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在你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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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在你身边-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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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珍而重之地将它放置到书案上, 却在底部摸到了一个款识, 倒过来看,恰是一个古篆的“玉”字。
再见傅元铎的时候,傅元铮觉得,他整个人更单薄了。寒冬刚至,他便披上了厚厚的狐裘,即便如此,他的脸看上去依旧是苍白似雪。这日,第一场冬雪纷扬而落, 傅元铮敲开了傅元铎的房门。此刻屋内正燃着火炭, 他进屋不久便热了一头的汗。
傅元铎笑道:“在我这里还拘什么礼,非要把白己热出病来吗? 〃话没讲完, 他便觉得喉咙有些痒, 匆忙间随手摸出一条锦帕 。傅元铮正脱了外头的袄子, 抬眼间就看到锦帕上隐隐有一枝山茶 。 因这锦帕是白色, 而绣的山茶花也是白色, 若不是他眼力好, 还真不容易发现。
他心中一怔, 这该是女子之物, 为什么四哥会有?
他没再盯着看, 而傅元铎也很快收起了帕子, 同时看向他, 似有探査之意。傅元铮装作不见,心下暗想,四哥如此小心,应是有不便明说的隐秘。
想他这些日子来, 进出无非宫延与家中内院, 家中丫鬟自不可能,莫非……
若是宫内之人, 可绝非善事……
“找我何事?”傅元铎问。
 “无事便不能找四哥了?”傅元铮反问。
傅元铎没有再纠缠,随口问了句:  “书看得如何?”
“四哥可要考考我?”
“那倒不必,你的成绩,只会远在我之上。”
傅元铎确实没有说错, 大比之日,傅元铮登甲科进士, 为钦点探花郎。
他不负约定,于当晚禀明便族叔,愿尽快能去陆家下聘。族叔的神情有些晦暗不明,但究竟还是没有反对。            
傅元铮回房时, 廊下的夜风很大, 很有些山雨欲来的味道。
傅家下了聘, 请了期, 陆家便开始张罗嫁妆。 宛玉的闺房里一日一日地满当起来, 到处堆着用红帛包着的器物 。 那些红帛映在宛玉脸上, 一如窗外的春花。
在傅、 陆两家纷纷忙碌的时候, 傅元铎病倒了 。
傅元铮得知后, 去厨房拿了傅元铎的药, 朝他房中而去。
屋中门窗紧闭,傅元铮推门进去,屋里幽暗不明,还有一股子腐朽的闷气扑面而来。他略皱了皱后,喊了声:  “四哥?”
傅元铎侧身躺着, 骤 然面来的凉风和声音唤醒了他, 他有气无力地回了声:  “六弟?〃
傅元铮将药碗放到桌上,点亮了油灯。
是我,我给四哥送药来。”
有了亮光, 傅元铮总算看清了傅元铎的面容。 他原本苍白的脸现下有些异常的红,原本总是闪着神采的目光也变得有些涣散。傅元铮走到床前,伸手一摸傅元铎的额头,便是一惊,  “四哥,怎么这么烫?”
傅元铎没有多余的力气,只是半睁了眼睛,低声道: “老毛病了,吃几帖药就没事。”
傅元铮赶紧扶他坐起,给他喂了药。傅元铎一声不吭地喝了,看着他把碗放了回去,又道:  “婚期定了吗?”
“定了,就在半年后。四哥快些好起来吧。    
傅元铎仿佛没有听到他后面的话,只是喃喃道:“半年后。。。。。。”
傅元铮离开的时候,傅元铎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沉重的叹了一声:对不起。
因为订了婚,傅元铮偶尔也会进出陆…家。 这日天好,陆家庭院中的玉兰已不见花影, 而太平花却开得正盛。
 “听闻六公子封了宝章阁待制?”宛玉躲在花间,东瞧西看,而这声“六公子”委实有打趣之意。
傅元铮看着她,只是柔声笑道:  “仕途未积跬步,不值一提。”
宛玉听着, 更覚得他谦恭有礼, 毫不因登科而自大, 便又多欢喜了几分。忽地摘了一朵花,跑到他面前,娇笑道:  “这朵好看,你蹲下些,我与你簪上。”
       傅元铮捉了她的手,摇了摇头道:  “太素了。宛玉任他握着, 哧哧地笑着捉弄他,  “也是,六公子前程似锦,应是姹紫嫣红插满头才是。
傅元铮闻言,手上略一用力,使把她拉入了怀中,轻声道:  “敢笑我,要罚。”
 “罚什么?”宛玉抬头,胸口怦怦地跳着。
傅元铮的眼中浮起幽光, 伸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 细细地摩挲着, 而后俯下身, 在她的眉心处烙下了一吻, 那里有一颗小小的美人痣。
这年的立夏不仅落了兩, 还打了雷。
傳元铮从宫中出来的时候, 没有上自家的马车, 而是一路蹒跚着淋雨而去, 仿佛被挖了心的比干。赐婚嘉纯公主, 这本应该是天下男子都引以为荣的事。 嘉纯虽然母亲早逝,但母家是世家大族,历代在朝为官,根基深厚。且传言她貌有国色,人亦聪慧,一直得到当今天子特别的喜爱,从小便把她养在身边。长大后,天子还许地有自己择婿的权利。 而如今, 她谁也不选, 就偏偏挑中了他一一傳元铮。    
圣旨已下,再无更改。
出宫时, 他看到了一队宫人端着一盆盆的白茶花从他眼前过去。 因为眼熟,不禁停下来多看了两眼。带路的黄门谄笑道:  “驸马爷也喜欢这白茶花吗?这可是嘉纯公主的最爱呢。”
那日, 傅元铮是被家仆从城南的酒肆中抬回家的。 他一向节制, 从不醉酒,而这一醉,便天昏地暗地睡了过去。再醒来时,他见到的第一个人,是傅元铎。
傅元铎默默地喂了他醒酒的药汤 。 傅元铮半闭着眼, 不言不语。
 “午后你进宫,宛玉就来找过你。”傅元铎半天才开口。
“我明日便去看她。”傅元铮说着,突然睁眼,直直地盯着傅元铎, “四哥——没有别的话要跟我说吗?”
傅元铎建眉凝视着他, 欲言又止 。
傅元铮冷笑,  “四哥没有话对我讲,但我倒是有一句话想问四哥。不知四哥是否会为了所爱之人,不顾一切呢?”
傅元锋怔了怔,随即苦笑道:  “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不妨告诉你,如果可以两全,我不会逞一时意气。”


第二天, 从陆家回来, 傅元铮直奔屋里。 方才她还兴高采烈地对他说,,要自己亲手烧制嫁妆……这样的女子, 他怎可相负?
可一到房中, 傅元铮却怔住了。
傅元铎端坐在他房中, 像一尊石佛, 仿佛已经等了他很久很久。
 “怎么了?四哥。”
傅元铎眼眸微转,指着对面的棋桌,轻声道:  “六弟,我这儿有一局棋,原是个番人摆的开局,有三十六座子,你可愿与我一试?”
傅元铮愣了愣, 在这个节骨眼要对弈, 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开局时,傅元铎开口:  “我不同意。
凭什么?傅元铮不服,然心不在焉,中盘一再失守。
混战中傅元铎又说:  “如果你一意孤行地要抗旨, 不仅这个家会被毀, 她这辈子定然还是用不上那些嫁妆。”
不到收官,他便已溃败不堪。这是他第一次败给傅元铎,而且,是惨败。
傅元铎看着他,微微一叹,最后别有深意道:“不是不让你娶,只是晩些时日。难道这样你也等不了?”
傅元铮冷笑,再娶,便不是妻了。他盯着那局残棋,不言不动,仿佛入定了一般。
  晩上,傅元铮如游魂般在院中走着,心中一时像塞满了团团乱麻,一时像被挖空了,有凉风欲簌簌地穿过。不知不觉间,他已到了后院。后院有一处禅堂, 平日里只有家仆会去洒扫 , 而近日, 里头却点起了烛火。
他走近, 发现族叔和四哥正在里头。
“如今的朝延,貌似繁华,实则腐朽不堪。我年轻时,曾经也有万千抱负,幻想要以一己之身,惩奸除恶,眼里不容一点沙子。如今才明白,那样是做不好官的……” 族叔怅然。

傅元铎沉默不语。
族叔神情黯然,  “如果当年不是我太过固执, 一意不听你大父之言, 赌气站在主和派一边,也不会让你被人夺去为质,又下毒阴害,以致成如今这番模样。”
傅铮券心中大骇, 他一直以为四哥只是从小身体不好, 原来这其中还另有缘由 。
傳元铎终于抬起了头,轻咳了一声,波澜不惊地开口:  “父亲曾教儿, 塞翁失马, 焉知知非福。我身子弱,不能科挙入仕,又未尝不是老天眷顾。 ”

族叔眼中氲起水汽,喃喃道:  “可是这次……”

傅元铎打断道:  “若有嘉纯母家一系的支持, 则功说君王北定中原指日可待。六郎最然初入官场,但以他的玲珑心窍,必能权衡利害。他会是个识大体的人,我信他。”
傅元铎的话不啻落石, 重重地打在傅元铮的心上。 当年, 他的父亲就是位耿直的清官,每日所思所想,无非为国尽忠,为民请命。但如此宵衣肝食的结果,便是英年早逝,累死任上。他犹记得,父亲临终前的告诫: “做忠臣, 往往要比做好臣更懂得诡诈阴险之道 , 方才能真正为国为民做点、实事。 ”
他闭上眼晴倚向廊柱,心中苦涩至极。原来,现在他的选择已不止关系到他一人一家了 。 嘉纯公主的母家势力在朝廷内盘根错节, 但对于北伐收复中原一事却一直态度不明。 若他能做了嘉纯的驸马, 傅家所在的主战派便多了一分胜算。 若他真的因为一己之私欲, 毀家去国, 便是图了一时的畅快,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傳元铮最后平静地接受了赐婚, 傅陆两家的订婚无疾而终 。 最讽刺的是,嘉纯公主的陪嫁器,竞仍由陆家负责。

傅元铮没有再去陆家,但他每日出入傳府,都会停下来,静静地往巷口的茶寮处望上一会儿。
而宛玉也再没有来找过傳元铮,就像从此消失在了他的生命中。
天已入秋,婚期临近,关于陆家的消息却沸沸扬扬地传开了。据传,当今圣上某日穿了一件红袍自宫中一件白瓷旁走过 , 側眼间, 见那白瓷被映成了一种极诱人的红色,便下令修内司御窑场务必烧出这种红色瓷器。但此种红色釉极不稳定,特别不易烧成。如今,从窑工到修内司长官陆宗兴,均惶

惶不可终日 。这日, 傅元铮休沐在家。下人送来一封信,说是门外有位公子带给六少的。 傅元铮伸手接过, 只见信封上清清秀秀四个字: 傅六亲启 。
他心神一震,赶紧打发了下人,打开看去“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入我相思门, 知我相思苦, 长相思兮长相忆, 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这每一个字, 都如钉子般从他的眼中直戳到心里 。 尤其那最后几个字,每一笔都透着决绝的寒意。

陆府。 秋叶蕭瑟。 临窗处, 宛玉正翻着一本老旧的册子。 此册是她某日在窑场得来的。。 说也蹊跷,,那日一名生面孔的窑工迎面急匆匆地走来, 还差点撞到她, 这本册子就是从他身上掉下来的, 但他走得急, 宛玉后来一直没找到这个人。 她翻看之下, 发现这册子中专门记录一些奇闻逸事。 其中一则写道: 有孝女为救烧不出饮定瓷器的窑工父亲, 以身殉窑, 身死器成。
她数日未眠, 整日整夜反复地看着这个故事。
此刻,她在等。者他能赶来告诉她,他不要公主,那无论天涯海角,淡饭黄齑,她也愿生死相随,即使背上不忠不孝之名。但,若天黑前他不到……
 “六弟 。 ” 傅元铎推门而入, 这几天他的咳嗽似乎好了许多 。

傳元铮把信藏到背后, 攥了攥。“不用藏了,她送来的时候,我正瞧见了。”傅元铎背对着夕阳的方向, 脸上的表情隐在暗处, 周身一片朦胧。

傳元铮心一横,道:  “如果我反悔,四哥会拦我吗?”
傳元铎冷哼一声道:  “计划我们都说定了,若你要反悔,现在放倒我很容易,踩着我的尸体,你走吧。”

傅元铮突然猛地一扑,刹那间,便将傅元铎扑倒在地。傅元铎的背重重地撞在地上,疼得他眉头抽了抽 。 但他没有喊出声, 只是平静地睁开眼,盯着傅元铮看。 明明是傅元铮扑倒了他, 可傅元铮却颤抖得厉害, 他叨叨地念着:  “为什么要逼我?为什么?为什么。。。。。。”一滴泪砸在傅元铎的额上,又


从边上滑了下去,留下一条冰冷的痕迹。
“六弟……”傅元铎闭上了眼睛, 叹道, “我不逼你,你自己决定。”
片刻后, 他覚得身上一松, 傅元铮已卸了力道, 跌坐一旁。
傅元铎松了一口气, 他明白, 傅元铮已经做出了选择。
落日隐去了最后一丝余晖。 陆宛王抬头看了看天, 唇边浮起一抹微笑,眼泪却从眼眶涌了出来,模糊的泪光里,往日与他的欢乐一幕幕闪过,那样 多的从前,原来都是假的。

钦定的交付日越来越近,窑场却始终烧不出那种红色的瓷器。
若是逾期, 便是欺君。
翌晨, 旭日初升, 陆宛玉就到了容场 。 不久前, 她亲手做了一个净水瓶。那瓶形似庙里的净水瓶,但又有不同,它细颈,向下浙宽変为杏圆状垂腹,足圈外撇且较大,肩部一侧配以凤首流。在瓶腹处,她画上了小小的石头和蒲草,并配上了那首?秋风词? 。
这一个瓶子与窑工们做的一起放入了窑中, 这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 所有人都悬着心, 紧紧地盯着那冲天的窑火。

午间, 大伙儿渐渐散了去吃饭。
突然间, 窑内瞬间烈焰腾腾, 从那个巨大的烟囱直冲云天。 看色师傅正在吃饭,突然挥了碗,急冲了过去。
有人殉密了!”不知谁第一个喊了出来,随即窑场乱成了一片。

七日后,开窑。
满窑的瓷器都碎了 。 只有一个形似净水瓶的瓶子完好无损, 且釉色殷红,晶莹:润泽,宛如血染。
修内司长官陆宗兴将瓶献于殿上。 今上大喜, 欲加官封赏, 陆宗兴坚辞不受, 并以身体不堪留任为由请辞。 今上挽留了几次, 便随了他去。

嘉纯与驸马大婚日, 此瓶便随嫁而去。
洞房中, 巨大的龙凤红烛照得屋内如同白昼。 傅元铮骤见那瓶子, 看到那首早已烙入骨髓的?秋风词?,只觉喉头一股腥甜,随即一阵猛咳,他用手捂住嘴, 有血染红了掌心。

冬天的第一场雪如期而至。驸马傅元铮的屋子门窗紧闭,一点声响都无。嘉纯身着狐裘 , 接过侍女手中的汤药, 独自推开了房门。
 “驸马,该吃药了。”她的声音如黄莺出谷,格外动听。
傅元铮默然, 只静静地坐着。
嘉纯将药端到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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