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点点头,“兰妹妹从老嬷嬷那里拿了些药膏给我。”
“兰妹妹?”他微愣,“看来你和兰儿培养出来的感情比跟我还要多。”虽说兰儿是个丫头,他竟也不自觉地妒嫉起来。
察觉出他话中的酸意,蕨娘的心脏突然莫名其妙地狂震着,那感觉就像是胸中有着万马奔腾般……“那些老嬷嬷的烫伤药怎会有用?”他话锋一转,“坐下来。”说着,他从怀中揣出一瓶金创药。
蕨娘木然地望着他,神情有点复杂。
“坐下呀!”见她发愣,他催促着她。
她纳纳地坐了下来,双颊倏地排红。萨可努以手指揩起药膏,小心翼翼地帮她上药。
当他温热的指腹轻柔地在她胸前的鞭痕上摩挲着的同时,一股火热亦从她脚底开始蔓延开来……他如此温柔的模样并不多见,而今天……他的温柔让她心湖荡漾。
“蕨娘,”他低声地唤她,“不要跟三公主正面冲突。”
听他又提三公主,她不觉眉心一拧,“你怕我又动手?”
“不,”他伸手轻抚她的脸颊,“我怕她又伤害你……”迎上他澄澈认真的眸子,蕨娘的心跳倏地漏跳了一拍。不知怎地,今天的他让她第一次有了心动的感觉。
也不是说她之前见到他的时候不心动,而是先前那种万般挣扎的心动和现在的心动实在不尽相同。
只是,她也怕这种“心动”。
“别哄我。”她故意装得无情,“把这些话跟你的三公主说吧!”
他一笑,“三公主不是我的,你……才是我的。”话罢,他低头轻吻了她的额头。
她的脸颊刷地一红,全身不自觉地颤抖着。
萨可努端着她羞红的脸,用那低沉性感的声线说:“你才是属于我的。”话落,他将需索的唇片贴上她的。
“答应我,你会留在我身边……”他没等她回答便又攫去了她的湿唇。
这次,他更深入地吻她,就像是恨不得将她吞进肚子里,永远永远地占有她似的。
因为一时情迷,他不小心碰到了她胸口的伤,蕨娘也因此而闷哼一记。
“疼……”她皱起眉心,模样十分惹人怜惜。
萨可努设急着道歉,只是定神地凝望着她。须臾,他将唇贴近她的胸口,以唇轻吻她胸口的伤处。
她心如擂鼓,惊惊悸悸地央求他,“别……我涂了药……”“我不在乎。”他眼眸深处仿似燃烧着火焰,一下子就燎烧了她的身心。
好动人的言语!若不是她和他之间有那么多旧怨,她铁定马上融化在他的怀里。
“不……”她的身体像火烧般的难受,可是那仅存的理智却提醒着她不该接受这个男人。
她转过身子,用那沉默而挣扎的背对着他。
尹蕨娘,拒绝他!这个男人是毁了你生活,改变你命运的男人,是他让你在这世上成为孤单的一人,是他让你有家归不得……拒绝他!反抗他!她在心里呐喊着。
萨可努自她身后圈抱住她,与她耳鬓厮磨,“蕨娘,你是我这一生所追求的女人……”他用那低哑又富磁性的声音说着。
一个后仰,她整个人差点仰倒在他身上;为免身体失去平衡,她一手往后撑去——这一撑,竟无巧不巧地压在萨可努亢奋火热的胯间。
“碍…”她惊呼一声,顿时面红耳赤。
他不以为意地一笑,“想要了?”话罢,他扶住她的腰,将她放到自己腿上坐着。
她怎么可以这样?难道她忘了她阿爹的死,难道她忘了她想逃离此地!?
“不……”她挣扎着。
“别动……”萨可努紧扣住她的纤腰,继续对她催情着。
“不!”她难以忍受地低吼一声,挣出他的臂弯,一脸惊悸地瞪着他。
萨可努箭在弦上,模样十足狼狈。“你……”刚才还那么热情,怎么一转身就变了张脸孔?
“别以为几句甜言蜜语,就能教我忘了你我之间的恩怨!”
她力持声线平稳地说。
他纠起浓眉,神情相当懊恼。“若非动情,你会春潮泛滥、娇喘不息?”
“哼!”她冷哼一记,佯装无情地笑着,“你以为我会喜欢上你这个毁我一生的蛮子?作梦!”
萨可努沉下脸,“那你方才的反应又是什么?”
“我想的不是你。”为了让自己没有后路可退,她极尽可能地将话说绝。“当你抚摸我、亲吻我、占有我的时候,我当你是我那个远在楚山无缘的夫婿!”
“什么!?”他可以接受她打他、捶他、臭骂他,但是他无法忍受她将他当成另一个男人。
他就是他,他相信这世界上再也不会有第二个男人像他如此地深爱她。
“你再说一次!”他愤怒而懊丧地瞠瞪着她。
她抬起下巴,桀骛而绝情地复述着,“我说我想的不是你!
若不是你,我大可以跟姜少爷成婚育子,一辈子幸福快乐。”
“你!”他冲动地抬起手,像是要给她一巴掌似的。
她迎上前去,“你打我,打死我算了!反正让你玷污了,我也不想活了!”
他的眉心因极度的恼恨而抽颤着,眼底也爬满了愤怒的血丝。
须臾,他放下了手。
“我不打你,也不会让你死。”他指着她的鼻子,恨恨地说:“我绝不会让你回去,我要你一辈子都休想再见到那个人!如果你妄想逃跑,我会杀了你的兰妹妹。”话罢,他霍地站起,毫不留恋地背身而去。
望着他恨恨离去的挺拔身影,蕨娘再也忍不住地掩面而泣。
她想爱他,但是她不能爱他。
爱也矛盾、恨也矛盾,而在爱恨纠葛中痴缠的世间男女更是矛盾。
“萨可努……”老天垂怜,至少她在梦中、在心里,还能叫唤着这个她真正爱着的男人。
“我……不能开口说爱你。”她凄恻地喃喃自语着。
第七章
因为萨可努的威胁,因为不想害兰儿为她送命,蕨娘打消了逃跑的念头。
一个月下来,她也渐渐习惯了这种不自由却也安逸的生活。
毕竟在这儿,她是听不见任何人叫她女真杂种的。
可是就在她慢慢安于现状之际,另一件事却开始缠绕住她的心头。
她的月事迟了。
月事迟来有许多原因,可能是身体状况不佳、情绪紧张……但现在的她却多了一种“可能”——她怀孕了。
这个“可能”让她彻夜难眠、辗转反侧,也让她心急如焚、思绪紊乱。
她不能怀萨可努的孩子,她不能!
在楚山,有个女真母亲的她被称为女真杂种;在这儿,有个朝鲜父亲的她不就是朝鲜杂种吗?朝鲜杂种的她和萨可努生下的孩子是什么呢?
天啊!她不要她曾经遭遇过的事让她的下一代再遇上,她绝对不让旧事重演。
虽然她还不确定自己的月事迟来是否因为怀孕,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她总要未雨绸缪,先下手为强。
“兰妹妹……”在这儿,她唯一能信任的人只有兰儿,所以她决定找兰儿帮忙。
兰儿见她神情严肃,不觉有些疑惑。“怎么了?尹姐姐。”
“兰妹妹,我有一事相求,不过你得先答应我不说出去。”
“你说。”兰儿有义气地保证道。
她踌躇了一下,“是这样的,我月事迟来,想请你帮我熬些催经药。”
“催经药?”兰儿微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尹姐姐,你该不是……”兰儿成天跟那些嬷嬷们在一起,对这些事情亦略知一、二。
蕨娘一脸为难,“还不知道……”
“尹姐姐,不成的。”兰儿惊慌地挨上前来,压低声线地说:“若你真的怀了身孕,催经药一喝是会打胎的。”
她垂下眼睑,一睑沉郁,“我就是想打胎。”
兰儿一怔。“尹姐姐,你傻啦!?”
她面带忧心惊惧地又道:“那是将军的骨肉呀!若是将军发现了,我会被杀头的。”
“兰妹妹,”蕨娘水般的眸子里是一抹凄凉的哀求,“我求你帮帮我,我……我不想怀他的孩子。”
兰儿拧起眉心,万般为难。“尹姐姐,将军他是真心爱你的,你为什么不接受他的感情呢?”
“我不能……”她肩头颤抖,眼泪不知不觉地淌落。“我忘不了我阿爹的死,我不能原谅他毁了我的人生。”
兰儿沉沉一叹,“尹姐姐,你横竖是离不开这里了,何不忘掉过去,和将军在这儿过着安稳日子呢?”
“兰妹妹,我从不求人,只求你这一次。”说着,她在兰儿面前屈膝一跪。
“唉呀,尹姐姐……”兰儿一惊,连忙搀扶着她,“你别折煞我了。”
蕨娘坚持不起,一双泪汪汪的大眼睛就那么凝睇着兰儿。
“我求你……”
“尹姐姐呀……”兰儿为难极了。
假如蕨娘只是寻常的月事迟来便罢,若真是怀了身孕,那她不就成了杀害将军骨肉的凶手?
这事可大可小,她不能不谨慎。
“你若不帮我,我会用其他方法打掉这孩子的!”她语带威胁地说。
兰儿蹙起眉头,十分无奈,“尹姐姐,你这是在逼我了?”
蕨娘哭得似个泪人儿,“你帮我吧!何况我还不一定是怀了身孕,也有可能只是月事慢了。”
“尹姐姐!”兰儿急得直冒汗,“别这样,我……我答应你就是了。”拗不过她的坚持,兰儿终于硬着头皮答应了。
“真的?”蕨娘宽心地一笑。
“唔。”兰儿无奈地点点头,“嬷嬷那儿有药,我帮你熬一碗来。”
“兰儿,谢谢你。”蕨娘感激地望着她。
兰儿重重地叹了口气,“谁教你是我的尹姐姐呢?”话落,她恬静地一笑,“我这就去帮你熬药吧!”
“麻烦你了。”蕨娘衷心地感谢她。
目送着兰儿步出帐子,她下意识地抚着自己平坦得不见异状的腹部,心里百感交集。
希望她只是寻常的月事迟来,若不幸是怀了身孕,也只能求她腹中未见天日的孩子原谅她的无情了。
我是有苦衷的……她在心里忖着。
※※※
兰儿端着热腾腾的汤药,小心翼翼地前往蕨娘的帐子。想方才嬷嬷问起时,她还不敢说这是熬给蕨娘喝的呢!
要是这事传进了将军耳里,她的下场不知会有多凄惨……今晚也是因为知道将军在议事帐里与百夫长们商议大事,她才敢将这碗汤药端往蕨娘的帐子。
“尹姐姐,是我。”她在帐外稍稍停住,礼貌地知会一声。
“进来。”里头传来蕨娘软软的声音。
得到允许,兰儿这才掀起帘子;一掀帘,她的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低沉而又威严的声音——“兰儿,你端的是什么?”此刻应该在与百夫长们共商大事的萨可努忽地如鬼魅般出现。
一见他,兰儿就像见了猫的老鼠似的惊恐。“将……将军……”其实只要她够沉着、够冷静,萨可努根本就不会察觉出什么,怪就怪她太惊慌失措,露了马脚。
“那是什么?”他沉声问道。
“是……是……”迎上他冷峻且锐利的审视眼光,兰儿早吓得三魂丢了七魄。
此时在帐里闻声而来的蕨娘已掀开帘子,“是给我喝的。”
看兰儿吓得什么话都答不出来,她连忙接了腔。
“我问她,你别说话。”萨可努冷喝一声。
蕨娘心上一震,开始有着最坏的打算。
萨可努可不是个只会舞刀弄剑、骑马射猎的粗人莽汉,他心细如麻、思路敏捷,十分擅于察言观色、觑透人心。
他甚至什么都无须多问,也猜得出这碗汤药并不单纯。
“兰儿,那是什么?”
“是……”兰儿急得都快哭了。
一旁的蕨娘实在看不过去,一步就掠到萨可努面前。这事因她而起,她不能拖累无辜的兰儿。
“你这么凶神恶煞的,叫她怎么说得出来!?”她严辞反抗着他。
他神情阴惊骇人地瞠瞪着她,“你心里怀着什么鬼胎?”
“你说什么?”她强自镇定地,“我不过是有点伤风,所以请兰妹妹帮我熬碗药罢了。”
萨可努冷然一笑,“若只是伤风,你们两人何必一脸惊恐?”
“谁一脸惊恐?”蕨娘死鸭子嘴硬地顶撞他,“你这人不只无理残暴,而且还生性多疑!”
他眼底射出一道逼人的冷冽寒光,“是不是我生性多疑,你很快就会知道。”话落,他唤来正在巡防的卫兵,“加满加来!”
“是!”卫兵应声而去,不一会儿便找来了满加。
满加匆忙赶至,一脸惊疑地望着萨可努。“将军召我何事?”
“你替我看看兰儿手上那碗汤药是什么?”说着的同时,他冷睇了蕨娘一眼。
“是。”见萨可努脸上的表情冷绝,满加亦是战战兢兢。
当满加要从兰儿手中接过汤碗时,蕨娘再也沉不住气地欲上前打翻汤碗。
萨可努眼明手快地锁住她,“你心虚什么!?”
蕨娘惊惧慌张地望着他,眼中溢满畏罪的泪光。
满加闻了药,再沾尝一口,神情严肃而因成“是催经药……”他浓眉一纠,眉丘贲起,“催经药!?”
“此帖用来催经,甚至可以打胎……”满加欲言又止。
听到这儿,萨可努什么都明白了。难怪兰儿吓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难怪她急着想打翻汤碗,原来……“你这阴狠的女人!”他一扬手,啪地给了她一耳光。
蕨娘怔愕地望着他,脑袋里竟是一片空白。
“来人!”他一喝,一旁的卫兵大步向前应声。“把兰儿拖去喂狼,我不想再看见她!”
“不,将军饶命……”兰儿大声嚎陶,模样可怜。
“带走!”他又一喝。
那卫兵将吓得腿软的兰儿架起,连拖带拉地扯走了。
萨可努睇了满加一记,似乎以眼神在交代着什么;满加会意地点点头,旋即背身离去。
蕨娘见兰儿被拖走,当场痛哭失声地瘫坐在地。“不……不……”这回,她真是害死兰儿了!
老天,她才十五、六岁,还是青春活泼的女孩呀!
萨可努一把拖起她的胳臂,阴沉地说:“这一次,你也成了刽子手了。”
“不,不是……”她凄厉地哭叫着。
“记住,兰儿是被你害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