的反感,所以才在表面上故示大度放我一马,借以收买人心。其实他已借机虚点了我一指,虽是无关痛痒,却不知是否有什么后患……”
林纯与陈问风一齐变色,陈问风虽见到了苏探晴与铁湔动手的情景,但距离太远也未看出铁湔伺机暗中下手,连忙拉过苏探晴的手,闭目细察脉象,良久才缓缓道:“苏少侠经脉虽是运行如常,并无损伤。不过观铁湔武功百变,或有什么秘藏的手段,据我所知,域外有些奇妙武功击中人时看似并无大碍,却可在体内隐伏数日后方才发作,倒不可不提防。”
苏探晴听陈问风的话心中一动,林纯那晚睡梦中暴起伤人恐怕就与此类诡秘武功有关,有机会倒要好好请教一下陈问风。
林纯见苏探晴沉思不语,急道:“那可要想什么法子解救才好,保不准日后铁湔以此要胁,岂不是要听他的命令?”
苏探晴哂然一笑:“或许铁湔正是想让我疑神疑鬼一番,反正生死由天,多想反而无益,倒不如将之抛于脑后,如此才可不受他的威胁。”
陈问风由衷赞道:“苏少侠果有英雄本色。”
林纯却噘起嘴小声嘟囔道:“自己的性命不放在心上,却让别人替他着急,真是个呆瓜。”
苏探晴将当时与铁湔过招的情形一一说明,最后叹道:“此人武功极高,更是智计百出,先不动声色唆使柳淡莲杀了钱楚秀,更能在刹那间利用我们不敢泄露身份的心理定下疑兵之计,才令我猝不及防下中了他的道儿。他既敢约前辈下个月在洛阳比武,定有所持,届时前辈可一定要小心。”
林纯对陈问风倒是信心十足:“陈大叔的武功岂是你这个浪子杀手可比?下个月在洛阳定叫铁湔吃不了兜着走。”
陈问风沉声道:“女娃娃休得轻敌,铁湔武功超卓,计谋百出,老夫未必可稳胜得了他。”眯成一线的眼神蓦然一闪:“不过老夫久不动武,倒真想早些与他大战一场,也好松活一下筋骨。”
林纯不解道:“刚才铁湔当众叫阵,大叔为何不出面教训他?也好让他知道天外有天,休得那么狂妄。”
陈问风叹道:“老夫昨夜曾见过苍雪长老,得知他将铁湔请来做主持之事后亦是大吃一惊,听了他的一番解释连我也分不清铁湔到底是敌是友,所以才推说自己另有要事不参加振武大会,其实是想在暗中观察其言行。”
林纯问道:“为何铁湔明明是蒙古高手,竟能出席振武大会,还甚得苍雪长老的推崇?这到底是什么原因?”
苏探晴插口道:“想必是因为六十四经堂的缘故了。”
林纯并不知晓六十四经堂之事,疑惑道:“我在台上听铁湔与明镜先生说到这个名字时就觉得好生奇怪,我为何从未听说过?”
苏探晴大致对林纯说明六十四经堂之事。陈问风叹道:“我昨夜听了苍雪长老的话,才知道其中竟然还另有隐情,或许我们对铁湔的判断有所偏颇,他虽是狂妄自大了些,但毕竟有汉族血统,未必会做欺师灭祖的事……”
原来当年蒙古大兵席卷中原,连挑七十多家武林大派,抢下许多武学秘籍运回塞外。中原武林虽是元气大伤,但何堪此辱,誓要夺回那些秘籍,汉蒙武林交战多次死伤惨重,一直未能如愿。后来武林两大宗派少林方丈一心大师与武当的掌门玉清真人合力订下了一个名为‘斗转星移’的计划,这才有了点苍派一代宗师铁元山故意反出中原武林投奔蒙古之事。铁元山心志坚毅,背负叛徒之名,其目的却是忍辱负重潜伏塞外,伺机夺回那些秘籍。此事极为机密,一旦东窗事发不但夺回秘籍无望,铁元山也必是性命不保,所以除了少林与武当几位长老以外江湖中无人知晓。蒙古人对中原武技并不精熟,所以元帝只好重用铁元山研究那些秘籍,因此才成立了六十四经堂,但铁元山最后不知何故却未能完成任务,反而留在塞外不再返回中原,不过那六十四本亦秘籍总算得以完整保存,不致被蒙人销毁。
林纯听陈问风说完,喃喃道:“听陈大叔这样说,难道铁湔真是打算完成祖上遗志,将秘籍还给我们?”
“此事大有商榷之处!”苏探晴道沉思道:“纵然当年元兵防御严密,铁元山找不到机会偷回秘籍,又为何事隔数百年后才想到这一点?而且铁湔既有此意,为何不光明正大地交还秘籍,反是要借此机会挑战陈前辈?”
林纯赞同道:“对啊。只看铁湔不给钱楚秀开口说话的机会,就肯定是心怀鬼胎。为何又让勃哈台扮成柳淡莲的手下,那个什么张宗权又在什么地方?”她越想越是疑惑,说起振武大会上铁湔种种反常的行径,苏探晴亦不隐瞒,将许沸天怀疑铁湔与擎风侯勾结以及自己的诸多想法如实道出,末了又叹道:“铁湔做事极为缜密,不留痕迹。虽然我们发现了许多疑点,却无法掌握到真凭实据。”
陈问风道:“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强忍不出面,倒要看他这场戏要如何演下去?”
林纯问道:“陈大叔一个月之后是否会去洛阳?”
苏探晴亦道:“洛阳是摇陵堂的地头,铁湔偏偏挑在这个地方约战前辈,动机可疑,何况擎风侯又岂会坐视不理?”他心中隐隐灵光一闪似是想到了什么,却一时把握不住那稍纵即逝的感觉,缓缓道:“算来那时也正是我与擎风侯约定好回洛阳的时候,铁湔不早不晚挑在这个时间,恐怕还另有用意。前辈若是孤身前去只恐有失,倒不如与江南四老合计一下,下个月率着振武大会几千兄弟一齐去洛阳。
“老夫也正有此意。”陈问风点头道:“刚才铁湔遍寻老夫不果,只怕已赶回塞外。那六十四卷秘籍非同小可,中原武林势在必得,绝不能出现什么纰漏。苏兄弟与纯儿只管先去金陵,老夫自有计划,我们下个月在洛阳会合,顺便也可将顾凌云救出来。”
林纯盯着苏探晴,犹豫道:“那我们还有必要去金陵么?”她知道苏探晴未必心甘情愿听从擎风侯的命令刺杀郭宜秋,而且此事危险性极大,既然陈问风亦有相救顾凌云之意,倒不如与他一齐行动。
苏探晴微笑道:“我们去金陵可牵制擎风侯的注意力,至少不会贸然对顾凌云下毒手。”陈问风点头称是。林纯看苏探晴似乎胸有成竹,心头略略生出一丝疑惑,但她不知苏探晴已对陈问风说明去金陵的目的,只好默然不语。
三人商议已定,陈问风眼望林纯,目中流露出一份关切之意:“老夫刚才听苏少侠说起你的事情,不知金陵事毕后,林姑娘又做如何打算?”
林纯黯然摇头:“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但如果擎风侯真是杀我父母的仇人,我……”林纯微微愣了一会,正如苏探晴所说,毕竟擎风侯对她有养育之恩,她无法痛下决心与其为敌,犹豫道:“要么我就回京师找我师父。”
苏探晴看她语气似是大不情愿回到京师,忍不住问道:“你师父对你好么?”
林纯叹了一口气,咬唇道:“不知为何,从小师父就对我有些不理不睬,一众同门中她对我督促最严,神情亦是最冷淡……”她似是想到了童年时光,一抹忧色又浮上她美丽的眼睛:“反正我无父无母一个人毫无牵挂,大不了从此在江湖上流落,我已长大了,足可照顾好自己。”
苏探晴暗咐等救出了顾凌云他自会陪你,口中却不敢讲出来,苦笑道:“你莫忘了还有两个兄长。”
陈问风叹道:“江湖上人心诡诈,你一个女孩子毫无江湖经验,如此漂泊亦不是办法。”
林纯倔强地一扬头:“哼,我才不怕呢,我会变得比他们更诡诈。”
陈问风厉声道:“你这女娃娃心地不坏,只是在京师与摇陵堂呆得久了,耳濡目染下亦沾了一分邪气,以后可要跟着你两位兄长好好学习,莫要一念之差坠入魔道,日后万劫不复。”
林纯想不到陈问风亦突然如此严厉,再也按捺不住心头委屈,小嘴一扁几乎又要哭出来,泪水在眼眶中强忍着不滴下来。
陈问风面色一缓,抬首望天悠悠道:“老夫一生独行江湖,甚觉得痛快。如今老了,倒后悔当年未能收几个徒弟,平日也有个说话解闷的伴儿。”
林纯一呆,这才知道陈问风面冷心热,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