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流沙有些不乐意,却还是一步一回头的往楼上走去,小小的身影慢慢消失在楼梯拐角之后。
她乍一离开两人视线,顾栖迟才听到霍之汶的答案:“你姐——商宴清这个人,做事一向够狠,不留余地。”
一句话,并无与爱人之间的亲昵。
霍之汶的语调波澜不惊,和她所言的内容并不相配:“他这样对别人,别人自然也会这样回报他。”
“我知道你在疑惑什么,流沙没办法跟着他。他现在正躺在r市的医院里,我这几天就是要过去了解一下情况。如果他还没死,我会在那里等他出院,一起回来办离婚。如果他撑不过去,那我和他这辈子就算是彻底没办法分开了。”
她似是叹了口气:“有时间帮我劝劝流沙,她理解不了父母为什么不能继续在一起。”
这个消息来得太过突然,在顾栖迟的认知里此前并无任何征兆。
且霍之汶是以那般自然的语气将这件事脱口而出,并无避忌,便令顾栖迟更加震惊。
她没说话,但是眼底已经清楚地流露出自己眸中沾染的疑惑:为什么?
她的反应在霍之汶意料之中。
霍之汶很快为她释疑,站起身理顺自己的纱裙,利落地向外走。
她不想看到商流沙跑出来要再度跟她一起回去的场景,女儿的脆弱会让她感觉分外无力。
“你应该听说过我和席宴清之间的故事。栖迟,我曾经以为现代版的罗密欧和朱丽叶不会是悲剧,是我认知错误。”
她冲顾栖迟摆摆手:“等我回来,记得祝贺我重获新生。”
眉一蹙,她又想起来:“妈知道你和阿均公开婚讯很开心,但是这几日联络不到你,阿均借口逃脱的也多,有时间你们两个还是一起回去看看。”
夜已深,室内的光线再亮,也终究比日光黯淡。
配上霍之汶的话,让顾栖迟感觉分外萧条。
“不等他回来吗?”顾栖迟跟她到门前,不知道此刻自己该说些什么合适,只是下意识地问。
霍之汶摇头:“帮我转告阿均就好。”
她推开门,而后又回首补充:“爸妈还不清楚我的这项决定,这件事我以后会在合适的时间再告诉他们。”
“所以流沙,我不能送去爸妈那里。”
言外之意,也明确说明不希望从他们这边走漏风声。
霍之汶和商宴清。
同为n市商界新贵。
没有谁高谁低之分,能够并肩而立,都曾以强大的实力站在对方身旁。可原来在一起,有时候也只是高处不胜寒。
**
等顾栖迟踏上二楼,却没在商流沙喜欢的影音室见到人影。
直到有东西摔落的声音入耳,顾栖迟寻声推开某间客房的门,才见到一脸睡眠被扰郁闷之相的乔樾,和理直气壮并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不妥正拽着乔樾被角的商流沙。
……
太古怪的形势。
太过静寂的环境。
顾栖迟觉得自己将要在这男孩和女孩的沉默对峙下燃烧成灰烬。
时代在进步,人类却在退化。
顾栖迟不记得自己小时候像商流沙一样做事这样不干脆。
比如她掀顾栖颂的被子,从来是掀开让他暴/露的彻底。
她在自己究竟是该上前助纣为虐帮商流沙扯被角,还是善解人意地替乔樾压被角之间犹豫了十秒钟,最终等来的是乔樾冷静的一句话。
他开口的对象不是她,而是站在床畔的商流沙:“你再不放下,我要哭了。”
……
顾栖迟额角一抽,幸好从洞开的房门那里传来楼下大门开阖的声音。
顾栖迟立刻扔掉两个孩子,跟在先她一步闻声跑下楼的萨达姆和本/拉/登身后飞蹿下楼。
**
顾栖迟的脚还没迈下最后一级台阶,就见霍灵均手里拿着她此前黏在入门的隔断上的那张便签,正认认真真地来回审视。
听到声音,霍灵均抬眼望她,摇了摇手中的纸签:“我知道你对我……特别满意,可是樾樾还在这里。”
他握拳抵在唇畔轻咳了一声:“我觉得我们最好要低调一些。”
顾栖迟边走向他边眯起眼:“嗯。如果你现在这副形象不那么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狼,你刚刚说得那句话,会更有说服力。”
霍灵均这才离开隔断旁也向她走近,顺带瞪了眼缠着他腿不放的本/拉/登一眼,才问顾栖迟:“对今晚的菜色很满意?”
一起前进,距离瞬间被缩小。
顾栖迟终于迈步扎进他宽敞的胸膛,霍灵均从室外带回的凉意透过他的外套一点一点传递到她的肌肤之上:“白纸黑字的赞美已经写在那张便签上面,还不满足?”
霍灵均轻拍她的长发一下,手臂而后下滑勾住她的腰往前一带,让她更近一步靠向自己,消弭了最后那一丁点儿缝隙。
“如果你觉得厨房里的那些食物还不够美味的话,我可以提供另外一种,像下午你在浴室加餐过的那种一样。”
他的呼吸喷薄在她头顶,声音里溢出的笑甚至有些傻:“考虑考虑?”
顾栖迟原本捆在他腰侧的手抽回一只,顺势在他腰侧一拧:“你刚刚出去是去看日本电影了?”
她仰视他,微点头:“你现在整张脸都是一副刚看过日本爱情动作片之后深有感触的模样。”
她伸出手戳他的额头,从他口袋里摸出他的手机去敲他高/挺的鼻梁。
力道很轻,像是爱抚。
“不光樾樾,流沙也过来了。你是成年人,知道少儿不宜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对吧?”
霍灵均这才笑着弹指轻轻敲她眉骨一下。
同样轻柔的力道,带着他指尖的温热。
他俯下/身去摸在一旁嚎叫求/欢的本/拉/登的脑袋,萨达姆也在他跟前摇尾巴。
他的耐心和好脾气展露无疑,顾栖迟心念一动,借着她刚才从他口袋里摸出来的手机打开摄像头摁下了快门。
当日深夜,她在自己的微博配了一张霍灵均和一猫一狗温情相对的照片发出去。
写下几个字:我的一大两小。
☆、第36章 播种(修)
第三十六章:
次日晨起便阴天蔽日。
细密的雨丝捶打在玻璃窗上,滑落的路线任性而无章。别墅院内的乔木不再静寂的挺/立,木干笔直,树梢和枝棂轻轻摇曳,时弱时强的唰唰声大部被玻璃隔绝窗外。
天幕暗沉,室内自然晦暗。
清早顾栖迟没听闻雨声,而是在毛茸茸的爪子触碰下不堪其烦地睁开了眼睛。
最早跃入视线之内的,是萨达姆那张瞪着大眼睛分外无辜地看着她的猫脸。
越来越有恃无恐地随随便便地往她床上爬,顾栖迟瞪它它也无动于衷。
最后她只好伸手拎起萨达姆的两条前腿抱它起身。原本搭在身上的薄被滑落,露出她身着的白色中款背心裙。
笔直修长的腿和优雅抢镜的锁骨一览无余。
等她在和萨达姆的肢体搏斗中胜利下楼的时候,只见乔樾和商流沙已经洗漱完毕安坐餐桌旁。
同样上身简单的套着白色衬衫的霍灵均正给两个孩子端递牛奶。
他的侧脸上缀饰其间的表情柔和温润,很像一个得心应手的父亲。
萨达姆一叫,顾栖迟才下意识地松手放它下来。
围拢餐桌旁的三人这才闻声齐齐调转视线看向她。
顾栖迟拨了拨有些凌乱的卷发,隔着遥遥数步距离,声音依旧有些晨起的喑哑:“早。”
她的一双腿在他视线之内晃来晃去,以一种肆无忌惮的姿态。
霍灵均狭长的眸子瞬间眯了起来,冷静如常地对正回头看的乔樾说:“乔樾,闭上你的眼睛。”
商流沙逮到机会,手里依旧捏着三明治,嘴边挂着的一丝奶渍甚至都来不及伸舌头舔干净,出于友爱互助的原则多给了乔樾一种选择:“乔樾,掰回你的脑袋。”
末了还觉得不够又给出第三种,如同长辈下命令一般:“乔樾,吃你自己的早餐。”
乔樾脸色猛垮,哭笑不得。
霍灵均仗着腿长几步就走到顾栖迟身前。
顾栖迟在他跨过来的前三秒还在考虑过会儿要找一个什么姿势勾他的脖颈啄他,现下已经被动地被他打横抱起。
任何她思考出的姿势在此刻都显得多余。
这数十层台阶,她抱着萨达姆一一踏过时觉得有些冰凉,此刻在他怀中,却暖的过分。
霍灵均念念有词,一副老气横秋的郑重口吻:“乔樾虽然未成年,但是将来也是个男人。”
他头微低,视线刚好停滞在顾栖迟峰峦若隐若现的前胸。
不过瞬间,他眼底的温度已然烧灼起来。
顾栖迟探进他的双眸,入眼便是逐渐燎原的火。
……真是战斗力旺盛的物种。
且对自己的七情六欲过分直率坦白。
顾栖迟趴在他肩头,手指轻轻敲打在他的脊背间:“乔樾的醋你也吃?”
霍灵均清浅的“嗯”了一声,很坦然:“我吃。流沙的醋我都会吃,所以你自觉一点儿。”
顾栖迟闻言揪住他的衬衫衣领,抬眸气势凌人:“我最近仍旧不够贤良淑德?”
霍灵均踢开主卧的门将她放在床上,而后就去开一旁连通衣帽间的落地衣柜,顺带回答顾栖迟适才的问题:“贤惠不是你用来形容我的?别人抢台词,你直接抢词?”
他从中挑出一件蕾丝长裙拎在手中,而后步步逼近身坐床侧的顾栖迟:“坐好别动,我替你穿衣服。”
霍灵均一本正经的模样,顾栖迟忍不住笑出声:“我不是樾樾,也不是流沙。父爱泛滥的霍先生,我需要提醒你我是个完全能生活自理的人。”
霍灵均却没有认可她的话,声音突然放得更缓,每个字都缓慢地脱口而出在顾栖迟耳膜上拉扯:“怀疑我的穿衣技术?”
他还是那一张不动声色,严肃无比的脸:“相信我,霍太太。我既然能将它们一件一件亲手撕下来,自然有办法把它们一件一件亲手穿回去。”
顾栖迟浑身一紧。
淡定寡情如她,最近竟然总是轻易地便心慌意乱。
更准确地说,是心猿意马。
更坦率一点,叫做见色起意。
***
顾栖迟忍住想要对霍灵均投怀送抱的念头,两人再度下楼。
乔樾和商流沙依旧安坐餐桌两旁,细嚼慢咽,食不言。
他和她,外加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
这样的画面像昨晚霍灵均和萨达姆以及*在一起那般,让顾栖迟感觉到同样久违的安宁平和。
岁月静好。
这一刻,她只能想到这四个字。
***
雨依旧未绝。
倾落而下的雨滴在冷硬的地面汇聚成河,水流汩汩,沿着街边滑过。
饭后北方送他们去医院探望顾栖颂。
隐婚被曝光之后,顾栖迟还是第一次和霍灵均一起现身公众视野。
挡之不尽的偷拍,顾栖迟倒也不以为意。
她本不喜欢遮遮掩掩,此前的避讳,无非是想省掉更多的麻烦。
她唯一担心的,是顾栖颂会被牵扯进来,那一场事故会随之曝光。
扫到身后余光里鬼祟的身影,她甚至问霍灵均:“要不要回去联系下狗仔把偷拍的照片买回来,像你过去做过的那样。”
顾栖迟脱口而出,没做她想。
霍灵均从没解释过过去她在书房里看到的那些照片,来自哪里。
顾栖迟自己已能这样想,霍灵均看着她生动的眉眼突然莫名生出些感动。
为了她的义无反顾地相信。
他心动时从来容易热血,瞬间毫无迟疑地握紧顾栖迟的手问:“买很浪费金钱,而且是个无底洞。不如我们回头反盯他们,把照片抢过来?”
顾栖迟伸手戳了下他额头,173的身高在他面前依旧略微吃力:“然后明天我们以当街抢劫且暴力行凶的标题出现在报纸上?”
“不喜欢?”霍灵均笑,眼底都是恣意耀眼的锋芒。
顾栖迟有些磨掌霍霍的感慨,眉一挑眨眼,格外灵动:“不,当然是迫不及待再疯一次试试!”
****
等两人解决完身后盯梢的人,已经是一刻钟之后。
顾栖迟额上渗出浅浅一层薄汗,和霍灵均刚进入封闭的私人病房区域,还没进顾栖颂的病房门,就听到顾栖颂在和护士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他在车祸中受的伤复原的速度算快,除了最早在icu里那些时日有些吓人。可他离开医院的时间依旧遥遥无期,因为脑袋里那颗不知何时会发作的隐患。
顾栖迟并不喜欢为自己不屑、不喜、看不起的人浪费精力。如左丘。
最初顾栖颂仍旧徘徊在生死线上的那几天,事关案件的发展,都是颜淡在替她以受害人家属的身份打理需要她们出面的那一部分。
她未曾过问,只关心顾栖颂好不好。
看到他们进门,顾栖颂才停下和护士的闲聊。
遭受重创之后的身体依旧有些虚,顾栖颂的脸久经北非的风沙,这几年本不似早年的细嫩,像他常年摩挲挖掘工具和各类文物的手,变得粗粝。
此刻虚弱,却并不过分苍白。
顾栖迟上前抱他一下,试探到他掌心微凉的温度眉心一蹙。
多年兄妹,很多事情一个表情对方便已然能心领神会。
顾栖颂拍拍她的手背:“没事。一年四季本身就是这种温度。”
这一幕画面温情缱绻,却有一丝苦涩淬上霍灵均心头。
不过春夏两度,当年曾经一起站在他眼前的霍之零和顾栖颂,一个已经入土,一个骤然饱经风霜。
想起左丘提到的之零死前那条未能发出的讯息,千言万语哽在喉头,他不知道自己应该从何说起,应该说什么。又是否沉默才是最好的选择。
那样一个始料未及的结果,如今真相浮出水面,能让顾栖颂释然走出过去吗?
也许是更为遗憾。
求不得和永失所爱两者之间,他无法权衡从中取一。
**
顾栖迟随后白了顾栖颂一眼:“我只是担心你脑袋上日后留下手术的痕迹,会变丑八怪。”
顾栖颂接她的话顺下去:“情人眼里出西施,我只帅给那一个人看就好。”
他而后还把霍灵均拖下水:“像阿均那样帅给地球人看,你的危机感必然爆棚。”
……
兄妹两个你来我往畅谈很久。
顾栖迟随后去见顾栖颂的主治医院,霍灵均没有陪同前往,而是选择留在病房里。
顾栖迟一离开,顾栖颂适才坚/挺的身姿就垮了下来,紧蹙着眉头,似乎在忍耐着异于常人的苦楚,闭着眼睛枕在病房的枕头上:“别告诉夏至,她容易大惊小怪。”
霍灵均应下,却为她解释:“她不是大惊小怪,她表达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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