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璞倏说道:“我知道你不会……”
“谁说的?”云珠道:“忘了,哪个女人不妒?那皆因妒为七出之一,更怕让人说不贤慧、没度量,只好忍住罢了,要说我不会,不如说我不敢,万一惹你生气,把我……”
“姑娘!”郭璞叫道:“别整我了,行么?”
云珠微笑说道:“整?六少,我哪儿敢呀?”
郭璞苦笑摇头,道:“好厉害!”
云珠道:“怎么,替她担心么?那容易,你要是怕她受委曲……”
郭璞道:“姑娘,你是逼我抹脖子!”
云珠笑了,旋即一整脸色:“六少,说真的,我只是在替梅姑娘出口气……”
郭璞心往下沉,神情为之一黯,道:“你知道……”
云珠道:“我只知道你不该这么做,太伤人心!”
郭璞苦笑说道:“事到如今,还提这干什么?”
云珠美目中异采一闪,道:“怎么,你懊悔了?”
郭璞陡挑双眉,道:“事是我做的,有什么好懊悔的?”
云珠口齿启动,但倏又一笑,道:“别嘴强牙硬,其实,事已至今,懊悔也没有用了,至于德佳这位格格,海爷已说了很多,她那份儿痴,令我感动,也令人敬佩,这辈子有她这么个伴儿,那该是我的褔份,够了么,六少?”
郭璞忙道:“谢谢……”
云珠道:“用不着,你的心我还不知道,德佳人美艳,更难得两字娇媚,我见犹怜,你会不动心……”
郭璞忙道:“这可是天地良心,要不是……”
云珠截口说道:“又是人家逼你,对么?”
郭璞红了脸,赧笑不语。
云珠美目一转,忽道:“六少,你好委曲人家做小么?”
郭璞脱口说道:“她愿意,再说你我订情在先……”
云珠脸一红,道:“我愿意好人做到底。”
郭璞一皱眉,道:“怎么又来了?”
云珠道:“我句句由衷,字字发自肺腑!”
郭璞摇头说道:“这不但我不答应,便是德佳也不会愿意。”
云珠笑道:“本来嘛,你两个一条心,一个鼻孔出气!”
郭璞还待再说,云珠已然一笑,又道:“六少,行了,别说了,瞧瞧天什么时候了!”
郭璞抬眼外顾,不禁哑然失笑。
浸沉温存里,不知暮色垂,敢情亭外这庭院中,如今已然是夜色低垂,黝黑一片了。
云珠道:“六少,咱们怎么走?”
郭璞道:“你说呢?”
云珠道:“不是一段近路,最好雇辆车……”
郭璞点头说道:“我也这么想,走,咱们去雇车去!”
他说着,拉着云珠出了小亭……
片刻之后,两个人相偕出现在外城一家车行前,郭璞雇了一辆双套马车,言明到河南的封邱,很快地谈好了价钱,云珠一个人坐上车走了。
郭璞他却转身又折回了内城。
须臾,他停身在“廉亲王”府后院一座精雅小楼之上。
小楼中,灯光透纱窗,一缕低低饮泣之声直透窗外。
这,听得郭璞眉锋为之一皱,暗暗也为之感叹。
他翻身掠下,直落楼中房门前,举手轻轻地拍了门。
剥落声一起,房中饮泣之声倏止,紧接着一个甜美、但显得有点冰冷、更带著有点不耐烦的话声问道:“谁?叫你们别来吵我……”
郭璞暗暗一叹,道:“德佳,是我!”
短暂的沉默后,两扇门倏然而开,德佳一身出门打扮,当门而立,美目微红,娇靥上却带着难言的惊喜,手里,还提着个小箱子。
郭璞走前执起一双玉手,一句话也没说。
倒是德佳先开了口:“我就知道今夜你会来,走吧!”
郭璞默默地点了点头,两条人影相携掠出小楼。
夜空中,洒落了几点晶莹之物。
路上,德佳问起云珠。
郭璞道:“她先走了,在城外等着呢!”
很快地,两个人赶上了马车。
其实,云珠根本没走远,马车就停在城外里许处。
云珠她就站在车旁,一见二人来到,云珠忙迎前接那只小箱子,亲热地拉住了德佳的玉手。
德佳,她只羞得抬不起头来。
云珠落落大方,含笑说着:“三格格,这是六少跟我的褔份。”
德佳抬起了头,娇靥上犹挂着娇羞:“姐姐,别这么叫我,也别这么说,是我……”
娇靥猛又一红,垂下螓苜。
云珠微微一笑,道:“好妹妹,什么都别说了,上车吧!”
她扶着德佳上了车,郭璞难言感受地跟在后面。
这一天,车到“青苑”,京里传出了震天的消息,皇上在“碧桐书院”批阅奏章的时候,突然驾崩了。
跟这消息同时传出的一个消息,使得郭璞直发呆。
便是继位的是四阿哥弘历,而不是三阿哥弘昼。
这两个消息,郭璞瞒住了德佳,独对云珠说了。
当时他便要折回去,云珠正愁拦他不住,那位金玉楼如飞而至,及时赶上马车。
一见面,郭璞劈头便问:“五哥,到底是怎么回事?”
金玉楼脸色十分难看,摇头苦笑,道:“胤祯是死在吕四娘的手里是没错,可是这件事咱们都被胤祯、海青骗了……”
郭璞目中寒芒一闪,道:“怎么说?”
那位金玉楼道:“胤祯被刺之后,鄂尔泰跟史贻直两人在‘正大光明殿’的匾额后取出了装了遗诏的金盒,那遗诏上写的却是皇四子弘历继承帝位,分明这是胤祯跟海青两人商量好的,连弘昼也被骗了!”
郭璞身形倏颤,默然不语,但旋即他陡挑双眉,道:“我不怪海青,但我得折回去除去弘历……”
那位金玉楼翻腕取出了一封信,道:“这是关叔让我带给你的,看完了再去不迟!”
郭璞伸手接过了那封信,拆开一看,神情倏转黯淡,颓然一叹,默然未语,半晌道:“你在什么地方碰见他老人家的?”
那位金玉楼道:“就在‘紫禁城’外,他老人家怕你折回去,所以要我来拦你,如今你明白了,赶快上车走吧!”
郭璞有气无力地道:“怎么,你不一起走?”
那位金玉楼摇头说道:“不,关叔还让我去办件事儿,事儿完了我才能回去!”
郭璞一叹说道:“好吧,你走吧,一番心血全毁在海青手里……”
那位金玉楼道:“各为其主,别怪他,论私,他对你仁尽义至,你以为他带着梅心,据关叔告诉我,他是替你把悔心送交给老人家去了,不信你问问云姑娘,她知道。”
说完了话,他走了。
郭璞却又楞在了那儿。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柔荑抓上他的手臂,那是身边的云珠。
她柔声说道:“六少,上车吧!五少说得不错,海爷在出宫后就告诉了我,可是他不许我说,要让你抵家后自己看……”
郭璞喃喃说道:“要我自己看,要我自己看,我早该想到了,可是我没有,海青,我欠你良多……”
在云珠的扶持下,郭燕南默然登上了马车。
倏地,车轮转动,这辆双套马车渐去渐远,渐去渐远,终于消失在天边那一线处……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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