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腾却望着郭璞说道:“郭爷,年大将军前车可鉴,您能不能劝劝爷……”
郭璞道:“我早就劝过海爷,让他远走高飞,抛弃这值不得留恋的一切退隐了事,可是你知道,海爷的脾气,他听谁的?”
海腾扬了扬眉,道:“那么您打算……”
“放心,海腾!”郭璞道:“我身受海爷知遇之恩,郭璞但有一口气在,绝不容任何人动海爷一根手指!”
海腾、海骏突然离座而起,双双趴伏在地,一拜而起:“谢谢您,郭爷,海腾、海骏一辈子感激!”
这一拜,拜得郭璞心里好不难受,忙道:“你们俩这是……海腾、海骏,这是我应该的,我已经为海爷安排好了一条退路,必要的时候,我不惜触怒他,也要让他离开这块地方。”
海腾道:“郭爷,我说句不该说的话,皇上是个怎样的人,我明目,咱们这回出去,只有爷一人在……”
郭璞道:“我明白,海腾,我也想到了,你放心,我已经托付我在这儿的两个朋友,要他们随时护卫海爷,海爷若有差错,你几个唯我是问就是。”
海腾忙道:“我两个不敢,郭爷,只有您在,爷还怕什么!”
郭璞道:“家里的事儿不用担心了,咱们这回远门儿,沿途的凶险,那是可想而知,怎么说你两个江湖经验也比不上我,所以你们两个一定要听我的,别让我回来难见海爷。”
海腾道:“郭爷,您请放心,跟着您一如跟着爷,我两个那敢不听?”
郭璞道:“海爷刚才让你两个带软剑,除此你两个可有什么趁手的暗器?”
海腾道:“爷的吩咐,从不许我们用暗器。”
郭璞点头说道:“海爷干什么都讲求一个磊落,其实,用暗器有时候是难以避免的,你两个既一向不用,那就算了……”
海腾道:“您的意思是……”
郭璞道:“我本预备让你两个带些暗器的。”
海腾道:“不暪您说,府里除了飞蝗石外,找不到暗器。”
郭璞笑了,道:“海腾,府里的软剑有几柄?”
海腾想了想,道:“至少也有十来柄,您也要么?”
郭璞道:“不带兵刃怎么行?我是想带上一柄,这样吧,待会儿你两个收拾行囊的时候,也顺便替我准备一柄。”
海腾答应了一声,道:“郭爷,您还有什么吩咐?”
郭璞道:“没有了,你两个早些去安歇吧,咱们明天一早就上路。”
海腾应了一声,与海骏双双站起,告辞而去。
他两个走后,郭璞略事收拾之后,遂也熄了灯。
第二天一早,在海贝勒的亲送之下,郭璞带着海腾、海骏三人三骑,驰离了贝勒府。
海腾、海骏各着一身黑衣,英武威猛慑人。
郭璞则是一袭青衫,洒脱而飘逸。
这三人三骑,过太行,走洛阳,这一天到了潼关。
既已到潼关,离四川就不远了。穿过秦岭,越过大巴就入川境了。
由北京到潼关,这一路不但平静无事,而且平静得出奇!
在三人三骑按辔徐驰,进潼关城门之际,海骏忍不住问道:“郭爷,好像不似咱们预料中……”
郭璞淡淡一笑,道:“谁说的?那是你没留意,这一路至少有三拨武林高手出现在咱们身后……海骏,别回头。”
海骏脸一红,头转了一半又转了回来。
郭璞接道:“他们如今不会动的,他们既不动,咱们又何妨装作不知道?再说,你就是回头也瞧不见他们……”
话锋微顿,他又接道:“来程如此,一旦押得重犯,回程之凶险可知,等咱们在由四川回来时,可能要学学当年‘汉寿亭侯’闯闯几关了!”
海骏道:“郭爷,今天咱们不走了么?”
郭璞道:“咱们没关系,坐骑吃不消,今天就在这潼关歇一宿,明天再走,同时也看看跟在咱们后面的都是谁。”
说着话,郭璞一马当先,拉转坐骑往左拐去。
左边是一条不太大的街道,郭璞直驰至一株枯萎的大树前停住了马,海腾、海骏分左右自后赶到。
海骏道:“郭爷,您停在这儿……”
郭璞手中马鞭一指身侧大树,笑道:“我带你两个来看看‘树王’。”
那是一株槐树,树干上有个大洞,毫无出奇之处。
海骏诧声说道:“郭爷,什么叫‘树王’?”
郭璞笑道:“没见树干上那个洞么,据传说那是三国时战将马孟起追曹操至此,长枪误刺树上,曹操因而得脱,所以曹操对它为‘树王’。”
海骏“哦”的一声,道:“‘三国’我看过,原来马超那一枪就刺在这儿……”
郭璞笑道:“可不是么,要不是这棵树,曹操当时就非死在这儿不可……”
海骏刚一点头,郭璞突然目注街口,道:“快看,跟咱们的人到了。”
海腾、海骏这才明白,郭璞并不是带他俩来瞻仰古迹的,而是拐进这条街避一避,立身暗处看那后面来人的。
四日刚投,一阵急促蹄声由远而近,紧接着掠过街口,飞驰而过,二人眼力均自不差,只这么一瞥,已看清那是八人八骑,鞍上的是清一色的魁伟大汉。
每人鞍边挂着个宽宽的革囊,革囊那扎口处,露出一段红绸,迎风飘舞着,煞是好看!
海骏扬眉说道:“八个,郭爷,这是……”
郭璞淡淡笑道:“听说过么?‘大刀会’!”
海骏望着郭璞道:“郭爷,您怎么一眼就……”
郭璞淡笑截口,道:“这就是经验,你瞧见了么?那鞍边革囊……”
海骏道:“瞧见了,莫非那就是一柄大单刀?”
郭璞点头说道:“不错,那就是大刀,革囊口露出那块红绸,是扎在刀柄那铁环上的,所以露出外面,那是表示标帜。”
海骏道:“以后凡碰上这样的,那就是‘大刀会’的人了。”
郭璞笑道:“是的,正是如此!”
海骏道:“郭爷,您瞧他们不是过去了么?”
郭璞摇头说道:“难说,有可能是过去了,也有可能跟咱们一样地要投店。”
说话间又一阵蹄声传来,又是一拨人马掠过街口。
那是十人十骑,二前八后,前面马上的,是两名黑衣老者,后八骑则是八个腰佩长剑的中年黑衣汉子。
而且,不但人是黑衣,就连那跨下坐骑,也是一根杂毛不带、黑炭一般的神骏健马。
郭璞“嗯”的一声,点头说道:“这下热闹,都出来了。”
海骏道:“郭爷,这是……”
郭璞道:“二会一帮中的‘铁骑帮’,你该已能看出他们的特征了,人马全是黑的,毫无一点杂色。”
海骏点了点头,道:“这回我看得出,而且那两个老的还是首脑人物。”
郭璞道:“只是在这一拨中称首脑,帮主却不是这两人中的任何一个。”
海骏道:“郭爷,看来这一趟果然够瞧的。”
郭璞道:“本来就是他们一定会拦劫人犯的。”
海骏道:“这我就纳闷了,既要救人犯,何不干脆往四川总督府去找岳钟琪?干什么非在半路拦劫不可?”
郭璞笑道:“这是武林人的习惯,再说,岳钟琪本人所学不俗,再加上他麾下兵多将广,人人骁勇善战,且配有火器,当然比半途拦劫要难得多!”
海骏道:“敢情他们也欺软怕强,找弱的吃!”
郭璞道:“世间事十九如此!”
海骏道:“那何不干脆让岳钟琪派人押解,为什么要咱们跑这一趟?”
郭璞道:“你忘了离京前夕我说的话了么?”
海骏双眉一挑,未再说话!
郭璞道:“如今咱们已看见了,也知道是谁了,行了,找家客栈歇歇去吧!”
说着,他双足微踢马腹,向来路驰去!
海腾、海骏双双跟了上来。
海腾道:“郭爷,要拦劫人犯的,不会只‘大刀会’与‘铁骑帮’吧!”
郭璞道:“那当然,几乎凡以汉族世胄、前明遗民自居的武林人都不会闲着,真要说起来,恐怕整个武林都动了!”
海腾道:“那么怎未见‘洪门天地会’及其他人?”
郭璞道:“‘洪门天地会’势力遍及各处,不像‘大刀会’及‘铁骑帮’据守一隅,咱们一路所经,难逃过他们的耳目,何须跟踪?再说,‘洪门天地会’的人是不骑马的,他们与其他人也许早已经过去了,再不就是在后面等没跟过来!”
说话间已近街口,适时由城门口方向走来十多个身穿长袍、头戴大帽、身躯高大、步履雄健的大汉!他们一见郭璞三人由左边驰出,忙头一低,宽沿大帽遮住了脸,疾步往前行去,随即拐向右边一条街中!
郭璞目中异采一闪,道:“你两个可曾看见这十几个?”
海腾、海骏点头齐道:“看见了!”
郭璞道:“可能看出是那一路的?”
海腾、海骏都摇了头!
郭璞淡然一笑,道:“但愿我看错了,出来会吓你两个一跳,那是来自北方一座宫的!”
海骏忙问道:“郭爷,北方有座什么宫?”
郭璞淡淡笑道:“‘雍和宫’!”
海腾脸色一变,海骏脱口呼道:“郭爷是喇嘛……”
郭璞道:“但愿我看错了!”
海腾道:“郭爷,咱们跟去看看!”
“不必!”郭璞摇头说道:“以后总有机会碰头的,走,找客栈去!”
说着,催动坐骑,拐入大街往前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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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大刀会
未片刻,郭璞领着二人到了一条大街上!
这条大街上热闹得很,全是客栈、酒肆、茶馆,真可称上招牌林立,客商云集!
一进这条大街,海腾、海骏一眼便瞥见两家客栈前,那拴马桩上分别拴着十匹黑马与八匹健骑!
两人眉梢儿一挑,海骏道:“原来他们没有走!”
郭璞笑道:“这是出入关中必经的咽喉之处,在这儿等不好么?何必非跟着入川不可?再说?这也是以逸待劳啊!”
说着一磕马腹,向那家门前拴着八匹健骑的客栈驰去!
海腾、海骏慌忙催马赶上,海骏道:“郭爷,这儿客栈那么多,干什么非跟他们住在一处?”
郭璞道:“这是兵机,给他个莫测高深!”
说话间已抵那家客栈门前,三人翻身下马,早有店伙迎了出来,躬身哈腰,陪上了笑:“三位是住店?”
“正是!”郭璞含笑说道:“不住店我到这儿来干什么?”说着,便要往里走!
那店伙忙跟进一步,道:“三位光临,小号自是欢迎,不过三位原谅,小号客满了!”
郭璞停了步,道:“怎么,客满了?”
那店伙一指门前八匹健骑,道:“三位没见那八匹马么?小号仅剩的四间上房,全让这八位占了,所以只好请三位住别家……”
突然由客栈内传出一个粗壮话声:“伙计,那不要紧,只管做你的生意,我八个好凑和,让出一间给这三位住就是了!”
郭璞等抬眼望去,只见客栈门内站着个满脸络腮胡的紫衣大汉,一张紫膛脸,两道浓眉,那双大眼炯炯逼人,正是那八名“大刀会”人中之一名!
海骏脸色一变,方待说话——。
郭璞已然含笑拱手,道:“既如此,多谢了……”
他转过头来,道:“海腾,你两个把行囊拿进来吧!”
海腾应声提起地上行囊!
那店伙一边向紫衣大汉道谢,一边往里让客!
郭璞当先行了进去,向着那紫衣大汉含笑说道:“这位高姓大名,怎么称呼?”
那紫衣大汉冷冷说道:“萍水相逢,没有通姓名的必要!”
郭璞毫不在意,笑道:“有道是:‘四海之内皆兄弟,能得相逢便是缘。’一回虽生,再有二回也就熟了,承蒙朋友……”
那紫衣大汉截口说道:“那么,等第二回碰了头再说吧!”转身大步往里行去!
郭璞仍未在意,回身向海腾、海骏招了招,海腾倒未如何,海骏的脸色可不大好看!
郭璞当即笑道:“忘了?出来听我的!”
海骏忙敛怒态,赧然一笑,未说话!
郭璞道:“这才是,凡事镇定,处之泰然,不然便难闯江湖!”
一笑转身,跟在那紫衣大汉之后行向后院!
这家客栈是两进院,紫衣大汉直进最后那片院子!
最后面这院子中,极为幽静,满院花木之中,当面两间,左右各一地坐落着四间上房!
那四间上房都开着门,每一间里住着两名大汉,正在门口洗脸,一见那紫衣大汉带着郭璞三人进来,不由俱皆一怔,全停了下来,投过诧异目光!
郭璞却面含微笑地连向他们打招呼!
适时,那紫衣大汉在院中停步,面对东屋招手说道:“老五、老六,你两个搬到两间南屋来,又来了三位客人,没地方住,出门在外彼此给个方便,把那一间让给这三位!”
站在东屋前的那两个怔了一怔,然后把手中往盆里一丢,转身进屋提出了两具行囊往南屋行去。
郭璞含笑说道:“委曲二位了!”
那两个没答理,甚至没看郭璞一眼。
郭璞随又转向紫衣大汉,笑道:“多谢朋友,出门在外,难得碰见朋友这等热心肠好人,有空请过来坐坐。”
他随即招呼了海腾、海骏:“你两个把东西提进去吧!小心放好了!”
又向那紫衣大汉拱了拱手,跟在海腾、海骏之后行向东屋。
那紫衣大汉也未在院中多站,立即行向南屋。
郭璞三人进了东屋,店伙端走了洗脸水,另为三人换干净的去了。
看看没人,海骏忍不住问道:“郭爷,您瞧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郭璞淡然笑道:“跟咱们一样,高深莫测,快看,他们全往南屋去了。”
海腾、海骏忙向外望去,果然!那大汉一个个全走向了那南屋靠东头的那一间。
海骏冷哼说道:“八成儿商量去了。”
郭璞笑道:“那咱们就管不着了。”
说话间,店伙端着洗脸水走了进来,放好了洗脸水,他殷勤而周到地向郭璞哈腰说道:“三位要不要吃点什么?”
郭璞道:“不用了,待会儿我们外面吃去,拿壶茶来好了。”
那店伙应声而退,刚出门,突然扬声说道:“这位要找谁?”跟着行向院中。
郭璞三人闻声投注,只见院中走进一个高高的中年黑衣汉子,正是那“铁骑帮”八名黑衣汉子中之一名。
海骏诧异说道:“他到这儿来干什么?”
郭璞道:“听!”
只听那黑衣汉子道:“伙计,替我招呼一声,我找那刚住进来的八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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