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了,她们仍然会担心,也许因此会抱怨父亲和政府总理。不能这样,男子汉的心就是用来装下这些事情,让它在内心沉沦的。
一个人在心理上的成熟,首先就来自心理上的矛盾,只有通过矛盾的磨练,心理也才能走向成熟。
1910年8月5日,秦关乘坐的班轮友谊号停泊在了横滨港码头上。按照婚礼的日程,明天他将与允子见面举行一个订婚仪式,实际上就是一个见面会。订婚与否,在必然的婚姻前是无关紧要的,无非是给报纸和百姓们一个议论的话题罢了。
刚刚完成学业被重新授予少将军衔的,著名的“刘大炮”和他的参谋长张中道准将陪同赖在日本不走的高等顾问来到横滨接船。因为横须贺是军港不能停民用班轮,所以这些将领和政府要员也只好多跑的公里路了。什么叫多跑?因为他们还得回横须贺去接另外一条从天津到军港的军舰,上面搭载着由冯玉祥少将陪同的德龄和龙美龄。因为日本国王不能出席,相对的,龙剑铭也就被排除在这个见面会的列席家长名单之外了。有皇妃和小公主来当当代表,已经极大地表示出皇家对日本的恩遇,当然了,再过一个月,皇帝也许会考虑将脚踏上日本土地,去和亲家翁谈一谈成败得失,谈一谈兴国韬略……
军港的夜晚并不平静,至少在人们已经准备睡觉或者陷入梦乡的时候,德龄和秦关的谈话是不会太平静的。这是母子之间的一次激烈的心灵交流。
面对已经突然长高到170公分的,穿着国防军中尉军礼服的养子,德龄既欣慰又担心:明天会出现什么样的状况呢?年轻人的见面会不会有什么不快?秦关能够克服心理上对日本的蔑视接受那个同样可怜的女孩子吗?
这些问题,需要在这个晚上来解决。
德龄看了看熟睡的女儿,暗暗叹了口气后,抬头看着秦关道:“我并不同意你和允子的婚事,不过……”
第84节 公主允子
德龄看到秦关有些诧异的神情,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抽搐,把到嘴边的话也停了下来。她想起自己当初嫁给龙剑铭前的心情,不就是听老佛爷的话,把强迫的婚姻当作是皇家的恩赐吗?那时候的自己,不也有过彷徨、无助和无可奈何的决绝吗?自己的关儿,会不会也有这样的感觉?
她仔细地打量着年轻的中尉,而这个实际上已经成了她儿子的小伙子也在看着他的母亲。
“你父皇的意思也是由你自己决定。我不相信少川先生没有跟你说什么话来左右你的决定,但是关儿,真正的决定时间是现在。如果你不愿意跟那个什么内亲王结婚或者是见面,现在仍然来得及,这也是皇上的意思。”
一瞬间,脑海里那个可爱的英国少女又复活了,就象站在这个房间里一样那么真实。母亲的话撩拨起了秦关内心懵懂的情愫,思念似乎不可遏止地倾泄出来。
他站了起来走到母亲跟前后又单膝跪下,眼睛里含着激动的泪光握住了母亲的手。只有在这个时候,在得知家里并没有人要自己去承担任何责任,却希望自己幸福、快乐的时候,他才更坚定了为母亲,为父亲分担责任的信心。暂时地强迫自己把那个影子挥开,面对自己的责任!
为了德龄妈妈能够更多地得到父亲的照顾和爱,自己必须承担起责任来。
“母亲,关儿已经决定了,允子很漂亮。不是吗?”
认真的、含泪的、坚决的秦关就在眼前,德龄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把儿子抱在怀里失声哽咽。
她怎么能不了解秦关呢?从冯玉祥手里收养秦关,一直照顾他直到去美国,又是每月的书信从不间断。可以说,秦关既是她的养子又是她的朋友,血浓于水的骨肉亲情在深挚的母爱面前,有时候也会逊色很多。她知道。年轻人内心有过矛盾,他的泪水是因为内心激动而流,而他为什么会这么激动?因为他有委屈!只有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在见到母亲的时候才会不顾男人的颜面而掉泪!可是,他是如此的伙真而坚决地拒绝了最后一次机会,他和他的父亲一样,都主动去承担了对帝国、对五万万人的责任。也承担了对这个小家庭的责任,他,长大了,一如他刚毅、睿智、大度的父亲一样。男人,难道都是这样的吗?不,也许就是他和他了。
儿子,选择了一条与他父亲一样的道路。这让德龄既高兴又伤感、加上隐隐的担心。就快17岁的秦关确实具有男子汉的气度和担当了,可是他将面临的是如龙剑铭一样沉重的压力。需要他们付出和需要家庭付出更多的代价,才能让他和他去承担对民族的责任。在女人的心里是不愿意的,可是,作为女人又在先天上去崇拜这样的男人,最终不得不为他们的事业去付出……
秦关这个时候还无法去体会德龄为人母的复杂心理。但是他为母亲因为自己而哭泣感到欣慰,对,就是欣慰。因为母亲一直不曾把他与美龄来区别对待,相反的,在这个家庭里,似乎自己这个养子反而比弟弟妹妹们更受关注。当然,他也不明白自己母亲的另外一层最深刻的担心:储君。
皇帝和皇后有亲生儿子,叫龙天翔不叫秦关!在颐和园乃至帝国政府里,没有人不知道皇后对儿子的宠爱,而皇后本人对帝国的贡献,对皇帝、对政府、对军队的影响力是无法去估量的!
不能去抱怨司徒燕,亲生骨肉就是亲生骨肉,何况是几乎以自己生命为代价孕育出的亲生骨肉!因此,宠爱儿子是极其正常而且本能的反应。当然,司徒燕并没有因为龙天翔而忽视对秦关的关照,司徒美堂的作为就足以说明了一切。可是,德龄依然很担心,她能够清楚地记得裕庚和良弼还有冯玉祥说的话。今天,她必须要告诉秦关!因为他已经长大了。
德龄从儿子手里抽出了一支手,抚摸着儿子头上的军帽,半晌才道:“关儿,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我和你父皇也就答应这门亲事。但是,你要记住,将来你就是日本国王或者是亲王,永远都是。不是其他的任何什么王,也不是、不是储君、皇帝。”
秦关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母亲在说什么。宫廷斗争、手足相残是可怕的,有了一定知识和阅历的秦关能够理解母亲的用心,而且他本身也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身份,从来没有去想过什么皇帝的位置!他比他的母亲更相信自己的父亲,父亲说过,十年帝制十年立宪然后共和。父亲有强健的体魄和超人的意志,他能够很好地领导着帝国逐渐走向共和,那时候,还有什么皇位的争夺吗?没有!再者,秦关中尉本人的兴趣完全在军事上,他不愿意去涉及繁杂的政治,对他来说,那是人生的噩梦!当然,年轻的秦关还比较理想化,不能看到当一个军人的地位提升到某个层次或者说因为这个军人的出身背景的原因,必须会涉及到政治。实际上,他要面临的婚姻不也是政治吗?他,还没有意识到母亲的担忧是有相当道理的……
订婚见面仪式的地点没有选择在日本王宫,也没有选择在横须贺的东方军司令部,而是在日本王国政府的大议事厅里。这个折中的地点,很好地照顾到了双方的面子,也从侧面说明了这场婚姻背后有着激烈的政治斗争。
九点刚到,一大队军用“黄河”汽车就开进了政府大门,随即,国防军东方军直属陆军部队和海军陆战队就替换下了日本警察的岗哨,警戒的同时形成了威武的仪仗。
冯玉祥少将恢复了他几年前的职位,一手按住腰上的军刀一手拉住汽车的窗框威风凛凛地护卫着帝国皇妃、公主和今天的主角。他也很重视这门亲事。与德龄不一样的是,他期待着秦关能够顺利地成为日本国王从而避开日后的政治斗争,那是一场注定会失败的斗争。与其在北京城里勾心斗角,不如在东京享受人生。他不会去怂恿秦关,因为这个帝国是总司令打下来的,自然也会在未来由龙天翔来接替,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来不得半点差错!作为军人,他为总司令着想;作为帝国臣民,他也要为皇帝设想。是,秦关是他收留下来的,两人有着密切的关系,但是他绝对不会去支持秦关把未来会很顺利的权力交替搞得复杂起来。毕竟,帝国地利益是第一位,这是每个国防军军人的第一信条。
随着一声“敬礼”声,官兵们带着崇敬的心情向钻出汽车的皇室成员敬礼。在这个帝国,没有任何的事物可以跟地位崇高而民心拥戴的皇室媲美。
早早来到的日本王后园祥子在伏见宫亲王、西园寺公望总理和清木秘书长以及帝国政府高等顾问杨度、国防军东方军司令官刘亮少将、参谋长张中道准将的陪同下在议事厅门口迎接帝国皇妃一行。而她的女儿,19岁的富美宫内亲王允子则在其丑妹妹和一群侍女的陪同,留在大厅里等待着生命中必然出现的男人的到来。
果毅亲王在英国时的照片已经到达允子的手里。年轻威武,英俊刚健是照片能够带来的信息。无疑,这样的男人就算是年龄小一点,也足够表现出男子汉的魅力了。比之以前定下的那个什么伯爵的儿子要强上很多。抛开那些搞不明白地因素,允子更愿意在心里接受这位亲王。
这些天来,王宫事务大臣伏见宫王叔和王后给允子安排了繁多的课程和训练项目,也跟19岁的内亲王讲了很多的事情和今后要注意的、要达到的种种。
自古以来,女人都很容易就成为各种交易的牺牲品。而作为皇家的女人,则完全会成为大小内外的政治交易的牺牲品。身在帝王之家的女人在享受到比平常人优厚的待遇后,也要被作为政治祭坛上的祭祀品任人宰割。因此,从这个角度上来说,所谓的公主跟平民的女儿一样,是平等的,在某些条件下甚至还不如平民的女儿。老天对苍生真的很公平。得到的和失去的,享受的和承担的往往成正比。当然,也可以只享受不承担,那么这样的人会最终得到一个什么样的评价或者说落到什么样的下场呢?败家子,二世祖就是评价,落拓受难就是结局。
允子决定要去承担起自己的责任,尽管这个责任应该由男人来承担,这个任务应该由军队去完成。可是,在这样一个时代形势下,所有怀着日本独立复兴理想的人,都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允子身上。很显然,如果允子不成功的话,那么最后的希望也会成为肥皂泡沫无声地爆裂掉,消失掉……
政治斗争转移到这么一对年轻男女的身上,而且是有可笑的联姻方式来进行。也就是说,今后的床榻之战,竟然会左右很大一部分人的行动,关切到他们的希望。政治婚姻的讽刺性正在于此。
正是因为这样,日本王室、华族本来就会在婚前接受的教育又被加强了。那些人的意图就是要让允子用肉体,用技巧去吸引住、迷惑住、控制住年轻的亲王。那也就是说,政治交易等于性交易,无论政治交易被包装很成功、很堂皇,无非也就是肉体上交易而已,性质就是这样。
王室赞仪官在门口突然高声喊道:“帝国皇妃陛下到!”
允子连忙从临时铺设的榻榻米上站了起来,带着妹妹和侍女小步跑到门前,正好接住了皇妃一行。
马上有侍女在她面前设了一个垫子,下跪、鞠躬、用皇妃能够听懂的日语致敬问安。(德龄小时候曾随满清派日本出使大臣的父亲在日本待过几年)
皇妃显然没有把烦琐、卑贱到恶心的日本礼节礼节放在心上,她弯腰伸手拉住了允子的胳膊示意了一下,道:“起来说话吧,允子。”
这句话就超过了日本礼节的范畴,按照正常的礼节,皇妃只用从鼻子里哼一下就迈腿,那允子就必须趴跪在那里让开通路等皇妃陛下过去后,再鞠躬,才能颤巍巍地站起来小步跟在后面,等候皇妃的下一步指示。其次,皇妃对她的称呼也有问题,不应该直呼其名,最多就说句“富美宫”就行了。
所以,允子半天不敢动弹地趴在那里埋着头。
“起来,让我好好看看你。”德龄有些不耐烦了,来之前龙剑铭就交代过——“中国的媳妇必须按照中国的礼节来行事,日本的礼节可以在戏剧上保留,没有必要在以后的日常生活中去浪费珍贵的时间跪啊磕的,麻烦!从现在起就他x的废除。”
不知所措的允子在旁边的园祥子提醒下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她知道,自己在皇妃陛下面前的第一印象非常重要,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比在他的面前的印象还重要。整个帝国稍微关心皇室情况的人都知道,这位皇妃非常喜欢他的儿子。
总算,可怜的日本公主抬起了头。
德龄又产生了一种恶心感。这是因为她看到了允子脸上厚厚的白粉和点在嘴唇上的那点血红,完全是对视觉的摧残嘛!这是有很高艺术修养的皇妃极端厌恶的妆容。这一下,本来想好好看看儿媳妇的德龄失望了,又想起皇帝的一句话——“对日本人,你就是要象对付狗一样,必须盛气凌人地践踏他们,他们独特的自尊心不能按照正常民族的想法去照顾到,践踏他们!”
“哼!”德龄再也不那么温柔委婉了,真的抬脚就往大厅里设着的座位走去。照片上的允子本来是一个有着自然美态,带着些忧郁气质的标准东方美女,可以就让奇怪的日本人给糟蹋了!这个国家的人,真还象皇妃小时候的感觉一样——神经病。
允子和园祥子以及一众女人继续跟在皇妃后面制造着恶心而不自知,男人们则在外面的凉棚下说话,按照规矩应该是由皇妃先看媳妇的。
德龄可以不恶心其他人,包括那个四十来岁一样满脸白粉的日本王后,可允子却不行。因为允子要跟秦关生活,也就是要经常在德龄面前出现的,那不是故意成天恶心德龄吗?何况,等会秦关看到自己的订婚对象居然这副鬼样子,还不拔腿就跑啊?
感觉到日本女人走近了,德龄让佟敏惠把女儿抱了过来放在腿上,才道:“请公主换成淡妆后再来见我吧。”
毕竟,善良才是德龄的本质。她做不到龙剑铭所说的那样,去践踏日本人,从她的内心里,已经开始隐隐地把日本人视做帝国臣民这一点她无法在根本上与皇帝保持一致。皇帝会在政治场合上表示对大中华民族的成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