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咝——”
她猛地回过神来,只见手指有殷红的血液渗出,蹭在了文件的边缘上。
她心里一紧,不由低呼了一声“糟糕”!
“怎么了?”
听到陆少城这样问,苏终笙一面嘬着手,一面赶忙道歉道:“不好意思,我刚刚不小心被纸边划到了手,血沾在你们文件上了!”
“你的手怎么样?”
文件的纸质好,再加上一些其他的因素,这次的口子要稍微深一些,苏终笙含了十几秒钟的手指,伤口也没有完全凝血。
等了许久她也没有答话,陆少城直起了身,再问道:“到底怎么样了?”
“唔……”苏终笙使劲嘬着自己手指上的血,含糊应道:“没什么,含一会儿就好了,就是你的文件……”
陆少城并不关心什么文不文件的事,直接打断她:“含一会儿?苏终笙,你是直接把你没有脏手放进了你的嘴里吗?”
不说不觉得,被他这么一说,苏终笙忽然意识到了这样做的确是……呃,不太妥当。
她还想狡辩一下:“其实……也没有那么不卫生……”
已经说不下去了。
“过来!”陆少城叫她,“创可贴在最下面的抽屉里,拿出来,贴上,等到血止住了摘下来让伤口愈合。”
大概是因为气她笨,陆少城的语气有点凶,苏终笙一挑眉,低低的应了一声:“哦。”
拿出一个创可贴,揭开胶,贴……
伤在了右手食指,只剩下一只手,略困难。
她正考虑着怎么样用左手将创可贴贴的更平整一些,那边,陆少城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开口道:“给我。”
“什么?”
“创可贴,还有你的手。”
苏终笙有些迟疑,他的眼睛还没有恢复,把创可贴交给他,她在心里已经做好被贴皱在一起的准备。
他离她很近,微低着头,呼出的气息拂过她的发梢,她的心里不知道什么地方,忽然一软。
她微仰起头看向他,有一些话明明已经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想说“对不起”。
她想说“我希望自己能够更好一点,而不要总被人看作一只攀上枝头的麻雀”。
可是开口,这一切却变成了:“你的眼睛已经在恢复了,估计不久就可以恢复一些视力了,我也该准备离开了。”
陆少城没有理她,只是专注于自己手上的动作。
“可以了。”
出乎意料的,陆少城很准确地将创可贴贴在了她的伤口处,而且两边的部分很是平整。
“多谢。”
苏终笙说着,收回了手,低下头看向被弄脏了的文件,“这页纸要怎么办?”
他并没有理会她这个问题,只是问:“你就这么想离开吗?”
“没……”
明明是真话,可此时却被她说的这样没有底气,就好像只是在敷衍。
谁在回忆,她入风景(4):既然要走,不必强留由卝纹卝人卝书卝屋卝整卝理
可是她没有。
只是陆少城无从得知。
他的声音很冷:“既然你这么想走,现在就不必强留。铄”
在那个偏远的镇子里还有一个叫林健南的人在等着她,她离开了这么久,大概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回去了吧瑚?
强留?
苏终笙嗤笑了一声,带着些许自嘲的意味,她先前这么就没想明白,那个阿懒回来了,她这个冒牌的未婚妻就是多余的了吧?
“如果你希望我走,可以直说的。”
她的语气微涩,偏开视线,连多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希望你走?”陆少城只觉得可笑,“你的口才还真是好!”
话说到这里已经进入了僵局,苏终笙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陆少城,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书房的门被人敲响了,门外传来了张妈的声音:“少爷,老爷回来了。”
陆秋平居然回到了这边?
苏终笙的心里一紧,心知陆少城看到自己住在这里,还在帮陆少城整理文件,一定还会对自己发难。
“我知道了。”
陆少城低应了一声,随后对苏终笙道:“走吧。”
苏终生看着被她的纸页,“这文件……”
“先不用管,明天让陈光去处理。”
苏终笙还是道歉道:“不好意思。”
陆少城冷哼了一声:“强留你在这里这么久,倒是我该道歉。”
“我没有那个意思……”再说下去只怕是一个死胡同,苏终笙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算了!”
出了书房,来到客厅,苏终笙远远地就看到了陆秋平坐在那里,就像她第一次来这里时一样,沏着一壶茶。
茶壶精致,被水沸起浸润过,更显润亮。
听到脚步声,陆秋平抬头看了一眼他们,目光落在苏终笙的身上,也只是微微停留了一下,随后低下了头,看着自己手上的茶具。
苏终笙扶着陆少城走了过去,面对着自己的父亲,陆少城问道:“今天回来有什么特别的事吗?”
特别的事,这几个字在陆秋平耳中的确有些异样,他沉声道:“这是陆家,我回来还需要什么特别的理由吗?”
提到这个话题,陆少城知道没有多说的必要,没有接话。
果然,陆秋平轻咳了一声,而后道:“听说六年前的那个女孩回来了?”
并不出陆少城的意料,他早就猜到陆秋平一定会因为这件事回来找他,只是时间比他预料的稍微晚了一点而已。
他没有回答,反问道:“请问父亲有什么事吗?”
“你就打算留她在这里了?”
陆少城依旧没有回答,“请问父亲的意见是?”
陆秋平提起茶壶,不急不缓地向茶杯里倒着茶水,片刻之后,声音深沉道:“这个女孩经历了很多,走到今天也不容易,既然她回来了,就让她留下吧。”
静默,陆秋平的话音落,三个人皆是安静。
听到陆秋平说出这样的话着实是难得的很,甚至有几分奇怪,陆少城没有回应,只是平静的等着。
陆秋平的确有后话。
“你难道真觉得我会这么说?”陆秋平冷笑了一声,“陆家老宅不是酒店,谁都可以来这里留宿,你把陆家的家规放在哪里?”
陆秋平的语气愈发严肃起来。
陆少城并没有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只是问:“父亲刚才说阿懒经历了很多,听起来父亲对她似乎很了解?”
陆秋平一默,抬眼看向陆少城,思索了片刻,才道:“我怎么会了解她?这样的说法不是她们那样的人常用的吗?”
陆少城按照陆秋平的语气重复了一遍其中的几个字:“她们那样的人?”
那语气中带着轻蔑与不屑。
“不然呢?”
正说着,大门的方向传来门铃的声音,张妈很快走过去打开门,“苏小姐回来了。”
门外,苏卿云面色很差、身心疲惫,她向着张妈微躬身致意,“谢谢您了。”
她到陆家多日,一直谨小慎微,保持着一种近乎卑微的姿态,对所有的人,包括陆家的佣人。
张妈又看了她一眼,想了想,还是说:“进来吧,老爷在里面。”
苏卿云的眸光一凝,看向里面的方向,面上的神情近乎怯懦。
小心的进屋,换了鞋,连脚步声都刻意压得很轻,苏卿云走到客厅前,看着里面的三个人,勉强的牵起了一个笑,向他们打招呼道:“陆叔叔好、苏小姐好,还有……”她的声音忽然弱了下去,似乎并不确定自己这么叫是否合适,“阿城……”
陆少城轻应了一声,问:“怎么回来的?”
“公车,下午头一直在疼,正好还有些东西要拿,我就想先回来休息一下晚上再回医院,没有打扰你们吧?”
陆少城虽然依旧是面无表情,但比起苏卿云最开始来的时候已经多了几分关心,“没有,晚上让司机送你回医院吧。”
“不用的,不用那么麻烦!”苏卿云赶忙道,“我自己回去就好,从这里到医院的公车线路挺好的,倒一趟车就可以了,晚一点的时候车上的人应该也就不会那么多了,挺方便的。”
陆少城不想同她争辩,只是以命令的口吻道:“让司机送你回去。”
苏卿云看着他,有些不好意思道:“那……谢谢你了。”
“回去休息吧。”
“恩。”
苏卿云又看了一眼陆秋平和苏终笙,而后回了自己的房间。
房门被关上的时候发出“砰”的一声,紧接着,陆秋平冷哼了一声对陆少城道:“你打算这么养着她到什么时候?”
陆少城的声音清冷:“该到什么时候到什么时候。”
“你!”
陆秋平动了气,陆少城却并不打算同他在这个话题在纠缠下去,“父亲今天要留下吃饭吗?”
“是又如何?”
陆少城轻描淡写道:“没什么,只是提前告诉张妈一声,免得饭菜不够。”
时至今日,陆秋平才是这里的客人。
整个过程中,苏终笙站在一旁就像是一个观众,她不知道是应该庆幸陆秋平今日并没有向她发难,还是应该奇怪陆秋平今日为什么明知道她同陆少城一起从书房出来的也没有质问她或者陆少城。
她还记得不久前陆少城曾和她提过,陆氏又有信息泄露了,按理说陆秋平一定会怀疑到她头上,可今日见面,陆秋平却似是把这件事忘了一般……
真是奇怪。
还有那个苏卿云,她似乎已经越来越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以及适合自己的姿态,越来越适应这里,越来越懂得分寸和进退。
今日陆秋平看似是来赶她走的,偏偏却又从某种程度上帮了她。
陆秋平、苏卿云……
眼看着临近晚饭时间,饭菜都已经摆在了桌上,张妈走过来道:“老爷、少爷,饭菜已经好了,请上桌。”
陆少城点头:“知道了,你再去叫一下苏卿云。”
张妈走到苏卿云的房前,敲了敲门,没有人回应,又敲了敲门,依旧没有人理,只是房间里隐隐传出人的哭声。
她觉得不对,问:“苏小姐,怎么了?”
里面的人依旧没有回答,她加大了声音问:“苏小姐,你怎么了?”
客厅里,陆少城听到她的话,蹙眉,“张妈,怎么了?”
“少爷,苏小姐不给开门,里面……好像是在哭。”
陆少城的眉蹙的更紧,对一旁的苏终笙道:“带我过去。”
再敲门,里面的人依旧未理,门没锁,陆少城索性直接推开门,苏终笙之间苏卿云跪在地上伏地痛哭着,手机掉在了一旁的地上,她哭的很惨,让人看着,只觉得下一刻,可能连气都要喘不过来。
谁在回忆,她入风景(5):你到底是不是阿懒
那么多人站在门外,苏卿云却好像丝毫没有察觉,直至陆少城走到她的面前,问她“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她才注意到他们的存在,颤抖着声音道:“国辉……国辉他……”
她已经说不下去,嚎啕大哭起来,在场的其他人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梁国辉不在了瑚。
苏卿云必定是刚刚接到医院的电话,此刻正是难受的时候,她竭力深吸着气,尝试着想要开口说话:“我刚刚……刚刚还在想,一会儿去医院要……要穿国辉最喜欢的那条裙……裙子,可是……可是……”
可是短短片刻,他就已经不在了,她再穿什么都是徒劳。
苏卿云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前倾,用手捂着脸,贴在了地面上,似乎如果没有这样一个着力点,她整个人就会倒在地上铄。
这样的场面让所有看了的人都会觉得眼前的这个女孩实在是太过可怜,想要说些安慰的话,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苏卿云的声音断断续续:“他是我……最后一个亲人了……”
最后一个亲人……
原来苏卿云对梁国辉的感情是这样。
陆少城蹲下身,想要扶起她,“我很难过听到这个消息,不管怎么样,先去医院见梁国辉最后一面吧,别让他在那里等你太久。”
最后一面,听到这几个字,苏卿云哭的更厉害了,然而陆少城说的没错,梁国辉此刻一个人在医院里,她要赶紧去送他最后一程。
苏卿云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站起来,可多日劳累,又得知了这样悲痛的消息,哭的太厉害,她已经全身无力,腿上发软,刚刚半站起身,重心一个不稳,就向前趴在了陆少城的身上。
“抱歉……”苏卿云一边剧烈的抽泣着一边想要道歉,说出的话都是气声,让人听着于心不忍。
陆少城索性由她趴在自己的身上将她扶起,对一旁的苏终笙道:“叫司机来,我们去医院。”
三个人一起去了医院,一路上没有交谈,车里只有苏卿云不停啜泣的声音,气氛异常压抑。
到医院进了梁国辉的病房,护士长早已在那里等候,苏卿云一进屋,直接冲到了梁国辉的病床前,刚刚平复了一点的情绪再一次崩盘,她握着梁国辉的手哭的不成样子。
一旁,护士长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孩子,别难过,他走的很平静,也算是解脱了。”
护士长想要安慰她,苏卿云明白,拼命地点着头,却还是不能止住她的眼泪。
生死离别,最残忍的场面,苏终笙的脑海里恍然有一个画面晃过,卧室的床上,有一个人那样的安静,就好像是睡着了,她抱着玩具小熊走过去,推着那个人,可是……
苏终笙阖了眼,心里冰凉一片,她转身向门外走去。
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苏终笙也记不清了,只记得有哭声不停,人来人往,头顶上的日光的刺目,她靠着冰冷的墙面,视野模糊。
再后来,她回到了陆家老宅,一个人安安静静坐在自己的床边,她的神思恍惚。
有片段来回闪过,不知道过了多久,苏终笙只觉得像是一生那么久,她听到外面传来女子惊恐的惊叫声:“啊——”
紧接着是人担忧的唤声:“苏小姐,苏小姐你怎么样了?”
就连一向镇定的张妈都变得慌张起来,“少爷,苏小姐她……”
苏终笙的神思还不是很清楚,听到声音只是下意识地走出了房间,就见家里的人全都向苏卿云房间的方向跑去,她有些奇怪,跟着走了过去,等到了跟前,苏终笙也是被里面的情景惊的一个激灵,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苏卿云割腕了!
地上有猩红色的血液漫开,苏卿云的手臂上有一道口子,还在向外流着血,而苏卿云就躺在床上,闭着眼,恹恹的,似是已经绝望。
苏终笙来不及多想,赶忙上前,一面指挥家里的佣人拿来急救箱,将苏卿云的伤口做了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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