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她与顾凌云间有儿女私情,迫于兄弟情义,对自己时而情动时而有意疏远。一想到刚才与苏探晴双手互握,心意相通,那份又是羞涩又是甜蜜的感觉重新浮上,止不住心如鹿撞,面上染上一层绯红。
苏探晴哪想到林纯这些小女儿心思,只是怔怔思索擎风侯之事。林纯见他半天不言语,轻轻踢他一脚:“你这个呆瓜在想什么?”
苏探晴惊醒,目前的当务之急是如何脱困,只有活着走出潜龙道,才能细细探查擎风侯与顾相明的当年恩怨。他不愿让林纯伤神,随口道:“我在想如何走出去。”
林纯道:“等你想出来只怕我们也早饿死了。”捂着肚子道:“哎呀,不说还好,一说果然饿得厉害。”
苏探晴眨眨眼睛笑道:“这潜龙道中不知有没有长些蘑菇草菌,若有亦可暂时充饥。实在不行,你就吃我这个‘呆瓜’吧。”也亏他在这种情景下尚能开玩笑,而一直保持的乐观心境正是浪子杀手出道几年百战百胜的秘诀之一。
林纯扁嘴道:“谁要吃你这个臭东西。”
苏探晴哈哈一笑:“再饿你几天,莫说是呆瓜,只是怕发现只老鼠亦不会放过。”
“你不要说了,恶心死了。”林纯连啐他几口,又看着面前那道水流的裂缝道:“也不知这里面有没有鱼。”
苏探晴叹道:“这泉水应是地下水流,只怕并无活鱼,看来我们只好做一对饿死鬼了。”
“我可不是怕死,而是……哼。”说了半句后林纯便住了口,这一刻她忽然觉得不愿意就这样默默的死去,而想多陪这个“呆瓜”几日,只是这原因却说不出口。急中生智,手抚怀中的小风道:“我想捉鱼是给小风吃。”
苏探晴喃喃道:“不如把小风放下去试试。啊!……”他脑中灵光电闪,欢呼着一把抱住林纯:“你真是个天才!我想到走出去的办法了!”
林纯不防被他抱个正着,心中又惊又喜,苏探晴一时失态后瞬及醒悟,连忙放开手,垂下头不敢看林纯的脸,低声道:“我,我一时忘情……你再打我一巴掌吧。”
林纯看他脸上既惶恐又欢喜的样子,不由哈哈大笑起来,双手插腰:“这一巴掌权且记下,以后若再犯一并处罚……”说到这里,想到岂不是让他以后断了抱自己的念头,改口又太露痕迹,只好重重从鼻子里哼一声:“你想到了什么法子,快快从实招来。”
苏探晴反问道:“这条秘道身处山腹中,本就耗力极大,再开出这么多岔路实在太不合情理,你可知是什么缘故?”
林纯气呼呼地瞪他一眼:“你现在还给我卖关子?我怎么知道?”
苏探晴微微一笑:“建成这条秘道虽然工程可观,却绝非我们想像的那么艰难,因为这些通路本都是山中的地下泉道。我曾看过一些《水经注》《形之九要》等有关地势书籍,像这样的地下水流在地面上看不见,其实却是水势劲疾,足可开山碎石……”
林纯渐渐有些明白过来,指着面前那道奔流的水泉道:“你是说通路其实就在这水中?”
苏探晴信心重生,胸有成竹:“定然如此,此处既然叫‘潜龙道’,只怕出去的秘密便是藏在那个‘潜’字上。我刚才推算出这条秘道应是通往金陵,只要方向不错,我们就可出去。”
林纯吐吐舌头:“若是方向错了呢?”
苏探晴微一耸肩,不答反问:“你是愿意做个饿死鬼还是做个淹死鬼?”
林纯见那水流迅急,将那条裂缝填满不留一丝空隙,知道一旦下水后顺水而走再难回头,若是苏探晴判断错误前面并无出路,必会葬身于水中,垂头想了想,轻轻道:“只要和你在一起,做什么鬼都无所谓。”
苏探晴本是一番笑言,料不到竟换来林纯如此回答,这虽不是海誓山盟,在此情此景下说来,却别有一番温柔滋味在心头,不由怔住。
林纯见到苏探晴的模样,知他心中所想,故做不知嫣然一笑:“既然找到了出路,还不快去准备一下。”与苏探晴说了一番话后,已激起她的求生之念。
苏探晴走到那条裂缝边,见水势劲急,不由犹豫起来。他本想先下水打探一下出路,但水流如此汹涌,只怕下水后便难以回头,向林纯问道:“你可会水么?”
林纯摇摇头。苏探晴大是踌躇,他从小在金陵长大,略通水性,尚可多支撑一会,但林纯却无法在水中呆得太久,若是不能及时找到出路,就会活生生闷死在水中。寻思是否先找些藤蔓做成长绳,绑在腰间先下去探探路。但这潜龙道中暗不见天光,纵长有一些植物亦都低矮,难以承受一个人的重量,此法却是不通。
林纯瞧出苏探晴的心思,大声道:“要走就一齐走,你可别想抛下我不管。”
苏探晴说出自己心头顾虑,又道:“这水下不比陆地,全无缓冲后退的余地,不如我们再找找其它通路再说。”
林纯咬唇道:“我们已被困了一日一夜,如果再时间拖得久了,体力不济后更难行动。”
苏探晴知她所说有理,苦笑道:“但若是我们选错了道路,恐怕就真要做一对淹死鬼了。”
林纯手抚小风笑道:“你可别忘了小风,应该是三个淹死鬼。”
苏探晴见林纯在此关头仍是从容笑谈,将生死置之度外,自己堂堂男儿岂可不如她?将心一横:“好,梅姑娘不是说我们能否出去全看天意么,我们就和老天赌一把。”
苏探晴那日在汉水河边见过驭风麟下水捉毒蛇,知它不惧水流,只是怕在急流中冲散,撕下一条衣襟把小风绑在身上,又将林纯放巧情针的皮囊装满空气,握紧袋口,虽然皮囊不大所储空气不多,但关键时刻总可起到些作用。准备停当后,两人并肩来到那条裂缝边,他们皆知这一去便有可能是永诀,彼此深望一眼,双手紧握,再深吸一口气,从那裂缝中跳了下去。
那地下暗流湍急,深不见底。林纯耳中听到水声轰轰,只觉泉水冰冷刺骨,如若万千小针轻扎皮肤,疼痛难忍,连血液似乎也凝固起来。她按着苏探晴事先的吩咐默守元神,憋住一口内息,紧紧握住苏探晴的手,四肢放松任苏探晴在水下拉着她的身体前行。
这地下潜流水势汹涌,冲得两人立足不稳。苏探晴害怕被水冲走,或是撞在山壁上受伤,勉强睁开双眼,一手拉着林纯,一手抓住山壁突起的岩石,保持平衡一步步往前移去。水下难以视物,如此行动极为缓慢,走了半柱香的功夫,两人渐觉气闷,分别吸几口皮囊中的空气,那皮囊甚小,不多时空气耗尽,那水道却仍不见尽头。林纯经过这些日子诸多变故,表面看似无碍,内里却已是元气大伤,加之她不通水性,不似苏探晴可让口中空气循环吐纳,好不容易走了一段路后,再也支持不住,才一张嘴便吞了一口水下肚,心中着慌,更是连呛数口,嘴中吐出气泡来。
苏探晴尚可守住一口气,见到林纯遇险,情急之下顾不得许多,以嘴对准她的樱桃小口封去,将腹中真气渡入。林纯神智本就有些不清醒,再被苏探晴吻住,情动之下不由一把抱住他,苏探晴本就渐感吃力,被林纯缠住身体后脚下顿时漂浮起来,被水流带得站立不稳。他心叫不妙,在此险境下,反而激起他死里求生的意念,索性冒险一博,强行运起龟息大法将两人内息接通,抱住林纯顺水漂流。
两人被水流冲得跌跌撞撞,与山石连连相撞,就在即将不支之际,眼中乍见一丝微弱的光亮,已被潜流带至另一个裂缝处。苏探晴鼓起余勇,奋力将林纯拉上来,两人刚才气闷良久,此刻平常的空气呼吸在口中,有着说不出的甜美畅快,才觉得浑身骨骼散架一般,精疲力竭地躺在地上不住喘息。倒是小风浑若无事,左顾右盼,仿佛给两人护法一般。
苏探晴只觉满嘴酸涩,吐了几口清水,稍稍恢复。抬头望向四周,却又身处一个山洞中,头顶上隐透天光,知道终于脱险,心头大松。
这地下潜流正是潜龙道的唯一出路,原来炎阳道于几年前修筑秘道时正处旱季,地下水流不多,到了雨季时便有多处通路被地下水流所阻。这秘道处于山腹之中,又有许多被地下潜流冲出的岔路,就如迷宫一样,像这般被水流所阻的道路不止一处,或长或短,若是不识道路之人纵能判断对大致的方向,一旦在别处入水,找不到出口亦会被闷杀在水底,极为凶险。这一条真正的通路只有百余步的距离,了解内情之人只须顺水漂流便可到达出口。而苏探晴与林纯初下水时并不知前路情况,行动缓慢耽误了时间,方被迫喝了一肚子水。也是他们命不该绝,恰恰找到了这一条唯一通路,不致困死于山腹中。
林纯休息一会,亦悠悠醒转过来。回想刚才在水中的情形,竟与苏探晴在水底口唇相交,虽是迫于情势,亦算是她的初吻,不由面红耳赤,呆呆低头不语。
苏探晴来到山洞尽头,拨开一些枯叶杂枝,露出一方大石,显然正是秘道的出口。长舒一口气:“看来阎王爷还不肯收我们,终于让我们走出来了。”
林纯仍是低头不敢看苏探晴:“外面是什么地方?”
苏探晴细听外面水声大响,想必是地下激流的出口,笑道:“听那水声,或许是一道瀑布,幸好我们从那裂缝中上来,不然只怕会摔得鼻青脸肿。”
苏探晴正要搬开大石,林纯慌忙拉住他道:“先等一等。”
苏探晴不解道:“你莫非不想出去了?在这暗不见天日的潜龙道中困了一日,我可要吸几口新鲜空气。”
林纯喃喃道:“你,你看我这样子如何见人?”
苏探晴一呆,借着一丝朦朦光线朝林纯望去,林纯大叫道:“不许看。”顺手狠狠拧了苏探晴一把。原来她身体湿透,沾了水的衣衫贴在玲珑身段上,曼妙的曲线毕露。
这一眼望得苏探晴心头剧跳,连忙转过头去:“你大病才愈,快把衣服脱下来将水拧干,可莫要着凉了。我,我先找个地方避一下。”抬头四顾,这空荡荡的山洞中却并无遮挡的地方。
林纯恨声道:“你,你再钻回水中去。”苏探晴一怔,心想恐怕只能如此了,提步往那裂缝走去,林纯忍不住扑哧一笑,连忙拉住他:“你这个呆瓜,难道真下水去不成?”
苏探晴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林纯嫣然道:“你站在这里不许动,若是转过头来看一眼,我就再也不睬你了。”又把小风交到苏探晴手中:“它也不许看。”小风不知缘故,猛然一抖身子,又给两人洒了一身的水珠。气氛本是有些尴尬,经小风这一打扰,两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苏探晴抱着小风背过身去,只听到身后衣衫挲挲响动,一颗心怦怦乱跳几乎要迸出胸膛,哪里能静得下心来?连忙收起心猿意马,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浑如老僧入定。
隔了良久,苏探晴听身后再无动静,也不知林纯是否已收拾停当,又不敢出声相问,只好咳嗽一声。林纯笑道:“我换好了,你来助我运功。”
两人盘膝对坐,四手互抵,运功蒸干湿衣。苏探晴鼻中不时闻到一股少女的体香,不敢看林纯,强摄心神调息真气,只觉平生练功从未有这般的辛苦。渐渐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只觉体内虽是肚中饥饿,却是真气充盈,原来这段时间危机四伏,再加上这一日一夜的被困秘道中,不知不觉激起体内潜能,内力修为比起昔日更有提高。
苏探晴功运十二周天,身上湿衣已然蒸干,缓缓睁开眼睛,却见到林纯一对剪水秋瞳正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大吃了一惊:“你怎么了?”
林纯正在沉思中:“我在想,若是刚才换衣时有人闯入,你会怎么办?”
苏探晴不料她如此问,脱口答道:“那我就闭着眼睛去打架。”
“你这个呆瓜。”林纯喃喃道:“闭上眼睛武功大打折扣,若是不小心被人杀了,岂不是得不偿失。”说完后蓦然惊醒,自知失言,俏脸飞红。
苏探晴哈哈大笑:“我堂堂浪子杀手,就是闭上眼睛也能将敌人全歼。”
林纯瞪他一眼:“你好威风么?那干脆我刺你一针,以后就做瞎子好了。”
苏探晴连连摇头:“做瞎子也无妨,只是有一样不好。”
林纯笑道:“有什么不好?莫非是怕疼么?你不用怕,我轻轻的刺,保证一点儿也不痛。”
苏探晴心情大好:“我可不是怕疼,就怕以后再见不到你的花容月貌,岂不是人生一大憾事……”
林纯大叫道:“好哇,我本还以为你是个老实人,原来竟然是这般油腔滑调。”伸手就打。
苏探晴一把捉住林纯的手,叫苦道:“你还打得我不够么?”林纯听到苏探晴夸奖自己容貌,面上虽是装做生气,心里却是甜丝丝的,小手落入苏探晴掌心中也不挣脱,而是紧紧反握住他的手。
双手互握,四目对视。只觉得情思激涌,一发不可收拾,苏探晴再也忍不住,。手上手力一拉,林纯低低呻吟一声,亦按捺不住纵身入怀,两人忘情相拥,心神俱醉。
两人一路同行,早已在不知不觉中种情已深,只是因为顾凌云的缘故才强自压抑,此刻经过刚才这一场险死还生,但觉人生苦短,若是刚才苏探晴判断错误方向,已然死在那地下潜流中?一时皆泛起劫后余生的感觉,再也顾不得许多,感应着彼此的一呼一吸,只觉时光似乎也静止在这一刻。两人静静呆在山洞中执手相看,尽情享受这姗姗来迟的一份感情,浑不知身处何地。
林纯呢喃般低语道:“我与顾凌云只是有过数面之缘,敬他侠义之气,所以才拼力相救,你可千万不要误会了……”
苏探晴以指封住她的红唇,柔声道:“你不用多说,等我们救出他后,我自会与他说清楚。”
林纯急道:“你要对他如何说?”
“我,我……”苏探晴犹豫道:“他毕竟是我的好兄弟,我总要对他说声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